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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剑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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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勘破玄机见旧颜 重携纤手诉前缘

书籍名:《魔剑风云录》    作者:薜白衣
    《魔剑风云录》章节:第二十一章 勘破玄机见旧颜 重携纤手诉前缘,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韩绍羽看着韩君如驾车,带着薜楚白、韩君怡的尸身远去,直至消失了踪迹,想自己业已年老,膝下儿女皆散,身边一个亲近的人也没有了,不禁老泪纵横。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停在薜思过身上。薜思过年青的,原本意气奋发的脸上尽是浓浓的悲戚,短短几天,他已相续失去了父亲、母亲,失去了家。韩绍羽默默的想,想悄悄离去。

        薜思过哑声问:“您也要走了吗?”韩绍羽点头,他已一无所有了,妻子已死,唯一所爱的楚浣君嫁作他人之妇,薜楚白、韩君怡死了,韩君如走了,连唯一愿跟着他的仆人也死了,他真得一无所有了。他涩然道:“孩子,以后不会再有人帮你了,凭你自己的力量去闯吧,去创立一片真正清静的白雪寒梅。我要走了,离开这个红尘,离开这个俗世了。”他抓起薜思过的手,与花倚绿的手合在一起,“思过,抓紧手里的幸福吧。”

        楚浣君看着韩绍羽远去,不觉泪下,区区几句话,就瓦解了绵延四十多年的情孽。凌冰妆挽住她的肩膀,说:“浣夫人,祖父正等着你呢,你们两个寂寞的人就在一起作伴吧。”楚浣君在泪眼中看到药郎君正含笑看着她,她茫然问:“我们可以去哪里?”药郎君傲然道:“翱游天地,俯视宇内,竟可以在这神州大地上尽情翱游。“楚浣君的脸上展露出凄凄迷迷的笑来。

        目睹一个个心结得以解除,一段段恩怨得以结束,其中的人或死、或走、或出家、或归隐,都找到了各自的归宿,薜思过真不知该为他们悲,还是为他们喜。生死的博杀已经结束,人也渐渐散尽,厅院里霎时空阔起来,只有灵台上的残蜡还跳动着微弱的烛光。

        薜思过满心悲苦,用仅余的残蜡引燃灵前的白幔。秋雨痕惊道:“你做什么?”薜思过道:“我要把这里烧为白地,从此以后我薜思过要凭自己的双手创一片天下。而这个家,就随爹娘去吧。”秋雨痕倒在江雨兰怀里嘤嘤而泣,众人无不为这即将付之一炬的家园而哀然。

        望着火苗一丝丝的窜高,如游蛇般吞没一寸寸土地,薜思过不禁凄厉的嘶声长叫,叫声悠悠长长,仿佛要刺穿苍穹。然后再长时间的静默后,他又向秋雨痕道:“雨痕,原谅我以后再也不能帮你了。事实上,一直以来也是你在帮我,还被连累受了伤。当初我在秦家初见你时,觉得你跟梦怜一样的孤苦无依。但你毕竟不是沈梦怜,而是秋雨痕,你比她坚强,也比她能干,以你的本事,留在薜家做一个小丫头真是委屈你了。”

        秋雨痕幽幽道:“那我该去哪里?我怎么办?”江雨兰道:“你还有我啊!”凌锋傲也道:“还有我。”秋雨痕冷冷:“我不认识你。”凌冰妆道:“雨兰本就要随哥哥回家去的,既然哥哥愿意照顾秋姑娘就最好不过了。”秋雨痕哼了一声,索性背过身去不理,却看见远远的过来一队人,抬着两顶装饰豪华的轿子,个个衣着光鲜,象是官宦人家的家仆。

        众人下意识的均向两旁退开,让出一条路来。只见那队人一直走到秋雨痕、江雨兰跟前却停下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向两人作了个揖,问:“可是江姑娘,秋姑娘?”江雨兰疑道:“你们是谁?”管家俯身低语了几句,江雨兰、秋雨痕惊跳起来,齐声问:“真得?”管家道:“老奴哪敢逛言。”说毕摊开手,挂下一串珍珠来,笑道:“两位姑娘难道不记得这挂珍珠了?”秋雨痕拈起珍珠,审视一番,道:“她人在哪里?”管家道:“请两位姑娘上轿,老奴领你们去。”

        秋雨痕看江雨兰,江雨兰向她微一颔首,然后向凌锋傲道:“公子,我不跟你回去了,我有很重要的事去做。”秋雨痕也辞了薜思过、林忆昔,两人入轿,那一队人又原路返了回去。

        薜思过见她们贸然随那一队人匆匆而去,有些担心。林忆昔安慰道:“你不必太担心,她毕竟也是要出去闯一闯,历炼一番的。何况看情形她们只是去见一个熟人罢了。”薜思过点点头,似乎完全明白他话里含义,但凌锋傲却有些不明白了,他又去看那队人,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已走得无影无踪了。他心里奇怪,“这批人好快的身手。”

        秋雨痕坐在轿中却丝毫不觉轿子抬得快慢,轿两边没有开窗,轿门也用厚厚的帘子遮住,但也奇怪,坐在里面居然并不感到气闷,还有一投甜郁的馥香,令人仿佛有种置身百花丛中的感觉。迷迷糊糊中似乎香甜一觉,轿子忽然一沉,秋雨痕立时惊醒,心想:“我怎么睡着了?”

