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女警探08 不眠之夜
吴洪如上省城去开会的头天晚上，他特意办了几桌丰盛的酒筵，“犒劳”公司里的职工，也是为自己庆功壮行。宴席上，吴洪如频频举杯，给姑娘们一个个敬酒，以示体恤。结果任婷和几位姑娘把他灌得烂醉，倒上桌子底下，被人抬到屋里去后，胡言乱语地大发了一通议论。
第二天，他就去了省城。
吴洪如到省城开会，一去就是半个月，他走后，华兴实业公司的六层楼房似平静了很多。平时不大串门的杨淑珍也时常到任婷房子里和她闲聊。
杨淑珍和吴洪如在一起生活了十七年。他们结婚时，杨淑珍才十七八岁，模样俊俏秀丽，是村里数得着的漂亮姑娘。吴洪如高中毕业下放在杨淑珍村里，凑巧把他安排她家里住宿。频繁的接触，使他俩双双坠入情网。不到一年，他们就结婚了。后来他进了城，她也顶了她父亲的职，同在一个工厂工作。吴洪如办起华兴实业公司后，她也就辞去了工作，来扶助丈夫办个体实业。过去，她对吴洪如一往情深，吴洪如也很爱她。办起公司后，她发现他在变，她察觉到了吴洪如行为有些不轨，道德沦丧。可是她没有勇气去劝说，去告发，她遵循“家丑不可外传”的古训，对吴洪如的艳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象局外人似的。自小雪自杀、芳妹变疯后，她暗地里祈祷着，再不要有良家女子落入他的手掌中了。可是不到几天时间，又出现了一个漂亮年轻的任婷姑娘，她好生着急。既为丈夫的贪得无厌而恼恨，又为纯洁无瑕的任姑娘命运担忧。她常常对任婷长长叹息：“哎，任姑娘，你家住何方？你这么青春年少，为什么往这鬼公司钻呢？天下这么大，哪里谋不到这个饭碗……瞧人家小雪姑娘，芳妹，还有……一个一个进来时都水淋鲜嫩的好闺女，如今，死的死、疯的疯……这华兴公司风水不吉利。任姑娘，你还是另择高枝去吧……”
任婷知道杨淑珍话中有话，便故意来了点激将法：“杨大嫂，我是吴老板聘来的招待员，来了，就不走了。明人不讲暗话，吴老板说他迟早会和您离婚，他要找个能支持他事业的人做终生伴侣。依我看，既然你们夫妻之间感情已经破裂，您还是得自己看重自己才是，离就离吧，吴洪如有什么了不起？”
杨淑珍双眼瞪成一对大灯笼似的说：“任姑娘，这么说，吴洪如答应和你……”
任婷诡秘地一笑：“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如今观念得更新了。离婚结婚寻常小事一桩呢。”
杨淑珍气得七窍生烟，她想不到丈夫从前以结婚为筹码骗害了芳妹，之后加害了小雪，现在又以同样的方式猎取任婷姑娘了。丈夫不是个人啊……只是，她觉得这个任姑娘与芳妹、小雪不同。虽然貌压群芳，最是逗吴洪如宠爱，但是这么久以来，似乎关系还没超出那条界线。是吴洪如一时难以上手，还是这个任姑娘厉害过人呢？这任姑娘落落大方，平时不卑不亢，与芳妹小雪一类人相比，全无那种贪财恋色的酸溜泪，这又让她生出一些疑心来。细想刚才任婷一番话，似有与吴洪如正大光明做夫妻的意思，这不由使她惊恐万状，唯恐吴洪如真的一脚把自己踹了。为了保全自己妻子的地位，她把任婷拉到一边说：“任姑娘，你这么年纪轻轻的，吴洪如可是个有妇之夫啊！你也不忍心拆散人家姻缘吧？任姑娘，你要爱惜自己名声哪……”
“大嫂，假如你丈夫真心娶我为妻呢？”任婷故意激她。
“不！不！”杨淑珍脸上虚汗直冒，“这不可能，我丈夫不，不是个讲话算数的人……他不过是……”
“是什么？”
“他，他不过同你开句玩笑罢了。”
“未必？”任婷悠然地斜睨着杨淑珍，“他倒是赌咒发誓要与你离婚，然后同我……”
“天呐！”杨淑珍呜咽起来，“任姑娘，他骗你了。他这人向来就是这样，口蜜腹剑，心狠手辣。一旦他喜欢的女子上了手，他就一脚踹了……你可不要上这个当啊……”
任婷斜刺地冒出一句话：“这么说，小雪是他一脚踹了的？芳妹也是他一脚踹了的？她们两个，一个死，一个疯，原来都是与你丈夫有关？”
“不！不！”杨淑珍唯恐危及丈夫，大叫道：“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她们与我丈夫没关系。小雪是失恋后自杀的，芳妹天生是个神经病。与吴洪如没有半点关系……你不要冤枉他了……”
任婷笑笑说：“杨大嫂，既然这样，吴洪如倒是个正派人了。这样的人，我看做他妻子，也还值得呢……”
杨淑珍瞪大眼睛问：“你，你们暗中说好了？”
任婷点点头，说：“是的，只待他与你办了离婚，我就立即与他结婚。我们已经约定了。”
