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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栖枝歇憩

书籍名:《我转》    作者:王琪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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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栖枝歇憩



我找到了那个让我跌落的枝头,将破碎的心搁在上面疗伤。



我想,我应该在生活中离石莲远一点,这或许是对她最好的爱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她。



水车楼在年前顺利开业,我甚至没有感到点点的成功喜悦。开业典礼大宴宾客,达川市的政要几乎都来了,每一桌我都要去敬酒,喝了吐,吐了又喝,那天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到最后我是叫矮子提着一只桶跟在我身后,边喝边呕,硬撑到最后未倒下。



开业后生意很火爆,天天门庭若市。最忙的是公关小姐,三十多人不敷使用,连续转台没有能闲下来三五分钟的。她们吸引的不仅仅是达川人,周边县城的人也专程赶来玩,几十里地来,几十里地去,不辞劳苦。公关小姐这种新生事物给大家带来了全新的娱乐方式,真是开了一些人的眼界。



我将水车楼的管理放手给港方的叶先生,他是陈先生派来的得力助手。而我乐得逍遥自在,天天泡在酒桌上,学杜甫那样“烂醉是生涯”。陈先生很理解我,说在大陆做老板就要这样,酒桌上好办事。这么一来,达川农行的行长、信贷科长、国土局局长等权重一时的人都成了我的座上宾。



我天天都有过年的感觉,也就没有在意春节。正月初十这天毓娒带着女儿娒琪来达川,一见面她问我春节怎么过的,我说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不想和她说什么。她在和我离婚后居然从单位离职,把房子便宜卖给一位同事回成都老家了。我母亲替她想,说毓娒不想在重庆是人单了,家破了,住在那么个地方心里难受,靠父母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父母希望我对毓娒去低个头,认个错,能够破镜重圆。可怎么可能呢?她此行的目的,是送娒琪来的。她要是只是来看望我或是看望我父母,不用说向她低头认错,要我头割下来放在她面前我也愿意。尽管父母极力撮合,我们俩谁都没有回心转意的念头,往昔的夫妻真的形同陌路了。



三天后毓娒留下娒琪独自回成都,我们全家人到火车站去送她,母亲是被我两个妹妹扶着去的。



娒琪一直死死拉住她妈妈的衣角,生怕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火车即将开动,娒琪哭得像个泪人儿,一声声妈妈、妈妈……叫得全家人撕心裂肺。我想起当年带着她乘船离开老家时的那一幕,伤心也极其怨恨。我恨自己让孩子又受到伤害,也恨毓娒心狠。



在最后一刻,毓娒蹲下来抱起娒琪亲了又亲,脸上挂着两行泪,我多么希望她改变主意,能够抱着娒琪回去。她没有,她狠心地掰开了娒琪抓住她衣领的手,转身上了车。



火车鸣叫着让人伤心欲绝的汽笛缓缓前行,毓娒从车窗里探出一张哭脸来,向我们摆着手。我们一家人随着徐徐离站的火车往前走,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年家乡下着雪,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列车走后留在雪地上的两条铁轨明亮、生硬,在阳光下发出冷冷的光。



火车一走,眼前一空,心中也一片空荡。一家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娒琪的抽泣声像刀子一样划在我的心上,看不见流血但感觉到痛。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讲一句话,此后父亲好几天不出声,母亲躲在卧室里掉泪,妹妹端给她的饭菜凉了热,热了凉。她像念咒语一样不停絮叨:“是哪个不得好死的写信,叫我儿子好好的一个家四分五裂?”



娒琪每天都要哭上几次,要妈妈,要妈妈回来。父亲抱着她在家里转来转去,我从未见他如此心神不定。



由于我常年住在宾馆,吃在餐馆,生活没有规律,我只好让娒琪和婆婆爷爷住在一起。娒琪读到小学二年级的下半学期,因为我二叔是一所小学的教师,正教着三年级的学生,我们便让娒琪跳了一级。开始娒琪有些跟不上,二叔天天给她补课,一学期下来她居然赶上来了。娒琪很懂事,在家和学校里很听话,她已经知道妈妈和爸爸离婚,可她心里再想妈妈和弟弟又能怎样呢?