        已有人为她掀起轿帘,外面天色已晚,星星点点的星密布夜空,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江雨兰走到她身畔,轻轻道:“这是什么地方?”秋雨痕摇头。这时有人燃起火把,霎时间,十几支火把把这方圆十数丈照得亮如白昼。她二人这才发现原来已到江边,江畔停着好大一艘画舫,单观外貌已觉富丽堂皇,还隐约可辨从里面传出的丝竹之乐。

        管家引了她们步入舫中。舫中布置极尽奢华,四周围的窗户皆用厚厚的织锦严严实实的遮住,头顶一盏大琉璃宫灯发出柔和的光芒。“圣女到了。”一声唤,惊得二人急急回头去看,只见柱上挂着一只鸟笼,黄金打就,碧玉作盆,一只巧嘴鹦鹉在其中怡然自乐。秋雨痕一阵眩惑,这是谁家的画舫,会有这么奢华的布置?足底似乎有一种轻微的几乎查觉不到的摇晃,她呆了呆,转头奔了出去,江雨兰不知缘故也紧随她而出,两人立在船头眺目望去,船已离岸很远了。江雨兰道:“我们两人都不懂水性,若有人在船上暗算我们,就只有束手就擒了。”秋雨痕苦笑,攫紧手里的珍珠,“到底是不是她呢?”

        两人有些无可奈何的重新回到舱里,舱里的香味似乎更浓郁了,灯光也更明亮了,一道轻盈的身影飘过来。女子轻轻揭开面纱,露出一张娇艳动人的脸来。江雨兰立刻脱口而叫:“念奴!”江念奴的神情狂喜而激动,一头扑入江雨兰怀里,一叠声道:“姐姐,姐姐。”姐妹二人劫后重逢,那份激动是无需言表的。

        秋雨痕的眼眶一阵湿润,整整一天,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直到现在总算有件高兴的事了。她举袖拭泪,忽然间,一种女性特有的敏锐感觉使她霍然别转头去,只见一层层重重叠叠的轻纱后,隐隐约约有个人影。那人影虽淡,但一双眼睛却相当锐利,正势无忌惮的打量着她。秋雨痕暗恼,眉头一轩,双目炯炯同样傲然回视过去。双方对峙了很久,只到念奴挽住她的手臂才令她回过神来。

        江雨兰薄嗔:“既然早知我们要来,怎么久久不出来相见,害我虚惊一场。”江念奴迟疑着道:“姐姐勿怪,实在是忽然有要事缠身,走不开。”说着还下意识的向纱幔后望了一眼,秋雨痕也乘机再看过去,只是纱幔后已空荡荡的,没有人了。她怏怏的收回目光,定神去看江念奴,江念奴穿着一袭雪白的衣衫,长裙曳地,头上也披着雪白的轻纱,眉目姣美,尤其一双明眸顾盼自得,荡漾着无限魅力。正该是青春活泼,豆蔻年华的少女却成熟的恍若艳妇。年前的稚气、天真已荡然无存,换之的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尤物。秋雨痕一呆。

        江念奴掩嘴一笑,眼波流动,“雨痕姐姐,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很漂亮?”说毕又是嫣然而笑。秋雨痕一板脸,有些不悦的说:“念奴,你的摄魂大法已有些功底了,但此类媚功只能作用于那些定力不深的男人。”江念奴吐吐舌头,“到底是雨痕姐姐眼力过人,念奴以后不敢了。”话虽这么说,但她慑神的风韵依旧荡漾于一颦一笑间。

        秋雨痕叹了口气,心知这必是习练此法日久,已融于平日的一举一动,难再掩饰。江雨兰蹙眉,“念奴,你怎么在练这种旁门左道的功夫?失踪了那么久,到底去了哪里?这么奢华的游舫,我……我真得为你担心死了。”江念奴嘟起嘴,又很快释然,伸出涂有凤仙花汁的手,拉着江雨兰、秋雨痕二人,说:“两位姐姐,你们未免太看轻自己了,凭什么我们天生就只能为奴为婢。两位姐姐都有一身的本事,雨痕姐姐还学富五车,我们三人在一起辅佐主公,什么样的富贵荣华不能唾手而得。”

        秋雨痕越听越疑,“念奴,你的主公是谁?莫非你入了什么邪魔歪道?”江念奴傲然道:“不是邪魔歪道,是圣尊宫。主公就是圣尊之神,我是宫里的圣女,只要有我在,两位姐姐在圣尊宫里的职位一定不会低。”秋雨痕呻吟,“你是圣尊宫的圣女?”江念奴摊了摊手,“你们看看这艘画舫,便可想象我平日生活的尊贵了,和以前的日子相比,我如再世为人一样。”

        江雨兰道:“你不觉得你还是跟着姐姐生活比较好一点吗?”江念奴道:“我当然想和姐姐在一起,但我也不想再做人奴婢,供人差遣了。”秋雨痕冷笑,“怎么你在圣尊宫就不是做人奴婢了?”江念奴脸一红,但仍大声说:“那是我心甘情愿一辈子侍候主公。”江雨兰道:“念奴你胡说什么?你还只是个孩子!”江念奴气红了脸,她挺起胸,怒道:“我不是孩子了。”江雨兰愕然瞪着她,半晌才呻吟出声,“你疯了。”

