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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鸾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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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书籍名:《红鸾禧》    作者:大姑娘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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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珍还是来早了。
  她在凯司令选靠窗的位置坐下,落地窗户一半嵌着彩色玻璃,鹅油黄、丁香紫和玫瑰红,还有玻璃自带的天青蓝,内里拼成小方块,围一圈菱形的大方块,层叠往外扩张,正午的阳光照射在上面,一片柔和明丽,而人的心境却是暗郁的。
  堂里很热闹,几乎坐满了,霞飞路洋人多是它的特色,又爱吃下午茶,半数都是金头发高鼻梁,再去除她对面看报纸的老克勒外,多是中国的青年男女。
  人在无聊等待的时候,就喜欢看人。
  有一对特别引人注目,男子是个飞行员,头发油亮亮梳成三七开,浓眉深目,面相英俊,穿着橄榄绿的空军衬衫,胳臂别一枚鹰状展翅徽章,衣襟系着黑色领带。坐他旁边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学生,一身阴丹士林布蓝旗袍,梳着童花头,齐齐的流海抵着弯秀的细眉,轻笑间眼睛里像有星星在闪烁。那飞行员便不停地逗她,开的也是见过世面的玩笑,并不庸俗。很多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瞟扫过去,英珍发现老克勒也在偷瞄,谁不喜欢呢,肆意张扬的青春和爱恋。
  英珍很羡慕他们,如今想来,她的青春和爱恋似乎仅有短短的一瞬,就飞快的凋零了。
  一个梳髻的妇人抱着孩子、随着风铃声惶惶惑惑走进来,很年轻,早早结婚了,此时迷茫的东张西望,无人注意她,包括飞行员和女学生,店员也没上前迎接。
  店员给英珍送来巧克力西番尼和咖啡,她加了方糖和奶精,喝了两口,再抬起头来,那妇人已经找到目标,走到一桌前,男的应是掮客,英珍无论是从前买还是现今卖,已是常打交道,从表面就能精准的猜出来。和他面对面坐着的,猜都不用,是个浓妆艳抹的交际花。
  妇人局促道:“给点钱,小囡病了。”男人显见没想她能找到这里来,恼羞成怒:“不是给过了么?有甚么回家去说!”
  妇人自然不肯走的:“上次给的只够买一袋米,你也许久没回家了。”她为了孩子突然勇敢起来,拔高音量:“你摸摸小囡,你摸摸她的额头,阿婆讲再烧要烧傻了,你给点钱,救救她,救救她罢!”这时满堂的人倒都开始看过来,磨咖啡的店员也很注意的朝这边望,交际花不想掺入他们的恩怨,把手里首饰盒一盖,还给男人,皱眉道:“你先忙!我们下次再约。”拎起手提袋欲要站起。掮客哪肯放她走,这一走就没下次了,毕竟吃这行饭的不只有他。男人朝妇人瞪眼睛:“你去外面等,这总可以罢!”妇人知道这些咖啡店都有暗门,踌躇着还是怕他逃遁,眼泪汪汪自顾重复:“给点钱罢!给点钱罢!小囡要烧傻了。”
  交际花嘟哝一句,拎着手提袋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男人急忙跟随在后,妇人抱着孩子一摇一摆跑着追出去。
  看客们很快就抛之脑后了,钱是万恶之首,却又缺它不可,这便是人间惨剧。
  英珍朝窗外看,一辆斯蒂庞克缓缓停在路边,姚谦没有出来,仅司机下车,站在那里等候。
  英珍的巧克力西番尼只咬过一口,她让店员拿来盒子装了,系上红丝带托在手心,走出凯司令,司机替她打开车门,姚谦坐在靠窗那边。
  “等许久了?”他侧过头来,噙起嘴角浅笑,看她穿了件珠白立领圆襟旗袍,胸前绣了一朵茶碗大的粉牡丹,有着少妇的妩媚韵味,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盒子。
  英珍没有吭声,司机替她关紧车门,再回前座,稍顷揿了两记喇叭、很快驶到路央,把凯司令狠狠甩在了后面。
  “午饭想吃什么?”姚谦温和地问,长指扯开了红丝带。
  “我吃过来的。”英珍知道他忌讳去饭店,小公馆她打死也不会自投罗网,索性先吃了碗菜肉馄饨,给彼此一个体面。
  “我还没有吃......”  他和颜悦色,看向那块巧克力西番尼,笑着问她:“我可不可以?”
  “随便你。”英珍很冷淡,只朝窗外看,这条街道她前些日坐黄包车路过,悼念林晓云的黑白海报撤去了,换的是李丽华手持香水的广告,巧目倩兮。
  姚谦把蛋糕几口就吃完了,端起水杯喝茶,说道:“太甜。怪不得叫西番尼!”
  英珍转过头来,他便笑着解释:“西番尼,吴语是喜欢你的谐音,能不甜腻么!”
  她并不觉得这有多可笑,默了会道:“我的发卡在你太太那里,你约我出来,还有甚么要说的?若是没有,让我下车。”
  姚谦笑容敛起,答非所问:“你陪我散散心罢!”抬手轻揉眉宇间的疲倦,微阖眼眸养神,不想再理会的样子。
  英珍有些着恼,咬紧唇瓣不说话,自顾想着心事。
  汽车在外滩十六铺码头停驻,姚谦和司机交待两句,再朝她道:“你随我来。”
  英珍走在他身侧,兴致缺缺,一会说:“你的公馆我是半步也不会踏进的。”一会又抱怨:“我走的倦了!脚疼!”
  今日气温回升,她没有穿大衣,外滩的江风又湿又凉,紧一阵松一阵地直扑人面,抱紧胳臂不由打个哆嗦。
  姚谦脱下风衣裹在她身上,自己只穿着深灰色的长袖绒线衫,且说:“你要再喊脚疼,我很乐意背着你走。”
  他知道她一定不肯的,所以说的半真半假,他们已非比从前了。
  姚谦带她来的地方是码头一隅,十分隐密,却是个极好的去处。
  两边大石泥砌的堤岸抵挡住冷风,波涛拍打喧嚣,前面是望不到边际的江水,被阳光洒的泛起金银色,其实它原本是浊黄的。
  有一两只海鸥很低的飞过,落在外白渡桥粗壮的桥梁上,桥下泊着很多小船,远远看不清楚,但有一股股青烟从尾舱冒出,是渔妇在蒸米做饭。
  她看见身后放有两把半新不旧的藤椅,显然姚谦不是第一次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