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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沁根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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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页

书籍名:《纽沁根银行》    作者:巴尔扎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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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他陷入情网了,恋爱对于傻瓜们是变成伟大的唯一机会。”勃龙台回答。
              “勃龙台,勃龙台,为什么我们这么穷呀?”皮克西沃喊道。
              “为什么斐诺这么有钱?”勃龙台说,“让我来告诉你吧,老兄,我们彼此很了解。看哪,斐诺替我斟满了酒,好像我替他把木柴送上楼一样。可是,吃完了饭,应该好好地压压酒……对吗?”
              “对的,陷入情网的博德诺尔同高大的玛尔维娜、轻佻的男爵夫人和娇小玲珑的跳舞姑娘搞得非常熟了。他变成一个小心谨慎、不敢放肆的仆人。这个破落的家庭并没有吓退他。不!他逐渐看惯了这些百孔千疮的景象。客厅里那块有白色图案的绿色凸花绸布在他眼中看来,既不过时,也不陈旧,没有污点,也不需要更换。窗帘,茶几,壁炉架上的小摆设,老式的烛台,绒毛已经磨光了的东方地毯,钢琴,漆花的小餐具,已经像西班牙式镂空的有流苏的餐巾,男爵夫人蓝色卧房前面的那间波斯式客厅,同它所有的装饰品,在他眼中看来,这一切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只有愚笨的妇女,依仗着光鲜照人的美貌,遮盖住心地、灵魂和头脑,才能使人像这样地把一切缺点都忘记得一干二净,因为聪明的妇女从不滥用她的优越条件,要能抓住一个男人,必须渺小和愚蠢。博德诺尔对我说过,他十分喜欢那个严肃的老仆维尔特!这个老家伙对他未来的主人恭敬得像个天主教徒对待耶稣圣体一样。老实的维尔特是德国的一个圣徒,是那种把精明隐藏在善良之中的喝啤酒的人,就像中世纪的大主教把匕首藏在衣袖里一样。维尔特看出博德诺尔是伊索尔的未来丈夫,就运用阿尔萨斯人的善良态度,在博德诺尔周围布下迂回曲折的迷魂阵,这是所有粘胶材料中最有黏性的一种胶水。达尔德里热太太真是彻头彻尾的有失体统,因为她认为恋爱是最自然的事情。每当伊索尔同玛尔维娜一同外出,到杜伊勒里公园或香榭丽舍大街去的时候,她们会在那里见到熟识的青年人,她们的母亲就对她们说:‘亲爱的女儿,开开心心地玩个痛快吧!’她们的朋友是唯一能说她们坏话的人,他们都为她们辩护;因为在达尔德里热的客厅里,每个人都能够绝对地无拘无束,使这里成了巴黎的独一无二的地方。即使花上几百万,也难得到这样的晚会,在这样的晚会里可以自由地谈论一切,礼服可以随便穿或不穿,还可以自由随便到叫她们给你开饭。两姊妹可以爱写信给谁就写给谁,也可以若无其事地在她们的母亲身边收读回信,男爵夫人从来没有想到过要查问一下信件的内容。这位可敬的母亲,由于她的自私,使两个女儿受惠无穷,而且得到世界上最亲切的爱情,因为自私的人怕被人麻烦,就不去麻烦别人,他们从来不用刺耳的忠言,苦口良药般的责备去妨碍周围的人生活;他们也不会由于过分友爱,想知道一切和控制一切因而困扰你,使你受不了……”
              “你说到我心里去了,”勃龙台说,“可是,亲爱的,你不是在叙述事实,你是在开玩笑……”
              “勃龙台,如果你不是喝醉了的话,你太使我伤心了!我们四个人当中,他算是真正有文学修养的!由于他,我才把你们当作知音,我把我的故事发挥了一番,现在他倒批评起我来了!朋友们,智力贫乏的最大特征是堆砌事实。至高无上的喜剧《恨世者》[41]证明了艺术在于有本领在针尖上建筑一座宫殿。我的思想的奥妙之处在那根能够在十秒钟内把沙漠变成城市的仙杖里面(所花的时间只是干一杯酒的时间)!你们要我把故事讲得好像炮弹飞过一样,还是像一个司令官的报告那样?我们谈着,笑着,而这位新闻记者,头脑冷静的厌恶图书的人,当他喝醉酒的时候,想要我的舌头像一本书那么愚蠢地翻动(他假装哭起来)。有人想把法兰西的风趣谈吐的幽默部分去掉,法兰西的想象力就呜呼哀哉了!唉,‘愤怒的日子!’让我们为‘老实人’[42]的死去而哭泣吧,《纯粹理性批判》万岁,《象征论》还有其他各种学说已经被德国人印成厚厚的五大卷,那些德国人根本不知道巴黎从1750年已将它们提炼成几句精练的话,这就是我们民族智慧的宝石!勃龙台是抬了棺材去自杀,他在他的报纸上报导了许多伟人的临终遗言,其实他们死的时候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你继续说下去吧。”斐诺说。