        江念奴定定神,努力使脸色恢复转来,“姐姐,我好不容易才请准了主公,就是想与两位姐姐从此生活在一起。难道你们不想这样吗?要知道主公的眼界何其高,普天下鲜少有人能入他的法眼的,想凌堂主也是个狂傲不驯的人,连她都为主公所用……”秋雨痕目光一闪,“凌堂主?哪个凌堂主?”江念奴自知失言,汕汕一笑,“我只是随口说说的,姐姐入了圣尊宫,日后自然会认识她的。”

        秋雨痕撇了她一眼,厉声道:“我决计不会加入什么圣尊宫的。”江雨兰也道:“我也是。念奴你也不要在这种地方呆了,和我们一起去吧。”江念奴尖叫道:“我怎么也不会离开主公的。”秋雨痕气极,“也罢,你业已成人,很多事情是别人管不了的,快把我们送回去吧。”江念奴吃了一惊,“回去?你们回不去了!你们执意孤行会触怒主公的,到时候会很惨的。”江雨兰嗤之于鼻,“他又不是皇帝,还能诛我九族不成?”江念奴道:“他不是皇帝,但也差不多了。”江雨兰要反唇相讥,秋雨痕拦住她的话头,道:“念奴,也许你是一番好意,但是很可惜,我与你姐姐过不来这种日子的。良禽择木而栖,你向往过富贵的日子,我无法责怪你,只是你也不要为难我与你姐姐了。”

        江念奴将哀求的目光投向江雨兰,“你是我姐姐,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希望你能过上安乐的日子,这有什么不好呢?”江雨兰眼中饱含热泪,但却透出无法抑制的失望与痛心,“这种富贵却要受制于人的日子和那笼中的金丝鸟有什么两样,虽然丰衣足食,但永远只是他人的玩偶。念奴,为人就要堂堂正正才好,这圣尊宫又邪气又古怪,不是人长久可留的地方,你就甘心奉献自己的青春供人奴役吗?”

        江念奴道:“莫说青春,就是把命奉献给他也是心甘情愿的。我想念主公有朝一日必能君临天下,那时候,还有更大的荣华富贵在等着我。”秋、江二人闻言耸然,异口同声问:“难道你们还要造反?”江念奴矜傲的昂头,不答。

        秋雨痕低叫道:“好大的野心。”她深吸了一口气,苦口婆心道:“自唐灭的几十年来,中原四分五裂,战火不断,百姓生灵涂炭,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如今天下一统于赵宋,政权初定,一切百废待兴,你们居然又要妄图再兴干戈?”

        江念奴哼道:“赵氏兄弟谋权夺位早为天下人不耻,我们这样做也是替天行道。主公乃帝王后裔,天下本就该是他的。”秋雨痕轻道:“原来你口里的主公乃是李唐王室的后裔,怪不得有此胆识魄力了。”江念奴不禁面带得色,秋雨痕继续道:“可惜天下大势已定,他若执意孤行,再兴烽火,只会败得一败涂地,还会召来千古骂名。”江念奴面色猝变,急掩她口,“你疯了,主公会杀了你的。”秋雨痕淡淡,“我只是以事论事罢了。”

        江念奴沉下脸,“那我告诉你们,主公势在必得,我也势在必得。”秋雨痕悲哀的摇头,“看来我们真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江念奴也悲哀的摇摇头,“两位傻姐姐,既然来了,还回得去吗?”江雨兰已觉四肢酥软,轻声说:“你对我们做了什么?”不等回答,人已厥了过去。舱中的香味越来越浓,似乎可以渗透皮肤渗入到血液里去。秋雨痕一直强自紧绷的意志也在香味的熏染下开始松驰,不自觉的昏沉沉睡去。她最后的恍惚意识是“一个身穿衮龙袍的人向她走来。”

        香味又淡了下去,淡了下去。

        江念奴朝圣尊宫主纳头拜倒,“主公恕罪。”圣尊宫主不动声色的说:“是她二人刁滑与圣女何干?”江念奴道:“属下一定会说服姐姐的。”圣尊宫主道:“只怕你那雨痕姐姐未必会如你所愿。”江念奴急了,“主公要杀她吗?我从小无父无母,一直是雨痕姐姐照顾我的,还教我读书识字。”圣尊宫主一扳脸,“我饶了你姐姐,你还要得寸进尺?”江念奴听他声音中带有愠意,不敢再说,心里却思潮翻涌,暗暗想:“我做错了吗?”

