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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回车巷围捕

书籍名:《秘令:黑衣特警侦破密案纪实》    作者:梵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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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汽车雨刷器在不停地来回摆动,但仍有许多细密的雪花趁它移开的瞬间扑在前挡风玻璃上,四周的一切几乎都成了银白色。

  周可心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对季枫和章大为说:“我们家还有一站路就到了,别再往前开了,前边路口本来就爱堵车,现在肯定又堵得一塌糊涂。这会儿车能掉头,你们就把我放这好了,我从地安门商场后边穿过去,没多远就到家了。”

  下车以后周可心用手遮着前额大声说:“不好意思,谢谢你们了,有事就通知我,我随叫随到!”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看着大雪中的周可心慢慢穿过马路,渐渐走远了。

  季枫若有所思地说:“小周是个好姑娘啊,是不是大为?”

  章大为没说话,一把轮把车头掉了过来。

  车掉过头以后季枫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用胳膊碰了一下章大为:“大为,刚才小周在车上我没好意思问你,你跟我说实话,最近这几天你到底怎么了?”

  章大为没吭声,因为路滑,右侧一辆面包车的左后视镜碰了他们的车一下,开车的小伙子把头探出车窗,抱歉地向他们点点头。

  “你倒是说话呀!”季枫又追问了一句。

  队员们如果情绪不佳,就直接影响工作,他不能不问,何况是大为这样的骨干队员。

  章大为长出了一口气说:“你说这两个人在结婚前都是卿卿我我,甜言蜜语的,怎么一弄到一块儿过日子就出问题?心里想的是要白头偕老,可在现实生活里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大哥,这男女之间的事情可是太复杂了,早知道这样儿,我根本就不会走这一步!这年轻时候的梦想太浪漫了,不堪回首啊!”

  三天过去了,邯郸那边仍然没有徐虎的消息,上午散会以后曹铁对仍在会议桌上不停翻材料的季枫说:“老大,知道吗,李寻老母亲住院了,听说是胰腺有问题,昨儿晚上八点来钟住进去的,我帮着送的。”

  季枫听罢不由“哎呀”一声抬起了头。

  李寻是个孝子,幼年丧父,是母亲把他和姐姐一手拉扯大的。他父母都是穷知识分子,日子一直过得很艰难,后来姐弟俩都有了工作,生活才渐渐有了起色。他母亲是个小学教师,退休以后工资不高,但老人家却坚持不要儿女们的赡养费,说自己足够花了。为这事李寻还在老人面前流着眼泪发了一通脾气,后来他和姐姐商量,他每月出300元,姐姐出100元,这400元赡养费老人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李寻头一次把这些钱交给母亲时,说了一句令母亲老泪纵横的话:“妈,这不是钱的问题,您怎么拉扯我们姐弟俩的我们都清楚,您要是想让我爸的在天之灵安心,就把这点儿钱收下,您就忍心让我背个不孝之子的名声?”曹铁和李寻关系一直不错,他回忆说他去过李寻家两次,一次是中秋节前一天,他还给老人家买了一盒月饼。另一次是外出办案和李寻路过他家。曹铁说老人真是慈祥极了,对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女一样,让他觉得心里暖和和的。就为这个,自己和李寻的关系也不知不觉地走近了。

  两个人都没说话,曹铁看样子真是动了感情,他瞧着季枫忽然蹦出一句令人意想不到的话:“老大,你说这好人为什么就不长寿呢?”

  季枫没吱声,几分钟以后才把头抬起来说:“我也想不明白,这应该是哲学家讨论的问题。你替我想着点儿,抽空儿得一块儿看看老太太去。”

  说完他又自问自答似的补了一句,“好人不长寿?那坏人就长寿?要真是这样,天理何在?”

