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速食时代的爱情(5)
时慧宝说：“你现在推一车饮料上去，告诉她，饮料是我们免费赠送的。休息间随他们用，玩儿到几点都可以，点餐或者要饮料，就打电话到楼下来。”
小美愣了半天，不懂什么意思。
“要微笑服务。”时慧宝盯着她。
徐冰极度郁闷地回到办公室，时慧宝推门进来的时候她还站在桌旁，一脸狰狞地摁计算器，地上像战场一样，各种东西，飞了一地。
时慧宝从地上捡起东西放在桌上：“你这是干什么？不就是遇见流氓了吗？”徐冰举着计算器给他看：“这是亏损的钱。我一头撞死算了，打了一辈子鹰，今天让鹰叼了眼睛去。”
时慧宝把计算器拿下来放在桌上：“这点钱饭店还赔得起。别生气了，不值得。”
徐冰苦笑着说：“怎么赔？从年二十九到今天大家都没休息过，你不能到了发红包的时候告诉他们，对不起，钱扣没了，拿两瓶香槟酒回家过年吧，我说不出口。”
时慧宝说：“你把这事交给我，我来处理，你现在先睡会儿，把自己的心情弄好一点儿。”
徐冰说：“我真恨我自己。”
“只当被狗咬了一口，犯不上着急，你犯不上你明白吗？不许再管这事儿了，你已经犯过一回错了，现在解除你在这件事情上的权力，后面的事我负责。”时慧宝说完推门出去。就是这一刻，徐冰突然有点儿信他了，第一次觉得时慧宝的背影其实还蛮有男人味儿的。
后厨房里，时慧宝也没什么主意，来回走。小美推着空车撇嘴进来：“免费饮料，全喝干净了，都在休息室里听摇滚乐呢。那女的说明天晚上还来，我真想抽她，吃亏难受，占便宜没够的东西！”
时慧宝心烦意乱地摆摆手：“你闭嘴！”时慧宝被箱子绊了一下，愣了半天，地上是一堆泡沫塑料箱。时慧宝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个饭盒。
时慧宝说：“怎么没人管了呢？楼上的人是人，楼下的人就不是人了？李小嘴，过来帮我抬！”
粤海风门口，粉丝团、保安团、记者团的临时演员们都坐在台阶上美美地吃扬州炒饭。李小嘴负责发。时慧宝也捧了一盒吃，愁眉苦脸地坐在那儿，他旁边两个粉丝团的小伙子，不像吃饭，像往嘴里倒，两下就吃得干干净净。
时慧宝笑起来：“慢点，守着饭店怕饿着你？管够。”
一个小伙子一脸赞叹地说：“这炒饭太好吃了，太香了。”
时慧宝把自己的一盒递给他说：“香就多吃。”
另一个小伙子仰慕地看着楼上：“其实我只要天天能吃上这样的炒饭我就满足了。楼上他们都得吃什么好的呀？”
时慧宝说：“他们吃的跟你一样，信不信在你。过年不回家啊？”
小伙子说：“春节期间活儿多，挣钱呢。”
时慧宝说：“你们平时吃饭也没点？”
小伙子说：“有时候吃得上有时候吃不上。”
时慧宝说：“你们平时住在哪儿？没有厨房吗？给自己做点，饿着怎么行？”
小伙子说：“平时睡在立交桥下面，我来的时间短，他时间长，你不信问他。”另一个小伙子拼命冲着时慧宝点头，把外套脱下来露出个白背心，上面全是签名，一看就有年头了，小伙子还指着后背得意扬扬地说：“看了吧，最早的一个是费翔的。”
时慧宝想笑没笑出声来：“我真想请你们好好吃一顿。”小美匆匆忙忙从后面跑出来在时慧宝耳边说了几句。时慧宝吃了一惊，站起来走了。李小嘴跟在他后面。
时慧宝、小美和李小嘴匆匆忙忙走在走廊上。
小美说：“我是进去想结账呢，他们也不走，在里面听音乐，让我们找经纪人谈，我在外面敲了十分钟门愣是不开，我怕她出什么事。”
时慧宝没吭声，一推门，巨大的摇滚乐声浪袭出来。休息间里，三个乐队成员喝着免费的啤酒又蹦又跳。