        沉沉的睡梦里,秋雨痕嗅到一股异香,非兰非麝,但给人一种仿佛能飘飘欲仙的感觉。香味渐渐褪去后,她恍恍惚惚睁开眼来。人虽然醒了,神志却依旧迷茫,仿佛仍沉浸在刚才的梦境里。她浑身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一群花一样娇美的侍女殷勤的为她梳洗,她也只是呆愣愣的任由摆布。

        盥洗用的水里应该放了什么名贵的香料,洗过后幽香弥留肌肤,闻之生醉。那群少女动作既轻又快,有的帮她梳头,有的帮她著衣,还有的帮她调胭脂。而秋雨痕只是木偶一样呆呆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象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又好象已魂魄出窃。虽然经过精心妆扮,容貌已较原先增色不少,但秋雨痕面无表情,双目呆滞,如木偶无异。领头的侍女轻叹一气,显然对自己的杰作并不十分满意。从案头拈起一只小盒,用指甲挑起一点象胭脂一样的东西抹点在秋雨痕的手臂上。

        秋雨痕凝视着雪白胳膊上尤如白雪中怒放红梅一样艳丽的胭脂,心里一惊,人微微清醒了些,脱口叫道:“守宫砂?!”她冷视侍女,厉声道:“这是做什么?”侍女道:“这里的人都要点守宫砂的。这是主公的命令。”秋雨痕喝道:“胡言乱语。”侍女冷冷说:“秋姑娘,你跟我们发脾气不要紧,在主公面前可不能这样了。你长得不好看,若再脾气不好,主公就不会喜欢你了。”秋雨痕气得浑身发抖,“谁要在你们这里呆了,快放我出去。”侍女道:“你当圣尊宫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一群侍女不再理她,顾自而去。秋雨痕紧跟着她们走出去,外面是陌生的一切,有雾在空中轻轻扬扬的飞,一切如梦般迷茫。秋雨痕也但愿这是梦,可当她看到手臂上那颗鲜红如血的守宫砂,心头又羞忿交加的几欲晕去。她拼命用手去搓擦,可砂的颜色反而愈显鲜红。

        不知何时,雾已散了。

        秋雨痕茫然四顾,心头有寒意在向四肢蔓延,“难道他们要关囚我一辈子?”想到这里,她再忍不住一路狂奔一路叫,“雨兰,雨兰,你在哪里?”没奔跑出多远,胸口一阵莫名其妙的窒闷,一头栽倒在地。

        江念奴失声而叫,圣尊宫主攫紧她的手腕不让她上前,冷笑着说:“此女未免太倔傲不驯了。”江念奴道:“雨痕姐姐才高性傲,属下如今一身造诣,也是蒙她多年苦心栽培所致。”圣尊宫主斜睨了她一眼,“圣女不必再求情了,她的造化只能靠她自己。哼,再野性的人,本座也能将她驯服,或者就只能为本座练功之用了。”江念奴的脸色白了。

        圣尊宫主不再理她,径自信步穿过花丛一路而去。路的尽头是一间石室,室中仙雾袅袅,恍若神仙府地。圣尊宫主沉声发问:“地尊何在?”地尊乃是一凹目大鼻,发呈金色的异域人,应声而到,操着一口生硬的华语,说:“工程进展顺利,只是制成的药总不如预料。毒性太强,纵有解药也不能尽除。而且只能迷人本性一时,无法长期控制。”圣尊宫主皱眉,“怎么会这样。牛鼻子言之凿凿,应该不会有错。或者是药方有待改进,地尊你一定要助本座炼出这华夏第一奇药来。”地尊道:“这也是属下毕生所愿。”

        炼药房中烟雾萦绕,迷离中散发着异香,令人闻之飘飘然起来,想起那怀春的少女。圣尊宫主想到秋雨痕毫不示弱瞪他的目光,忍不住微微一笑。丹炉中的乳白色的液体在柴薪的作用下沸腾着,翻滚着。他的心头萌生着一种异样的满足感,好象自己一下子升得好高好高,象天界的圣尊神一样。

        “圣尊之神。”秋雨痕冷汗涟涟,尖叫着从恶梦中醒来。在梦中,这在圣尊宫中随处可见的神像幻化作青面獠牙的妖魔向她扑来。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身上,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略略定了定神,也许是睡了很久的缘故,精神倒大好了些。环顾左右,卧室布置得十分考究,这是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她只是想不到平凡如已也可以拥有这么精美的卧室,平凡如已,也会引来他人的垂涎,这未免是个太大的笑话了。正胡思乱想着,窗外传来一声惨叫。声音虽轻,却听得真切,叫声凄厉,听得人遍体生寒。

        秋雨痕跳了起来,只疑作江雨兰遭人毒手。她想冲出去看个究竟,门口的两名侍女拦住了她。凄厉的叫声又起,这一次听得真切了些,那并不是江雨兰的叫喊声,秋雨痕暗暗松了口气,问:“什么人叫得这么凄惨?”侍女道:“意湄苑外的事,奴婢都不知道。”

        秋雨痕自言自语,“原来这里是意湄苑,我是被困在圣尊宫中的意湄苑里。那雨兰又是被困在哪个意湄苑里呢?”侍女掩嘴而笑,“意湄苑是圣尊宫中的精舍,哪里会有第二个。这里是主公最喜欢来的地方。你瞧,对面的书楼收藏着许多藏本,有些甚至还是绝世仅有的孤版绝刻呢。”

        秋雨痕顺着她所指望去,不远处确实有一座建筑,半隐半露于浓萌间,倒显得静雅。侍女道:“主公说了,秋姑娘是才高之人,有空不妨去那里坐坐好了,那地方等闲的人可是去不得的。”秋雨痕晒然,“他可真抬举我了。”转念又问:“你们主公来过这里?”侍女说:“这里是主公每天必来的地方。主公昨晚逗留在姑娘房里直到天明才走的,姑娘不知吗?”

