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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玉莲花酒吧

书籍名:《秘令:黑衣特警侦破密案纪实》    作者:梵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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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处住所是徐虎颇动了一番脑筋才选中的。

  这是一座旧式的建于八十年代的24层塔楼,它被周围高低不等各式各样的新式楼房包围着,和周围的建筑相比,显得有些老旧和寒碜,但是徐虎看上它的就是这一点,不显山不露水,一看就是城市低收入阶层的居住区,在当今社会收入差距愈来愈明显的情况下,有钱人和过来过去的人谁也不会多看它一眼。

  徐虎知道,在一般人眼里,花钱如流水的有钱人绝对不会住在这里,这里的居民基本上都是早出晚归踏踏实实挣工资的普通老百姓,警察也不会把这座其貌不扬的旧楼和自己联系起来,俗话说低调做人,百灾不招,这话什么时候都是至理名言。

  当然,徐虎心里也清楚,自己的低调其实是有些不得已,那是为了防着警察。

  跑出来以后,他给吴天桂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们劫持了一个小女孩后,他脑子一下就大了,他通读过刑法总则和刑法条文,也熟悉警察各警种的职权范围,劫持人质,这可是属于暴力犯罪的一种,起刑就是十年,而且最要命的是,据他所知,劫持事件是归特警管辖,那帮人全是不怕死的主儿,而且破案率极高,现在看来,特警应该已经把自己纳入了他们的搜捕范围之内,但是事情的关键,还要看吴天桂能不能被警察抓住后咬牙扛过去。

  这是两个人今生今世的最后一次通话。

  电话里的吴天桂声音有些沙哑,但还不显慌乱,临挂机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徐哥,兄弟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吧!”说完就关了机。

  徐虎心里一下子涌上了一堆说不清的酸甜苦辣和隐隐的自责,他冲着布满阴霾的夜空低低地吼了一声:“兄弟,我对不住你了!”

  离自己住的楼还有二百米时徐虎钻出了出租汽车,这是他的习惯,兔子不吃窝边草,雁过不留痕,他自信,这要是在过去,自己一定是个不错的特工人员,他常常在心里把自己比作20世纪70年代国际知名的大毒枭、委内瑞拉人卡洛斯,那家伙极其残忍狡诈,常常令警方束手无策,不过,他最后还是栽了,唉,兔死狐悲呀!

  徐虎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要是吴天桂至死不降或者拒捕,就有可能当场被击毙,那样的话,自己就少了一个后顾之忧,当发现自己竟然生出了这个无法启齿的念头后,他抬手便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同时还骂了自己一句。

  楼门由于破旧,已经基本关不住了,徐虎轻轻推开门,一闪身进了楼,由于没到夜间12点,所以电梯还在运行,但是徐虎从来不坐电梯,自从一年多以前住到这里来,他从来都是一步一步地走上19层的,为的是尽可能避开闲杂人的目光,给自己多保留一份安全。

  这个19层的一室一厅是他从一个温州人手中转租下来的,那人是做小家电生意的,徐虎通过朋友认识他后,得知这房子的主人在外面还有一处住所,是通过和老婆假离婚弄到手的,房子到手后两口子又复了婚,并把这所多余的房子租了出去,成了京城的“吃房租专业户”。

  温州人精于算计,当他得知徐虎愿意再多掏500块钱,把这房子从他手里转租过来时,他沉吟了两秒钟就答应了,当然徐虎有个条件,就是表面上温州人仍是唯一的承租人,以后关于租房的有关事宜仍由温州人出面,略加思考后他又答应下来,毕竟500块钱还是一笔不大不小的收入。

  有了温州人当托儿,徐虎便在这里踏踏实实地住了下来。

  徐虎轻轻打开房门,粗粗地洗了一把脸,便和衣躺在了床上,吴天桂的那句话就像小刀一样刮在他的五脏六腑之间,一喘气便隐隐作痛。

  由于“志趣相投”,两年前两个人走到了一起,他们在许多方面都非常相似,就连和老婆的关系上都如出一辙,相同的人生轨迹使两个人惺惺相惜,在贩毒这条路上他们从来没有闹过矛盾,更没有翻过脸,甚至在将来有了大钱去哪个国度安身的问题上,他们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新加坡而不是美国或者澳大利亚和加拿大,因为他们觉得那些地方聚集了太多的华人,甚至聚集了太多的贪官,污染了那里的环境。

  俗话说,宴席终有一散,徐虎一直提心吊胆的这一天终于来了,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吴天桂会不会把自己抬出来。

  徐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过起了电影。

  他想起了自己搏击生涯中最精彩的一次角斗。

  对方是泰国人心目中的英雄之一,一位以凶狠著称的拳手蓬猜。刚上场时,徐虎并没有全力出击,面对蓬猜咄咄逼人的拳脚,他采取稳守反击的策略,希望借此消耗蓬猜的体力,但天性凶狠的泰拳手却另有打算,他想借着对方没有主动进攻的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对方打倒,以便达到速胜的目的。

  蓬猜果然是个优秀的搏击高手,一旦目标确定,他便把看家的本领使了出来,拳脚并用,膝肘交加,让徐虎着实有些费力招架,泰国拳手从小就在师傅的严酷管教下苦练膝部和肘部的击打能力,他们的膝部、肘部和脚部都有一层厚厚的老茧,击打在对方身上会令人痛入骨髓,正因为如此,泰拳选手才会目空一切,谁也不放在眼里。

  第一二个回合,徐虎表面上明显不占上风,四周观众席上的泰国看客开始疯狂起来,欢呼声、口哨声、呐喊声,还有嚎叫声顿时响成一片,令人震耳欲聋,拳台下面虽然也有少量中国观众在为徐虎呐喊助威,但终归人少,声音盖不住泰国观众。

  第三个回合开始,蓬猜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上了场,场上顿时一片沸腾,体育场的顶盖几乎都要被掀了起来。等到徐虎上场时,场内顿时鸦雀无声,那些泰国观众似乎并不情愿把掌声抛给这个中国拳手,就在有些冷场的瞬间,中国观众席里忽然齐刷刷地响起了“中国人加油”的呼喊,徐虎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一下子加速流动起来,接着浑身好像生出一股抑制不住的杀气,他抬头向四周的观众扫了一眼,观众席上一下就安静下来,后来有人告诉他,他当时的眼神就像狼一样,幽幽地泛着令人害怕的绿光,压住了泰国观众的呼喊。

