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就让往事随风都随风(2)
客人惊喜地回头看他：“了不起啊，你懂这个？”
马索罗笑着摆手：“我不懂，我不玩彩票，概率太低，你赶紧点菜吧。”
客人说：“你再帮我看看，我还写了几个数字。”
马索罗抬眼偷偷看看时慧宝偷着笑：“您赶紧点菜吧，要不然领导该骂我不务正业了。”
客人说：“没事，你去报单吧，你点什么我吃什么，别太多就行，还是帮我看看这几个号码。”
马索罗说：“明白。”马索罗直接走到前台自己填菜单：“三道招牌菜，加个例汤。主食就上蒸麦，一屉。”
马索罗一抬头，看见时慧宝。
时慧宝说：“兄弟，好好干你手头的事儿，别跟顾客在这里来回聊了。”
马索罗意气风发：“一会儿中午结账，你看看谁走得菜多。”
还没等时慧宝说话，马索罗又冲着另外一对顾客走上去，堆出满脸笑容跟那男顾客竟然握了个手：“您不是大发集团的姓李的那个董事会主席吗？我在电视上看过您的讲座。”
马索罗尾追着跟上去：“包间没了，后面给您布一张好桌，小姐请。我们今天的招牌菜--”
男顾客胡乱地摆摆手：“推荐你们的特色就行了。”时慧宝一撇嘴，几步跑进厨房去。
马索罗居然把刚才接待的男顾客直接带进厨房里来了，吓时慧宝一跳。
时慧宝说：“怎么回事啊？怎么把客人带到厨房里来了？”
马索罗把一男一女两个客人带过来，冲着时慧宝说：“宝哥，你带着他们从后门走，这是我们厨师长。”
女顾客好像满脸不高兴，男顾客冲着时慧宝点头哈腰地说：“好啊好啊，谢谢谢谢，下次一定还要来吃。”
男顾客这么热情倒让时慧宝不好意思了，领着他们往后门走，男顾客边走边把汽车钥匙掏出来扔给马索罗，马索罗接过来一溜烟跑出去，厨师们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怎么回事。
时慧宝把千恩万谢的男顾客和一脸不高兴的女顾客送出来。夹道里一辆车停下来，摁了几下喇叭，马索罗满脸笑容地下来，两个顾客如蒙大赦跑过去上车。
男顾客非要从怀里掏出钱包给马索罗递钱，马索罗把钱推回去，两个人推推搡搡了几下，顾客才把车开走。马索罗一路小跑回来，想进门时慧宝把门堵上。
时慧宝说：“你知不知道不能把客人往厨房里带？”
马索罗说：“知道啊。这桌客人特殊，那是他的女秘书，本来想让他们美美地消费一把，没想到他老婆过来抄场子了，我不把他们紧急转移了，让他们就在饭店里闹起来，对咱们的生意也不好，咱们就算跟他结个人缘，下次他还来吃。”
时慧宝倒不自信了：“你怎么知道他老婆来抄场子？”
马索罗说：“我买过他们公司的股票，一看就知道，年龄悬殊这么大，不是秘书就是小三。这一桌客人我算给你留住了。”
马索罗从口袋里掏出刚才男顾客给他的钱点了点，分给时慧宝一半：“拿着吧老大。”
时慧宝接过来：“这算你还的钱，以后别玩儿这个。抄场子就抄，咱们这儿是饭店不是贼窝子，还有啊，招牌菜是要推荐，但是你要控制点儿量--”
时慧宝还想说话，小美把后厨房门打开，把头伸出来：“马索罗，前面有客人让你看号码，都找到厨房里来了。”
马索罗说：“来了来了。”从时慧宝胳膊底下钻过去。时慧宝也很无奈。
这一上午，马索罗神气活现已经变成了众人仰慕的对象了。马索罗得意扬扬地举着酒杯：“粤海风炒股联合舰队今天正式成立了，老大你不喝一杯？”
时慧宝低头扒拉饭没理他，大家伙有点尴尬，悄没声地坐下把酒喝了。
徐冰刚端起碗来发现气氛不对：“怎么喝上酒了？”厨师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马索罗笑着说：“大家伙托我拿钱玩儿点股票，反正存到银行里也是死的，拿出来搞一搞，说不定还有得挣。”
徐冰放下碗感兴趣地说：“你想买哪一只啊？”
马索罗说：“得看长线短线了。”