        秋雨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她下意识的捋起衣袖,手臂上那点艳红犹存。侍女有些得意,“主公天耳天眼,本事大着呢。”秋雨痕心想:“我频频遭他戏弄,居然连他人影都没见到?”她冷冷道:“他把我当什么了?”侍女说:“主公有三宫六院,多半秋姑娘以后就是意湄娘子了。”

        秋雨痕暴怒:“千军易得,匹夫志难移。我心有所属,何况我也非毫无主见,未见过世面的无知女流,你们摆布我不得的。”侍女也冷冷:“你也不要忘了,这里是圣尊宫,主公是上界圣尊之神谪凡,有经天纬天之才,统领天下之德,岂会有他摆布不得的人。”秋雨痕气结,“也只有山野间的蠢夫俗妇才会相信这等拙劣的鬼神之说。”眼见两名侍女一式的虔诚表情,真不知该为之哑然失笑,还是痛其不争。她沉默下来。

        侍女见她久久不语,问道:“秋姑娘可是闷了,不如去书楼坐坐吧。婢子银仙可代为引路。”秋雨痕问:“在那里可以见到你们主公吗?”银仙笑,“秋姑娘此言差矣,主公只有想让你见到他时才会现身,否则你一辈子也见不到他。”秋雨痕晒然,“装神弄鬼而已。”银仙想要反唇相讥,转念一想又隐忍下来,引着她出门绕过小池,穿过花墙,经过假山,再走过一条斑竹长廊,面前是一扇虚掩的小洞门。

        银仙轻轻推开门,领着秋雨痕走进去,面前别有一番景致,满目尽是姹紫嫣红的牡丹,芳香四溢,蜂蝶翩翩。秋雨痕喝一声采。银仙见状十分得意,带着几分眩耀的口吻说:“这里的牡丹都是我种的。”

        秋雨痕略带惊讶的说:“真得?”又微笑说:“我今天可是开了眼界了。世人都赞洛阳牡丹冠天下,我虽未亲见,但想来此地的牡丹与之相较也不会逊色了。”银仙听她夸赞,笑逐颜开,“我家世居洛阳,祖祖辈辈都以种牡丹为生。你瞧,我培育的牡丹能开出玉盘大的花来。那墨紫的叫烟笼紫;粉白的叫珍珠粉;绛红的瑶池春;粉红的先春红;绿色的雏凤新绿;其他还有诸如葛巾紫、大胡红、汉宫春、白玉珊瑚等名品,更有小二乔、金盏银龙、紫霞红袍等一花多色,乃千金难求的极品,大内皇宫也不多见的。”

        秋雨痕听她一一娓娓道来,语不加点,如数家珍,忍不住笑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也是一个能人了。”银仙惊觉自己活语太多,羞赧的低声说:“奴婢有什么能耐,秋姑娘过奖了。”秋雨痕道:“唐时,人皆喜牡丹,你们主公是唐王室后裔,这牡丹想必是他所喜之物了。”银仙道:“姑娘说得极是。只是主公日理万机,总少有空暇在此驻步赏花。”一边说,一边引秋雨痕入楼。

        乍一进楼,秋雨痕已“啊”的叫出声来。这里确实名副其实的是座书楼,几十架紫檀书架上垒满了书。可细一打量,又忍不住皱眉,“一座书楼何必布置得这样富丽,珠玉金银与书册共存,未免俗气,就象暴发户人家为附庸风雅而建的书楼。”

        银仙见她沉默不语,只道她惊羡得说不出话来,得意的瞟她一眼,不想秋雨痕背过身去不睬她,讨了老大个没趣,索性也吱声了。秋雨痕随意浏览,见书案上除有精致考究的笔墨纸砚外,还压着一本《三国志》,随手一翻,正见曹孟德的那句“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心头不免嫌恶,弃了书不想再看,便在书架前随意浏览,放眼望去尽是些兵书,诸如孙子兵法,范蠡讲兵等关于用兵、布阵、行军、选将之类的书籍。秋雨痕想起江念奴所说圣尊宫欲逐鹿中原,再看眼前的一大堆兵书,早已心惊肉跳。本已不想再此多作逗留,却意外的在诸多兵书中发现夹杂着一本李煜的诗词集。李煜的词清新、纤巧、隽永,素为秋雨痕所喜,随手翻开处正是那首《菩萨蛮》:花明月黯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意偎郎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纸张上有着星星点点的黄褐色斑点,似乎有人在读这阙词时曾触景生情,落下泪滴所致。词一旁还写了几行字“亡国之君,尚的知音。吾为圣尊,红颜安在?”秋雨痕冷笑,圣尊宫中美女如云,圣尊宫主居然还无病呻吟的大发“红颜安在”的感慨,真是无聊之极。厌恶万分再无心细看下去,想要招呼银仙离去,这才发现身旁的银仙已不知所踪,那原本开着的门不知何时也已阖拢了,四周围的窗户都用帘子遮掩得严严实实,使整间书楼的光线显得十分灰暗。