              “我是想向你们解释,一个不持有股票的人(向库蒂尔致敬!),他的幸福是在哪里。好吧,现在难道你们还看不出博德诺尔花了多大的代价,才获得一个青年人所梦想的最大幸福吗?他研究伊索尔,为的就是想让她了解他!互相了解的东西必然是相似的。可是能够相似的东西只有虚无和无限:虚无就是愚蠢,天才就是无限。这一对情人互相写着世界上最愚蠢的信件,用一张张洒过香水的信纸写上各式各样时髦的语句:‘我的天使!我的美妙的音乐!有了你,我就十全十美了!在我男子汉的胸膛里有一颗心!软弱的女人!可怜的我啊!’等等一切当代最无聊的情话。博德诺尔往往在一间客厅里坐不上十分钟,同女人们谈话漫不经心,她们于是认为他很聪明,他就是那种别人以为他聪明他才聪明的那种人。总之,你们可以判断他陷进去到了什么程度:乔比,他的马,他的马车,都变成他生活中次要的东西了。他觉得快活的时候,只是缩在男爵夫人对面的一只舒适的沙发椅里,在古铜色大理石的壁炉旁边,目不转睛地瞧着伊索尔,一边喝茶,一边同几个熟朋友聊天;这些朋友每晚11点到12点之间,总要来到纡贝尔街,在这儿他们可以毫无畏惧地打纸牌赌钱,我是经常在那里赢钱的。有一次伊索尔把她穿着黑缎鞋的美妙的小脚儿伸出来,博德诺尔对着那脚儿注视了许久,等到别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就对伊索尔说:‘把你的鞋儿送给我……’伊索尔抬起脚,搁在一张椅子上,脱下鞋子,给了他,同时向他望上一眼,一种……眼光,用不着说出来,你们也懂。博德诺尔终于在玛尔维娜身上发现一件重大的秘密。每当杜·蒂埃敲门的时候,玛尔维娜的脸上立刻泛起红晕,好像在说:‘是费迪南!’这位可怜的姑娘的眼睛望着这头两脚老虎的时候,它们就突然闪耀发亮,好像一团炭火被一股风吹了一下;每当费迪南带她到窗户旁边或者小茶几旁边单独谈话的时候,她就不自觉地流露出无限喜悦的心情。一个女人陷入情网,竟然变得如此天真,让自己的心事流露出来,这是罕有的,也是很美的。我的上帝,在巴黎,其罕见的程度好比到印度去找会唱歌的花儿一样。但是尽管这种友情从达尔德里热最初到纽沁根家做客时就开始,费迪南却始终不曾娶玛尔维娜。我们的狠心的朋友杜·蒂埃对于德罗什热烈地追求玛尔维娜,并不表现出嫉妒的样子;这位法律界人士估量玛尔维娜的嫁妆不会少于一万五千艾居,拿了这笔钱就可以付清他的开业顶费,所以他就装出一往情深的样子!杜·蒂埃的冷漠态度使玛尔维娜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可是她深深地爱着杜·蒂埃,竟不忍叫他吃闭门羹。在这姑娘身上,全副心思,全部感情,全部情绪的流露,都在做着斗争,有时自尊心屈服于爱情,有时受伤害的爱情又让自尊心占了上风。我们的朋友费迪南却心安理得、不慌不忙地把她的柔情蜜意照收不误;他慢慢享受这周情蜜意,仿佛一只老虎津津有味地舔它嘴唇上沾染的鲜血;他想把爱情的凭证搞到手,每隔两天,总要到纡贝尔街来拜访一次。这家伙那时候大约有一百八十万法郎,钱的问题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他不仅拒绝了玛尔维娜,而且拒绝了纽沁根和拉斯蒂涅两位男爵,这两个人叫他以每天七十五里的速度,乘着驿车毫无线索地在他们狡猾地布置下的迷宫里奔走,也打不通他的思想。博德诺尔忍不住要同他的未来内姊谈一谈,谈论一下她处在一个银行家和一个律师之间的尴尬地位。‘你是想同我谈关于费迪南的问题,想知道我们之间的秘密吧,’她坦率地说,‘亲爱的戈德弗鲁瓦,永远不要再提这件事吧,费迪南的出身、经历和家产在这件事上是无足轻重的,因此相信某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吧。’可是过了几天,玛尔维娜把博德诺尔拉过一旁,对他说:‘我认为德罗什不是个老实人(这完全是爱情的本能作用!),他想娶我,却另外去追求一个杂货商人的女儿。我很想知道我是不是一个备用物,也想知道婚姻对他说来是不是一桩生意经。’尽管德罗什十分聪明,也猜不透杜·蒂埃的心思,他十分害怕杜·蒂埃同玛尔维娜结婚。因此,这家伙只好打退堂鼓了,他的情况十分不妙,他赚的钱除了开销外,还不够付他的债务的利息。妇女们对这些事是一无所知的,在她们看来,谈情说爱的人永远是百万富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