我天天泡在酒中,一天不喝就觉得不舒服。生意需要只是我的借口,我是在用酒来麻痹自己,不回忆过去不展望未来。



我和石莲基本上不见面,也不给她打电话。她能意识到我在回避她,她说她给我时间和空间,想她时她会随时到我身边来。



毁了我家庭的那封信一直是个谜,究竟是谁写的,一直想不到,找不到那个人。这个事情像石头一样压在我的心头,让我愤慨,也让我无奈,我开始想自己会不会变成信中所说的那种人,真的变成那种人又会怎么样?

怎么样?现在谁也不能将我怎么样。我让杨二乃和刘志学四处给我网罗女人,只要有点姿色的就让他们带来陪我饮酒作乐。从中去找乐趣,去找婚姻破裂后心理的平衡。我甚至在自己水车楼的卡拉OK厅请公关小姐坐我的台,不多久我花花公子的名号不胫而走,谁都知道我风流成性。



除了喝酒、找女人取乐我还赌钱,和焦英、木又寸他们没日没夜地打牌。一天深夜,又是在牌桌上知道石莲遇到了麻烦。



是杨二乃跑来悄悄告诉我的,石莲一个人在我们的卡拉OK厅喝酒,开了一瓶洋酒喝了一半多,醉得已经语无伦次,不听劝还在喝,还说这瓶喝完了再来一瓶。边上几个小混混想上去与她搭讪,想揩油,被杨二乃轰走了一拨又一拨,就怕她这样下去要吃亏。



我一听这情况再无心打牌了,与焦英他们招呼一声,将赢的几千块钱搁在桌上下楼,焦英在我身后不满地说:“赢了就赢了,退啥子哟,不退。”



我随杨二乃来到卡拉OK厅,见石莲独自坐在大厅靠里那桌在喝酒,边上几个不三不四的人见我过来识相地散了。



我走上前去对石莲说:“你雅趣啊,深夜到我这里来独饮,也不通知我一声,我能不能坐下来陪你?”



她明显已有些醉了,眯着眼看着我:“你董事长,你忙得很,忙得哪能陪我啊?”



我让杨二乃腾一间包房出来,扶着摇摇晃晃的石莲坐到里面去。我再没让她喝,一个人把她剩下的小半瓶全喝光了。



我问她:“干吗要喝这么多酒。”



她说:“心里烦,借酒浇愁。”



我问她:“为什么烦?”



她说:“四处听闻你的风流韵事,听多了,烦恼就积多了,怨气就浓了,喝些酒下去稀释一下,散发一下。”



“因为我的风流快活而不高兴?”我摇摇头,“真的大可不必!”



她问我,在我的眼里她为什么连一个公关小姐都不如?我怎么就不找她泄愤,不找她消遣?



我说:“你是一个清白的人,谁都知道你莱丽和我王琪的关系,你的名字搞不好就成了我犯罪情节里的相关人,我只是想撇清你。”



“不管怎样,一切都过去了,你应该往前看,你身边同样有你正在伤害的人。你这样做是自甘堕落,自毁清誉。你为什么就不能从过去走出来呢?”她对我说。



我又要了一瓶酒,这时候更想喝酒的不是她而是我了。我倒了一大杯的酒一饮而尽,再满倒上一杯时石莲扑上来抢过杯子。



“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像唤狗一样地唤我到你的身边,可你没有……”



她呜呜地哭起来,哭得很伤心,哭得楚楚动人。



我的心一下软了,我想我为什么要去伤害她呢?她是关心我,用心在爱着我的。

她哭着说:“你知不知道,我爱你,爱得太深太深了,我不能自拔……也不愿自拔。”



我扶着她的头靠到我的肩上,温存地对她说:“别哭了,我知道,我也爱你!”