  中午周可心也没休息,她忙着把手头的活儿干完,想一会儿跟季枫请个假,陪母亲去北大医院看看病。母亲昨天腰部又有些酸痛,做女儿的不敢怠慢,母女俩现在是相依为命,谁也离不开谁。

  外面有人在敲门,周可心应了一声,推门进来的是李同。

  那天在劫持现场回来的路上,周可心知道李同原来和她同岁,属马的,1978年生人,但是李同比她小两个月,腊月生的,用章大为的话说就是李同腊月生人,所以“动手动脚”(冻手冻脚),一天到晚闲不住,除了爱悄悄喝点小酒儿,平时有空也不爱休息,总要找个事儿干干。

  几天下来,周可心已经和大家混熟了,她那间由储藏室改成的办公室被她收拾得分外舒适宜人,虽然是背阴,但由于放了一些暖色调的装饰品,所以进来的人仍然会感到屋子充满暖意。女性的房间总是和男人们的有所不同,这使得它会对男人们产生一种魅力和吸引力,因此中午休息时总有人来坐一坐,转一转。

  但是她也对来访者作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是不许在这里抽烟,二是不能打扰她的工作,否则就是“不受欢迎”的人。

  李同进屋时她刚忙完手头的一摊活儿,正准备去和季枫说一声下午去医院的事情。

  “怎么,周姐,要出去?”李同礼貌地问。自从知道周可心大自己两个月,他就开始这么称呼她。

  “没有,你坐吧。”周可心是个好面子的人,李同今天也不大像来这里闲扯的样子,再说那一声姐姐叫得自己心里有点儿暖洋洋的。

  “周姐,李寻老母亲住院了,胰腺方面的病。”

  周可心从心里往外“啊”了一声,她知道这病,要只是发炎还好说,真要是哪方面有问题可就有些麻烦了。

  “不会吧?你没喝多吧?”周可心有些不相信,她审视着李同的脸色。

  “瞧你说的,这种事还能撒谎?”

  过了几分钟李同又把声音降低八度说:“大为和他那口子也闹矛盾了,真没想到,刚结婚三个多月,结婚那天我们去了好几个人呢!”

  周可心知道章大为一直对李同不错,这种事李同应该是听章大为自己讲的,男人苦闷的时候更需要向朋友倾吐。

  但她没有说话,只是轻手轻脚地给李同沏了一杯咖啡,在这种场合她觉得无论说什么都会像空气一样毫无分量。

  “他爱人是刑警,人长得也漂亮,婚礼上谁都说是天生的一对,可后来没几天矛盾就显出来了,都忙得晕头转向,有时候家里好几天也没个人气儿,这不和没结婚一样吗?所以说,干咱们这行千万不能找同行。你看影视剧里那些镜头,什么一个女警察爱上了一个忘我工作的刑警队长,在生死考验中双方建立了爱情。哪有的事儿,可能吗?大为就是个例子。”李同有些感慨,也许他想到了自己的将来,所以语调里还掺杂了一些伤感。

  周可心依旧沉默不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隐隐觉得,男人有时候内心的苦楚,怕是不比女人轻松。

  她心里升起一缕复杂的心绪,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同情,抑或是女人才有的那种母性的关爱,她轻声细语地说:“同子,以后要少喝酒哇,你肝区不好更要注意,听见了吗?”

  李同眼圈有些发红,他向周可心点点头,站起身来端着那杯咖啡走了。

  母亲到底还是没听周可心的劝告,仍然坐公共汽车到了医院。

  周可心是从队里打的过来的,为的是节省时间,为此她在电话里一再嘱咐母亲别在乎这点钱,老人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出门后两条腿仍然不由自主地迈向了公共汽车站。

  下午看病的人相对少一些,挂上号以后没几分钟值班护士就叫到母亲的名字。

  坐在桌子后边的女医生看样子和周可心年纪差不多,鹅蛋脸,眼睛大大的,有点儿像演《还珠格格》的那个女演员,但不同的是她在瞧你的时候,目光中有一种睿智和对人的容纳,这既有与生俱来的因素,又有后天知识和文化的熏陶。

  周可心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对她产生了一种好感。

  女医生笑眯眯地问周可心:“是老人看病?”

