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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茶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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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茶与名人-2

书籍名:《中国茶经-下》    作者:陈宗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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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1125~1210年),字务观,号放翁,山阴(今浙江绍兴)人。他是南宋一位爱国大诗人,也是一位嗜茶诗人。

陆游的一部《剑南诗稿》,存诗九千三百多首,他自言:

“六十年间万首诗”。人们在这些诗中看到的,首先是诗人一生不忘统一,雪耻御侮,收复失地的战斗精神和报国决心:

“壮心未与年俱老,死去犹能作鬼雄!”“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耿耿此心,至死不泯。

石帆山下白头人,八十三回见早春。

自爱安闲忘寂寞,天将强健报清贫。

枯桐已爨宁求识?敝帚当捐却自珍。

桑苎家风君勿笑,它年犹得作茶神。

这是陆游在开禧三年(公元1207年)春作的《八十三吟》。这首七律一改其铁马横戈,壮怀激烈的气概,显得平和而宁静,充满着闲适的心情。诗人置身茶乡,只求承袭“茶神”陆羽(号桑苎)的家风,在汲泉品茗之中,度过寂寞清贫的残岁。陆游对茶一直怀有深情。他出生茶乡,当过茶官,晚年又归隐茶乡。陆游的晚年,由于政局、年龄、健康等各方面的原因,他已不可能再从事政治活动了,可对诗歌、书艺和茶一直没有离弃过。他写到茶的诗多达二百多首,为历代诗人之冠。

陆游一生曾出仕福州,调任镇江,又入蜀、赴赣,辗转各地,使他得以有机会遍尝各地名茶,并裁剪熔铸入诗。“饭囊酒瓮纷纷是,谁赏蒙山紫笋香。”誉为“人间第一”的四川蒙山茶,当然不是那些“饭囊”、“酒瓮”所能赏识的;“遥想解酲须底物,隆兴第一壑源春”,要解得经宿饮酒之酲,非福建的壑源春不可;“焚香细读斜川集,候火亲烹顾渚春。”伴读苏过(苏轼之子,世称小坡)的《斜川集》,莫过于有一杯浙江长兴的顾渚茶;诗人最喜欢的还是家乡绍兴的日铸茶,有诗曰:“我是江南桑苎家,汲泉闲品故园茶。”日铸茶宋时已列为贡茶,因此陆游珍爱异常,烹煮十分讲究,所谓“囊中日铸传天下,不是名泉不合尝”,“汲泉煮日铸,舌本方味永”。日铸务必烹以名泉,方能香久味永。此外,还有许多乡间民俗的茶饮,陆游在诗中多有记述,有湖北的茱萸茶:“峡人住多楚人少,土铛争饷茱萸茶”;有四川的土茗:“东来坐阅七寒暑,未尝举箸忘吾蜀。何时一饱与子同,更煎土茗浮甘菊”;还有家乡的橄榄茶:“寒泉自换菖蒲水,活火闲煎橄榄茶”,等等。

陆游谙熟茶的烹饮之道。他总是以自己动手烹茶为乐事,一再在诗中自述:“归来何事添幽致,小灶灯前自煮茶”,“山童亦睡熟,汲水自煎茗”,“名泉不负吾儿意,一掬丁坑手自煎”,“雪液清甘涨井泉,自携茶灶就烹煎”陆游还会玩当时流行的“分茶”。这是一种技巧很高的烹茶游艺,不是寻常的品茶、别茶,也不同于斗茶。宋代把茶制成团饼,称为龙团、凤饼。冲泡时“碾茶为末,注之以汤,以筅击拂”,此时茶盏面上的汤纹水脉会幻变出各式图样来,若山水云雾,状花鸟虫鱼,类画图,如草书,有“水丹青”之称。陆游在诗中多次提到过“分茶”。《疏山东堂昼眠》诗曰:

“饭饱眼欲闭,心闲身自安吾儿解原梦,为我转云团。”诗后有一条自注:“是日约子分茶。”诗作于淳熙七年(公元1180年),那年陆游在抚州(今江西临川)任江南西路常平茶盐公事。这是一个主管钱粮仓库和茶盐专卖事业的官员。陆约,是陆游的第五子,这年只十五岁。父子两人同玩分茶,颇有点闲情逸致。六年之后,淳熙十三年(公元1186年)春,陆游奉宋孝宗赵眘所召,“骑马客京华”,从家乡山阴来到京都临安(今杭州)。那时,国家处在多事之秋,陆游一心杀敌立功,可宋孝宗却把他当作一个吟风弄月的闲适诗人。他心里感到很失望。闲居无事,徒然以写草书、玩分茶聊以自遣,作《临安春雨初霁》诗记其事,有句云:“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这次是怀着闲散和无聊的心情独自玩分茶。

陆游爱茶嗜茶,是他生活和创作的需要。诗人特别中意茶有驱滞破睡之功:“手碾新茶破睡昏”,“毫盏雪涛驱滞思”。

常常是煎茶熟时,正是句炼成际:“诗情森欲动,茶鼎煎正熟”,“香浮鼻观煎茶熟,喜动眉间炼句成”。他不仅“自置风炉北窗下,勒回睡思赋新诗”,在家边煮泉品茗,边奋笔吟咏;而且外出也“茶灶笔床犹自随”,“幸有笔床茶灶在,孤舟更入剡溪云”,真是一种官闲日永的情趣。晚年他更是以“饭软茶甘”为满足。他说:“眼明身健何妨老,饭白茶甘不觉贫。”

在《试茶》诗里,明白唱出:“难从陆羽毁茶论,宁和陶潜止酒诗。”酒可止,茶不能缺。

“遥遥桑苎家风在,重补茶经又一编。”陆游的咏茶诗词,实在也可算得一部“续茶经”。

(阮浩耕)

(十二)虞 集

虞集(1272~1348年),字伯生,祖籍仁寿(今属四川),侨居江西临川。他是元代延佑、至顺间(公元1314~1333年)最负盛名的文学家,描写江南春景的名句“杏花春雨江南”,就出于他的手笔。

虞集的诗文和生平活动中与茶有关联的虽不多,但他一首《游龙井》诗,却是赞颂龙井茶的奠基之作,在我国名茶史上值得记上一笔。《游龙井》全诗如下:

杖藜入南山,却立赏奇秀。

所怀玉局翁,来往絇履旧。

空余松在涧,仍作琴筑奏。

徘徊龙井上,云气起晴昼。

入门避沾洒,脱屐乱苔甃阳岗扣云石,阴房绝遗构。

澄公爱客至,取水挹幽窦。

坐我薝卜中,余香不闻嗅。

但见瓢中清,翠影落群岫。

烹煎黄金芽,不取谷雨后。

同来二三子,三咽不忍嗽。

讲堂集群彦,千蹬坐吟究。

浪浪杂飞雨,沉沉度清漏。

令我怀幼学,胡为裹章绶。

龙井,是杭州西湖的一处山名;山上有一眼泉池和一座寺院,也都以“龙井”名之;这里还产茶,亦称“龙井”。可是在虞集《游龙井》诗之前,有关龙井的文章诗词中还没有提到茶过;在有关杭州产茶的诸多史料中亦未见有龙井产茶的记述。虞集这首诗,不但记述了龙井产茶,而且把龙井茶的采摘时间、品质特点,以及品饮时的情状都作了生动的描绘。

