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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书籍名:《偷窥背后》    作者: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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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数男人眼里,女人只有两种相,情人相和老婆相:情人相的女人有可能成为老婆,可老婆相的女人甭想成为情人。我的意思够明白了,文惠就是天生老婆相的女人。过去的事,我不想提了,现在,我一门心思想和文惠结婚,如果走运的话。对我来说,走运的意思就是床上有女人,出门有钱花,当然,床上的女人最好不是婊子,兜儿里的钱最好也不是赃物。本来,我稍稍挣扎一番,目标就实现了,因为我想要的就在眼皮子底下,可最终,运气还是溜走了……

  倒霉的事是这样开始的,新春伊始,偷窥、性、车祸和畅销书……

  做出和文惠结婚的决定后,就像经历了一次不完美的性高潮,身心疲惫,情绪有点儿腻歪,一切处于半休眠的状态,思维迟缓,激情、亢奋、快感、烦恼在我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也希望如此。当我还能仔细品味生活的苦涩时,倒证明我对生活还有所乞求,像我这类人,洁身自好规规矩矩的生活注定不会太久。这些日子,平静的生活就像思想的镪酸在腐蚀我的精神,可只要精神还在,哪怕只是未燃烧掉的灰烬,天上的流星也能把它点燃。这么说,真不是耸人听闻!

  究竟是欲望还是其他,我说不清,但就在此时,“一颗流星”出现了。

  一位哲学家在他的墓碑上写道,有两种东西,我们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持久,它们所唤起的那种越来越大的惊奇和敬畏就会充溢我们的心灵,这就是繁星密布的苍穹和我心中的道德律。应该说,我弄不清我的道德律,但这颗“流星”确实让我感到惊奇,“它”落入我的视野完全是偶然。我住六楼,因为是顶层,有一个大平台,天渐暖后,只要有情绪,总喜欢在那里站会儿或喝杯啤酒,当然也捎带着胡思乱想。夜深人静之刻,也仰望星空,久了,身子就愈加显得沉,不是深沉,是酒劲儿,楼宇仿佛在晃动,城市恰似在海面上缓缓漂移。黑夜中,人就跟活了一万年似的,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繁星也变得鬼火一般。每每如此,我便梦呓般在心底嚎叫,不管是谁,别让我一个人沉睡过去。有时,我就像害怕阳光一样也害怕黑暗……坦率说,这种情况不是很多。当人处于一种近似迷狂的准休克状态,视野里朦朦胧胧横出一风姿绰约的女子,一般来说差不多都是从圣人过渡到诗人,再从诗人过渡到色鬼。我把诗人这块省了,眼睛立马灼灼有光,将世界颠覆到正常状。季节的原因,马上就要停止供暖了,屋里很热,那天我在自家的平台上站了一会儿,就发现对面楼房的四层的大窗子内,有一裸体女子走来走去。我先以为花了眼,仔细凝注,知道是真实的,那女子二十多岁的样子,全无顾忌,头上缠着一条花里胡哨的毛巾,具体颜色分辨不清,看样子是刚刚淋浴过。她点了一支烟,然后坐在沙发上,半天没有动弹,看不清她的容貌,却能看清她乳房高耸的浑圆轮廓;正待进一步观察,女子被像黑色尸布一样的遥控窗帘缓缓吞噬掉。当时是晚上十一点左右。我想她一定是不小心碰到控制窗帘的遥控器了。这个“不小心”的念头把我自己逗笑了。可后来发生的事,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那天她的确是不小心碰到窗帘的遥控器,因为接下来的日子,她常常不拉上窗帘,有时她穿着睡衣坐在写字台前,有时干脆就光着身子,常常都持续到凌晨,因为距离太远,我看不清她在忙活什么。印象里,对面四层的那间房一直没人住,前些日子倒是看见在装修,她一定是新搬来的。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我很快就有了答案。

  不久,我到南方出差,回来后,北京气候开始热,我也可以拿着一罐儿啤酒在平台上呆上两个小时而不用担心患上感冒。另外,这次出差还有一个重要收获,我花五百多块钱买了架日本原装的二十倍望远镜。我还为自己的无聊行径找到一个“为了近距离观察生活”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说句老实话,我很有些迫不及待。那天是个周末,我是个丢三落四不拘小节的人,我很想找个理由把这件事给忘了,以表明我是个基本上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可根本不可能,我对对面四层那扇窗子的渴望就像一位刚刚做完角膜移植手术的盲人对光明的渴望一样,焦虑,紧张,坐立不安中还有那么一点点恬不知耻的羞涩。