徐冰说：“我不懂，有人劝我买，我天天在厨房里，抽不出时间来看大盘。”
马索罗说着就坐到徐冰身边上，把电视调到股票频道指给她看：“我帮你看啊！这两只，我跟你们打个小赌，把钱扔进去，明天早晨拿回来，百分之十的利润总是有的，快进快出一日游。”
徐冰说：“只有百分之十啊？”
马索罗说：“你熬的时间久了就不止了嘛，这两只股票反复震荡了很长时间了，背后有大推手，每一次震荡都升一点，这是大玩家。”
以徐冰为首的一群人抱着臂仰头看电视，电视上不停地刷新股票，马索罗指的那两只股刷新了一下，众人鼓起掌来。马索罗满脸油光，像新疆人一样一手捂胸，做鞠躬礼。
正是晚上最紧张的时候，时慧宝一边炒菜一边斜着眼看马索罗，马索罗已经换了制服，穿着厨师的衣服背着手来回研究。
时慧宝说：“你怎么给他弄到厨房里来了？”
徐冰说：“我觉得他管理上还是很有一套的，我让他进来当顾问。”
时慧宝把菜盛出来：“他懂个屁。他要这么能赚钱，还至于连顿饭都吃不起，还把自己卖了打工还债吗？”
徐冰从头上把单子撕下来看：“不要瞧不起人嘛。眼看着那两只股票涨上来了，你也买一点儿吧。”
时慧宝嗤之以鼻地说：“你就跟着起哄吧，买股票的事儿都是靠运气。我运气不好，还想留着慢慢使。”
时慧宝光顾了说话，手底下慢了，发现菜炒过了，夹起来吃了一口，摇摇头关了火，把菜直接要往垃圾箱里拨，马索罗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拦住：“不行！”
时慧宝吓一跳，瞪着他：“什么不行？”
马索罗说：“你有没有成本意识？这么好的菜要往垃圾箱里倒？”
时慧宝说：“这菜火候过了，你闪开。”
马索罗伸手把他头顶的锅上贴着的单子拿下来看：“六号桌，照样上，我看过了，六号桌是一对谈恋爱的，正甜蜜着呢，吃什么都不在乎。”
时慧宝把他粗鲁地推开：“去去去。”时慧宝把菜倒掉。
3.忐忑的山寨大厨
徐冰看重了马索罗的经济头脑，便把采购的事儿也交给他了。晚上，徐冰把时慧宝和马索罗叫到办公室里开会，马索罗说：“我检查了一下，厨房里存在十大问题。”马索罗翻开笔记本：“第一，没有成本概念，做一道青椒牛柳，多少油？多少盐？原材料价值多少？每天都要做记录，现在拿出来的东西，冰冻的还好说，新鲜的做不完就扔了，这是不行的。”
时慧宝冷笑：“谁知道客人点不点啊，你这个话外行了。”
马索罗沉住气：“他不点你不会让服务员推荐吗？这一个饭店能覆盖多大地区？有多少固定的人来吃饭？每个季节什么菜的销量高？每天都做详细记录，建立档案，一个月下来就很有用处，一年下来，就可以减少百分之二十以上的浪费。”
时慧宝反驳：“饭店不是做给固定客人吃的，还有很多路过的客人。”
马索罗不紧不慢地说：“对啊，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问题，前台跟后厨不搭界，不配合，要记录，有多少住在附近的熟客？有多少路经此地的散客？什么季节散客多？什么季节熟客多？都要数字化管理。”
徐冰由衷地点头：“对，我们不能对着菜单子做菜，还是要看顾客。”
马索罗得到了鼓励，接着说：“服务员要认清楚，哪桌顾客是什么样的要求？比如说正热恋呢，男的不怕花钱，份儿可以小一点儿，火候过一点儿，都能上，反正他们的目的也不在吃饭，吃也吃不出好来。赶上那全家出来吃的，就一定要认真对付把顾客留下，再或者--”
时慧宝打断他的话：“要把客人也分三六九等？”
马索罗说：“精细化管理嘛，数字化记录，有效化节约。”
徐冰说：“对。”
时慧宝终于爆发了：“对什么对啊？这不是见人下菜碟嘛！我们是饭店，只要你进来，提供的服务质量都是最高的，什么叫份儿上小点儿，火候老点也可以？”
徐冰说：“精细化管理嘛，你不能把他一棍子打死。”
时慧宝站起来：“我到外面搬箱子去了，反正我是不信他。”
