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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鸾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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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书籍名:《红鸾禧》    作者:大姑娘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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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珍侧头看向窗外,这条街太拥堵,司机拐个弯上了福州路,福州路一边是青楼舞厅,一边是书局报馆,翰林风月大抵说的就是如此。
  现青天白日,一边萧条冷落,偶见辫发毛毛的丫头打着呵欠,拿个大碗站在路边,揉着眼睛等柴爿馄饨,一边红火热闹,醒目的“申报馆”牌匾下,风铃清脆碰撞,房门拉开阖上,进出络绎不绝,男人头戴鸭舌帽,脖上挂着照相机,荡在胸前。
  汽车停下来,是在等红灯,三扇门的老半斋里,靠窗有一桌圆台面,五个男客间被打扮风流妩媚的倌人团团围绕,她瞧其中一个男客分外眼熟,仔细边量,戴瓜皮帽,穿宝蓝长袍韦陀银马褂,头发抹得乌亮油滴,深凹褐灰的眼睛眯起,他的金边眼镜被个倌人捏在手里把玩,一条滚白胳臂屈起斜搭在他的肩膀,一个胖子凑近斟满盅酒递给他,倌人接过酒替他吃了,胖子似说了甚么,引得哄堂大笑,他偏搂住倌人,朝脸颊亲了一口。
  那个说去金山钓鱼的聂云藩,却在这里寻欢作乐。
  满口谎言的男人,英珍呆呆看着,心底却觉得好笑,见他似意识到甚么,突然透过玻璃窗望来,她本能地转头,又被姚谦唬了一跳,他何时离自己如此的近!
  “在看甚么?”姚谦问:“看的这么认真?”眼眸却盯着那个人影,若有所思。
  英珍摇摇头,车子复又开始前行,老半斋一晃眼就退到后面去了,从最热闹的地段出来,马路变得宽敞,一辆电车驶过,人影只有三两个。
  马路两边皆是落尽叶子的梧桐,光秃秃的,偶有些黑点缀在枝桠上,是乌鸦,今年乌鸦特别多,雄纠纠气昂昂,像要占领整个上海,它们的武器就是一滩滩稀白发灰的粪便,落在地面,人们的肩头。
  车子从大开的半扇雕花黑漆门驶进,英珍大惊,伏在车窗往外看,竟是一处公馆。
  司机下车替她开门,她先问:“这是哪里?”司机答道:“姚先生的公馆。”
  “我不下去。”英珍生起气来:“为何要来这里?你送我回去。”他当她是甚么,空虚寂寞的怨妇,还是心怀旧恋的傻女人。
  无论是哪个,他都看错了她。
  范秘书朝姚谦低声道:“郑先生晚上在远东饭店摆宴,请您一定要赏光。”
  姚谦凝神稍顷,才道:“他刚提任内务部部长,暂不易和他太亲近,以免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范秘书颌首说:“确有人在打听,他的提任是否与您有关!”
  姚谦笑了笑,见司机打开车门说了些甚么,里面的人却迟迟不出,走过去俯首问:“怎么了?”
  英珍面无表情道:“我以为是去饭店,却来到你的公馆,我不能进,传扬出去,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你怎能这样做,是要我死么!”
  姚谦看着她片刻,缓缓微笑道:“你想太多了!”又解释:“我若和你去饭店,明日各报纸版面、一定会刊出我们共餐的照片,甚编些桃色新闻博人眼球,当然,你若不在乎,我也没有甚么介意。”
  他对司机说:“去金隆饭店!”朝范秘书招手,自己作势就要上车,英珍急忙走出来,羞愤交加的样子。
  范秘书连忙胳臂朝她虚展,笑道:“我来带路。”
  姚谦不便再招惹她,默然跟在她身后,点燃一只洋烟衔在嘴边,这里显然鲜有人来,静悄悄的,连个佣仆都不见影子,但青石板路有洒扫过,落叶也都清理的干净,冬青没修剪过,还缠绕着藤蔓,疯长的厉害,风飞过叶子,刮了下她的胳臂,就听到身后枝叶断裂的声音,姚谦扯掉一大把软藤,哗啦啦作响。
  走进客厅,英珍环顾四围打量,这里与他在大马路的公馆风格迥然不同,很中国旧式的陈设,铺烟青缠枝莲花纹地毯,顶上没有吊灯,墙上挂着几盏胭脂红绢制壁灯,一整套黄花梨雕纹家具,桌上搁着七八个盒子,每个都加盖饭店名字的戳记,红泥印儿,小巧四方,不是普通的饭菜馆子。
  范秘书和姚谦耳语两句,跟英珍说还有事办,要先行离开。英珍此时觉得他是最亲切的,想挽留又羞于言表,客气地把他送出厅门,终是没有说出口。
  待她回来,姚谦已经脱掉西服,坐在桌前,挽起白衬衫的袖口,手指还有潮湿的痕迹,盒子都揭了盖,有他爱吃的,也有她爱吃的。
  英珍去洗手,姚谦倚着椅背,拿着一瓶红酒在看,抬眼问她:“要喝么?这酒还不错。”
  酒是色媒人!她婉拒,姚谦也不强求,取来一只高脚玻璃杯,开了瓶盖,紫红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涌向杯底,再破碎的四溅,他倒有半杯,摇晃间,隔着玻璃可以看见英珍的小脸,他见过她几次,她不若从前那般爱笑了,纵是在笑,也显出几许萋清的意味。
  他幻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那只是映在杯面的月历美人,鬈发,粉面,水目朱唇,笑非笑,冷冰冰没有情感。
  但他很快就了悟,仰颈喝了口,嘴唇沾染酒渍处,被润的湿红。
  姚苏念他们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也围着圆桌等上菜。
  这里视野很好,一排如意菱花大窗,被叉杆撑着半开,远可见寺庙飞檐的龙头、和驾祥云的福禄寿三星,一个抱金童,一个拿如意,一个托寿桃。
  近可见熙攘人群,南北货店铺,忽听锣鼓笙箫吹吹打打由远及近,哭嚎声也愈发清晰,众人都站到窗前探颈张望,是在出殡,数十人皆麻衣素缟,棺材前面竖大幅黑框白花照片,上面一个女人侧身拧过正脸,鬟燕尾式发型,细柳眉杏子眼,薄唇紧紧抿起,令她的神情迷离而哀绝。
  “喛,是林晓云。”
  “林晓云是谁?”贝蒂好奇的问。
  “电影皇后。”周朴生的指骨模仿手枪样子,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呯”一声笑道:“被人在华懋饭店爆头了。”
  “嫌犯抓住没有?”贝蒂又问。
  这桩案子在各大报纸连续刊登半个月之久,各种断案说法层出不穷,美娟感兴趣,都仔细通读一遍,她兴致勃勃地插话进来:“没呢!警察署一直在查案,暂定为情杀。不过那个内务部部长关怀礼可倒了大霉,因和林晓云之死有牵连,把官儿都丢了。”她嗤笑一声:“和她纠缠过的,岂止关先生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