        秋雨痕一怔,自己素来耳聪目利,想不到今日居然会着了个小丫头的道。她一个箭步冲到门口。但门似乎合着什么机关消息,任她怎样用力,始终纹丝不动。

        她挫败的停下手,想用其它办法脱身。空气中又开始弥漫那种淡淡地,令人飘飘欲仙的香味了。秋雨痕屏住呼吸,隐隐地又听到有丝竹之乐,仔细侧耳去听,精神稍稍松懈,脚下忽得一空,人直直得落了下去。

        只是稍稍的晕眩她又马上清醒,发现自己又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躺在一张很宽大,很柔软,很舒服的床上。床顶上还有花鸟虫鱼,山水人物等雕刻。翻身下床,撩开床前的纱缦。顿时,人呆了一呆,她的面前,几丈远的地方,亮如白昼,一个头戴天平冠的男子正在向她微笑,他的身后是一队随从,黄盖彩伞簇拥,俨然一副王者打扮。

        “圣尊宫主!”秋雨痕低叫,她努力想看清他的样貌,目光却被他身边一个女子所吸引。秋雨痕神情僵住,那个女子分明……分明就是秋雨痕。可如果那个女子是秋雨痕,那自己又算是谁呢?是在做梦吗?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直裂嘴。她睁大眼,仔仔细细地盯着那个秋雨痕看,她好象也不是“秋雨痕”,而似乎更象……

        她愣了愣,有些醒悟过来,脸上立时显出一种受人侮弄而暴怒的神情来。随手操起床畔正飘着袅袅青烟的小香炉,奋力向前掷去。“轰”一声响,烟灰弥漫,室内的光线在霎那间暗下来,飞舞的香灰稍止,出现在秋雨痕眼前的只是一堵墙而已。

        一阵清脆的击掌声,“我知道这是瞒不过你的。刚才的把戏只是想证实我心中的疑惑罢了。”秋雨痕怒道:“什么疑惑?”圣尊宫主悠悠道:“证实你的另一个身份。”秋雨痕微抽冷气,喝道:“你到底是谁?你出来!”圣尊宫主道:“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我就在你身后。”

        秋雨痕霍得车转身,身后果然立着一个人。他身着衮龙袍,足套朝天靴,唯有头上少了一顶天平冠。秋雨痕瞪着他,这个散发着高高在上威仪的圣尊宫主,一脸的怔忡。圣尊宫主却有些等不得了,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抓握着秋雨痕的肩膀,摇撼道:“梦怜,你还要隐瞒多久?”秋雨痕喃喃道:“天哪!南群!”一时间心无别想,几年来所有的委屈、痛苦、相思统统化作了夺眶而出的泪珠,点点滴滴,湿透衣襟。

        良久良久,秋雨痕才从激动中平静下来,有些忸怩的挣开身来。李南群微微一笑,握住她一手不放。秋雨痕低低道:“你是何时认出我来的。我已容貌大改,与薜大哥、林大哥相处了那么久都未被认出,而你只与我在秦家匆匆一见……”李南群傲然而笑,“你固然改了容貌,但改变不了自己的体态、眼神、平日的一举一动。当日初见你时,我已起疑念,只是不解你为何不理我,倒有些把握不定了。因此你离开秦家后,我一直派人跟着你。”

        秋雨痕想到当时乍入江湖,不知险恶,几番遇难,皆有人暗中相助,才屡屡化险为夷,不由大羞,道:“我倒不自知,一直懵懵懂懂,多谢你了。”李南群说:“你我之间何需言谢。那天在秦家也是你帮了我,虽然我已经不用再怕任何人了,但当时若与他们动起手来,必暴露身份,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只是我不懂你为什么虽然肯帮我,却不肯对我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还对我冷漠的很。否则我们也不会直到现在才得以相认。”

        秋雨痕幽幽道:“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欺骗薜大哥、林大哥,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的待你。”李南群截口,“是爱屋及乌。”秋雨痕不满,负气说:“阿梨一直陪在你身边,我当然不会和你相认。当时只是想,就让你们一直当我死了好了。”说到这里又是心酸。李南群道:“你就是心太好,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不过现在我们既能重新相聚在一起,以后就不会再分开了。我知道你的武功,你因祸得福,获得了魔剑绝学。从此我们可以双剑合璧,放眼天下,谁能撼我锋芒。”

        秋雨痕无言,只忽然感到与她执手相对的李南群离她好遥远,他似乎已不再是她所深深眷爱的李南群了,而是一个陌生的高高在上,野心勃勃的圣尊宫主。李南群象并未察觉到她的沉默,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他的手指捋过秋雨痕的脸庞,柔声说:“把那劳什子摘了,让我好好看看你。”秋雨痕迟疑,但仍依言揭去面具。

        李南群顿觉眼前一亮,面前的丽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风姿若仙,体态纤若随风,神情娴静文雅,带着质朴清丽的书卷气,只是面孔因终年少见阳光,脸色十分的苍白。他不觉呆立,往事历历涌上心头,令他半晌说不出话来。秋雨痕被他瞧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背过身去:“这么多年来,我已惯用假面具示人了,如今一旦除下,真有再世为人的感觉。”说着又要去拿面具。

