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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书籍名:《中国骑兵》    作者:王外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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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没吭声。孙甘店、南李庄、龙王庙和甘露镇相隔不远,无论先打哪一个,其他据点包括大名县城的敌人都会出来增援,一旦缠上了就难办,而且,越往后就越难打。

一分区的桂干生司令员首先表态:“先打南李庄。这是敌人最重要的据点,打掉它,有很强的震慑作用。”

军分区司令发了话,大家当然同意。可是,南李庄是个大集镇,有炮楼,有工事,还有暗堡,有守军一个团加一个守备队,防御强度和一个县城差不多。而八路军这边,除了骑兵团的四百多人,一分区独立团是个小团,冀鲁豫三分区基干团也不满员,三个团都没有重武器,让谁担任主攻都够戗。

已经查明的情况是,南李庄守敌一部为“东亚同盟自治军”第二旅的程坤团;庄里还有个日本商社机构,经理是个名叫志磨的毒品贩子,带着二十多个配有武装的日本浪人。可是,那个守备队是个什么性质,却让人弄不清楚。

有人说,守备队是日军的一个中队。理由是这帮家伙是由日军“部队长”松本大佐带来的,而且,南李庄的指挥官是岩乔秀男大尉。守备队的士兵穿日本军服说日本话。每天在军营里支起一口大锅烧热水,大家排队跳到桶里洗澡(那时候,北方老百姓一个月能洗一回澡就算不错了,像他们这么讲究卫生的实属罕见),不是日本兵是什么?

也有人表示反对,因为这个守备队相比其他日军服装破旧,而且没有重机枪和迫击炮。虽然他们会讲日本话,可是搞急了却还是用中国话骂人,好像不是正宗的小鬼子。

桂干生司令员问侦察员:“守备队杀猪的时候剥不剥皮?”

“只煺毛,不剥皮!”

“那就是‘皇协军’,”桂司令员笑着说,“正宗的日本鬼子杀猪和杀羊一样,是要剥皮的。”

原来,这个守备队是一支由朝鲜人、蒙古人和东北人组成的“皇协军”。这样的部队主要担任日军的后勤保障和战区治安任务。他们的装备和日军相似(只是重武器比较少),军装也差不多,受日军军官指挥,操练和作战的口令也都是用日语,所以稍不留神就会把他们当成日本鬼子。

守备队的情况弄明白了,可是南李庄应该由哪支队伍担任主攻,三个团长谁也没把握。

曾玉良团长结合头天打孙甘店的情况,解释骑兵团必须分出一半兵力“守马桩”、攻坚力量不足的困难。正说着,陈再道司令忽然插嘴:“如果把战马都留下,让老乡帮忙喂马,你们全团是不是就都可以上了?”

曾团长和况政委一听这话,知道陈司令是准备拼骑兵团了。俩人腾地站起来,当即表示骑兵团决心改成步兵作战,申请担任主攻任务。

陈再道很高兴,立刻部署:骑兵团主攻南李庄;三分区基干团负责防守孙甘店、龙王庙、大名县城三个方向;一分区独立团则阻击甘露镇的敌人援军。

桂司令员说:“我完全同意陈司令员的决心和部署。骑兵团在什么时间打响,从哪个方向突破,把你们的意见汇报一下。”

曾团长提出,从近期作战的情况来看,敌人也知道夜战是我军的特长,因此他们一到天黑就上寨把守,天亮以后吃饭睡觉,而我们正可以来个出其不意。南李庄的东门外有高粱地,我军可以利用夜色进入埋伏,到拂晓时,趁敌人疲劳麻痹,一举攻入据点。

陈司令高兴地夸奖道:“有勇有谋,方案就这么定了!骑兵团是红军团,现在各连队四分之三的干部是红军,还有红军战士、红军班长,战斗力强。你们必须保证完成任务,攻下南李庄。元城老百姓忘不了你们,根据地的群众忘不了你们!基干团、独立团的任务也很艰巨,要负责打援,要全力保证骑兵团攻坚。”听了领导的指示,团长、政委们都拍胸脯:请首长放心!

领导们开会的事情,战士们并不知道。

四连长在村口指导新兵钉马掌,陈再道司令的警卫排长周开树(1947年牺牲)站在旁边看热闹,他问韩永正:“我到你们连当骑兵,你要不要?”“韩猛子”说:“没问题,只要陈司令同意,我这连长给你当。”没想到,一言成谶,这句玩笑还真兑现了。

晚饭前,刘春雷去后勤处领取津贴储蓄,他的新马刀和原来的刀鞘配不上,想找个皮匠改一改。可后勤处长说账本都封存了,司、政、供、卫机关人员全部要下连队,有什么事过两天再说。大刘这才晓得要打大仗了。

吃饭的时候,团长宣布:上级决定发起“元城战役”,由骑兵团担任攻坚主力;还说这一次是下马作战,要把战马留在马棚里。战士们很兴奋,士气也很高,都说前两天孙甘店没拿下来不够意思,这回肯定是要杀个回马枪。吃完饭,炊事员发大饼子,说这就是明天的伙食,炊事班下一顿不管饭了,也要扛枪打鬼子去。大家都觉得好笑。