我告诉她,我只是内心里想对从前做个交代,以后我再也不会了,我会好好对她。我问她今晚能不能不走?她温顺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到了我住的地方,她说:“琪,你讲的都是真话吗?”



我回答她:“真的!是发自肺腑的。我以后会更懂得珍惜。”



她破涕为笑,说:“我相信你。你一定是一个说得到做得到的人。”



就在这一天我们发生了关系,从此我们便公开地住在一起。一个已离,一个未嫁,我们的关系光明正大。我们相信以后一定幸福快乐,因为我们是两个内心深深相爱的人。



我渐渐淡忘了离婚的痛苦,有时甚至觉得幸好离了婚,不然哪有和石莲这死去活来的爱。我很少再去想以前,想那封信,更多地享受着当下的生活,享受爱。爱是一剂苦难的良药,能迅速医治你的病,但是不是能断根?生活在爱中的人是不会去多想的。



和石莲在一起后,我很少再回父母家中。娒琪有家人的关照我很放心,她常给我打电话,说婆婆又在家中阳台坐了一下午,说看着独自通到家门前的那条长长的石梯,说每次她放学回家婆婆都会让她猜一猜爸爸会不会回家来吃晚饭。她说,婆婆想我,但又怕打扰了我工作,所以他们没给我打电话,要我有空多回家来。



娒琪的每次电话都让我温暖,但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让我不能够多回家。



母亲私下给我说,娒琪这娃娃真乖,你把她带大,她是会报恩的,将来等你老的时候,她定会对你好。你看她小小年纪就如此听话和懂事,真是难得。



我也曾带石莲回过家中,母亲出于礼貌对她还算客气,可父亲和娒琪就是不搭理她。石莲每次主动和我父亲搭话,他当作听不见;她弯下腰想对娒琪说两句讨好的话,娒琪扭头跑开去,让她尴尬之极。



我给父亲做工作,说石莲很好,对我很不错,我生活中总需要有这么一个人。父亲没好气地回答我,“好,好个屁!千好万好不如第一个好,在我眼中做儿媳妇的,没有谁能比得上娒儿。”



我的一帮同学很快知道了我的事,江嬅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真的离婚了?我对她讲了整个事情的原委。她说她是信命的,人只能随缘,劝我不必过分自责和伤感。



当我问到她现在的个人生活时,她说她还是一个人,爱不起来,没有爱的结合是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强行粘在一起,不但没有快乐和意义,同时也是对婚姻不负责,还不如一个人听天由命地过。



她像是洞悉了我现在的一切,说我目前一定有了新的女人,新的爱。她说:“因为你还是很讨女人喜欢的,所以,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安全。”



江让我很是感慨,日子一天天过去,在我们不在意时,我被抛出大学已经整整八年了,一段民族抗战所付出的时间。如果以现在的心境回到八年前,我将是怎样的一种光景?这是世上最幼稚的设想,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去想。



时光能够倒回去吗?泼水能收,破镜能够重圆吗?



我父亲曾多次叫我去成都找毓娒,把事情给她讲清楚,争取和好,他并不认为我会和石莲结婚。他说时间已过了这么久,毓娒也该冷静下来了,现在去找她是最好的时机,她目前还是一个人,为了你的儿子和女儿,你得从长计议。



可我每次都把父亲的谆谆劝导当作耳旁风,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后来我颠沛流离、支离破碎的生活充分证实了他老人家的正确性。

想妈妈和弟弟的娒琪做了一件吓我一跳的事,她将我平时给她的零花钱聚起来,在暑假里一个人偷偷地去成都了。



她到成都以后是周末,毓娒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都无人接。举目无亲的娒琪胆战心惊地在成都人民公园的石凳上坐了一夜,第二天打通我电话时整整哭了好几分钟才开口说话:“爸爸,我好想你,我要找妈妈和弟弟,我好害怕。”