早上，素素和几个帮厨往储藏室里抱饭店里进的干货，素素站定了跟进货的人签单子。
素素说：“两头的干鲍六十只，四头的六十只，我们没有要四头的。”
素素拿着单子，跟那个发货的单子对，送货的小伙子急了一把抢过来冲着素素吼：“哪是两头的哪是四头的你知道吗？我送这么多年货，还没见过你这么矫情的呢。你赶紧签完字我走人了。”
素素涨红着脸：“上面明明没有写。”
其他几个厨师在旁边看。送货的小伙子把单子拍在墙上，指给素素看：“下面点了四个点，这就是四头的意思，懂了吗？”
素素脸涨得通红。送货的小伙计嘲笑她：“总价在这儿没有变嘛，难道我免费送你六十只鲍鱼，你当我要娶你啊？”其他厨师笑起来。小钟过来打圆场：“不就认识个四头鲍鱼嘛，看把你横的。你娶谁啊？她还不想嫁给送鲍鱼的呢。”
送货的小伙子愣了一下：“你谁啊？”小钟厉害地说：“我是这儿的副主厨，再废那么多话，下次不让你来送了，换一家，鲍鱼又不是你养的。”
送货的小伙子气势一下子软下来：“大姐，大姐，逗着玩呢，给你张名片，下次还从我这儿进，我瞎逗呢，对不起啊。”小钟甩甩手没理他，素素感激地冲她点点头。
厨房里，小钟把油烧热，嘴里还讲着步骤：“你看，倒油，起沫为止，下花椒。”
素素抱着一罐花椒给她，小钟抓了一把闻了闻：“这不是四川的花椒。”
素素说：“我们这个店花椒用得很少。”
小钟拿过来毫不客气地把半罐都倒进去，又把菜放进去炒，加了高汤，把煎好的鱼整条都放进去。素素闻着油烟直皱眉头。
门推开，李同进来，呛得直咳嗽，愣了一下：“你在干什么？”小钟正两手满抓着两把小辣椒往锅里放，回头冲着李同笑：“我在教她做我的拿手菜。”
李同过来很迟疑地看了一眼锅里：“这是你的拿手菜？你不是粤菜厨子吗？怎么做上川菜了？”
小钟尴尬坏了，张着嘴啊啊的。素素在旁边：“王小姐说她的川菜做得很好，我想见识见识。”
李同沉下脸来：“别乱学，川菜有川菜的规矩，调料都不一样，做不地道就不要搞。”
李同把手里的文件夹子递给小钟说：“劳务合同的范本，你晚上看看，有什么意见告诉我，明天把你那些正本拿过来，我们好签约。”
小钟犹豫了一下：“可能也拿不来了。”
“拿不来？”
小钟说：“今天早晨朋友才拿走，在你办公室复印的。”
小钟看着素素的眼神，突然找到救星一样：“她帮我复印的。”
李同盯着素素，素素也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啊，是啊。”
李同出去了，两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小钟把菜盛出来：“尝尝。”
素素用筷子吃了一口，抬头看看小钟。
小钟笑嘻嘻地说：“好吃吗？”
素素反问她：“你到底是谁？”
小钟脸上笑容立即凝固了：“我是谁？”
素素说：“我帮你撒谎，是感谢你救了我一次，但是你不能老骗我呀。就是想帮你也不行，老大是很认真的人。”
小钟没回答，转身去休息室，把厨师服换了，收拾自己的衣物。素素跟进来。
素素问她：“你晚上不在这里住了？”
小钟扶着桌子无力地坐下来；“我以为瞒过一天是一天，做了这么多年菜，看总能看会吧？”
素素说：“大家都说你不像香格里拉的厨师。”
小钟愣了半天，还没张嘴就哭出声来：“我不像哪个像啊？”
素素诡异地笑笑，把小钟拉过来，替她把头发梳好，重新画了口红。素素把镜子搬过来，小钟睁开眼，看见她自己穿着洁白的厨师服带着高帽，牙套也摘了，微微一笑，已经很像个高档厨师了。
素素得意地说：“你就这个样子，千万不要突然怪笑，还有我的一些做菜的记录，老大来之前你好好地翻一翻，有一两道菜做得可以，然后再慢慢学，你那么聪明肯定能学会的。”
小钟叹息着：“我要早认识你就好了。”
素素把笔记本递给她：“上面有一些菜谱，还有我学厨师以来记下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翻一翻吧，或许有用。”
