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速食时代的爱情(4)
徐冰说：“我一层包间--”
时慧宝说：“一层包间流水过十万，利润是多少？现在你把这一层包间就给他们一个乐队用，利润是多少？那些粉丝团，假媒体，花不了几个钱，大家伙工作量也轻一点儿，你没看现在个个眼珠子都是红的？这种大包的团活挺好，我去安排一下，你负责把单子上的海鲜都准备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两辆大客车停在外面，粉丝团里的头儿指挥着群众演员们出来。
粉丝团的头儿熟门熟路地张罗起来：“快点快点，别睡了！想不想挣钱？你们十个人，到车里换保安制服，剩下的记得拿好道具！”
十个小伙子在车里换衣服，剩下的哈欠连天的群众演员被轰出来，吵吵闹闹地，拿着拍手板和荧光棍。粉丝头儿操着高音喇叭，声嘶力竭地喊：“站好了，站好了，咱们先练一遍。”
粉丝团一块儿喊：“古巨基，我爱你！”
粉丝团的头说：“不是古巨基，是苍鹰乐队！是苍鹰乐队我爱你！”
粉丝团又喊：“苍蝇我爱你！”粉丝团喊完哈哈大笑。
粉丝团的头气坏了：“苍鹰乐队！还想不想挣钱了！”
十个换好保安服的小伙子从车里跑下来，粉丝头给他们定位置，放在粉丝们的前面。
粉丝头说：“来，排练一下，弄个洪湖水浪打浪！”
粉丝们向前冲击，前面是保安组成的人墙，都是精于此道的，搞得还是很像模像样的。
粉丝头看着手表骂道：“娱记呢！”车里又下来不少男男女女，也是刚换好衣服，男的边跑边把易拉得领带的拉链拉上，女的把无镜片的眼镜框戴上，有模有样。粉丝团的头儿在发照相机，照相机也是假的，只能闪光，各种颜色的塑料壳。最后一个娱记演员，已经没有照相机了。粉丝团的头儿灵机一动，到道边找了根棍子，上面绑了个易拉罐，递给他：“你就演录音师，黑灯瞎火的反正也看不见。”
粉丝头说：“都听好了，我说喊你们就拼命喊，喊一个小时五十块钱，把嗓子给我喊破，咱们是春节大奉送！”
外面热火朝天，里面也喜气洋洋，厨师们大箱子小箱子地往里扛东西。李大嘴搬着箱子从时慧宝面前过去的时候问时慧宝说：“宝哥，就这群苍蝇，咱能弄不少钱吧？”
“苍鹰！谁再说苍蝇我抽谁，肯定狠挣一笔！都有大红包发！”时慧宝说。
小美没穿厨师衣服，换了一身漂亮的外套：“怎么样，我这身行吗宝哥？”
时慧宝说：“要不要润润嗓子？”
小美说：“您放心吧，不过说好了，我的奖金当场拿。”
时慧宝说：“好好好，快去预备。”小美跑出去。
徐冰打开箱子拿出香槟酒来看，问时慧宝说：“这么贵的香槟他们不会再说咱们黑了吧？”
时慧宝笑道：“你良心过不去，非得给人上好的我有什么办法？”
徐冰说：“两顿饭十万块钱，早知道我也唱歌去了，入错行了。”
时慧宝笑起来说：“跟猪一样，进错圈了，我早就这么想。”
小滑头在墙角接电话，挂了电话大声喊：“老大，来啦！”
厨房里一阵慌乱。
徐冰大声喊：“镜子！镜子！”
过去镜子是小美的活，小滑头好半天才找到镜子，举着给徐冰正装。时慧宝发现，李小嘴从垃圾桶里取出白天那个女经纪人喝过的糖浆瓶，拧开盖一滴一滴地往嘴里滴，沉醉地闻。
时慧宝说：“你嗓子疼自己买一瓶去，不嫌恶心！”
李小嘴笑嘻嘻地把这个糖浆很珍惜地揣到兜里：“秘密。”
6.憋屈的内幕
饭店门外，一辆加长的三门凯迪拉克，缓缓开到饭店门口，徐冰和时慧宝站在门口迎接。