  徐虎拼了,他没有按照教练的意图打,而是采取了一种以命相搏的战法,当对方用膝、肘向他击打过来时,他不但不躲闪,反而用自己的拳脚和对方迎面相撞,这种搏击方法实际上就是“玩儿命”,它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对方,搏击比赛正在变成一场亡命厮杀,成了一场流血的游戏,谁害怕谁就赶紧退出,否则性命难保。

  教练急了眼,在下面大声喊叫,让他赶紧改变战法,输赢不要紧,别把命搭进去。但徐虎已经杀红了眼,他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透支,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而对方也一定到了崩溃的边缘,他脑子里的一切都凝固成了一个点,就是一定要在自己倒下之前击垮对方,他甚至想像狼一样咬死对方,因为除此之外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当时看台上的山呼海啸声忽然静了下来,观众全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场像古罗马角斗士一样的血腥厮杀。

  徐虎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狼,正和对面的那只野兽拼命撕咬,而且嘴里都沾满了对方鲜血淋漓的皮毛。

  第三个回合就要结束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是气喘吁吁,站立不稳,浑身冒着虚汗,他们用眼睛互相瞪着,谁也不轻易出拳,徐虎瞅准一个空子,挥起右拳砸向蓬猜的耳根,蓬猜下意识地用左手一挡,不料竟然没有挡住徐虎用尽全身气力砸向自己的这一拳,蓬猜晃了两晃,用不解的目光盯着徐虎,然后两腿一弯訇然倒在了地上。

  徐虎至今记得,当时场上死一般寂静,只有裁判用马来语读秒的声音回荡在空中。读完秒后,徐虎再也坚持不住了,他两眼一黑,栽倒在教练的身上,不过他听见了一声枪响,那是一个失败的赌拳者自杀的枪声。

  那场比赛不久徐虎就因伤退役了,后来有人问他怎么拿下的这场比赛?徐虎轻描淡写地回答说,那孙子太牛,把自己惹火了。

  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那场比赛是绝对输不得的。

  可是现在,他竟然成了亡命天涯的国家要犯,这前后的变化太大了。他常常心生悔意,想把脚拔出污泥,回家和女友周丹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但思前想后,还是打算提着脑袋干几年再说,谁让这金钱的诱惑力这么巨大呢?

  夜深了,徐虎泡了一碗统一牌方便面,然后又躺在沙发上仔细琢磨起他和吴天桂的事情来。

  吴天桂现在怎么样了?是被抓了还是被打死了?依徐虎的分析,被抓的可能性大,但是也不排除被击毙的可能,不管怎么说,吴天桂的生与死和他徐虎今后的去向有密不可分的关联。

  一直到后半夜,徐虎才得出一个结论:吴天桂轻易不会出卖自己,可如果警察真的抓住了他的软肋,用他老婆来说事儿,那后果就会很难想象,徐虎太了解吴天桂了,他可以为老婆去死,老婆是他心中的唯一,但是,让吴天桂出卖朋友,也绝对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如果事情发生了,他一定也是出于无奈。

  不管怎么样,半个月之内吴天桂肯定不会吐口儿,徐虎相信这一点,至于以后,那就很难说了,人算不如天算,事到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吧。

  徐虎翻了个身,然后沉沉地睡了。

  经过苦苦思索和反复权衡,吴天桂终于交代了他和徐虎共同参与的贩毒事件,同时还交代了一个与他们一直保持联系的民营制药厂。据吴天桂讲,这个药厂由于经营不善,导致连年亏损,职工发不出工资,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从别人手里买了一份制造冰毒的配方,经过考察,在冰毒越来越受到瘾君子们的欢迎,市场越来越看好的形势下,这家药厂几经徘徊,终于踏上了不归之路。

  但是,当几次被问到徐虎现在可能的藏身之处时,吴天桂都采取了回避,说不清楚徐虎现在会在何处藏身。

  季枫和李寻没有硬追下去,案犯在某些关键的问题上暂不交代,这是一种常见的现象,现在需要的不是双方矛盾的升级和僵化,而是要保持一种平静和缓的气氛。季枫和李寻两个人相互配合着,时不时地在一些细节上对吴天桂进行点醒和语气上的引导,整个审讯过程就像一条顺势流淌的河,表面上河水显得波澜不惊,缓缓和不动声色地慢慢向前流去。

  四个小时以后,这场特殊的对话终于结束了。

  吴天桂的内心应当经历了剧烈的挣扎,审讯结束后,周可心发现他面部的肌肉居然有些塌陷,而且双目无神,短短的四个小时似乎让他苍老了好几岁。

  备显疲倦的吴天桂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接连两次都没有成功,一时显得有些狼狈。

  “午饭将就一顿吧,两袋方便面,够不够?”季枫凑过来问他。

  吴天桂点点头,“戴罪之人,不敢有那么多讲究,有什么就吃什么吧。”

  楼下的食堂早就没饭了,由于一直在等着审讯结束,章大为和李同、冯禹三个人也没顾上吃饭,章大为便建议去辽阳春看看。

  辽阳春是个东北风味的小饭馆,离队部也就不到300米,章大为是东北人,喜欢这里的口味,一来二去队里的人也认可了辽阳春的饭菜,开始成了这里的常客。

  老板是个东北小伙子,由于这些人经常到这儿来吃便饭,所以彼此也就渐渐熟识了,他知道这些人的习惯,每次来这儿都只点菜和主食,基本上不要酒。

  拿着菜谱的季枫看了看大伙:“今天我做东,小周调到咱们这儿来,咱们以茶代酒,我代表全队表示欢迎。”

  李同插话说:“大哥,是真欢迎还是假欢迎?你不是老耿耿于怀那两位待了几个月就调走的女同志吗?”

  季枫瞅了一眼周可心,微微笑道:“这回是真欢迎,小周的表现你们也看见了,她和调走的那两位可不是一码事儿,有点儿鉴湖女侠秋瑾的味道,是不是?”