回到马棚,地方干部已经等着了,战士们头一次把战马交给老百姓喂养,感觉真有些怪怪的。接着,连级干部把装有文件和笔记本的图囊摘下来,交给政治处保管,各级干部挨着个安排自己牺牲后的代理人……

元城县的县长表示:有什么个人物品,可以交给地方政府保管。他保证把战马喂好,保证每个烈士都能睡上棺材,让大家放心。

刘春雷没有什么东西可上交保管的,就签了个字,表明如果自己牺牲,津贴储蓄和抚恤费归集体公积金。队伍集合前,他把大饼子啃光了。二十多岁的小伙,正是能吃的时候,他说:“谁知道能不能活到天亮,何必再饿一晚上!”

天黑,部队出发,一切都显得紧张而匆忙。

骑兵团徒步行军的本事不行,骑马的时间长了,大家都落下个罗圈腿;再加上战伤多,跛子瘸子也不少,越是老兵越走不快。大刘班上最灵活的是郝二孩,扛着两杆大枪,前前后后地来回跑。刘春雷的腿伤刚好,又正生着病,班里面领取作战物资、分发弹药的工作就都由这位新战士代办了。连长和指导员(当时叫连政委)也来回跑,确定突击组、火力组和梯子组,大刘负责梯子组。

团里的战术安排是这样的:拂晓前,骑兵埋伏在南李庄东面的青纱帐里;天亮的时候,游击队员在庄子里放火;火起之后,骑兵团趁乱攻击。三连担任主攻,二连和四连跟进,一连作为预备队。

可是,事情的开始并不顺利。

部队借暗夜到达了预设埋伏地点,发现东门外的青纱帐没有预想的那么大,藏不下全团人马,只好改变计划:三连和四连留在青纱帐里,一连绕到西门外埋伏,二连退到一里外的坟堆里。埋伏的过程中,又有战士踩到了毒蛇窝,还没开仗就损失了两个人。

梯子组的刘春雷发现自己没有梯子。骑兵团的梯子是由地方政府协助准备的,可负责这事的地方干部想当然地以为攻坚部队一定是步兵,于是就把梯子都送到三分区基干团去;而基干团是外来部队,和地方干部不熟,所以也没多问就收下了。结果,骑兵团等了一晚上也没有梯子,梯子组只好靠自己想办法。

拂晓,预定的攻击时间到了,南李庄据点里的火却没点起来。头天傍晚,五个游击队员就混进了南李庄,躲在关系户的家里。到了后半夜,游击队员在屋子里堆柴草,准备放火。关系户老乡大吃一惊,急忙阻拦。游击队就把他们家人都捆了起来。房东老头哭着说:“你们都是好汉啊!你们要军粮,我从嘴里省下来给你们送去;你们要打仗,我把儿子送到你们队伍里当兵,可你们为啥还要烧我的房子呀?”游击队员听到这话,下不去手了,于是松绑放人,火也没点成。

骑兵团等到天亮也没见动静,不敢再等了,怕再拖下去会暴露了埋伏,只好动手开打。

南李庄的四周由土寨墙环绕,有东西两个寨门,一条公路横穿全寨。路两侧的高房子改了据点,屋脚处掏了枪眼,成为暗堡。这些工事大都是石友三的部队建的,后来又经高树勋的队伍修了一道。说起来,国民党的部队在敌后也打仗,可他们搞得很“正规”,建碉堡修工事,把军火和粮草都存在仓库里。结果鬼子一来,他们就跑,现成的东西都便宜了敌人,实在是够笨的。

战斗一开始,骑兵团的攻击达到了突袭的效果。那段时间,为了便于夜间活动,防止狗叫声泄密,游击队开展了“打狗运动”,把十里八乡的看家狗全都打死了,因此,我军的行动完全没有被敌人察觉。三连来到寨门前,敌人的哨兵探出脑袋问:“干什么的?”八路军拿枪一比画,哨兵立刻就当了俘虏。

三连冲进东门,寨门边驻着伪军一个连,有的在睡觉,有的在生火做饭,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消灭了。四连也随即按计划向纵深发展。

二连的出发地是乱坟岗,比前面的部队要多跑一里地。当刘春雷冲进南李庄的时候,战斗已经打得很激烈了。东门营房里的伪军虽然被消灭了,可附近民房里还散驻着一些日伪军,曾团长和况政委正带着两个警卫班逐户清剿。二连长张起旺请首长后退。曾团长说:“不必了,这里的事情警卫班就能对付,二连赶紧去路南增援四连。”

当时的情况是:一连在西门外佯攻,吸引住“皇协军”守备队;其他三个连则从东门冲进了庄子。南李庄被一条公路分成了路南、路北两个部分,北边人多,南面人少。三连在路北以攻为守,压迫住敌人主力;二连配合四连集中攻击路南,首先消灭驻在这里的伪军。

路南的人家明显比路北穷一些,房屋也比较矮小破烂。伪军分散居住在民房里,八路军挨家挨户搜索攻击,边打边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