我知道是思念在折磨娒琪幼小的心,她才十岁多一点,出那么远的门要有多大的勇气啊。我问她兜里带钱没有?她说带了。



我让她先到附近馆子吃点东西,以后就一直在人民公园门口等着,半小时给我来一次电话。我马上和她妈妈联系,不行的话我去成都接她回来。



我赶紧给毓娒的父母打电话,他们说毓娒参加单位的活动去了都江堰。我告诉他们娒琪到成都来找妈妈的事,毓娒父亲连声说:“这个细娃子,这个胆大的细娃子……”老人马上去人民公园门口接到了娒琪。



两天后我到成都时,毓娒已经回来了。娒琪听说我要带她回家,抱住弟弟子栋不放手,说要和弟弟再待几天。



我和一言不发的毓娒商量,能不能将子栋接到达川去待几天,婆婆爷爷也都很想看到这个孙子。说了半天毓娒才勉强同意。



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我和毓娒有了一次心平气和的谈话,她说结婚像建房,要寻址,要买建筑材料,要砌墙立柱,要盖顶内饰;而离婚像拆房子,一推就倒,所有的苦心营建就都不存在了。要珍惜自己的生活,来得容易的东西不等于不好,不要不珍惜。她说给我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在达川的情况她都知道,也知道我和石莲在同居。她说:“看得出来,娒琪不喜欢这个女人。那有什么关系呢?你喜欢就行了。”



看起来毓娒并不怨恨石莲,这让人觉得她已经不在乎我了,我也就没说什么。我带着女儿和儿子一同回到达川,将他们都安置在父母家中,后来我再没把子栋送回成都,他一直跟着我,过着四处迁徙的生活。



不久我在酒吧遇见石莲的好友高蓓,那晚她喝得醉醺醺的,像是和老公在闹矛盾。她问我,爱是不是可以不择手段?她一定要我回答。



我说:“真正的爱可以去不懈追求,但不能用不三不四的手段,那样的话是对爱的玷污,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高蓓大着舌头说:“错,手段还是要有的,莱丽不就是耍了……耍了手段,还耍得很好,写一封信给你太太就得到了你,就当了富婆……”



“什么,是她给毓娒写的信?”



高蓓没有回答我,伏在桌上,像是醉得更厉害了。



她回不回答已经不重要了,我听清楚了,她说是石莲给毓娒写的信。我血脉贲张,火急火燎地赶回宾馆房间,一把将已经熟睡的石莲从床上揪起来,我歇斯底里地对她大声喊:“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做?”



“我做了什么?”睡意蒙眬的石莲揉着眼睛。



“信,那封信,写给毓娒的那封信。”我气急败坏地说。



“我……”她语塞,惊恐地看着我,脸上的睡意一点也没有了。



“你,你确实是位名主持,你亲自主持了我家庭破裂;你还是一个导演,给我安排了一个蠢货的角色。我当初为什么就没有想到是你呢?怎么就一点点没有怀疑到是你干的……”我怒不可遏。



“你冷静一些好吗?冷静下来我再对你解释这件事。”她拉过被头盖住自己身子,我能够看出她的惊恐,这正证明她的做贼心虚。

“我能冷静吗?我冷静……我冷静……”浑身散着酒气的我像一团点燃的烈火,我丧失了最后一点理性,给了她一个耳光。



石莲一言不发地任随我打骂,她既没辩解也没有哭泣,脸上甚至一点表情也没有,而我手舞足蹈的像个小丑一样。



到我身疲力竭停下手来时,发现她试图爬起来却已经不能。她脸上仍然没有痛苦,没有害怕,没有歉疚,没有求饶,没有让我怜悯的表情。



按理说我一个大男人不该对柔弱的女子动粗,可我就是没忍住,也无法忍,多年的积怨全发泄出来。



在我喘了一阵子粗气以后,她终于开口了:“打吧!是我该挨的。”



我说:“打你也不解我的恨。”



“做了这件事以后,见到你的痛苦,我知道我错了,起初以为你是个对家庭无所谓的人。这件事一直像恶魔一样纠缠着我,这么久以来,我只要一想到就害怕。生活在恐惧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日子里,这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这下好了,现在终于能用身上的痛来释放了……”