粉丝团的专业程度真的让人吃惊，上百人大喊着“苍鹰我爱你”向上冲，前面的保安演员，恪尽职守，拉成人墙，如波涛撼动，声势惊人。扮演记者的演员们，没等着车停下来，闪光灯就亮成一片，三个吊儿郎当的长头发小伙子和女经纪人下车，粉丝团的强度高出一倍来，完全是如痴如狂。举棍子的哥们极其专业，虽然棍子上挑着一个易拉罐，却一直挑在女经纪人脑袋上，但是沉稳，流畅。
徐冰和时慧宝含着笑容站在门口迎接。徐冰低声对时慧宝说：“太荒诞了，你要不说是花钱请的我完全看不出来。”时慧宝也低声笑着：“谁不知道在家待着舒服，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有粉丝，别忘了签合同。”
话间徐冰微笑着大步迎上去：“粤海风饭店很荣幸能有一个为你们提供晚餐的机会，请跟我来。”粉丝团的喧嚣声继续。
徐冰在正式场合，还是很有气场的，她神采奕奕地带着三个长头发的哥们和还在不停喝糖浆的经纪人一直走进电梯，徐冰站在电梯最前面，电梯门缓缓关上。
电梯到了二楼，电梯门竟然开了，徐冰抱歉地回头笑笑，伸手去按关门键。电梯外站着打扮成食客的小美，双手握拳，头发都直了，玩儿命尖叫，等着电梯门一关，小美的声音像剪子一样剪断了，小美咳嗽着绕过走廊，时慧宝端了一杯水在走廊边等她。小美喝了水，时慧宝从兜里点了二百块钱给她。小美得意地用手弹了一下，把钱揣进兜里下楼了。
包间下面，粉丝团的喊声如潮，三个脸色苍白的长发小伙子面目僵硬地朝着窗下挥手，下面的拍手板和荧光棒齐挥，场面倒也壮观。
徐冰含着笑，亲手布好席位，女经纪人和三个蔫头耷拉脑的乐队成员坐下。徐冰从墙角提出一个早已经布置好的冰桶，晶莹雪亮的冰块上镇着淡黄色的，挂着霜的香槟酒。
徐冰满脸笑容地介绍：“为了庆祝首场演出成功，我们特别订来的法国拉斐特庄园窖藏二十年的皇家香槟，用餐之前，请品尝。”
对面那三个小伙子都来了精神头，盯着徐冰的手。
女经纪人一抬手，声音斩钉截铁地说：“慢。”女经纪人说：“他们今天太累了，明天晚上还要演一场，不是时候。”
徐冰不以为忤，把香槟酒放下，取出菜单放在三个人面前：“这是我们饭店专为诸位订制的菜单，也照顾到你们的家乡和熟悉的口味，单子上所有的菜马上就能做，一支优秀的团队随时待命，而且保证环保健康。如果没有别的异议，我就准备走菜了。”
三个小伙子看着菜单窃喜，交头接耳的。女经纪人看着菜单，脸色阴沉不说话。其中有一个小伙子仰头问徐冰说：“芙蓉蒸膏蟹，是什么菜？”
徐冰笑道：“用最好的活蟹，只取蟹黄和蟹螯的肉，用姜片、葱段、胡椒粉、上好的绍兴黄酒，加少许精盐腌一下。取鸡蛋清，加高汤打匀，再把蟹黄和蟹肉块融进去，小火六个小时蒸熟。不过您放心，这道菜很快就可以出锅，我们中午就开始预备了，十六只大闸蟹，每一只都是我亲自选的。”
女经纪人笑了两声：“很下功夫啊。”
徐冰已经觉得不对了，笑容僵在脸上，用一只手揉着腮帮子：“有什么特殊的口味要求？我们可以随时调整。”
三个小伙子听她介绍完一道菜，就已经馋涎吞落肚了。
刚才问徐冰的那个小伙子哀求地看着那个女经纪人：“听着很不错啊。”
女经纪人阴沉着脸：“你懂什么？”
徐冰再次推荐：“我们也特别准备了各色鲜榨果汁，单是啤酒就十几类，德国慕尼黑的燕麦原味啤酒，苏格兰的淡啤酒，美国的虎牌啤酒，日本的--”
其中一个小伙子实在忍不住了：“冰的吗？”