  周可心脸有点儿红了,“季大哥,你可别夸我,前天晚上我和章大哥开车去现场的时候,他车开得太快,把我吓得够呛,我当时都想让他停下来自己打车回去呢,想起来真够丢人的。”

  几个人都忍着没乐。

  季枫接着问:“你那双节棍是跟谁学的?是跟你父亲?”

  “不是,我们家离什刹海体校比较近,上初中时候我在体校武术班学的,我们总教练是吴彬,算起来我和李连杰还是师兄弟呢。”

  李同好奇地接话说:“双节棍抡下去的力量究竟有多重?50多公斤?”

  周可心淡淡一笑答道:“不算重,也就300到500公斤吧。”

  见桌上的几个男人全都有些瞠目结舌,周可心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这样的力量要是打在身上,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骨断筋折。”

  动作麻利的小老板端上两盘菜:一盘醋溜土豆丝,一盘地三鲜。这是饭馆最拿手的菜,这些人每次来这儿吃饭都少不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的话题自然转到吴天桂身上,

  “大哥,吴天桂交代得怎么样?”李同和冯禹是最先和吴天桂接触的人,也是最先扯开吴天桂心理防线的人,因此对这次的审讯结果自然格外关切。

  季枫沉吟着没说话,李寻看了看他,然后替他回答说:“基本上可以,就是没讲徐虎可能落脚的地点,但是看得出来,他每交代一件案子,内心都会十分痛苦,要不是心里存着老婆孩子,估记他不会撂这么多,不管他是为了老婆还是天良发现,起码当时在他心里,对徐虎的揭发就是一种出卖。”

  “吴天桂和‘大富豪’张子强还不是一类人,张子强这些人在庭审的时候相互乱咬,简直就是一群疯狗,可吴天桂不一样,他还希望坚守自己所谓的道德底线,所以他今天一直没有交代徐虎落脚的地点。不过我没逼他,逼他没用,只能等到了看守所以后,再慢慢做工作。”季枫向大家坦承自己的想法。

  小老板端来了辣子红烧鱼,这是季枫专门为周可心点的。

  “尝尝,小周,这也是他们这儿的招牌菜,自创的品种。”季枫用筷子指点着。

  “这么大两条?哪儿吃得了?”

  季枫看着章大为笑道:“没关系,剩下的让大为打包带走,他们家养了只猫,名字挺怪,哎,大为,你养的那只猫叫什么名字来着?”

  正在闷头吃饭的大为应道:“大名叫章妮,小名叫丢丢。”

  周可心心想,一只小猫,怎么起了这么怪的名字,她也喜欢小动物,觉得和它们在一起时心里很放松。

  李同问章大为:“章哥,怎么起了这么怪的名字?弄得和外国猫一样,是朋友送的?”

  “捡的。去年12月底的时候,那天下大雪。我半夜11点多才回家,就看楼门口台阶上有个东西在那儿趴着,我凑近了一看是只小花猫,也就三四个月大,我用手扒拉它,身上都快冻僵了,再过一会可能就给冻死了,估记是被人遗弃的,我犹豫了一下就给抱回家了。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我妈说就叫丢丢吧,省得再让人给扔了。这个小猫也真通人性,它好像明白是我救了它,每次只要我一回家,马上就粘着我让我抱它。一到这时候我就想,是什么王八蛋把这么懂事儿的小猫给扔了?他怎么不把自个孩子扔雪地里呢?”章大为说着来了气,“叭”地把筷子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

  大家都被章大为的话逗笑了,周可心也笑了,她悄悄问季枫:“季大哥,我有点儿弄不明白,一个大男人敢用狙击步枪去击毙罪犯,怎么能对一只快被冻死的小猫产生那么大的恻隐之心呢?我真的想不明白。”

  季枫笑着说:“你去问他自己吧,我恐怕也说不明白,人性这东西太复杂。”

  从辽阳春出来,季枫一边走一边说:“同子,你一会儿和冯禹往看守所送吴天桂,小周麻烦你把往预审送的材料整理一下,你要是愿意跟着去也行,正好熟悉一下过程。”

  吴天桂被带出审查室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冯禹安慰他说:“别多想了,到看守所好好儿休息两天,跟预审都说好了,他们这两天不提审你。”李同也说:“到了看守所有什么事儿就跟预审员说一声,他会通知我们。另外刚才你们当地派出所来电话,说你爱人带着孩子要来北京看你,我们说让她先别着急,现在还不成,到时候我们会通知她,你就放心吧。”

  吴天桂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快下楼梯的时候,吴天桂忽然站住了,他红着脸,嘴唇有点哆嗦地问:“我……我想看一眼那盆绿萝行吗?”

  冯禹和李同一时没弄明白,同时问道:“你说什么?什么绿萝?”

  周可心说:“我知道,上午审他的时候我在屋里放了一盆绿萝,让他去看看吧。”

  吴天桂心情复杂地瞧了周可心一眼。

  那盆绿萝仍然在窗台上放着,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它的枝干和叶子上,那阳光已经有点儿西斜,因此罩在它身上带了一丝暖暖的黄色。

  几个人都没讲话。

  “我们家也有这么一盆绿萝,是几年前我老婆养的,和它几乎一模一样,早上我看见它的时候心里就想了半天,以后可能不大容易见了。”吴天桂的眼圈开始发红,看得出来他在尽力控制着,“行了,谢谢你们,你们送我走吧。”

  从看守所回来的路上,李同接了个电话,是一个高中同学打来的,这个同学两年前在后海开了一家名叫玉莲花的酒吧,据说生意挺火,他和李同关系一直不错,再加上两个人有日子没见面了,因此便想约李同来坐一坐。

  “哥们儿,我这儿还有两个同事呢。”李同回应道。

  “一块儿过来!”电话那边很干脆。

  “是不是跟老大打个招呼?”冯禹有些犹豫。

  李同笑了笑,“早就打了,今天晚上的时间让咱们自由支配。”

  到玉莲花的时候,李同的那位同学已经等候在装潢气派的大门口台阶上了。

  周可心在一旁悄悄地打量着他:瘦高个儿,短短的中分头,鼓鼓的鼻梁让人很容易联想起鹰隼,大概是为了彰显个性,下巴还留了一圈儿胡须,显得颇有范儿。

  “李醇,我高中同学,是我最好的哥们儿,”落座后李同介绍道,“高中的时候我们俩是班上有名的‘文学二李’,后来他上了政法大,我去了警院,他们家是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有名的经济学家……”

  李醇忙打断说:“咳,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值一提,现在不讲这个了,再讲这个就老土了,现在讲究的都是什么千万富翁、亿万富翁、一掷千金、挥金如土,是不是李同?”