“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有必要这么做吗?”我大叫着,像一头受伤的、嘴里吐着白沫的疯牛满屋乱转。



她抽泣起来:“那全都是因为爱,我要负责任,我们的爱也要负责任。爱是自私的,同时也是疯狂的。”



我指着她说:“我不能原谅你,你伤害的不仅仅是我,更主要的是我的家人,毓娒、我女儿和儿子……”



石莲说:“那好,由我来承担完全责任,我惩罚我自己。”说着她拿起桌上的一个酒瓶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头顶上。



血流如注,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



那一刻我呆若木鸡般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待清醒过来,上前夺下她手中的瓶子,抱她到床上,找来毛巾压住她的伤口。



她在我怀里颤抖着,有一只手使劲地扯着我的衣服,要挣开我。



我紧紧地搂抱她,手上的毛巾被血浸红了,浸湿了……



我开始心疼,用脸贴她的脸,嘴里语无伦次地说:“你这样干什么,这样干什么……”



我要扶她去医院,她死活不愿去。她说:“血就让它慢慢地流吧,流尽了就不痛了……”



平时伶牙俐齿的我这一刻竟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我觉得再计较就是我的不是了,她讲得不无道理,爱一旦疯狂是会让人丧失理性的。



我甚至想,我和毓娒离婚的事也不全是她一个人的责任,是我千方百计去认识她,在接触过程中给她造成了我深爱她欲罢不能的感觉。扪心自问,我是爱她的,只是我一面在婚姻中,一面在爱中,两面都不想放手。想来不该把这种责任全加在她一个人身上,我也有责任,是我们的爱造成了这一切。



高蓓一大早打来电话,她说她酒醒了后想起昨晚对我说过的,恨不能将自己的舌头割了。她替石莲开脱,说石莲实在是太爱我了,是无法自拔,是在爱的狂热中做了这样的傻事。她知道石莲做了这件事后很后悔,成天陷在深深的自责之中。高蓓希望我能够原谅石莲,也原谅她的酒后失言。

受伤的石莲根本无法去电视台上班,她是达川的公众人物,被我打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会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无奈之下她只好请了一个月的长假。我向她表示了深深的歉意和内疚。我原谅了她也原谅了自己,蒙在我心上的厚厚阴影就此散开。



在石莲休养期间我与她商量,她可不可以不去电视台上班?我有打算,不希望她再在电视屏幕上抛头露面,我想规划与她往后的生活。



主持人的工作是石莲非常喜爱的,她显然十分为难。她说:“我可以不去,但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妈妈和姐姐那里又怎么交代呢?她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你妈妈那里我们暂时瞒着,你搬到宾馆来我们一起住,帮我带儿子如何?”怕她不明白,我接着说,“我是想我们能够像一个家庭那样一起生活。”



我没有说我们结婚,只是觉得还没有到那个程度,好像还下不了决心。



她没有要求我给她名分和保证什么,她沉思后下了决心:“好吧!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答应你,不再去电视台上班。”



这天她要求我将住处的两台电视机都移走,我当然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照办了以后,她问我:“你现在还为和毓娒离婚的事情后悔吗?”



“不,不后悔,为了你可以无怨无悔。”讲完这句我扭头看着窗外,血红的夕阳正在窗外的山头滚动,犹如一枚滚烫的烟头烫在心上。



她不知道,恰恰是毓娒对我说的一番话挽救了我们的关系。我不想将石莲和我的这段感情就这么摧毁了。我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我顿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股虚无涌上心头,在内心深处我有些蔑视自己。