杨淑珍绝望地“啊”了一声倒在地上。半天又磨磨蹭蹭爬起来，拖住任婷的手说：“姑娘，你是个姑娘，作，你千万别上我丈夫的当啊……小雪、芳妹……她们三四个姑娘都上了吴洪如的当啊……”
任婷冷笑一声说：“你才说这与吴洪如都没有丝毫关系，怎么一会儿又改口了呢……大嫂，我只是个待业青年，家里无亲无靠，才把您当做亲人的。你劝我不要同吴洪如结婚，你总要说出理由吧？不然，等到他真的与你离了婚，后悔就来不及了啊……”
杨淑珍呜咽着向任婷一五一十地数说起来。把小雪与芳妹进公司的详细经过全都和盘托出了。只是将芳妹发疯与小雪死的两个要害支吾了过去，说完，她搂住任婷的手臂，千叮咛万嘱咐：“姑娘，我是把你当成亲妹子才讲这些啊！你千万不要告诉外人哪……尤其是公安局的人。”
任婷笑了笑，说：“大嫂，放心吧。现在我放弃与你丈夫结婚的打算了。只是有一条，我要奉劝您，您自己其实也是个受害者，您应当自尊自爱自信自重。吴洪如这样的人，终究会受到正义惩罚的。死抱这捉人的僵尸，也是对自己尊严的作践。勇敢些吧，大嫂……”
翌日傍晚，任婷正和杨淑珍聊天，突然看到一个戴口罩的女人从纱窗中往房里偷看。任婷叫了一声“谁？”那人拔腿就跑。她们俩忙追出门外，那女人已下了楼梯，走上了街道。杨淑珍望着那女人的背影，惊讶地说：“那是芳妹，她不是疯了吗？到这里来做什么？”
任婷问：“就是那个疯女人吗？”
“是的！”
她俩好奇怪，这疯女人真有点令人捉摸不透啊!
天开始黑下来了，不远处巷子里的人在摇着扇子纳凉。任婷下意识地走到走廊窗户前，她发现窗台上有一个密封的小布包。她把它拿下来，走进房子里，拧亮了台灯。她小心翼翼地解下包上的绳子，用剪刀剪开面上的那层布，里面是一个塑料袋，她又剪开塑料袋，从袋子里拿出东西，原来是一小块口香糖纸，上面粘一点糖汁，还有一封小雪写给春牛的信……任婷看了看，她一切都明白了，她立即走出门，“蹭蹭蹭”地下了楼……
任婷回到自己的住室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她扯亮了电灯，用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把电扇调到最小档，便从桌子上拿起一本《福尔摩斯探案记》，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突然，外面刮起了大风，接着又是一阵哗哗的暴雨。任婷放下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关好临街边的窗户，准备就寝。她对着墙上的镜子照了照，拢了拢乌黑的披发，脱掉连衣裙，躺到床上，一只手正准备去按台灯熄灭键时，她一眼瞟到了墙上的小雪，按台灯的手又缩了回来。她久久地凝视着小雪那有着少女风韵而又显得有些多愁善感的遗相，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深深的同情和怜悯。她想起了“弱者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的名言……
她还是按灭了台灯。然而她望着黑黑的房顶，听着窗外的风雨声，怎么也睡不着，眼前总是不断出现小雪那愁苦的脸庞。她紧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事情。可越是强迫越不对劲，大脑的屏幕上尽是小雪的影子。她暗自在心里骂道，今天怎么啦！真是活见鬼！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又拧亮了台灯。
她感到昏昏沉沉的，好像脑袋要爆炸似的，她用冷水擦了一把脸，清醒清醒了头脑，重新捧起那本《福尔摩斯探案记》，然而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又重新躺到床上，但还是让台灯亮着。终于，她恍恍惚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一位身穿黑服的姑娘捧着一撂写满了字的白纸向她走来，站立在她面前，向她诉说着自己的不幸……
翌日天才亮，她去找了芳妹，长谈了近五个钟头；又去找了吴洪如的妻子，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将小雪的那封信及那片口香糖纸包好，出了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