  李同问:“这话是谁说的?”

  “谁说的?反正不是我,前些年媒体上不是净宣扬这个吗?”李醇反问。

  李同没再接话,他环视了一下酒吧奢华的四周,然后用眼睛直愣愣地瞅着李醇问道:“老兄,你跟我实话招来,你这个地方到底花了多少钱装修的?300万,不多吧?还不算设备,这么多钱都从哪儿黑来的?啊?”

  周可心和冯禹全都转过脸来瞧着李同,他们觉得这话实在是有些太唐突了,会让对方下不来台。

  李醇微微一笑:“社会上黑钱的人有的是,可轮不到我头上,我这钱来得干干净净,谁来查我我都不怕。”接着开玩笑地指着李同说:“别干警察了,到我这儿来吧,给我当个副总,天天吃泰国餐,怎么样?”

  还未等李同回答,从门外袅袅婷婷进来几位女子,把在厅堂里就餐客人的目光一下吸引了过去。

  李同目不转睛地盯着其中一个人高马大的艳丽女子,看了足足有五六秒钟然后长出了一口气自语似地说:“他奶奶的,天仙下凡吧?”

  周可心顺着李同的目光看去,见那女子果然美艳绝伦,她边走边目光流盼地四处环顾着,当她扭脸看见李醇时,便含笑冲李醇点了点头,然后笃笃地踩着高跟鞋上了二楼。

  “怎么个情况?认识?”李同把脸转向了李醇。

  “常来的一位客人,点头之交。”李醇说罢喊来服务员,让他把两份菜单放到了桌子上。

  “瞧上人家啦?”冯禹瞅了周可心一眼,然后问李同。

  周可心假装在低头看菜单,她明白这种纯属男人之间的话题女人最好不要介入。

  “这女人不一般哪,是不是?”李同又把脸转向了冯禹。

  冯禹边看菜单便顺口回答说:“不知道,大概又是傍着什么款爷的女人吧?”

  “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李同仍在自言自语。

  “是在梦里吧?梦中情人?”李醇又开起了玩笑。

  “别开玩笑,这女人一定有些来历,是不是李醇?你可别不告诉我。”

  “真想知道吗?”李醇放低了声音问。

  两个服务员把几杯饮料轻手轻脚地放在了桌子上,然后颇有礼貌地介绍说:“调酒师刚刚调好的蜜桃酒,是我们李总吩咐做的,地道的泰国风味,请几位慢用。”

  李醇端起酒杯,瞧了瞧其他几个人,“各位,先品一品我们的蜜桃酒,完了咱们再上菜,这东西说是酒,其实基本没有度数,你们就放心吧,服务员!赶紧把辣汁鱼和绿咖喱鸡上来,那份三味对虾再等一等,一会儿你们听我招呼,明白了吧?”

  服务员刚走出两步,李醇又喊住他们吩咐说:“楼上那几位女士先替我招待好了,一会儿我就上去。”说完他扬起右手冲大堂的一个角落打了个“响指”,就见坐在角落里的几个拿着各种乐器的年轻人马上一阵拨弄,接着大堂中便飘荡起充满热带风光情调的《草裙舞》。

  周可心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场合,她有些不太习惯,甚至觉得这里带有一点暧昧的味道,李醇大概看出了她的惶惑,便轻声问道:“周警官,是不是不大习惯?”

  “没有,挺好的。”她有些嘴不对心。

  李醇笑了,“我看出来了,您没说实话,没关系,李同是我铁瓷,发小儿,你们几个能赏光到我这儿来,那是给我面子,是不是同子?”

  正在慢慢品着蜜桃酒的李同笑而不答,李醇原来嘴皮子没这么利索,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年后没想到有了长足长进。

  “我现在是个俗人,不像你们,都是国家精英,你们别笑话我,”看来李醇也是有一肚子话要讲,他招手问服务员要来一杯XO,然后接着刚才的话说:“李同知道,其实我上大学那几年就没少接触商场和生意上的事儿,为什么呢?我有个先天条件,就是我大哥大姐他们常年来往于大陆和东南亚做生意,有时候寒暑假的时候就带上我,这两年,我算弄明白一件事”,他停住话头,往蜜桃酒里兑了一些XO,然后接着说道:“这世界上最不讲信誉的就是他妈有些中国商人,前几年的时候,这你们都知道吧?有的中国商人把人家俄罗斯人蒙惨了,以次充好,羽绒服里给人家掺破鸡毛,现在俄罗斯人一提中国人就摇头,依我看,这种印象100年也扭转不过来。《乔家大院》我看过两遍,你瞧人家那生意做的,童叟无欺,宁肯赔本也不掺假,可现在,有的人宁可掺假也不能赔本儿。不错,中国现在国力是增强了,可他妈有些西方国家还是看不起中国人,前些时候我一朋友买了一辆奔驰,没开几个月,在路上正好好儿走着呢,突然间两个气囊全崩出来爆开了,找代理商去理论,那孙子油腔滑调,一脸汉奸样儿,说这事儿要请示德国老板,让把车先放那儿,可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们连个屁也没放,前些天我们俩人到那儿一看,没把我们鼻子气歪了,那车让他们扔在院子里,车上全是土,当时我就急了,我说你还办不办人事儿,告诉你,我以前是法院的,要是把我惹急了我让工商、税务的朋友好好儿查查你!那孙子连忙陪笑说一定尽快办。十天以后从德国来了一函,我一看那上面全是他妈霸王条款,而且全是陷阱,我那朋友老实,可我当时就急了,站在他们大门口就喊起来了”。他一仰脖儿呷了一大口兑了XO的蜜桃酒。