石莲知道触动了我内心的痛,不再开口说话……



再后来,我才知道,高蓓告诉我这一切其实是为了报复我,她老公在我的歌厅里勾搭上了一个公关小姐,她觉得是我毁了她的生活。



为此我心里郁闷了很长时间,不过生活中倒是有两件事让我无比宽慰。



一件事是我为白镜泊支着儿,让他交到了心仪的漂亮女孩,他的爱有了归宿。



白镜泊独自住在两路口靠近宋美龄故居的一座二楼一底的小木楼里,这是他花大价钱买来的一栋旧式木结构房屋。门前有三棵上百年的大树,高高的树枝上有几个鸟巢。每天凌晨他听到第一声鸟鸣就会翻身起床,换上一身运动装去大田湾体育场跑步。晨跑中他总是看见一个健康而又丰满的倩影,那散发着青春气息而又美丽动人的面孔让他魂牵梦饶。每天晨跑完毕他都会情不自禁地跟着她,默默地走一段,注视着她消失在天桥那边。



他了解到这个女孩名叫陈雅,从美国留学回国后在重庆电视台做编导,女孩的父亲是个老干部,五十年代曾经留学苏联。他不知道怎么去接触陈雅,为此他寝食不安,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心思,如同得了相思病一般。



知道像陈雅这样的女孩接触到的人很多,眼界很高,但真正能够进入她生活的人很少,是高处不胜寒的那种。我觉得白镜泊该转变思路,从陈雅的父亲身上寻求突破。于是我教白镜泊如何如何去做。



陈雅父亲每天早上在人民公园里的僻静处打一套“擒敌拳”,接下来再做一套自编的“五禽戏”。白镜泊找了个离老同志不远的地方,让他能够看到的地方做广播操,用自唱的苏联歌曲《喀秋莎》伴操。老同志马上被吸引过来,他觉得这么做操太有意思了,想跟着一起做,无奈节奏太快,他问白镜泊能不能改一个慢一点的,白镜泊便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几天操做下来老同志便随白镜泊去了公司,白镜泊公司里专门有一间音像室,里面有大量的苏联歌曲卡拉OK带,苏联卫国战争的故事片录像带。老同志大呼过瘾,不知道是我这个导演让白镜泊投其所好的。



等老同志带白镜泊到他家里,他拉手风琴让白镜泊唱了几首后,下班回来的陈雅便成了男女声二重唱的角儿,老同志让女儿和白镜泊一起唱《三套车》。这可是白镜泊的强项,他那沧桑的歌声让人像歌曲里赶马车的人一样伤心。



再后来便是陈雅拉白镜泊出去跑步,散步……

有了爱的白镜泊更加踌躇满志,更有了在事业上奋斗的动力。他喜滋滋地打电话对我说:“琪弟,我真幸运,我感激你!我现在知道,杨荭根本就无法和陈雅相提并论。我这样对你说,我睁开眼面前全是她的活泼的影子,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她的音容笑貌。你该知道我有多爱她。”



我交给白镜泊一个任务,过完年赶紧带陈雅到达川来玩。我也想见见她。



再一件事情就是苏雷出狱并有了很好的生活安排。



年初三下午,我接到了苏雷从广州打来的电话。他故意憋着重庆味的广东话:“大佬,你好啊,猜猜我是谁?”



开始我还真没听出来,后来他在电话里哈哈大笑,我才知道是他。他出来好几个月了,想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后给我电话。在陈大林的帮助下他在广州的一条小街上顶下一间不大的川菜馆,用我当年给他的四十万做本钱,从重庆请了个好的厨师去,生意开张后还算过得去。



苏雷在电话里对我说:“以后再也不乱来了,都是‘闪电手’这个名头害了我,为了这个名头我无数次动手杀人,还好从未杀死过人。往后我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在广州赚钱回重庆找个老婆生儿子,过好日子。”



我说:“好呀,牢没白坐,坐得有理想、有抱负了。你要说到做到,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你的情况我都听陈大哥讲了,好好干吧!你是个做大事的人,我只能做点小生意,还不知能不能做好。”



我说:“事在人为,只要努力!你抽空回家的时候来看看我,我有机会去广州,一定要尝你的川菜,照顾你生意。”



苏雷的消息让我吃了定心汤圆,毕竟他坐牢和我有关,这些年一直是我心中一个沉重的负担。如今他不但没有埋怨我,还为自己的新生活很开心,我的心可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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