  夜幕终于降临了,我守候在阳台上,耐心等待着。就在我将要失去信心时,对面四层那扇窗子的灯亮了。我像贼一样,心咚咚跳着,手有些颤抖,屏住呼吸,调好望远镜的焦距,真是太清晰了,简直伸手可以触摸到。她开始一件一件脱衣服,看起来她不是位很有条理的女人,先将橙黄色的丝绒围巾和羽白色风衣搭在实木衣架上,接着就解开了裤扣,任其垂落至脚踝后,随便踢开,接着掳去套头衫,三下五除二,身上就剩下胸罩和镶着繁琐花边的内裤了。她愣了会儿神,一屁股陷在沙发上,并念念有辞地点起一支烟。我多少有些失望。不长时间,她突然掐掉烟,对着大穿衣镜搔首弄姿起来……我感到又邪恶又神秘。我不用猜了,她是个妓女笃定无疑。我是个男人,可能无法理解女人的自恋癖,除了职业上的需要,还能有其他解释吗?有。我马上就看到她开始穿内裤,而后,又把乳罩套上,她佝偻着胳膊,将身子弯得像只受伤的河虾,一下下折腾,事毕,不知从哪里抽出透明的纱巾,把自己缠了起来。她对着穿衣镜转了几圈儿,乌黑的长发打开了,此时,我终于看到了她的脸,更准确些说我看到她的脸和五官的轮廓,她的眼睛很细很长,前额大而光滑,别的就有些模糊了。不过,假如我们照面,我还是能一眼认出她来。虽然对她的印象不很清晰,但有一种感觉。她在屋里来回走动,很兴奋似的,步态优雅,我立刻推翻了刚才对她职业上的判断,她不是个妓女,应该是个业余模特或是地方戏的演员。这样一来,我对她的搔首弄姿倒多了些好感。她很快安静下来,开始读一本杂志,我看清了,是本文学杂志,因为那本刊物我的朋友王子和每期都给我寄,那封面的版式和图案很有特点,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她胡乱翻看,就像一位不谙农事的城市娘们儿在乡下休闲时在田里拔麦子。我的意思就是她让人感到很不舒服,她一本接一本看,多是文学期刊,不时还拿起铅笔做记录,不一会儿时间,她眼前茶几上的书和杂志就摞得老高老高……

  我得承认,此时,她看上去倒是怪深沉的。非常不幸的是窗帘儿又徐徐拉上,一瞬间,我看到她坐在电脑前。我可以肯定地告诉自己,她浮躁的神态及浪漫的行径,只能说明她是我们称之为作家的那一类人。

  证据之一,我猜想她对着穿衣镜描写自己的“局部”。对一个患有自恋情结的娘们儿来说,既满足洁身自好的雅癖,又可得到酣畅淋漓的放纵快感,除了自慰就是写作了;证据之二,她如此大胆在一个不甚封闭的小区打开窗帘,然后光着身子走来走去,于国情民情都不符,可她看上去也像中国女人,不该不知道“春光乍泄”的危险,她的肢体语言不过在透露着一个“一般人不配和我做爱”的信息,在这样一个房租低廉,而且全是拆迁过来的农民的小区,如果是妓女她就会破罐破摔,不大可能生出翻阅文学期刊的兴趣。

  我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差点儿把望远镜从六楼掉下去。即使这样,我还在对刚才的两个证据和自己商榷,因为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写字。不过,我并不着急,因为我明天或者后天就可以用我的望远镜得出正确结论。不过,真是太不走运了,当天晚上我就发高烧,用体温计一量,三十九度五。我没和文惠打招呼,生扛了三天,算是扛过来了。在这期间,我还支撑着虚弱的身子,在阳台上对她进行观察,但她再也没有露面。窗帘儿紧紧拉着,只是上面有个挂钩松了,垂出一个“凹”型,有幽幽的光线泄出。我非常懊丧,看到那幽幽的光又能怎样,除了证明她光着身子在灯下走来走去或是坐在电脑前写低俗小说外,我好像没有机会了。

  我开始上班,一切按步就班。

  我所在的出版公司日子很艰辛,每个倒霉的编辑都得完成自己的经济指标,然后才有提成,而我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完成任务或者说是基本持平,也就是说我现在就靠工资活着,我特想找一部好稿子,印它几十万,我就可以把房子装修一番,然后和文惠结婚,可是不行啊;我要是个女编辑就恨不能让一位畅销书作家带着他的手稿玩我一番,可还是不行啊;我是个男的,没有哪一位女畅销书作家喜欢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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