  “你都喊什么了?”李同的脸也有些绷了起来。

  “喊什么?反正全是戳他们肺管子的话,我说我以前在法院干的就是专门琢磨法律条文的买卖,跟我来这套?德国鬼子还嫩点儿,再跟我吊腰子我可不客气了,我一指那代理商,他当时没想到我真急了,站在那儿一句话不说,我用手指着他脸说,我们白来了好几趟了,德国鬼子得赔偿我们损失,你马上打国际长途,告诉他如果半个月之内不解决,我就在互联网上把那函件公开,而且以故意欺诈起诉他,让全世界的网民都看一看德国商人的嘴脸,你再告诉他,中国人不是犹太人,可以任凭他们欺负,二战屠杀犹太人的事儿还没完哪,好几百万人被杀死了,下个跪就算完了?他大爷的!那代理商不知道是真的没弄明白还是装糊涂,他问我说,您是让我一句不落地传达给他吗?我说没错,他又问,那德国鬼子和他大爷的这两句话也告诉他吗?我说当然告诉,他说这两句话可不太好翻译呀。”

  三个特警忍不住地大笑起来,周可心还轻轻拍起了巴掌。

  李醇没有跟着笑,他一脸无奈地说:“在我们的压力之下,事情总算解决了,可我一直乐不起来,德国人明显是在藐视中国人,对中国人不屑一顾,如果这件事要是放在欧洲人身上,或者放在日本人和韩国人身上,也许早就解决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中国人办起来就他妈那么难?对这种公开的藐视,谁应该负责任呢?”

  李同他们三个人没有料到李醇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彼此互相看了看,谁也没讲话。

  李醇轻轻叹口气说:“我是个商人,可不是奸商,我和李同那时候最喜欢看谢晋导演的《高山下的花环》,那里面有一句话叫‘位卑未敢忘忧国’,反正我一直没忘,同子,不知道你忘了没有,啊?”

  李同看了看周可心和冯禹然后摇摇头:“别的敢忘,这句话不敢忘。”

  “我今年28岁,比同子大两岁,小时候身体不好,初中时候因病休学一年,高中得了急性肝炎又休了一年,来,吃三味虾,你们没来的时候我就安排他们做了,这东西,佐料腌的时间越长味道越香,你们吃,我接着说啊。说是28岁,可别人看我总像38岁的,我跟同子在电话里聊过,这两年我面相特见老,为什么?我烦哪,来我这儿吃饭喝酒的,有懂规矩的,也有摆架子拿谱儿的,你听他们谈话聊天儿,就能猜出他们是哪一路子。有一次来了几个人,举止作派都显得不一般,其中还有一个女的,不到30岁,长得挺风骚,也有些韵味。那天正好客人不多,我就在隔壁小包间一边喝茶一边听他们谈话,这些人谈话内容十分广泛,能听得出来他们不是一般人,后来我慢慢品出来了,这几个人,大概就是现在人们常提的什么‘政治精英’、‘文化精英’、‘经济精英’,换句话讲,就是贪官、无良学者和奸商,我听我大哥、大姐他们私下说过,这三类人中有许多已经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铁三角’,利用彼此的特长和权势,正在一点儿不留情地搜刮着国家和民族的财富,这些人,人数不多,造成的破坏作用极大。可是我当面还得向他们陪笑脸,假装热烈欢迎,你们说,我李醇能不老吗?”

  周可心听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不由得插了一句:“关键是这些人从根本上破坏了人与人之间的正常关系,这才是最可怕的。”

  冯禹低头吃他的三味虾,一言不发。

  李同端起蜜桃酒说道:“李醇老哥,我知道你的脾气,来,兄弟敬你一杯,行吗?”

  李醇淡然一笑:“这酒一入肚我这话就刹不住,我接着跟你说啊。这几个人走了之后,有个朋友告诉我说,你知道跟他们一块儿来的那女的是谁吗?我说是谁呀?总不会是希拉里吧?他挺神秘地趴我耳朵旁边说,‘京城四大名妓’之首黎海玲呀!”

  李同他们几个人一愣,不由得全放下了筷子。

  一个服务员走近李醇,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李醇站起身说:“不好意思,来了几个客人,我得上楼一趟,谁让我是个商人呢?李同,你们先吃着,一会儿我就下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不过,也许我又能听到什么消息了,你们信不信?在我这一亩三分地,消息灵通着呢。”

  看着李醇上了楼,周可心按捺不住地问:“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怎么居然出了个‘四大名妓’?这可是社会主义国家,不是秦淮河边的南宋小朝廷!”

  另外两个人只是笑,谁也不回答。

  见两人不说话,周可心又问:“李同,我是不是有点儿跟不上时代了?意识形态落伍了?”

  半天没说话的冯禹一摆手说道:“你没落伍,倒是那些孙子往前钻得太快了,想把人间的便宜都占尽了,他妈的吃屎都要抢头堆,咱们不提这些了,我现在就想问你一句,三味虾好吃吗?”

  周可心笑着答道:“当然好吃。”

  “这就对了,咱们今天晚上干吗来了?待会儿李醇回来让他再上一份儿,是吧李同?”

  乐队换了个曲子,是三十年代颇受年轻人欢迎的《梅娘曲》,萨克斯手把它吹奏得如醉如痴,客人们都放低了谈话的声音凝神静听着,表情也变得温柔起来。

  李同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些若有所思地说:“大为说的对,人的天性还是善的。”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在警院上学的时候有一次讲犯罪心理学,教师举了个案例,说有一次审讯一个拒不交代的案犯,事先曾经调查过,那案犯特别疼爱他四岁的女儿,而且视若掌上明珠,故事就从这儿开始了。”

  “这审讯进行到两个多钟头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门被推开以后,进来一个小女孩,也是四岁左右,上身穿着一件红毛衣,进来就扑到那个负责审讯的警察身上,爸爸,爸爸地叫个不停,屋里人全都愣住了。那个案犯不错眼珠地盯着那个小女孩,人整个儿傻了一样。”