        李南群手快,抢先一步握于手中,道:“就是这劳什子分开我们那么久的,以后我要你重新做回沈梦怜。”秋雨痕心里幽怨,“沈梦怜已死,天下人皆知。秋雨痕永远不可能再做回沈梦怜了,就象圣尊宫主再无法成为当年的李南群一样。”李南群说:“谁说的,在你面前,我就只是当年的李南群。”秋雨痕幽幽,“会吗?”李南群微微而笑,“当然。”说着又低头将手里的面具翻来覆去的仔细看,“这是我见过的最精巧的面具了,可是出自巧手江的手笔?”秋雨痕道:“你的眼真利,这确实是巧手江制作的,也是他一生中作的最后一张面具。”

        李南群问:“听说这位天下第一巧匠秉性孤傲,他怎么肯为你制作面具?”秋雨痕道:“正因为他太孤芳自赏了,所以才在江湖上得罪了不少人。他死于何人之手我不知道,我见到他时他已受了重伤。他托我帮助照顾他的女儿,我答应了,他便为我制作了这张面具。”李南群目光闪烁,“他的女儿就是江雨兰、江念奴姐妹了。巧手江死后,他的手艺可曾传于后人?”秋雨痕淡淡道:“巧手江死时,雨兰尚年轻,念奴只是个孩子,我想巧手江的这门绝技应该是失传了吧。”

        李南群沉吟,将面具又是一阵翻来覆去的细看,“可惜了。”他叹道:“巧手江的面具在江湖上确实独树一帜。这张面具几乎与你的脸型配合得天衣无缝,也难怪我虽心疑很久也看不出破绽。只是面具虽好,终究辜负了你的容貌。”秋雨痕嗔道:“你已娶了阿梨,我的美丑已无甚关系了。”李南群汕汕而笑,又问:“江雨兰姐妹可知你平时是戴着面具的?”

        秋雨痕皱眉,不明白区区一张面具何以会引来李南群那么多近似无聊的问题,但仍勉强作答:“也许吧/我并不刻意隐瞒,雨兰或许知道几分,念奴毕竟当时还小,大概根本没有在意。”李南群道:“而今你已回到我身边了,我会兑现当年我对你许下的诺言。你看看这儿的一切是何其的辉煌……”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秋雨痕却只觉一阵阵的烦燥,她想到江念奴对她描述的一切,她在圣尊宫中的所经所历,忍不住冷冷打断他洋洋得意的话语,“我为什么要留在你身边。我算什么?象那笼中的金丝雀一样做你的姬妾吗?”李南群语塞。秋雨痕长叹,“事实终归是事实,改变不了的。”

        李南群道:“改变不了就不必去想了,毕竟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快乐是远远胜过一切的。”秋雨痕涩苦万分,“那又怎样,你还是娶了阿梨的。原来任何重于泰山的诺言都是轻于鸿毛的。”想到这里,她嘴里不说,对一直梗横于心间的那桩心愿已然灰了一半。

        李南群陪笑,“我们都是历经劫难的人,好不容易才又聚到了一起,怎么不开开心心,反而伤心起来。总之我以后定不再辜负你就是。”秋雨痕想问“你在我手臂上点上守宫砂,可是不信我这些年来对你的忠贞”,但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她轻轻问:“这儿的一切皆仿效皇宫,你真把自己当成皇帝了不成?”李南群骄傲的说:“不是当成,而是必然。我会先成为武林中的圣尊之神,继而一统华夏,复我唐国。”秋雨痕惊道:“你疯了,如今国事已定,你凭什么去复唐?”李南群道:“国事已定又怎样?”秋雨痕叫道:“怎样?你根本是在自寻死路,你即使有再大的雄心斗志又忌能撼天,忌能撼民心。”李南群道:“我何必撼天,撼民心,假以时日,我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夺宫。”秋雨痕根本不信,嗤之于鼻。

        李南群显得很惊讶,“你不希望我成功吗?我以为你一定会支持我的。”秋雨痕闷闷地摇头,“我不会支持这种疯狂的行径的。我觉得我们之间隔阂已深,言语之间无法投机。”李南群一僵。

        沉默,包围了他们。曾经心心相印的恋人居然也会相对无言?秋雨痕垂着头,手指无聊得绞弄衣角,她与李南群靠得很近,近得几乎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嗅到他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她眩惑起来,周围的一切及身边的人,包括自己都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毕竟,这一切已离她太久了。头脑间恍恍惚惚的,少时的情景偏又历历在目,不禁又滴下泪来。

        李南群柔声道:“我们彼此在一起就是给对方最大的幸福了,以前的不开心的事就统统抛诸脑后吧。”秋雨痕把头靠在李南群肩上,自言自语:“是呵,有你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李南群脸上开始浮现笑意,待听得秋雨痕又说“或者你放弃经营组织这个邪气的帮派,我们的幸福就会更长久”时,他的身子才僵住,“放弃?不,我永远不会放弃。你可知道,我现在的一切是付出多大的代价才得来的,不达目的我是不会罢手的。”

        秋雨痕喃喃道:“你想位列九五之尊是怎么也不可能的。”李南群道:“怎么不可能,当年我在沈家村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穷小子。可如今却拥有了人间最奢华的一切。赵宋不过是凭陈桥兵变才得以黄袍加身的,与他们相比,我的身体里还流淌着高贵的李唐王室的血液。”他见秋雨痕目露疑色,解释说:“我已找到了我亲生母亲,她是南唐后主册封的郡主,我今日的圣尊宫有一半是得益于她昔日的弱水宫。”