其他厨师陆陆续续地进来，小钟微笑着冲他们打招呼，大家都看她有点奇怪，李同最后一个进来看看小钟说：“素素，跟我来一下。”
素素跟着李同进了办公室，李同把门关上，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
李同问：“你和新来的厨师有什么关系？”
“没，没有什么关系。”素素心里紧张。
李同忽然问：“为什么把王小姐骗走？”
素素干笑着，指指厨房：“王小姐在那儿呢。”
李同瞪了她一眼，素素低下头去：“我没有。”
李同说：“你有脑子没脑子？我要请行政副厨，早晨我跟她通了个电话，她说你把她骗走了。”
素素说：“我没有。”
李同怒气上来了：“什么叫没有？我不知道你和她什么关系，搞了一个川菜厨子进来，把我请的人才挡在门口，你还敢撒谎，你还想不想干了？”
素素低声说：“我没有。”
李同说：“谁告诉她饭店七点以前必须到？所有厨师都要拖地，你还替她复印了假资料！”
素素被他骂哭了，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我真没有。”
李同心烦意乱地拨电话：“王小姐吗？对不起，我李同，昨天早晨素素怎么跟你说的？哦，啊啊，对不起我知道了。不不不，没有别的意思，误会，一点儿小误会。”
李同挂断了电话，看着低头掉眼泪的素素说：“你什么时候发现她不是王小姐的？”
素素说：“昨天晚上。她本来是跟她男朋友来城里开店的，可是干了一段时间，她男朋友跑了，店也就黄了，她挺可怜的，我想帮帮她。”
李同说：“你还想帮帮她？还是先帮帮你自己吧！王小姐说是一个戴牙套的说她是行政副厨素素！明白了吧，滥好人一个，出去，把那个冒牌货给我叫进来。”
素素说：“啊。”素素只答应，也不挪窝。
李同一抬头：“你怎么还不走啊？”
素素说：“那你得帮她。”
李同说：“你做滥好人还要拉着我。”
李同拉开抽屉找了一张名片递给素素说：“你让她打这个电话，开川菜馆的，他们那儿要人，我帮着推荐一下。”素素高兴地拿着名片就往外走。
下午，素素请了个假，替小钟拉着箱子，送小钟坐车。小钟倒显得没有多么郁闷，她反过来安慰素素说：“你以后经常过来看我吧，我教你做川菜，不过要用我们家乡拿过来的调料。”
素素笑道：“那你干脆回家开店好了。”
小钟变得神色黯然：“回不去了，跑出来的时候爹妈就不同意。”
小钟随即振作着，自己对自己大声说：“我不会回去。我会在这儿变成一个有价值的人。”
素素笑起来。两个人到了车站，小钟从怀里把素素的笔记本掏出来还给她：“你的笔记。”
素素赶紧接过来：“差点忘了呀。”
小钟说：“我在厨房里炒了五年菜，看了笔记很受启发。”
素素笑起来：“笑话我？”
小钟说：“看见你在本子里写，做学徒都要做第一流的学徒，就很佩服，人不是生来就注定不幸的，我会干好的。”
车来了，小钟把行李抬上车，挥手告别。
4.后厨乱套了
粤海风里，收款台的电脑现在变成了看股票大盘的监视器，密密匝匝地围了四五圈人，马索罗敲打键盘如风，一通敲打后扭头冲着他们：“各位，昨天挣到的钱已经回到户头了。”众人惊叹不已。鼓掌叫好。
白楠见状直喊：“再跟！你说跟哪个咱就跟哪个，你不白干，挣了咱们六四开。”
马索罗摇摇头：“不好不好。”
其他厨师七嘴八舌地说：“跟吧跟吧，就这样吧！”还有厨师现场掏钱想塞给他。
马索罗跳在椅子上挥动手臂大声说：“兄弟们，这么小打小闹是挣不着钱的，我到这儿全靠兄弟们照顾，分红就不用了，咱们本金不动，把挣来的钱捆绑起来接着玩，粤海风联合舰队再次出发。”
徐冰正好进门，看见站在椅子上做领袖造型的马索罗愣了一下。众厨师也不敢吭声了，一起散去。马索罗也讪讪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