  “往下说!”冯禹听入了神。

  “原来这是几个警察商量好的一个办法:‘借来’其中一个人四岁的女儿,让她也穿上那案犯女儿常穿的红毛衣,头发也弄的很像。等审讯到了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直陪孩子玩儿的一个女警就把孩子领到了门口,说你爸爸在屋里呢,快进去吧,结果就出现了我刚才讲的那一幕。”

  “那案犯交代了吗?”周可心问。

  李同继续说道:“当时就审不下去了。把案犯带下去以后过了没多一会儿,那案犯说想见见那个女孩儿,这女孩的爸爸虽说是个警察,可这种事儿也是头一回,谁敢把孩子放案犯身边儿?这要出了意外不就麻烦了,后来考虑再三,女孩儿的爸爸一咬牙,带着两个人领着孩子就去了。”

  冯禹和周可心都扭着头听李同讲这段故事。

  “看见孩子就在自己眼前,那案犯居然满脸慈祥,慢慢走过去,蹲下身轻轻用手抚摸孩子的头发,你想那案犯是带着手铐哪,孩子能不害怕吗?可也怪了,这孩子就跟知道怎么和他爸爸配合一样,站在那儿一声不吭,还冲案犯笑了一下,那案犯眼泪‘唰’一下儿就流下来了。”

  两个人听得入了神,周可心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似乎自己就是那站在案犯面前的女孩,又似乎是那个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父亲。

  但她最关心的还是这案子的结局。

  “后来从轻,判了八年。”李同淡淡地回答,这类案子他见得多了。

  半个来钟头以后,李醇眼睛红红地回到了桌边。

  “又喝啦?”李同笑着问他。

  “老规矩了,没办法。”说完后李醇放低声音对三个人说:“黎海玲死了,知道吗?”

  周可心低声惊叫起来:“谁?是那个什么名妓吗?”她紧盯着李醇的脸问。

  李醇点点头,“是在她自己的寓所里被人勒死的,几天以后才被发现,人都僵了。”

  “什么时候的事?”李同问。

  “上礼拜。怎么,你们没听说?”

  “这几天太忙,没工夫打听别的,再说这种案子也不归我们管,除非是上级交办的。”

  应客人的请求,《梅娘曲》又演奏了一遍,那萨克斯手把曲子有意放慢了节奏,营造出一种如泣如诉的氛围。

  “香消玉殒,有去无回了。”李醇似乎有些惋惜,中国人历来讲究“死者为大”,人一死,就什么也不追究了,对此一直有人心存异议。

  “从她家里抄出一堆存折和证券,初步估计价值能超过一千多万。”李醇接着介绍说:“关键是她身后还牵着一堆人,就是跟她睡觉给她钞票的那些人,有的一次就给上万,你说这钱是他妈好来的吗?”

  “那怎么办?”周可心有些着急。

  “能怎么办?现在这事儿,难说呀,全他妈民脂民膏!”

  “还有个事儿没说哪,老哥,上了一趟楼就忘啦?重色轻友?”李同插话道。

  “你不就是问刚才上楼那女的吗?我正想说这事呢,大家都叫她‘红姐’,这女人,水深得很,谁也不知道她真正的底细,我只是听人私下念叨说她是研究生学历,大学本科学的是金融,读研时学的是国际贸易,要按她的学识和素质,那可远在黎海玲之上,不过,这个人可比黎海玲鬼多了,她做的事儿,绝不只是陪人睡觉。”

  把李同他们几个人送到门口时,李醇拍了拍李同的肩膀说:“同子,别忘了我刚才的话,回去好好儿考虑考虑,我可是求贤若渴呀!”

  一直若有所思的李同忽然拍了一下大腿:“我说怎么看这女人眼熟呢,她太像一个人了。”

  几个人全愣住了,冯禹问:“像谁呀?一惊一乍的。”

  “玛丽莲·梦露。”李同认真地说。

  几个人全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周可心回家时母亲正在和小狗妞妞说话。

  妞妞乖巧可爱,周可心不在家的那些年小狗就是母亲的“女儿”,每天早上一睁眼母亲就会和趴在床前的“女儿”说上好一会儿话,然后再去忙自己的事情。虽说女儿已经调回来了,但母亲仍然守着这个习惯。周可心知道北京好多老人上了年纪以后,因为儿女不在身边,便会养一些猫猫狗狗陪伴自己,打发晚年寂寞的时光。他们把小猫小狗当成自己的孩子,宠它们,爱它们,甚至给它们穿衣服。但是母亲心里至今还存着一个疙瘩,就是“非典”的时候,有一家住前边不远的邻居,因为怕小动物“携带病毒”,愣把自己万分宠爱的小巴狗扔到了大街上然后被人活活打死了,后来证明“非典”与猫狗无关,自此以后母亲见了那家人便低头而过,再不同他们讲话。周可心劝过好几次,说犯不上和那家人计较,但母亲就是别不过那个劲儿,她对女儿说她平时常看见那只小狗,它那眼神特别干净,到现在想起来自己心里还难受呢。

  进屋以后周可心笑笑对母亲说:“妈,晚饭我吃过了,是同事请的。您也早点儿洗洗睡吧,我还有点事儿。还有这一两天我陪您去北大医院再去查一下,要不我不踏实。”

  她有个习惯,就是每天临睡前总要在电脑前流连一会儿:或是和朋友谈天说地,或是搜索一下网上的信息,当然有许多信息是假的,这就需要有一定的判断能力和甄别功夫。

  她打开电脑,进入百度后敲击出“冰毒”两个字,网页上出现了一大堆介绍性的文字:

  冰毒,是继鸦片、大麻、海洛因、可卡因等毒品之后出现的“新一代”毒品,自从它一问世,便以迅猛增长的势头出现在瘾君子们的手中。冰毒的正确称谓是甲基苯丙胺的盐酸盐,又称去氧麻黄素,属于拟神经交感胺药,对中枢神经有兴奋和刺激作用,它的使用方法为静脉注射,如果用30毫克左右的中小剂量注入人体,可在短时间内使人达到精神焕发的效果,并使体力和心理产生一种最佳状态,从而使吸毒者强烈兴奋,既无寒冷和饥饿的感觉,也可维持头脑清醒、注意力集中,并可使性活动达到一种狂乐境界。