  周可心也笑了笑,然后把母亲扶到医生对面的椅子上。

  那女医生检查得很仔细,像这种常见慢性病医生常常是三言两语的问询之后便开出一堆消炎药,完了就会招呼下一个病人。这也难怪,现在的西医对这种肾小球肾炎也只能慢慢维持,没有其他好办法。

  女医生检查完后也照例开了一点阿莫西林之类的消炎药,并照例嘱咐病人少干累活,多休息等等,这本来是医院里医生们例行公事的话,但女医生把这些话说得很亲切,让人听了心里舒服。

  在母女俩站起来准备去交费时,女医生留住了周可心。她还是那样笑眯眯地对周可心说:“现在国际上对肾炎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我有个建议,不妨试一试中西医结合疗法,西医方面呢,还是要服一些消炎药,中医方面呢,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位家住河北玉田县的民间医生,是位年近八十的老太太,我有几个朋友也是肾炎,服了她的药之后都很有成效。”

  周可心仔细地听着女医生在讲,她心里有些诧异:按一般的说法,西医是排斥中医的,而这位用西方医学理论培养出来的女医生不仅不贬低他们,反而还向自己诚恳地推荐民间中医,这有些不可思议了。

  女医生大概看出了对方的诧异和疑问,她给了周可心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这样,如果你有时间,就陪老人去一趟,不算远,从河北三河县往东,刚进玉田县境内就是,我这里有详细地址和电话。对了,不好意思,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平时忙不忙?”

  “警察。”周可心本想编个谎,但话一到嘴边就露了真相,她根本就不懂撒谎,这是天性。

  女医生有些犯愣,显然是没料到。

  几秒钟后她又问:“能透露一下具体干什么的吗?假如你愿意的话。”她的话语里显得很有分寸。

  周可心又笑了笑说:“特警。”

  这次轮到女医生诧异了,她看着周可心,嘴巴张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像吗?”她想起了有些影视剧对警察的过火描写,她也给了女医生一个灿烂的笑容。

  两个人相对着笑了。

  女医生收敛起笑容说:“我知道了,你一定很忙。没关系,老人的病历都在这里,病情我也清楚,正好明天我的一个朋友去玉田,我把老人详细的情况写个东西让他捎过去。钱先不用给我,后天我跟你联系,给,这是我的名片。”

  周可心见名片上写着一行字:内科主治医生吴越。

  四天以后日夜监视徐虎动向的邯郸警方终于在午夜打来电话,说徐虎在当地回车巷出现,请北京特警速来邯郸。

  周可心在睡梦中被电话惊醒,是季枫打来的,让她准备一下,一会儿车来接,因为案子涉及一位女子,所以她这次得跟着去。

  母亲也披着衣服坐了起来,她脸上带着担心,问:“可心,这大半夜的又去哪儿啊,你们是不是去抓人哪?”

  已经穿戴好的周可心上前搂住母亲消瘦的肩头安慰她:“妈,不是,是去调查一个案子。您就踏实睡吧,明天我要是回不来,后天一准儿能到家。我买了馒头和面条,都在冰箱里呢。”

  天放亮时,切诺基和特警队的另一辆捷达汽车一前一后开进了邯郸市地界。

  接待他们的是当地公安分局的一位负责刑侦的副局长,姓钱,脸瘦瘦的,走路像一阵风,一看就是那种长年奔波在外的老刑警。

  握完手之后他有些惊奇地问:“怎么,就来了五个人?人手少不少?还有个女同志!?”季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章大为和周可心,半开玩笑地回答说:“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儿,再说,邯郸警方兵强马壮,有你们做后盾哪!”

  钱副局长和他身后的警员都笑了,他吩咐下边让食堂送来一些豆腐脑,准备边吃边介绍情况。

  据当地派出所警员介绍,甲66号是一座“文革”初期盖的五层筒子楼,只有一个门可以出入。近年来,由于楼房严重老化,有些住户便另寻了住处而把旧房出租,所以现在楼内人员混杂,和徐虎有关系的这个住户是位叫周丹的女性,也是租房户,半年前刚刚从外市搬来,现在在邯郸一家企业任临时会计,据说以前也在体工队练过长跑,并获得过名次。

  徐虎是昨天夜里快12点时乘坐一辆出租车悄悄溜回来的。在制高点监视的两个警员用红外望远镜看见下车进门的这个人身材、体态酷似通缉令上的徐虎,一个电话打出去后,那辆出租车在回车巷口被几个警员拦截,经过询问,基本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一直在外流亡的毒贩徐虎。