杭州产茶,唐代陆羽《茶经》只记:“钱塘生天竺、灵隐二寺”;宋代吴自牧《梦粱录》只载:宝云茶,香林茶,白云茶。虞集是第一个夸赞龙井茶的。虞集《游龙井》诗一出,明清两代俱以龙井茶为绝品,西湖其它诸山所产均不能及。明代田艺蘅在《煮泉小品》中说:“今武林诸泉,惟龙泓入品,而茶亦惟龙泓山为最其地产茶,为南北山绝品宝云、香林、白云诸茶,皆未若龙泓之清馥隽永也,龙泓今称龙井,因其深也。”由此也可见虞对茶的鉴品之精到在行。龙井茶有今日隆隆声誉,虞集这率先一唱功不可没。

(阮浩耕)

(十三)张岱

张岱(1597~1679年),字宗子、石公,号陶庵,山阴(今浙江绍兴)人,侨寓杭州。张岱是明末清初的一位散文家、史学家,还是一位精于茶艺鉴赏的行家。

张岱出身于累代仕宦之家,早年曾漫游苏、浙、鲁、皖等省,阅历广泛。他家经三代积累,聚集有大量明朝史料,读书颇丰,他32岁那年起就利用家藏资料编写记传体的明史。

明亡后披发入山,安贫着书。其着作有《石匮书》、《琅环文集》、《陶庵梦忆》、《西湖梦寻》等。

张岱的兴趣广泛,平时非常注意社会上的各种人物、动态、人民生活、风俗习惯,以至饮食、蔬果等许多方面。这些往往为旧时代正宗文人所不屑,而他却偏有欣赏、记录的兴趣与勇气。他写过一篇《自为墓志铭》,非常坦率地承认自己少为“纨袴子弟,极爱繁华”,谑称自己为“茶淫桔虐”。

张岱品茶鉴水之精到,《陶庵梦忆》中“闵老子茶”一节记叙得极为生动:

周墨农向余道闵汶水茶不置口。戊寅九月至留都,抵岸,即访闵汶水于桃叶渡。日晡,汶水他出,迟其归,乃婆娑一老。方叙话,遽起曰:“杖忘某所”。又去。余曰:“今日岂可空去。”迟之又久,汶水返,更定矣。睨余曰:“客尚在耶!客在奚为者?”余曰:“慕汶老久矣,今日不畅饮汶老茶,决不去!”汶水喜,自起当炉。茶旋煮,急如风雨。导至一室,明窗净几,荆溪壶、成宣窑瓷瓯十余种,皆精绝。灯下视茶色,与瓷瓯无别,而香气逼人。余叫绝。余问汶水曰:“此茶何产?”

汶水曰:“阆苑茶也。”余再啜之曰:“莫绐余,是阆苑制法,而味不似。”汶水匿笑曰:“客知是何产?”余再啜之曰:“何其似罗岕甚也?”汶水吐舌曰:“奇!奇!”余问:“水何水?”

曰:“惠泉。”余又曰:“莫绐余!惠泉走千里,水劳而圭角不动,何也?”汶水曰:“不复敢隐,真取惠水,必淘井;静夜候新泉至,旋汲之,山石磊磊藉瓮底,舟非风则勿行,故水不生磊,即寻常惠水,犹逊一头地,况他水耶?”又吐舌曰:

“奇!奇!”言未毕,汶水去。少顷,持一壶满斟余曰:“客啜此!”余曰:“香朴烈,味甚浑厚,此春茶耶!向瀹者的是秋采。”汶水大笑曰:“予年七十,精赏鉴者无客比。”遂定交。

张岱不愧为辨茶识水的行家。

张岱精于品茶,还悉心改制家乡的日铸茶,创制出一种“兰雪茶”。“日铸雪芽”在宋朝已列为贡品,有“越州日铸茶,为江南第一”之誉。然而到了明代,由于安徽休宁松萝茶,制法精妙,名噪一时,盖过日铸。张岱“遂募歙人入日铸”,一如松萝制法,采用扚法、掏法、挪法、撒法、扇法、炒法、焙法、藏法。进而他又探究泉水,发现“他泉瀹之,香气不出,煮禊泉,投以小罐,则香太浓郁,杂入茉莉,再三较量,用敞口瓷瓯淡放之,候其冷,以旋滚汤冲泻之,色如竹箨方解,绿粉初匀,又如山窗初曙,透纸黎光。取清妃白,倾向素瓷,真如百茎素兰同雪涛并泻也。雪芽得其色矣,未得其气。余戏呼之兰雪。”(《陶庵梦忆·兰雪茶》)如此四五年后,兰雪茶风靡茶市,绍兴之饮茶者一改往日饮松萝的习惯,反倒非兰雪不饮。后来,连松萝茶亦改名“兰雪”了。兰雪茶有此名声,功归张岱。

明时,绍兴已开出不少茶馆,其中有一家煮水烹茶尤其考究:“泉实玉带,茶实兰雪,汤以旋煮,无老汤,器以时涤,无秽器,其火候汤候,亦时有天合之者。”张岱对这家茶馆特别喜爱,并亲为其取馆名“露兄”,是承米芾“茶甘露有兄”

之意。还为其作《斗茶檄》:“水淫茶癖,爰有古风,瑞草雪芽,素称越绝,特以烹煮非法,向来葛灶生尘,更兼赏鉴无人,致使羽经积蠹。迩者择有胜地,复举汤盟,水符递自玉泉,茗战争来兰雪,瓜子炒豆,何须瑞草桥边,桔柚查梨,出自仲山圃内,八功德水,无过甘滑香洁清凉。七家常事,不管柴米油盐酱醋,一日何可少此,子猷竹庶可齐名。七碗吃不得了,庐仝茶不算知味,一壶挥尘,用畅清谈,半榻焚香,共期白醉。”

曾声名远播,一时名重虎跑、惠泉的绍兴名泉——禊泉,一度掩没,已不为人知了,是张岱重又发现的。他在《禊泉》一文中记述其经过:

甲寅夏,过斑竹阉,取水啜之,磷磷有圭角。异之。走看其色,如秋月霜空,噀天为白,又如轻岚出岫,缭松迷石,淡淡欲散。余仓卒见井口有字画,用帚刷之,禊泉字出,书法大似右军。益异之。试茶,茶香发。新汲少有石腥,宿三日,气方尽。辨禊泉者无他法,取水入口,第挢舌舐腭,过颊即空,若无水可咽者,是为禊泉。好事者信之,汲日至,或取以酿酒,或开禊泉茶馆,或瓮而卖,及馈送有司。董方伯守越,饮其水,甘之,恐不给,封锁禊泉,禊泉名日益重。

茶事、茶理、茶人,在张岱的文集中记述甚多。张岱以茶会友,其茶友中有“非大风雨,非至不得已事,必日至其家,啜茗焚香,剧谈谑笑,十三年于此”的会稽鲁云谷;有每与他啜茶“辄道白门闵汶水”的周又新。他那嗜好“米颠石,子猷竹,桑苎茶,东坡肉”的季弟山民和与他茗战“并驱中原,未知鹿死谁手”的胞兄,也都是“茶痴”。

张岱还好玩赏茶具。他弟弟山民获得一瓷壶,款式高古,他把玩一年,得一壶铭:“沐日浴月也其色泽,哥窑汉玉也其呼吸,青山白云也其饮食。”还有一只宣窑茶碗,张岱有铭曰:

“秋月初,翠梧下。出素瓷,传静夜。”另有一把紫砂壶,未镌制作者印,张岱确认出于龚春之手,特作壶铭:“古来名画,多不落款。此壶望而知为龚春也,使大彬骨认,敢也不敢?”