  近二十年来,此类苯丙胺类药品已在全球广泛使用,从而使用来治病的药品转化变质为毒品,使用者最初多为涉世不深的青少年,由于这些人经常出入于夜总会、歌舞厅、KTV包房等娱乐休闲场所,服用冰毒后可以使他们情绪高涨,不感到疲劳和困倦,可以昼夜“狂歌劲舞”,因此冰毒最初是在这类人群中得到蔓延的,并逐渐取代大麻、海洛因、可卡因等“老式”毒品。

  由于“冰毒”的特殊作用,再加上被许多人渲染的“毒副作用小”的特点,“冰毒”又渐渐向其他群体发展,如娱乐界、影视界、有产阶层中也有人染指,有些人甚至把它看做一种时尚和“有地位”的象征。

  但是,“冰毒”对人的危害其实相当大,同其他毒品一样,吸毒者一般在开始时用小剂量注射,然后随着身体的需求会逐渐加大剂量,在短暂的强烈快感之后则会出现情绪冲动、极度疲倦、抑郁等症状,继而吸毒者更强烈地渴望摆脱疲倦、抑郁等现象,再次注射毒品,以求达到长时间的“极乐境界”。长此以往,吸毒者出现恶性循环,营养不良、体力骤减,还会患肝炎、细菌性内膜炎、败血症、艾滋病,甚至导致脑损伤和精神失常。

  关键的问题还在于,围绕着“冰毒”会出现一些彻底的道德沦丧现象,如相互间的欺骗、偷窃,以及幻觉、杀人和癫狂,而最可怕的是它常常会同各种暴力犯罪如绑架、劫持等联系在一起,形成一连串危害社会的毒瘤。

  周可心把这一大段文字下载了下来,放进自己的文件夹里,她觉得以后也许有用处。

  她想到了关在看守所里的吴天桂,他能不能把灵魂中最隐秘的东西交出来,让徐虎早日归案?

  曹铁和阎伟一行四人昨天夜里从青海回到了北京。

  早上召集大家在会议室开了个会,季枫首先向队员们正式介绍了周可心,同时给她分派了具体工作:负责收集资料;现场记录;案件及时整理并向上级汇报;每一个案子结束后要搞出一份案情总结;必要时还要跟着外出办案。

  大伙儿都不约而同地瞅了瞅周可心,这担子够重的,这份工作说白了就是需要周可心连踢带打,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胜任。

  会议主要的内容还是听曹铁介绍他们四个人此行的收获和见闻。

  曹铁不爱笑,两只眼睛总是眯缝着,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和情绪变化,当上副队长以后他更显得沉默寡言了,用他的话讲就是“案子压的”,所以“平时几乎没时间琢磨别的事情”。

  这次去青海,是上级指派的一项任务,它的起因缘于一次发生在河南某市的抢劫杀人案。

  曹铁的逻辑思维很好,他能把很复杂的案情讲得有条有理,头头是道。

  据曹铁介绍,那次杀人案是上个月发生的,是在一个储蓄所门口。当时天已经快黑了,有两个人夹着皮包从储蓄所出来,刚刚钻进停在路边的两厢汽车,忽然发现后备箱里有一个人已经躲在那里,这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个人举枪就射,结果当场一死一重伤,皮包里的25万现金也不翼而飞。

  “枪响时没有发现?”有人提出问题。

  “案犯的作案时间是下午五点左右,正是下班时间,马路上车来车往,噪声很大,而且由于当时车窗全关着,所以枪声被捂在车里,外边的人只能听到几声闷响。当时也有人往汽车这边看了看,但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所以也没有引起人们注意。关于这一点,当地警方在相似的环境里用这辆汽车做了模拟试验,结果真像分析的那样,枪声几乎引不起太大注意。”曹铁解释说。

  关键还是那支杀人用的武器,它是什么枪?是怎么流入到犯罪分子手中的?单单这一点就令人寝食不安。

  曹铁说当地警方终于下大力气抓获了那个杀人抢劫犯,据他后来交代,他用的枪是自制的仿54式,是一个枪贩子以7000元的价格卖给他的,枪贩还跟他讲,这枪俗称“化隆造”,产自青海化隆县,而且已渐渐散布到了其他省份,使“化隆造”成了罪犯们常常挂在嘴边的话题。

  不长时间那枪贩也被抓获,他又交代出他的一个“上家”,但是那“上家”只是不定时地同他联系,平日很难觅到他的行踪。后来枪贩又供出一条让人几乎不能相信的线索:“化隆造”已流入北京地区,而且就在昌平。

  听完曹铁的介绍大家都交头接耳起来,过去有人也隐约听到过“化隆造”三个字,但没想到它现在已经悄悄来到了家门口。昌平是北京的北大门,300多年前李自成进北京走的就是现在的京昌路,看来贩枪者选择昌平应该有他自己的考虑和打算。

  大家都把目光瞅着季枫。

  “我的意见是,还是从根儿上捯起,所以估计咱们还得二下青海,直接到化隆。曹铁、阎伟和小赵小孙你们四个人这次就别去了,在青海跑了20多天,太辛苦了,下次我带队,这辈子也没到过海拔那么高的地方,正好去体验体验高原缺氧是个什么感觉。”

  11点半不到,季枫就把大伙儿都“轰”到了楼下大食堂,因为老段一早就打听到中午有炖排骨和炒虾仁,季枫让大家早点去,晚了恐怕就没了。

  大食堂里排队的人显然比平时多了不少,看样子老段探听到的也不是“独家消息”,不过好在大家都各自有了一份儿,打完饭菜后便习惯性地凑在一堆儿,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也是每天最放松的时候,在吃饭时可以大声谈笑,可以东拉西扯,可以开很多玩笑。这种氛围在别的场合是不容易出现的。

  章大为端着托盘一声不响地坐在了季枫旁边。

  季枫满脸狐疑地瞧了他一眼。

  “怎么了大为?上午就瞅着你有点儿蔫,吵架啦?”季枫轻声问他,这类问话一般都不能声张。

  “没事儿,昨晚上没休息好,有点儿乏。”

  “没事就好,那跟你商量个事儿?”