时慧宝过去把门关上，敲包间里卫生间的门：“您需要人帮忙吗？呸！您开一下门！”时慧宝怎么都别扭，从口袋里掏出万能钥匙给小美，然后扭过脸去。时慧宝一扭过脸，就看见李小嘴把桌子上放着剩的半瓶糖浆拿起来仰头喝。
小美开了门，惊呼了一声，时慧宝一步跨进去。女经纪人着装整齐坐在马桶上，脑袋倚着墙，死了一样一动不动。梳妆台上还放了一瓶喝了一半的棕色的糖浆瓶子。
时慧宝测了一下那个女经纪人的鼻息，才松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醒醒？醒醒？”女经纪人乱晃，一点儿醒的意思都没有。
时慧宝一扭头，糖浆瓶子没了，时慧宝对小美说：“咱们出去吧，她什么事都没有。”
李小嘴快走几步，被时慧宝一把拽过来夹住脖子。
时慧宝说：“我有话问你。”李小嘴乖乖地跟他走了。
粤海风门外李小嘴、小滑头还有几个服务人员在清扫地上的饭盒。之前那辆三开门的凯迪拉克开过来，这次既没有粉丝团也没有记者团，外面静悄悄的，里面灯火通明。车停。车窗按下，没人下车。
时慧宝含笑站在门口等候，快速跑下来把门拉开。女经纪人冷冷地看着他。
时慧宝礼貌地说：“请，包间已经准备好了。”
女经纪人爱搭不理地扭着屁股下来，三个小伙子跟在她后面。时慧宝引着他们进大厅。
经纪人和三个小伙子一进大厅，顿时被镇住了，大厅里都是人，还是那一百来个群众演员，桌子上饭菜丰盛，杯里盛满啤酒。
众人大声欢呼：“我爱苍鹰！”
这一次再也没有排练的痕迹了，香槟酒打开，泡沫飞到天上，溅了三个小伙子和经纪人一身。他们完全傻了，粉丝们拥上来，有抢着签名的，有抢着握手的，三个小伙子本来还有点拘谨，啤酒一喝，场面就完全失控了，女经纪人大声地呵斥他们，屋里放着苍鹰乐队的歌，什么都听不见，反倒被越挤越远。
女经纪人突然看见时慧宝满脸笑容地看热闹，冲过去一把抓住他，拽着他就去后厨。后厨房里，厨师们个个喜笑颜开，加倍努力，一排排菜，一瓶瓶酒推出去，徐冰和其他厨师一样奋力干活。
女经纪人砰的一声撞开门，拉着时慧宝进来，发现厨师们都笑眯眯地看着她。女经纪人更吃惊了，歇斯底里地冲着时慧宝喊：“你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时慧宝说：“请歌迷会吃饭啊？”
女经纪人怒吼：“我不会付款的！我不会掏一分钱的！我现在就要走！我没签合同！我不会答应任何事情！我是懂法的！”
时慧宝笑笑：“到办公室来，我们聊几句。”
等着时慧宝和女经纪人从另一扇门出了厨房，厨房里的人都笑起来，虽然疲惫，笑得格外开心。
办公室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了，时慧宝请那女经纪人坐下，给她倒了杯水，自己坐在对面。
女经纪人还不依不饶地说：“我是混过江湖的人，不要拿我当三岁小孩，你们请吃饭你们自己掏钱，我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
时慧宝没说话，从桌子底下拿出一瓶那女人喝过的糖浆拍在桌上。
女经纪人眼一瞪：“好啊，偷我东西。”
时慧宝从桌子底下提出一袋子糖浆瓶，哐的一声扔在桌上。女经纪人吓了一跳，不吭声了。
时慧宝指着瓶子说：“这儿是饭店，我是厨师，吃扬州炒饭的客人我们欢迎，吃豪华美食的客人我们也欢迎，保证让客人满意，是我的职业，欢迎所有客人。可是只有一种客人不欢迎，就是在店内服用非法药品，毁坏我饭店名誉的。”
