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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沁根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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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页

书籍名:《纽沁根银行》    作者:巴尔扎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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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太普遍了!”皮克西沃说,“弥撒完了后,纽沁根和杜·蒂埃伴送死者到坟地。老仆人步行。车夫赶着马车跟在神父的马车的后头。‘喂,我的好朋友,’纽沁根用他的阿尔萨斯口音的法语对杜·蒂埃说,这时他们在林荫道上拐弯,‘现在是你娶玛尔维娜的好时机,她们一家都泡在泪水里,你要当她们的保护人;你会有一个家,一个窝;你会有一座布置得现现成成的住宅,而且玛尔维娜真正是一个无价之宝。’”
              “你用的阿尔萨斯口音使我仿佛真正听到罗贝尔·马凯尔·德·纽沁根这老家伙说话!”斐诺说。
              “‘一个可爱的姑娘。’费迪南·杜·蒂埃用毫无热情的热烈口气回答。”皮克西沃说。
              “一句话就表达出整个杜·蒂埃了!”库蒂尔嚷着说。
              “‘不了解她的人,也许以为她很丑,可是,我承认,她有一颗很好的灵魂,’杜·蒂埃说,‘心地好,那是最要紧的;亲爱的,她一定又忠心又聪明。在我们这种肮脏的行当中,没有人知道谁死谁活;能够相信他的妻子的心,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你知道,我的但斐纳给我带来一百多万嫁妆,我宁可拿她来交换玛尔维娜,即使玛尔维娜没有那么多的嫁妆。’‘那么她究竟有多少啊?’‘确切数目我不知道,’纽沁根男爵说,‘不过她总有一点。’‘她有一个酷爱玫瑰花的母亲!’杜·蒂埃说。这句话就结束了纽沁根的试探。吃过晚饭,男爵告诉威廉明娜·阿道菲斯,说她还有大约四十万法郎存在他那里。曼海姆的阿道菲斯的女儿听见她只剩下二万四千法郎的年收入,就在脑子里盘算,越算越糊涂。‘怎么!’她对玛尔维娜说,‘怎么!我以前一直有六千法郎存放在裁缝那里给我们做衣服,这些钱你父亲是从哪里搞来的啊?二万四千法郎的收入就等于没有一个子儿,我们穷了。啊!如果我的父亲没有死,看见我落到这种地步,他也没命啦!可怜的威廉明娜啊!’她号啕大哭起来。玛尔维娜不知怎样安慰她妈才好,只能对她说,她还年轻标致,玫瑰花同她很相配,她可以到歌剧院去,到滑稽剧院去,就坐在纽沁根太太的包厢里。她用宴会、舞会、音乐、漂亮的服装、在社交界大出风头等等甜蜜的梦想去哄她,才把她妈哄得开始在天蓝色丝绸帐子的床上入睡;她的卧房十分漂亮,同那间在两夜之前达尔德里热男爵咽了最后一口气的房间相连。在这里我们要用三言两语把男爵的历史叙一叙。在他生前,这位可敬的阿尔萨斯人在斯特拉斯堡开银行,拥有约莫三百万财产。1800年,他三十六岁,正当他在革命时期发足了财的时候,一半由于虚荣,一半出自爱情,他娶了曼海姆的阿道菲斯家的女继承人做妻子。这个威廉明娜是全家的偶像,过了十年,她就继承了全家的财产。那时候达尔德里热的家产就翻了一番,于是他被皇帝兼国王陛下[40]晋封为男爵,他也就成为这位伟大人物的狂热崇拜者。在1814年和1815年之间,由于他过分相信这位奥斯特利茨的英雄,结果弄得他自己的银行破产。这位诚实的阿尔萨斯人既不停止付款,也不用毫无信用的股票偿付他的债权人,他是打开银行大门付款,结果只能退出银行界。他以前的首席伙计纽沁根对他的批评真不错:‘老实,可惜太愚蠢!’债务全部偿清以后,他手头还有五十万法郎和对帝国的债权,而帝国已经不存在了。