张岱称得上是明末清初之际的一位茶道专家。

(阮浩耕)

(十四)李 渔

李渔(1611~1680年),本名仙侣,号天徒,后改名渔,字笠翁,一字笠鸿、谪凡。祖籍浙江兰溪下李村,生于雉皋(今江苏如皋)。生活在明末清初的李渔,是一位戏曲小说兼擅的杰出作家。他的文艺修养和生活情趣绰有余裕,于品茶经验颇丰,并把茶事入戏曲、进小说,有多方面的表现。

《明珠记·煎茶》是李渔的剧作。剧情中,有宫女三十名去皇陵打扫,途经长乐驿,驿官王仙客听闻他的未婚妻(因家遭横祸而分散未完婚)亦在其中。便着人扮作煎茶女子,送进去伺候,以打探消息。此时,一个就着茶炉煎茶,坐待机会;一个以要吃茶而唤煎茶人至身前,终于得以会面,探得了消息。煎茶、吃茶成为剧情发展的重要线索。

李渔小说《夺锦楼》的第一回“生二女连吃四家茶,娶双妻反合孤鸾命”,是说鱼行经纪人钱小江与妻子边氏生有两个极标致的女儿,可是夫妻两口却似仇敌一般。小江要将女儿许人,不容边氏做主;边氏要招女婿,又不使小江与闻。两个人你瞒着我,我瞒着你,都央人背后做事。以致两个女儿吃了四家的“茶”。这里的“吃茶”,即是指女子受了聘礼。旧时习俗,娶妻多用茶为聘礼,所以女子受聘称为“受茶”。李渔在《蜃中楼》这篇小说中,也用了“吃茶”这个典故。

李渔于品茶的经验,在《闲情偶寄》中有所记述。卷四《居室部》有“茶具”一节,专讲茶具的选择和茶的收藏。

“茗注莫妙于砂壶,砂壶之精者,又莫过于阳羡”。他认为茶壶以宜兴(古称阳羡)的紫砂壶为最。但他对当时有人“宝之过情,使与金银比值”,颇不以为然。“置物但取其适用,何必幽渺其说。”他还具体说到茶壶的壶嘴制作:“凡制茗壶,其嘴务直,购者亦然,一曲便可忧,再曲则称弃物矣。盖贮茶之物与贮酒不同,酒无渣滓,一斟即出,其嘴之曲直可以不论,茶则有体之物也,星星之叶,入水即成大片,斟泻之时,纤毫入嘴,则塞而不流。啜茗快事,斟之不出,大觉闷人。直则保无是患矣,即有时闭塞,亦可疏通,不似武夷九曲之难力导也。”至于藏茶,他认为宜用锡瓶,能使气味不泄。锡瓶之盖,宜厚不宜双(不必用双层盖)。凡不即开的,可在瓶口处用绵纸二三层,实褙封固,再覆之以盖。称之为刚柔并用,是藏茶善策。仅此两端,足可见李渔品茶之精到而讲实惠。

(阮浩耕)

(十五)郑 燮

郑燮(1693~1765年),字克柔,号板桥,江苏兴化人,清代着名书画家、文学家。

这位“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曾经怀着治国安邦的雄心,当过十二年七品官。他为官清廉刚正,对老百姓情真性挚。他在山东潍县署中画的《墨竹图》题诗道:“衙斋卧听潇潇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然目睹官场的污浊,他深深感到“老作风尘俗吏,总折腰为米,竟何曾小补民生国计。”他向往的是“黄泥小灶茶烹陆,白雨幽窗字学颜。”(《赠博也上人》)那样一种恬淡自然的生活。在《题画》中说:“茅屋一间,新篁数竿,雪白纸窗,微浸绿色。此时独坐其中,一盏雨前茶,一方端砚石,一张宣州纸,几笔折枝花,朋友来至,风声竹响,愈喧愈静。”翰墨、香茗和友情,才是最令他欢乐和陶醉的。

不风不雨正清和,翠竹亭亭好节柯。

最爱晚凉佳客至,一壶新茗泡松萝。

如果说宋人杜小山诗:“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是一幅“寒夜品茗赏梅图”;那么郑板桥这幅画的便是“清秋品茗赏竹”了。他在另一则题画《靳秋田索画》中说:“忽得十日五日之暇,闭柴扉,扫竹径,对芳兰,啜苦茗,时有微风细雨,润泽于疏篱仄径之间,俗客不来,良朋辄至,亦适适然自惊为此日之难得也。”翠竹、苦茗、良朋,人生常能得此足矣。

郑板桥有多方面的文学艺术才能,他的诗、书、画,人称“郑三绝”。他有一卷《诗词十五首墨迹》,写到茶的有两首,其中一首《竹枝词》云:

湓江江口是奴家,郎若闲时来吃茶。

黄土筑墙茅盖屋,门前一树紫荆花。

这明白如话,信手拈来,却极传神的诗句,加上左右挥洒,天真纵逸,奇特自然的书法,活画出一个性格开朗,大胆执着,春情萌动的少女形象;在一个紫荆粲粉,月色朗朗,春情处处的夜晚,茅屋里不时飘出缕缕茶香和悄悄细语。

郑板桥的字画索求者很多,可是他有“三不卖”:达官贵人不卖,够了生活不卖,老子不喜欢不卖。有些盐商富豪千方百计骗他的字画,终弄不到手,而许多农夫、花匠及茶馆却能得到他手书的楹联匾额。郑板桥传世的茶联或者在联中咏及茶事的颇多。他考举人前,在镇江焦山别峰庵读书,寓居较长,几次作联咏茶,如其一联道:

楚尾吴头,一片青山入座;淮南江北,半潭秋水烹茶。

青山美景,名茶佳水,使他难以忘怀,又都堪入联。

他也为茶馆写过不少楹联。有一联是述说名士、高僧品茶鉴水的:

从来名士能评水,自古高僧爱斗茶。

郑板桥曾自我表白说:“凡吾画兰、画竹、画石,用以慰天下之劳人,非以供天下之安享人也。”所以他的诗句联语常爱用方言俚语,使“小儿顺口好读”。他在家乡写过不少这样的对联,其中一副是:

白菜青盐粯子饭,瓦壶天水菊花茶。

把粗茶淡饭的清贫生活写得生动亲切而富有情趣,这却又正是他的生活和人生观的写照。

(阮浩耕)