  章大为抬头看着季枫,表示自己在听。

  “是这样,小周刚调过来,很多业务还不熟悉,我觉得她是块干特警的料,所以想找个人带她,你看怎么样?”

  “你是不是想找我?”章大为问。

  “没错,这事儿我考虑了半天,你看,我和曹铁是正副队长,肯定没时间带,阎伟老婆已经怀孕,李寻母亲有病住院,剩下年轻一点儿的都没结婚,你说还能有谁?”季枫一脸无奈。

  章大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季枫问道:“大哥,这跟结不结婚还有关系?我真头回听说。”

  季枫边吃边说:“现在的人感情丰富,未婚青年男女凑到一块儿,多半会弄出感情问题,要真是弄好了还成,皆大欢喜,就怕弄不好撕破脸皮,这两个人还怎么共事?特警队本来干的就是趟地雷的活儿,不允许再弄出杂七杂八的事儿。出了事儿到时候怎么收拾这摊子?所以没结婚的队员万万不能考虑!大为,就这么定了,我这可是一半儿商量一半儿命令,小周那边儿我已经说好了,你老弟就走马上任吧!”

  正在章大为有些左右为难时,老段走到大口吃饭的季枫旁边耳语了几句,季枫推开托盘站起来说:“大为,通知小周,带上东西跟我去市局看守所,吴天桂要见咱们。”

  吴天桂招了:徐虎的女友周丹在邯郸有一处住所,也是徐虎的落脚点。

  走出审讯室时,吴天桂一边使劲用头撞墙,一边哭喊着说:“徐虎,我吴天桂不是人,我对不起你,把你抬出来了,你要是下辈子能托生,我给你当牛做马吧。”

  两个警员半搀半架地把他带走了。

  季枫拿到口供后并没有着急离开,他和负责吴天桂案子的预审员商量,吴天桂案情已基本清楚,虽说现在仍属于决犯,但根据他现在的情况和表现,为了案犯情绪稳定配合下一步工作,是否可以考虑让他爱人来探视?

  那预审员也是个经验老道的老预审,他脸上带着笑挺痛快地回答:“问题不大,具体情况具体对待,未决犯不允许家属接见是个原则性规定,但要是有利于案犯交代问题的话我想还是可以灵活一些,行,我尽快办。”

  说完后预审员靠近季枫悄悄问道:“老季,过去认识?还是朋友托的?”

  季枫笑道:“又扯哪儿去了?八竿子都打不着。行了,不跟你聊了,一句话,应了人家的事,就得给人家兑现,警察更得讲信用。”

  章大为已经和邯郸公安机关取得了联系,希望他们协助并派警员监督徐虎的落脚点,同时还叮嘱他们,案犯徐虎有一定身手,所以必要时也要注意安全。

  离开看守所不久,天空飘起了雪花,还不到五点钟,车外的天色就开始发暗了。

  路上车流渐多,但都不敢快开。有些车开始亮起了车灯,在灯光的照射中,空中纷纷扬扬飞舞的雪花把天地连成了一片,像是铺天盖地的白蝴蝶,几乎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新司机最怕这种天气,往往一到这时候他们就会心里发虚,因为能见度差,手潮的人弄不好就会和别人的车发生剐蹭。

  章大为倒是有些喜欢这种漫天的大雪,它使四周显得朦朦胧胧的,好像有一种幻像,还有一种远离了现实的感觉,让人心里变得空空的,没有了那么多杂念。

  季枫又有些狐疑地瞧了他一眼,一块儿相处好几年了,哪个人心里有什么想法,或者是心里搁了什么事儿,他基本上一搭眼就能品出来,比写的都准。

  大为心里肯定有事儿,季枫在心里把他可能出现的情况都挨个儿过了一遍:父母那边身体不好?应该不会;房东那边有变化?也不大可能,大为结婚前跟父母住在一块儿,结婚后自己在离父母不远的地方租了个单居。听大为说房东是个老知识分子,这所房原来是儿子住的,后来儿子出了国房子就闲了下来,因此老两口想找一个稳妥的人租出去。他们不是那种自己有好几套房子,租出去以后靠收房租奔小康的人。北京现在这种人有的是,按大为的讲法就是“老百姓当中的灰色收入”,大为说那老人家对房租也不大计较,或者说根本就不指着房租过日子。

  大为这家伙,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后排座上的周可心。

  周可心眉头微皱,像是在琢磨什么事情。季枫听她讲过她特别钟情《犯罪心理学》,而且有志将来在这方面出几本专著。刚才提审吴天桂,那个用头撞墙的情节确实让所有在场的人心里头一震,他对出卖徐虎的行为深感羞愧,虽然这种羞愧和自责是法律和人类正常的道德标准所不能接受的。

  “小周,还琢磨吴天桂那组镜头哪?”他问。

  “嗯,也没怎么琢磨,就是觉着心里有点儿怪怪的。”

  “行了,先帮我起草个东西吧,反正雪下这么大,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

  周可心帮他记下了这么几点,准备第二天上午队会上用:一、赴青海寻枪的事往后推几天,因为依经验徐虎的事情在这几天就应该有个着落。同时加强和青海警方的热线联系,为赴青海做准备。二、派警员去昌平蹲点,与当地警方共同查找那个神秘的枪贩。三、与邯郸警方随时保持联系,那边已经派人进行监视,一有动静马上就会通知特警队,所以从现在起就要处于临战状态。

  说完以后季枫笑笑对周可心说:“小周,从现在起到你离开特警队那天,手机就得24小时开着,记住了,案犯干事儿可不分白天晚上。晚上的时候放到震动档上,对,贴身放着,省得吵着你老母亲。”

  听见季枫让自己把手机贴身放着,周可心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其实自己一直就是这个习惯。24小时不关机,而且晚上也是贴身放着,但就是这个习惯却遭到过别人的“骚扰”:去年有一次上网聊天,对方是个21岁的小青年,在得知周可心的这个习惯后,竟给她发了一首短诗,大意是:我愿做一只手机,依偎在你身旁,每天都被你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按在每个键上。后来在饭厅吃饭时她把这首歪诗拿给学校的女伴们看,大家全都乐得前仰后合,连中午饭都喷了出来,后来这件事竟成了大家和她开玩笑的佐料,经久不息了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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