女经纪人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时慧宝说：“这批糖浆，五年之前就已经禁止在药品市场上出售，里面含麻黄素超量，事实上这算是轻微的兴奋剂药品，和毒品只差一步，法律上严禁服用，地下歌厅和非法场所才出售，销售者判刑一到三年，非法服用者拘留半个月。想让我报案吗？”
女经纪人心里慌，嘴上还硬：“这不是我的。”
时慧宝说：“你回头去跟警察解释吧。”
女经纪人仰着头：“拘留我半个月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时慧宝笑道：“话不是这样讲，你说你在江湖上混过，咱们就聊聊江湖，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就是规矩，你玩儿我们一道，已经就不对了，我可以让一步，认赔。你跟我们老大说那么没礼貌的话，实在是太没有江湖规矩了，占了便宜还损人，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女经纪人嘴硬：“我不是被吓大的。”
时慧宝说：“上半夜想想自己，下半夜想想别人，我查过，你把这三个人带出来不容易，这件事情一爆出来，乐队卷到丑闻里，你的事业就完了。为了几万块钱，何苦呢？我们的厨师更不容易，起早贪黑，你随便一耍性子，让他们赔偿损失，你于心何忍。你让我一步，我让你一步，好不好？”
女经纪人心里面屈服了，还是别扭不过来：“几万块钱，让那帮人吃？你们拿我的钱不当钱！”
时慧宝笑了站起来，找个垃圾桶把糖浆瓶子扔进去：“你们就是不会做买卖，给人家一天五十块钱，怎么能让人家真心喜欢你？我帮你把钱花了，这一顿饭吃下来，这些粉丝的儿子都是你们的粉丝，不是组织的，是真的！”
大厅里已经喝成一片了，一盘菜刚上来，瞬间就没了，三个小伙子坐在粉丝堆里，只剩下张着大嘴笑，灌酒了。
时慧宝跳在桌子上，拍拍手大声喊：“我爱苍鹰！”场面又掀起一个高潮。粉丝跟着鼓掌大声喊，新的香槟又被打开，酒柱在空中喷洒。
“我爱苍鹰！”
女经纪人咬牙切齿，只能什么话不说了，夺过一瓶香槟，就着瓶大口喝。
时慧宝指挥服务员上菜，各桌敬酒。时慧宝也喝得五迷三道，女经纪人搂着他的脖子，说不上是哭是笑，她也喝多了。
后厨房里的菜已经走空了。小美拿着一张金色的银行卡跑进来，徐冰拿着卡在POS机上一刷，POS机不久往外吐条，大家把耳朵趴在POS机边听见“嘎达、嘎达”的声音好像听见金钱落袋一样，爽死了。
小美跑着回去，把卡还给女经纪人，又把笔递给她。女经纪人醉得乱笑，趴在时慧宝背上，签了账单。就这样，整个餐厅里喝倒一片，一片狼藉的大厅角落里还有人睡着的呼噜声。
第二天清晨，大厅里烟雾弥漫，到处都是空酒瓶和空菜盘子，地上，椅子上，全是睡得乱七八糟的人，地上狂欢刚刚结束。三个乐队成员睡在歌迷中间，女经纪人抱着酒瓶子，坐在椅子上仰头睡。
时慧宝拿着女经纪人签完的账单，小心翼翼地迈过躺在地上睡觉的人，走到账台前，把它插到账本中。
同样的，厨师休息室里，横躺竖卧地睡着的厨师们一个叠一个。徐冰旁边有个空，时慧宝挤着坐下来，脑袋倚着墙想睡，徐冰醒了。时慧宝刚想说话，徐冰冲他嘘了一声，示意把地方让给他。时慧宝还想客气，徐冰轻轻按了一下他肩膀，他才躺下来。时慧宝也困倦得要命，感激地点点头，刚躺倒，就睡着了。徐冰一仰头，看见熹微的晨光从窗户里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