(十六)爱新觉罗·弘历

爱新觉罗·弘历(1711~1799年),即清高宗,清世宗第四子。雍正十三年(1735年)即皇帝位,年号乾隆,在位60年,是清代有所作为的一位君主。他统治期间,到处巡游,特别是六次南巡,得有机会饱尝各地名茶美泉,于品茶鉴水独有所好,写下了不少咏茶诗篇。如果说,宋徽宗是我国历代帝王中唯一写作《茶论》者,则清高宗是写作茶诗最多的一个。

爱新觉罗·弘历六次南巡到杭州,曾四度幸临西湖茶区。

乾隆十六年(公元1751年)他第一次南巡到杭州,去天竺观看了茶叶采制,对炒茶过程,尤其是“火功”的掌握,了解得很详细,颇有些感受,写了《观采茶作歌》:

火前嫩,火后老,惟有骑火品最好。

西湖龙井旧擅名,适来试一观其道。

村男接踵下层椒,倾筐雀舌还鹰爪。

地炉文火徐徐添,乾釜柔风旋旋炒。

慢炒细焙有次第,辛苦工夫殊不少。

王肃酪奴惜不知,陆羽茶经太精讨。

我虽贡茗未求佳,防微犹恐开奇巧。

防微犹恐开奇巧,采茶竭览民艰晓。

乾隆二十二年(公元1757年)他第二次南巡再来杭州,到了云栖,又有《观采茶作歌》一首:

前日采茶我不喜,率缘供览官经理。

今日采茶我爱观,关民生计勤自然。

云栖取近跋山路,都非吏备清跸处。

无须回避去采茶,相捋男妇实劳劬。

嫩荚新芽细拨挑,趁忙谷雨临明朝。

雨前价贵雨后贱,民艰触目陈鸣镳。

由来贵诚不贵伪,嗟我老幼赴时意。

敝衣粝食曾不敷,龙团凤饼真无味。

乾隆二十七年(公元1762年)他第三次南巡,这次到了龙井,游览了龙井风景名胜,作《初游龙井志怀三十韵》。然后品尝了用龙井泉水烹煎的龙井茶,有《坐龙井上烹茶偶成》一首:

龙井新茶龙井泉,一家风味称烹煎。

寸芽出自烂石上,时节焙成谷雨前。

何必凤团夸御茗,聊因雀舌润心莲。

呼之欲出辨才在,笑我依然文字禅。

乾隆三十年(公元1765年)第四次南巡时,他忘却不了三年前尝过的龙井茶和龙井泉,就在离开杭州的前一天,复又幸游龙井,吟成《再游龙井》:

清跸重听龙井泉,明将归辔启华旃。

问山得路宜晴后,汲水烹茶正雨前。

入目景光真迅尔,向人花木似依然。

斯真佳矣予无梦,天姥希李谪仙。

另外还传说他在龙井狮子峰胡公庙前品饮龙井茶时,赞赏茶叶香清味醇,遂封庙前十八棵茶树为“御茶”,今遗址尚存。龙井茶一直是清代的主要贡品。

这位高宗皇帝还到湖南、福建等地访茶问泉,湖南洞庭湖中产的“君山银针”,他也格外厚爱。乾隆四十六年起,每年纳贡,名曰贡尖。《巴陵县志》载:“君山贡茶自清始,每岁贡十八斤,谷雨前,知县邀山僧采制一旗一枪,白毛茸然,俗称白毛茶。”福建入贡的是郑宅茶。清人徐昆《 斋偶笔》

说:“闽中兴化府城外郑氏宅,有茶二株,香美甲天下,虽武夷岩茶不及也,所产无几,邻近有茶十八株,味亦美,合二十株。有司先时使人谨伺之,烘焙如法,藉其数以充贡。”

历代善品茶者都注意择水,高宗亦然。他特制一个银斗,精量全国名泉水的轻重,据以评定优劣。北京玉泉山之水被评为第一,他亲作《玉泉山天下第一泉记》云:“尝制银斗较之,京师玉泉之水斗重一两,塞上伊逊之水亦斗重一两,济南珍珠泉斗重一两二厘,扬子金山泉斗重一两三厘,则较玉泉重二厘三厘矣;至惠山、虎跑,则各重玉泉四厘;平山重六厘;清凉山、白沙、虎丘及西山之碧云寺,各重玉泉一分。”

还量了雪水,较玉泉轻三厘,更是烹茶的好水了,每遇佳雪,宫里必收取。并以松子、佛手、梅花烹茶,称为“三清茶”。

茶宴之日,高宗即赐此茶,集廷臣及内庭翰林联句赋三清茶诗。所用茶碗都摹上了御制诗,是特制的。茶宴毕,诸臣可以怀之以归。

高宗晚年退位后,仍嗜茶如命,在北海镜清斋内专设“焙茶坞”,悠闲品茶。他在世88年,为我国历代皇帝之寿魁,喝茶为他养身之一法,当与之长寿不无关系。

(阮浩耕)

(十七)曹雪芹

曹雪芹(1715~1763年),名沾,字梦阮,雪芹是其号,又号芹圃、芹溪。祖籍辽阳,先世原是汉族,后为满洲正白旗“包衣”人。

曹雪芹是一位见多识广,才气纵横,琴棋书画件件皆能,诗词曲赋无所不精的小说家、诗人和画家,他的最大贡献是“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的文学巨着《红楼梦》。这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书,书中反映的社会现实和风习,涉及的典章制度和名物衣着,五彩缤纷,硕大无朋。就以茶而言,小说中言及到茶的竟有260多处,咏及茶的诗词(联句)有十来首;小说所载形形色色的饮茶方式、丰富多采的名茶品目、珍奇精美的古玩茶具以及讲究非凡的沏茶用水,是我国历代文学作品中记述与描绘得最全的。故而有人说:“一部《红楼梦》,满纸茶叶香”。曹雪芹是茶的千古知音。

从古到今,人们喝茶的讲究程度是大有差别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中日常生活的喝茶,与“琴棋书画诗酒茶”中文人雅士的品茶相比,相去何远;而曹雪芹的《红楼梦》则集明末至清后期200来年间各类饮茶之大成。其中:一类是家常吃茶。最多的当是口渴喝茶,还有暑天喝凉茶,饭后喝茶。

荣国府的人们习惯在饭后饮茶之前先用漱口茶,漱了口,盥手毕,又捧上茶来,“这方是吃的茶”。第二类是客来敬茶。以茶敬客,以茶留客,是我们民族的传统美德,第二十六回说贾芸到怡红院来向宝玉请安,袭人端了茶来与他,贾芸便忙站起来笑道:“姐姐怎么替我倒起茶来。我来到叔叔这里,又不是客,让我自己倒罢。”第三类是且饮且食的待客果茶。前两类都是单一用茶,这一类则伴有果品。第三回黛玉初到贾府,凤姐相见后,一面说话,一面已摆了茶果上来,熙凤亲为捧茶捧果。又第八回写宝玉至梨香院薛姨妈处,薛姨妈摆了好几样细茶果来留他们饮茶。宝玉因夸前日在东府里珍大嫂子的好鹅掌。薛姨妈听了,忙也把自己糟的取了些来与他尝。第四类是讲究的品茶。妙玉在栊翠庵请宝玉、黛玉、宝钗三人“茶品梅花雪”便是。妙玉不但精于择茶、选水,那天的茶是湖南洞庭湖君山所产的银针茶,水是收的梅花上的雪,而且很讲究茶具的精美。第五类是药用饮茶。第六十三回,林之孝家的查夜经怡红院,听宝玉说:“今儿因吃了面怕停住食,所以多顽一会子。”林之孝家的即向袭人等交待说:

“该沏些个普洱茶吃。”袭人、晴雯回说:“沏了一盄子女儿茶,已经吃过两碗了”喝普洱茶可以帮助消化。此外;第十五回,宝玉与秦钟去水月庵,调唆智能说要茶喝,智能去倒茶来,秦钟笑说:“给我。”宝玉叫:“给我!”智能儿抿嘴笑道:“一碗茶也争,我难道手里有蜜!”此类或许可称“风月调笑茶”。还有,官来献茶、端茶送客之类的势利茶,等等。

《红楼梦》所载的名茶品目甚多,却似一份“清代贡茶录”。其中有杭州西湖的贡品龙井茶;有清代云南地方官吏向皇室进贡的普洱茶及普洱茶中的珍品女儿茶;有清代始列为贡茶,每岁贡十八斤的君山银针;有产于福建建安的团饼茶“凤髓”;有暹罗(泰国旧称)进贡来的暹罗茶。还有宝玉最喜欢吃的枫露茶,更是名品了。在《芙蓉女儿诔》中也提到“枫露之茗”,说要以百花蕊为香,冰鲛縠为帛,取来沁芳亭泉水,敬上枫露茶一杯,来祭奠晴雯姑娘。从宝玉的喜爱与珍重,足可见这茶的名贵了。可惜枫露茶今已失传,产于何时,如何制法,均不得而知。还有一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千红一窟”,这是宝玉游幻境时所见的,其清香异味,纯美非常。据警幻仙子说,这茶出在放春山遣香洞,并以仙花灵叶上所带之宿露而烹。尽管“此茶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半回尝”,想必曹雪芹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杜撰。

曹雪芹从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富贵温柔生活,到“举家食粥酒常赊”潦倒终生,接触了社会的各个层面,他借《红楼梦》对茶的习俗作了具体而生动的记述。第二十五回,王熙凤给黛玉等送去暹罗茶,黛玉吃了说好,凤姐说:“你要爱吃,我那里还有呢。”接着凤姐又笑道:“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众人听了一齐都笑起来。这“吃茶”是指女子受聘,又叫“茶定”。茶又用来祭奠。第七十八回,宝玉读毕《芙蓉女儿诔》后,便焚香酌茗,祝祭亡灵,以茶供来寄托自己的情思。又第八十九回,天气转冷,焙茗到学房给宝玉送衣,拿来了晴雯所补的那件雀金裘,宝玉见物伤感,第二天在晴雯起先住的那间房里,点了香,摆好果品,拂开红笺,口祝笔写道:“怡红主人焚付晴姐知之:酌茗清香,庶几来飨!”宁荣二府的家庙铁槛寺,和尚每天都要奠晚茶。

此外,第十七至十八回,贾妃省亲时,有“茶已三献,元妃降座”的礼仪。第十九回,有袭人由母亲接家去吃年茶的风俗。

曹雪芹在《红楼梦》里以茶入诗,不仅数目多,而且风格独特,有浓厚的生活气息,无穷的艺术魅力。第二十三回有“四时即事”诗四首,其中有三首咏及茶事:

“倦绣佳人幽梦长,金笼鹦鹉唤茶汤。”

(《夏夜即事》)“静夜不眠因酒渴,沉烟重拨索烹茶。”

(《秋夜即事》)“却喜侍儿知试茗,扫将新雪及时烹。”

(《冬夜即事》)饮茶品茗在豪门贵族家庭是寻常事,连鹦鹉也会唤水滚汤熟好沏茶了,侍儿也懂得寒夜煮雪烹茶。

第七十六回,寂寞秋夜,黛玉、湘云相对联句,情调凄清,犹如寒虫悲鸣。后来妙玉听到截住,遂三人同至栊翠庵,现烹茶,由妙玉续完所剩十三韵,其中有句:

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谁言!

彻旦休云倦,烹茶更细论。

此联句妙玉以茶自喻,道出其洁身自恃,处世不凡的性格。其实,彻旦不眠,细论诗文,烹茶煮饮,不知倦意,怀如此芳情雅趣的,不正是曹雪芹自己么。

芦雪庵争联即景诗时,宝琴与湘云对成一联:

烹茶冰渐沸,煮酒叶难烧。

许多人眼里是酒贵茶贱,而红楼女儿们一反常理。大家都爱茶,烹茶的水已烧滚了,而温酒的火却难燃着。实在是众人不爱酒,懒于去烧。

宝玉为“有凤来仪”即潇湘馆题的联是:

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

翠竹遮映,茶闲烟绿;浓荫生凉,棋罢指凉。见此景色,读这联语,潇湘妃子高傲孤洁的形象犹在目前。曹雪芹笔下的喝茶品茗,其实用价值与审美价值相互辉映,通过茶,写出了人的文化素养和品性。

曹雪芹在小说中还匠心独运地多处以茶来作人生的最后诀别,显示了他对茶的特殊深情。第七十七回,那位“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晴雯,在“病得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的情况下,硬被从炕上拉了下来,撵出大观园,当夜就悲惨地死去。那天日里,宝玉去看过她,她向宝玉索茶喝,说:“阿弥陀佛,你来的好,且把那茶倒半碗我喝。渴了这半日,叫半个人也叫不着。”宝玉提起沙壶斟了半碗,自己尝了一尝,并无清香,且无茶味,只一味苦涩,略有茶意而已。尝毕,方递与晴雯。只见晴雯如得了甘露一般,一气都灌下去了这便是宝玉与晴雯的诀别。第一○九回,那位“阿皇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的史太君(贾母),享年83岁而正寝。她临终前曾睁眼要茶喝,邢夫人便进了一杯参汤。

贾母刚用嘴接着喝,便道:“不要这个,倒一钟茶来我喝。”众人不敢违拗,即忙送上来,一口喝了,还要,又喝一口。还说:“我喝了口水,心里好些”,竟坐起来,说了一阵话曹雪芹把爱茶的感情潜融于晴雯、贾母身上。这种艺术刻划,用心良苦,神笔独到。

(阮浩耕)

(十八)袁 枚

袁枚(1716~1797年),字子才,号简斋,晚号随园老人,钱塘(今浙江杭州)人。他乾隆四年(公元1739年)进士,入翰林散馆,因满文考试成绩不佳,出为县令。33岁辞官,卜居南京小仓山,修筑随园,过了50多年的清狂自在的享乐生活。他活跃诗坛60余年,存诗4000余首,是清代乾嘉时期的代表诗人和主要诗论家之一。在他的诗作和诗话中,吟及或话到茶的颇多,而且他还是一位有丰富经验的烹饪学家。他所着的《随园食单》一书,是我国清代一部系统地论述烹饪技术和南北菜点的重要着作。全书分须知单、戒单、海鲜单、特牲单、水族有鳞单、水族无鳞单、杂素菜单、点心单、饭粥单和茶酒单等十四个方面。一篇“茶酒单”,足以显示诗人是一个道地的爱茶人。