‘这就是相信拿破仑的结果,’当他看见清理的结果时,就这样对自己说。当你在一个城市做惯了头面人物以后,忽然家道中落,你将何以自处呢?这位阿尔萨斯的银行家就跟所有破产的外省人一样,搬到巴黎来住;他勇敢地在巴黎佩戴绣着帝国之鹰的三色皮带,而且整天混在波拿巴党人的圈子里。他把他的资金交给纽沁根男爵,纽沁根给他八厘利息,对于他的帝国债权则打六折接受,这样就使得达尔德里热紧握纽沁根的手说:‘我早已知道我一定会在你身上找到一颗阿尔萨斯人的良心!’纽沁根转过身来,却转卖给我们的朋友台·吕卜克斯,金额全数照付,不打折扣。即使达尔德里热被七折八折扣骗去一点钱,他的工业利润还有四万四千法郎。他是习惯于在生意场上活动的人,一旦离开这种生活,就使他的烦恼厌倦有增无减。他有一颗高贵的心灵,他就决心为了妻子的幸福牺牲自己。他的妻子的财产早已一干二净,她像一个对钱财账目一无所知的姑娘一样,轻轻易易就把财产让人家拿走。因此男爵夫人又像她以前那样寻欢作乐,斯特拉斯堡社交界所遗留下来的空白,很快就被巴黎的各种娱乐填满了。纽沁根银行这时已经在银行界高踞首席,像它现在一样。那位精明的男爵就以很好地对待那位老实的男爵作为自己的荣誉。这个美德在纽沁根的客厅里表现得很突出。每年冬天,达尔德里热的资金总花掉一点;但是他压根儿不敢对阿道菲斯的掌上明珠做最轻微的谴责;他的爱情是世界上最巧妙也最不聪明的爱情。老实人,可惜太愚蠢!他临死时自己问自己:‘没有我她们怎么办呢?’然后,在他回光返照的时刻,他同他的老仆维尔特单独在一起,他就把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嘱托给这个老好人,似乎整个住宅里只有这个阿尔萨斯的忠仆是个有头脑的人。三年以后,1826年,伊索尔二十岁,玛尔维娜还没有嫁人。玛尔维娜踏进了社交界,终于发觉了人与人的关系多么虚假,一切都要经过多么仔细的考察研究和确定。像大多数所谓有教养的女子一样,玛尔维娜不懂得生活,不懂得金钱的重要、金钱的来之不易,也不懂得物价。因此,这六年来,每一个教训对于她都是一个创伤。已故的达尔德里热遗留在纽沁根银行的四十万法郎,已经过到男爵夫人的户头上,因为她丈夫的遗产倒欠她十二万法郎;而且在手头紧的时候,她总是把这些钱拿来使用,好像这是一个无穷无尽的宝藏似的。当我们的雄鸽子向他的雌鸽子进攻的时候,纽沁根熟知他以前的老板娘的性格,一定把她的目前经济情况向玛尔维娜开诚布公地谈过了:现在存在他银行里的,只有三十万法郎,二万四千法郎的年金因此就减到一万八千了。维尔特把这个家维持现状已经挨了三年!在这次密谈之后,玛尔维娜把马匹更换了,马车卖了,辞掉车夫,这些都瞒住了她的母亲。屋子里的家具都是十年前的旧物,不能换新的了,可是其余一切也都逐渐失去了光彩。对于那些喜欢和谐的人,还不算太坏。因为男爵夫人,以前是一直保养得很好的花儿,现在她开始像11月中旬树丛中唯一一朵冷得发抖的玫瑰花了。我就亲眼看见这个富有的家庭一点儿一点儿慢慢地没落下去的景象!老实说,这真可怕!这是我最后一件伤心事。后来我对自己说:‘这么认真地去管别人家的事,真是傻极了!’我当职员的时候,我到过哪家人家吃饭,我就替他们家操心,我听见大家说他们坏话我就为他们辩护,我从来不说他们坏话,我……啊!我那时真是一个小孩子。听到她的女儿告诉她目前的经济情况时,那位以前的掌上明珠就大声叫喊起来:‘我的可怜的孩子们啊!如今谁来替我做衣服呢?我再也不能够戴上新帽子,接待客人或者出去当客人了!’——你们认为凭什么可以看出一个男人落入了情网?”皮克西沃突然停下来发问,“问题就是要知道博德诺尔是不是真的爱上了这个矮小的金发女郎。”
              “要看他是不是整天心不在焉,不顾自己的事。”库蒂尔回答。
              “要看他是不是一天换三件衬衫。”斐诺说。
              “一个前提要先解决,”勃龙台说,“一个卓越的人能落入情网吗?”
              “朋友们,”皮克西沃带着伤感的神气继续说,“我们要像对待毒蛇那样谨防那种人,这种人爱上一个女人,却又弹一弹手指,或者扔掉雪茄烟,说一句:‘呸!世界上还有别的女人!’可是政府却可以雇佣他在外交部里做事。勃龙台,我请你注意博德诺尔早已脱离外交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