        “李弱水。”秋雨痕脱口道,“原来你的亲娘是弱水娘娘。”李南群不无得意的说:“复我唐国不仅是我的心愿,更是我母亲多年的夙愿。”秋雨痕道:“可如今天下战乱初平,百废待兴,经过几年的将息,百姓才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你欲图复国,势必引起战乱,说不定唐时诸侯割据,天下四分五裂的混乱局面又将重演,到时只怕你会成为千古罪人的。”

        李南群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如此,欲成就大事岂能拘泥于小节。而且我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欲复国不一定要兵戎相见不可。如今我圣尊宫的势力已遍及朝野,等我密制的华夏第一奇药炼成,也许不动干戈,就能水到渠成了。”秋雨痕见他苦劝不听,不禁冷笑起来:“如你生于乱世,此番雄心壮志或许能成就你的一番丰功伟业。只可惜如今天下人心思定,无论你的血统怎样高贵,再兴战乱总会遭人唾骂的。我只恐你会沦为第二个秦时赵高,汉时董卓。”

        “住口!”李南群厉声叱喝。他拧紧双眉,不停地来回踱着圈,生生压下心头的火气,说道:“我视你作世上唯一的知已,我以为你一定会帮我的。事实上,以你我二人现在的文蹈武略,世上还会有办不成的事吗?可你却三番两次冷嘲热讽于我,你……你变了。”

        秋雨痕心想:“我变了吗?不,是你变了。”但她没有将话说出口,只觉与李南群一番交谈已令她身心俱乏。她赌气别过头,漠声道:“我累了,你送我回意湄苑吧。”李南群道:“这里是我的卧房,你在这里歇息好了。”秋雨痕一闪身,反而将他的手甩开,脸一沉,说:“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是有夫之妇,我们两人是要避嫌的。”李南群汕汕得缩回手,黑着脸很不悦。多年来高高在上的生活使他几乎已忘却被人冲撞的滋味,只是当他见秋雨痕似嗔非嗔,似怨非怨的神情及泪光闪闪的双眼,已是心魂一荡,柔声道:“也是我疏忽了,我们应该成亲的。你放心好了,三媒六礼,下书文定,一样都不会少的,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嫁作我的新娘。”秋雨痕沉默良久后才说:“再过些时候吧。薜叔叔,薜夫人死了,我娘弃世远走,我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实在没有心情谈婚论嫁。你我久别,彼此间已生隔阂,此时此刻,婚嫁之事还是改日再谈吧。”

        李南群眯起眼,盯着秋雨痕看。他本以为秋雨痕只是别扭于他当年另娶殷梨之事,只道一旦二人成婚后,她定会全身心的帮助辅佐自己。忌料婚事才一提及便遭回绝,虽竭力隐忍,但仍脸色铁青,问:“你想缓多久?”秋雨痕道:“等薜大哥居丧期满,请他与林大哥为我们主婚。”

        李南群自言:“薜思过、林忆昔。原来你心里记挂得是他们?”秋雨痕问:“你可答允了?”李南群的目光游移开去,点点头。秋雨痕吁出口气,脸上挂起淡淡的笑来,轻轻说:“好想薜大哥,林大哥,我此生欠他们的情义太多,只怕一辈子也偿补不了。”李南群一阵阴沉,说:“我送你回去吧。”向一边走去,秋雨痕跟上去,见李南群举掌三击,一道石门应声打开。

        李南群得意的向她道:“现在你总该相信我有通天的圣尊之力了吧。”秋雨痕淡淡:“很普通的机关罢了。”率先走出去,顺一道石阶拾级而上,一道石门又轰然洞开。眼前顿时一亮,外面繁花似锦,层层楼阁远近疏密,错落有致,假山花屏,掩映成趣,望之眼熟,仔细一辨,正是“意湄苑”。秋雨痕想到地下迷楼的装饰,布置,虽说大多乃先人所留,后人利用,心里毕竟还是暗暗钦配起李南群的手笔来。

        李南群见她吃惊,有些得意,有心想再夸耀几句,又恐被秋雨痕抢白,只得隐忍。两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不知不觉已走到秋雨痕卧房门口。李南群还想再跟进去,却被秋雨痕顺手关上门,堵在了外面,心头悻悻然,道:“圣尊宫里机关密布,你不要到处乱走。”秋雨痕沉默半晌才应了一声,又隔了良久才听到门外步履声渐去,知李南群已走,再轻启门扉,只见偌大个“意湄苑”中冷冷清清,心头怅然。

        坐在梳妆台前,痴痴凝视镜中的自己。这才是她自己,真正的自己。自从当年她当众举剑自刎,欲以一死来解脱所有的磨难,却偏偏死里逃生,并解开了魔剑之秘,一切尽在意料中,一切又都出乎意料。为了不重蹈生母当年的覆策。她一方面苦练武功,一方面韬光养晦,从此不再是沈梦怜,而是秋雨痕了。一张薄薄的面具,隔断了与往日的一切关联,“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秋雨痕深谙个中道理。只要不疲于奔命,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又何必在意秋雨痕的容貌平庸,身份低下呢。渐渐地,饱受沧桑的心已麻木,她似乎真把自己当做了秋雨痕。而今,她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