袁枚遍尝南北名茶,在“茶酒单”中对这些名茶分别都有评述。他最喜欢家乡的龙井茶,尤其是每次还乡上坟时,管坟人家送的那杯茶,水清茶绿;其次是常州阳羡茶,“茶深碧色,形如雀舌,又如巨米,味较龙井略浓”。对洞庭君山茶,他说:“色味与龙井相同,叶微宽而绿过之,采掇最少。”此外如六安银针、毛尖、梅片、安化茶等,他认为都要差次些。

袁枚70岁那年,游览了武夷山,对武夷茶产生了特别的兴趣。

他有一段记述:

余向不喜武夷茶,嫌其浓苦如饮药。然丙午秋,余游武夷,到曼亭峰天游寺诸处,僧道争以茶献,杯小如胡桃,壶小如香橼,每斛无一两,上口不忍遽咽,先嗅其香,再试其味,徐徐咀嚼而体贴之,果然清芬扑鼻,舌有余甘。一杯之后,再试一二杯,令人释躁平矜,怡情悦性。始觉龙井虽清,而味薄矣;阳羡虽佳,而韵逊矣。

颇有玉与水晶,品格不同之故。故武夷享天下盛名,真乃不忝,且可以瀹至三次,而其味犹未尽。

“七碗生风,一杯忘世。”一杯好茶,能让人升华到此种境界;然而要泡好一杯茶又谈何容易。袁枚认为,除了有好茶,且又收藏得法,还要有好水,用陶罐,武火烧,候火要适当,品饮又得正当其时。对此他也有一段精采的描叙:

欲治好茶,先藏好水,水求中泠惠泉,人家中何能置驿而办。然天泉水、雪水力能藏之,水新则味辣,陈则味甘。尝尽天下之茶,以武夷山顶所生,冲开白色者为第一。然入贡尚不能多,况民间乎!其次,莫如龙井,清明前者号莲心,太觉味淡,以多用为妙。雨前最好一旗一枪,绿如碧玉。收法须用小纸包,每包四两放石灰坛中,过十日则换古灰,上用纸盖扎住,否则气出而色味全变矣。烹时用武火,用穿心罐一滚便泡,滚久则水味变矣,停滚再泡则叶浮矣。一泡便饮,用盖掩之则味又变矣,此中消息,间不容发也,山西裴中丞尝谓人曰:

余昨日过随园,才吃一杯好茶,呜呼!

袁枚在他的《随园食单》中,还有不少茶制食品,颇有特色。有一种叫“面茶”,熬粗茶汁,炒面兑入,加芝麻酱亦可,加牛乳亦可,微加一撮盐,无乳则加奶酥皮亦可。还有一种叫“茶腿”,是用茶叶熏过的火腿,肉质火红,味鲜而带茶的清香。

袁枚的品茶和茶食确实是道地的。

(阮浩耕)

(十九)鲁 迅

鲁迅(1881~1936年),原姓周,幼名樟寿,字豫山,后改为豫才。1898年起,改名树人。鲁迅是他1918年发表《狂人日记》时开始使用的笔名,浙江绍兴人。

“有好茶喝,会喝好茶,是一种‘清福’。不过要享这‘清福’,首先必须有工夫,其次是练出来的特别的感觉。”鲁迅在《喝茶》(收入《准风月谈》)这篇杂文中说的这段话,明白地道出了他的喝茶观。鲁迅在文章中还说了这样一件事:一次,他买了二两好茶叶,开首泡了一壶,怕它冷得快,用棉袄包起来,却不料郑重其事地来喝的时候,味道竟与他一向喝着的粗茶差不多,颜色也很重浊。他发觉自己的冲泡方法不对。喝好茶,是要用盖碗的,于是用盖碗。果然,泡了之后,色清而味甘,微香而小苦,确是好茶叶。但是,当他正写着《吃教》的中途,拿来一喝,那好味道竟又不知不觉地滑过去,像喝着粗茶一样了。于是他知道,喝好茶须在静坐无为的时候。而且品茶这种细腻锐敏的感觉得慢慢练习。

鲁迅先生生长在茶乡绍兴,喝茶是他的终身爱好。所以在他的文章和日记中,提及茶事甚多。

20年代的北京城,茶馆遍布,与人民的生活关系密切,举凡联络感情,房屋交易,说媒息讼,都离不开茶馆。鲁迅在北京的时候,也是茶楼啜茗的座上客,这在他的日记中记述很多。他去得最多的是青云阁,喜欢在喝茶时伴吃点心,且饮且食。常结伴而去,至晚方归。1912年5月26日记云:

“下午同季巿、诗荃至观音街青云阁啜茗。”同年12月31日记云:“午后同季巿至观音街又共啜茗于青云阁,食虾仁面。”1917年11月18日记云:“午同二弟往观音街买食饵,又至青云阁玉壶春饮茗,食春卷。”也曾同徐悲鸿等人在中兴茶楼啜茗畅谈,尽欢而归。1918年12月22日有记:星期日休息。刘半农邀饮于东安市场中兴茶楼。晚与二弟同往,同席徐悲鸿、钱秣陵、沈士远、尹默、钱玄同,十时归。”

北京当时还有一类公园茶室,绿树荫中,鸟语声声,啜饮清茗,情趣倍生。鲁迅也常去。1924年4月13日记云:

“上午至中山公园四宜轩,遇玄同,遂茗谈至晚归。”同年5月11日记云:“往晨报馆访孙伏园,坐至下午,同往公园啜茗,遇邓以蛰、李宗武诸君,谈良久,逮夜乃归。”公园茶室环境幽静,也是着译的理想场所。1926年7、8月间,鲁迅与齐寿山合译《小约翰》,就是在公园茶室完成的。前后约一月余,鲁迅几乎每天下午去公园茶室译书,直至译毕。鲁迅离京前,朋友们为他饯行,也选择在公园茶室,那是北海公园琼华岛上的“漪澜堂”茶室。

30年代的上海,每至夏天,沿街店铺备有茶桶,过路者可自行用一种长柄鸭嘴状竹筒舀茶水,渴饮解乏。鲁迅的日本好友内山完造,在上海临近四川北路山阴路开设内山书店,门口也放置一只茶桶。鲁迅会见友人、出售着作、购买书籍常去内山书店,他看到茶桶,十分赞同内山此举,多次资助茶叶,合作施茶。1935年5月9日记云:“以茶叶一囊交内山君,为施茶之用。”鲁迅还托人从家乡绍兴购买茶叶,亲自交内山先生。鲁迅逝世后,内山曾写过一篇《便茶》的回忆文章,记述其事。

鲁迅客居广州,也是广州着名的“北国”、“陆园”、“陶陶居”等茶楼的座上客。他说:广州的茶清香可口,一杯在手,可以和朋友作半日谈。他游览杭州西湖,曾兴致十足地在虎跑泉边品尝龙井茶叶虎跑水。还特地到清河坊翁隆盛茶庄买龙井茶。

鲁迅作为一个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一生淡泊,关心民众,他以茶联谊,施茶于民的精神,更为中华茶文化增辉。

(阮浩耕)