还没等徐冰答话，女经纪人打断他：“还想喝酒是不是？又不听话！”三个小伙子都不吭声把头低下去，徐冰已经觉得大事不好。
女经纪人啪的一声合上菜单：“三份扬州炒饭，给我来个炒河粉，素的。”
这话对徐冰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彻底震惊当场。
女经纪人看她，不耐烦地说：“愣着干什么？我知道包间收百分之十五的服务费，收吧，我掏得起。”
徐冰把这一口恶气忍下去，低声说：“我有话讲。借个地方。”
女经纪人不情愿地喝了两口糖浆放在桌上，一直走到门口。
徐冰头都快炸开了，低声地说：“你开我的玩笑吗？我这一层的包间都给你腾空了，你却要三份扬州炒饭和一个素炒河粉，你脑子坏了是不是？”
女经纪人鄙夷地看着她：“有问题吗？做不了我们去对面饭店吃。”
徐冰半天没吭声，忍了几次：“我不愿意说脏话。你不能这么干。我把原料都进来了，费时间的菜中午就做上了。”
女经纪人说：“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行吗？你想告我，签合同了吗？谁让你做的？你懂不懂服务业的规矩？客人，就是上帝。”
徐冰手脚冰凉，她想发怒，但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可怜巴巴地说：“大家准备得很累，门口喊的人也很累，我没法跟他们交代。”
女经纪人气焰很是嚣张：“那是你的问题，说到在楼底下狂呼乱喊的那些人，麻烦你告诉他们一声，我们想安安静静地吃饭，叫他们闭嘴！”
女经纪人扭头要走，徐冰抓住她的袖子，又不知说什么。
女经纪人说：“你知道吗，这三个小子是我从酒吧里挖出来，一手托成名的，我跟他们的妈一样，吃了多少辛苦，受了多少气，这钱该我挣。买假发票才几个钱？何必吃到肚子里呢？松手吧你！”
女经纪人走了，门一关，把徐冰孤零零地搁在包间外面。这一层本来就是空的，完全没人，徐步扶着墙，慢慢往回走，基本上还处在半昏迷中。她进了电梯，电梯门一关上，听见她歇斯底里的哭声。
后厨房里，得知情况的一帮血性汉子坐不住了，厨师们群情激愤，李大嘴提着刀，白楠扛着棍子，小滑头和几个三厨也拿着家伙，怒冲冲地往外走，时慧宝过去把门堵上，往回推他们。
“干什么？”时慧宝用力堵住门。
李大嘴说：“上去碎割了那娘们，看着她就不是个好东西，敢玩儿我们！”
白楠说：“她敢这么跟老大说话，我们太没面子了，教训教训那娘们，大不了钱不挣了，让她知道知道，在跟谁说话。”
时慧宝嘲笑地说：“拿自己当黑社会啊？还想再进去是不是？全夹着尾巴给我滚回去，不服气是不是？”
几个人倒是不敢往外走了，也不愿意就此罢休，磨蹭着原地晃。
小滑头嘀咕：“做那么多菜怎么办啊？”
“闭嘴。咱们这儿是饭店，是伺候客人吃饭的地方，客人就是上帝，客人说什么是什么，你们上去闹，生意还做不做？这事儿一登报，后厨房成了黑社会了？不想要饭碗了？哪一个再起这心，我打断他的腿！”时慧宝努力压着火。
其他几个人倒是不吭声了，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垂头丧气。时慧宝走到小美身边，拍拍她的肩把她带到门口，低声问：“休息间收拾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