(廿)郭沫若

郭沫若(1892~1978年),原名郭开贞,乳名文豹,号尚武,笔名除郭沫若外,还有郭鼎堂、石沱、麦克昂、杜衍等,四川省乐山县沙湾镇人。他以其渊博的学识,出群的才华和丰富的阅历,卓然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大家。这位饮酒有海量的文豪,对饮茶也十分精通。他出生在蜀茶之乡,曾游历过国内许多名茶产地,并以诗词、剧作、书法等多种文艺形式来吟咏和表现中国茶艺,与茶叶结下了不解之缘。

郭沫若是一位现代诗人,他创作了大量具有时代精神的诗篇,而且创作了许多充满诗情画意的纪游诗,其中不乏吟咏茶乡、名茶、名泉之作。1903年,他年才11岁时就写下了“闲酌茶溪水,临风诵我诗”的《茶溪》一绝。这是他的第一首纪游诗,也是他最早写到茶的一首诗。1940年,诗人与赵清阁等同游重庆北温泉缙云山,此游有《缙云山纪游》诗一首赠赵清阁,诗云:

豪气千盅酒,锦心一弹花。

缙云存古寺,曾与共甘茶。

诗中的“弹花”是指赵清阁当时主编的《弹花》文艺月刊。“甘茶”指缙云山上的一种甜味山茶。

四川邛崃所产的茶叶,叶张厚,味浓醇,内质好。据史料记载,卓文君与司马相如曾在县城开设过茶馆,成为流传千古的佳话。1957年,郭沫若作《题文君井》诗:

文君当垆时,相如涤器处,反抗封建是前驱,佳话传千古。

会当一凭吊,酌取井中水,用以烹茶涤尘思,清逸凉无比。

后来邛崃茶厂便以“文君”作茶名,创制了“文君绿茶”和“文君花茶”。

1959年2月,诗人陪外宾到广州参观访问后来杭州,在游湖中三岛并先后登孤山、六和塔、花港观鱼和虎跑后,均有诗纪行,其中《虎跑泉》云:

虎去泉犹在,客来茶甚甘。

名传天下二,影对水成三。

饱览湖山胜,豪游意兴酣。

春风吹送我,岭外又江南。

虎跑泉曾有“天下第二泉”之誉,泉水味甘泠洌,沏茶尤佳,故有把“龙井茶叶虎跑水”称为西湖“双绝”的。以“龙虎饮”敬客当是上乘礼遇。后来,他又陪外宾到福建武夷山和安徽黄山,在欣赏了两山的名茶和名胜后也有诗:

武夷黄山一片碧,采茶农妇如蝴蝶。

岂惜辛勤慰远人,冬日增温夏解渴。

湖南长沙市郊的高桥茶叶试验场,1959年创制了名茶新品目——高桥银峰。郭沫若于1964年到湖南视察工作,品饮名茶后对它极为赞赏,吟就七律《初饮高桥银峰》,并亲自书录以赠,诗云:

芙蓉国里产新茶,九嶷香风阜万家。

肯让湖州夸紫笋,愿同双井斗红纱。

脑如冰雪心如火,舌不饾饤眼不花。

协力免教天下醉,三闾无用独醒嗟。

全诗对高桥银峰茶的色、香、味及其功效,作了生动形象的描绘。“诗随茶传,茶因诗贵”。高桥银峰因有郭沫若题诗而声名远播,真的“香风阜万家”了。产于安徽宣城敬亭山的名茶——“敬亭绿雪”,诗人亦曾亲笔题字,传为佳话。

郭沫若又是位剧作家,他还把茶搬上了舞台。话剧《孔雀胆》描写的是元朝末年云南梁王的女儿阿盖公主与云南大理总管段功相爱的一出悲剧。阿盖的晚母,王妃忽的斤在第二幕于梁王宫苑中有一段戏,通过人物对白,把武夷茶的传统烹煮饮用法介绍给观众。对白如下:

王妃:(徐徐自靠床坐起)哦,我还忘记了关照你们,茶叶你们是拿了哪一种来的?

宫女甲:(回身)我们拿来的是福建生产的武夷茶呢。

王妃:对了,那就好了。国王顶喜欢喝这种茶,尤其是喝了一两杯酒之后,他特别喜欢喝很酽的茶,差不多涩得不能进口。这武夷茶的泡法,你们还记得?

宫女甲:记是记得的,不过最好还是请王妃再教一遍。

王妃:你把那茶具拿来。

(宫女甲起身步至凉厨前茶壶茶杯之类甚小,杯如酒杯,壶称“苏壶”,实即妇女梳头用之油壶。别有一茶洗,形如匜,容纳于一小盘。)王妃:在放茶之前,先要把水烧得很开。用那开水先把这茶杯茶壶烫它一遍,然后再把茶叶放进这“苏壶”里面,要放大半壶光景。再用开水冲茶,冲得很满,用盖盖上。这样便有白泡冒出,接着用开水从这“苏壶”盖上冲下去,把壶里冒出的白泡冲掉。这样,茶就得赶快斟了,怎样斟法,记得的吗?

宫女甲:记得的,把这茶杯集中起来,提起“苏壶”,这样的(提壶作手势)很快地轮流着斟,就像在这些茶杯上画圈子。

宫女乙:我有点不大明白,为什么斟茶的时候要划圈子呢?一杯一杯慢慢斟不可以吗?

王妃:那样,便有先淡后浓的不同。

这段戏,简直就是工夫茶的演示,足见剧作家对茶事的精通。

诗人故乡四川乐山沙湾三峨山,地处大渡河(古称沫江)流域,美女峰海拔2000多米,冬春多雾,夏秋多云,雨水充沛,漫射光多,昼夜温差大,加之土壤肥沃,适宜茶树生长。故乡人为纪念郭老,又取乐山境内的沫江、若水源远流长之意,把茶定名为“沫若香茗”。“沫若”既是水名,又是人名,还是茶名,殊为难得。

(阮浩耕)

(廿一)吴觉农

吴觉农(1897~1989年),原名荣堂,后更名“觉农”,以示为振兴祖国农业而奋斗之志,曾用笔名有咏唐、池尹天、施克刚等。浙江上虞人。

“觉农先生毕生从事茶事,学识渊博,经验丰富,态度严谨,目光远大,刚直不阿。如果陆羽是‘茶神’,那么说吴觉农先生是当代中国的茶圣,我认为他是当之无愧的。”陆定一在《茶经述评》序言中对吴觉农所作的评价是中肯得当的。

吴觉农早年就读于浙江省中等农业技术学校(浙江农业大学前身)时,就对茶叶发生了兴趣。1916年农校毕业后,留校作了三年助教。1919年即考取了由浙江省教育厅招收的去日本研究茶叶专业的官费留学生,在日本农林水产省的茶业试验场学习。

1922年,吴觉农搜集足够的事实,撰写了《茶树原产地考》一文,雄辩地论证茶树原产于中国。

1922年底,他从日本回国,曾在家乡上虞集资创办茶场,欲推行机械制茶,终因资金不足和缺乏经验而失败。后应当时上海商品检验局之邀,筹办茶叶出口检验,为促进茶叶产制质量做了许多工作。同时,与胡浩川合着《中国茶业复兴计划》一书。在此二三年间,他还先后在江西修水、安徽祁门、浙江嵊县三界等地建立茶叶改良场。在他的推动下,后来湘、鄂、闽、滇、川、黔、粤等省也先后成立了茶叶改良试验场所,为以后茶叶改进事业的推行,作出了贡献。

1934年至1935年间,吴觉农出国到印度、锡兰、印度尼西亚、日本、英国和苏联进行有关茶叶产销的考察访问。回国后,撰写出版了《世界主要产茶国之茶业》。他在研究各国茶业后说,若能“取他国之长,补我之短”,“积极推进,锐意改革,则我华茶命运自必有复兴之一日”。

抗日战争爆发后,吴觉农邀请各地茶业人才集合于嵊县三界的浙江茶业改良场,开展抗日救亡运动,但不久各项活动均受到当局的制约,吴觉农和一批青年茶人只得辗转流亡到武汉。

1938年初,当时国共合作,吴觉农到武汉后,即代表贸易委员会和苏联商务代表谈判,顺利地签订了第一个贸易协定。由于战时国内各口岸或已沦陷或已丧失对外贸易条件,贸易委员会特在香港设立富华贸易公司,组织全国茶叶运集香港,履行对苏贸易和对外推销。吴觉农任贸易委员会专员兼富华公司副总经理。1941年珍珠港事变后,吴觉农到了重庆,参加中华农学会的活动。

抗战胜利后,吴觉农回到上海,在朋友们的邀请下,参加了他们共同组织的兴华制茶公司,经营出口茶叶,推行机械制茶,后从台湾购来一套茶叶精制机械,在杭州办起了之江制茶厂。

1949年5月,吴觉农应邀去北京参加政治协商会议。他提出的关于成立茶叶专业公司的建议得到支持,积极主持筹备,亲自兼任中国茶叶公司总经理。他迅速签订对苏茶叶易货合同,组织收购和加工茶叶,扩大对外易货偿债;大力订制制茶机械,在各主要茶区相继建立各种类型机制茶厂,为茶叶事业的发展竭尽心力。1979年以后,他仍以中国农学会副理事长和中国茶叶学会名誉理事长的身分,热情参与茶业考察和学术活动。

吴觉农也是我国当代茶叶高等教育和茶叶科研机构的倡导者与组织者。他认为振兴茶业,必须造就大量高等专业科技人材。1939年他在香港时就和复旦大学有关人士商议此事,后征得复旦大学代校长吴南轩同意,并从贸易委员会和中茶公司争取到教育拨款,复旦大学农学院茶叶系科于1940年在重庆创建。这是我国第一个高等院校的茶叶专业系科。

1941年,他怀着对抗战必胜的信心,为战后茶业发展作好准备,率领一批青年茶人,从重庆来到福建武夷山麓,办起了中国第一个茶叶研究所,他亲任所长,开展茶树更新的研究和实践。

吴觉农还几十年如一日地从事茶叶史料的搜集和研究。

40年代他组织中国茶叶研究社集体翻译了美国《茶与咖啡贸易》杂志主编人威廉·乌克斯所着的《茶叶全书》,由他主编出版了中译本。对我国各产茶省、县有关茶业的资料,尤其致力搜集。60年代至70年代间,相继发表了《湖南茶业史话》和《四川茶业史话》。1979年起,历时五年,主持编写了《茶经述评》。

吴觉农称得上是现代“茶业泰斗”,又是一位出色的社会活动家和知名爱国民主人士。

(阮浩耕)

(廿二)老 舍

老舍(1899~1966年),原名舒庆春,字舍予,老舍是他最常用的笔名,另有絜青、鸿来、絜予、非我等笔名,北京人。

老舍1957年创作的话剧《茶馆》,是他后期创作中最为成功的一部作品,也是当代中国话剧舞台上最优秀的剧目之一,在西欧一些国家演出时,被誉为“东方舞台上的奇迹”。

观看《茶馆》,犹如随老舍逛王掌柜父子两代惨淡经营的北京老裕泰茶馆。剧本展现自清末至民国近50年间茶馆的变迁,不仅是旧社会的一个缩影,而且还重现了旧北京的茶馆习俗。

热闹的茶馆除了卖茶,也卖简单的点心与菜饭。玩鸟的在这里歇歇腿,喝喝茶,并使鸟儿表演歌唱。商议事情的,说媒拉纤的,也到这里来。茶馆是当时非常重要的地方,有事无事都可以坐上半天。

贫民家庭出身又久居北京的老舍先生,创作《茶馆》是有着深厚的生活基础的。老舍出生的第二年,充当守卫皇城护军的父亲,在抗击八国联军入侵的巷战中阵亡。从此,全家依靠母亲给人缝洗衣服和充当杂役的微薄收入为生。老舍在大杂院里度过艰难的幼年和少年时代,使他从小就熟悉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城市贫民,喜爱流传于北京市井巷里和茶馆的曲艺、戏剧。老舍出生地北京小杨家胡同附近,当时就有茶馆。他每从门前走过,总爱瞧上一眼,或驻足停留一阵。成年后也常与挚友一起上茶馆啜茗。所以,他对北京茶馆非常熟悉。1958年,他在《答复有关〈茶馆〉的几个问题》中说:

“茶馆是三教九流会面之处,可以容纳各色人物。一个大茶馆就是一个小社会。这出戏虽只三幕,可是写了五十来年的变迁。在这些变迁里,没法子躲开政治问题。可是,我不熟悉政治舞台上的高官大人,没法子正面描写他们的促进与促退。

我也不十分懂政治。我只认识一些小人物,这些人物是经常下茶馆的。那么,我要是把他们集合到一个茶馆里,用他们生活上的变迁反映社会的变迁,不就侧面地透露出一些政治消息么?这样,我就决定了去写《茶馆》。”

老舍本人茶兴不浅。不论绿茶、红茶、花茶,都爱品尝一番。边饮茶边写作是他一生的习惯,而且“茶瘾”很大,喜饮浓茶,一日三换,早中晚各来一壶。外出体验生活,茶叶是随身必带之物。在他的小说和散文中,也常有茶事提及或有关饮茶情节的描述。他的自传体小说《正红旗下》谈到,他的降生,虽是“一个增光耀祖的儿子”,可是家里穷,父亲曾为办不起满月而发愁。后来,满月那天只好以“清茶恭候”来客。那时家里喝的是一些茶叶末儿,“用小沙壶沏的茶叶末儿,老放在炉口旁边保暖,茶叶很浓,有时候也有点香味。”还有,在他那篇回忆抗战八年生活旅程的《八方风雨》中,他说:从1940年起我的生活日渐降格,“我的香烟由使馆降为小大英,降为刀牌,降为船牌,再降为四川土产的卷烟——也可美其名曰雪茄。别的日用品及饮食也都随着香烟而降格。”在云南的一段时间,朋友相聚,他请不起吃饭,就烤几罐土茶,围着炭盆,大家一谈就谈几个钟头。到颇有点“寒夜客来茶当酒”的儒雅之风。

老舍谢世后,他夫人胡絜青仍十分关注和支持茶馆行业的发展。1983年5月,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