  钱副局长边喝豆腐脑边对季枫说,回车巷两端都已被警方守住,连一只鸟儿也飞不过去。现在警员都基本准备好了,只等你们北京方面来人就实施抓捕。

  季枫一口豆腐脑都没动,徐虎是一个不好拿捏的对手,今天的抓捕吉凶莫测,他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也许是为了驱赶车上紧张的气氛,在赶往回车巷的路上,钱副局长问季枫:“季队长,你们知道这回车巷是个啥来历吗?”未等对方回答,他便颇自豪地说道:“呵呵,这是历史上有名的典故哩,知道战国时期的廉颇、蔺相如么?对了,当时蔺相如就是在这条巷子里,为了躲那廉颇,让人把自己的马车掉头赶回去的。不过那时候巷子肯定比现在窄多了,唉,这一晃,2000多年就过去了,人生苦短呀!”

  当季枫他们冲进五楼的一间屋里时,发现地上只有一双男人穿的拖鞋和一个脸色发白的年轻女人,徐虎早已不知去向。

  一瞬间屋内的人都愣住了。

  这是个一室一厅没有厨房和卫生间的居室,窗户正对着大街,在街上各个隐蔽处都有人监视着,筒子楼又只有一个大门可以出入,徐虎要想从窗户和大门溜走几乎是天方夜谭。

  季枫从窗口望出去,街道和四周屋顶上一片银白,看来昨晚邯郸这场雪也下得不小。他趴在窗口往下看了看,根本没有什么踩踏的痕迹,这个徐虎,难道真的像鸟儿一样飞了?

  头发花白的钱副局长望着窗外一言不发,他虎着脸,显然有些生气。

  “厨房和卫生间呢?”章大为在屋里转了一圈,问道。

  一位派出所警员接过话说:“在楼道东头,是公用的。去看看?”

  几个人相跟着到了东头的公共厨房,钱副局长走在最前边,他不相信徐虎飞出了他的天罗地网。

  窗台上有一处隐约可见的被踩踏的痕迹,几个人脸上不由一紧。

  紧贴窗台外面的左侧有一根铁皮雨水管,由楼顶直通地面,地面上是一堆建筑工地的垃圾,上面铺满了厚厚的雪花,从六楼往下望去,四周满目皆白,根本没有人走过的足迹。

  章大为走过来俯耳对季枫说:“大哥,我问过了,这里的雪是半夜一点多一点停的,这就是说,徐虎是一点以前离开的,半个钟头以上的大雪足可以掩盖任何足迹。问题是,我一直弄不明白,徐虎为什么只待了这么短时间就离开了,而且还是从楼后雨水管下去的,难道他发现什么了?还是有所察觉?”

  季枫看着一片银白的窗外慢慢摇摇头说:“不会吧,徐虎要是有什么察觉还能进楼?不过也很难说,估计他在出租车里眼睛就没闲着,记得钱昆吧?他就说过让咱们千万别低估徐虎。他说徐虎有好几次都从警察眼皮底下溜了,就跟鬼使神差一样。另外,徐虎好像还能嗅出异常的东西来,这种现象在人类生物学上确实存在,理论上解释不清。不过,从发现徐虎到他溜走只有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警力布置成现在的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这只能说他今天命大,是不是大为?”说完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钱副局长一眼。

  钱副局长一直不停地在屋里踱步,案犯活活从眼皮底下溜了,而且是当着北京的同行,这事使他心里发堵。

  不过刚才季枫那一番话也让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邯郸警方动作够快,可以说无可挑剔,只是案犯太过于狡诈。虽说只是配合北京警方进行抓捕,但他心里却开始隐隐担心起来,这个案犯看来真的非比寻常,他和北京特警的博弈究竟会是个什么结果呢?胜负难料啊!

  他有些担忧地看了季枫他们一眼。

  负责做周丹工作的周可心匆匆走过来向季枫汇报说:“大哥,周丹说他根本没见过徐虎,而且说完这一句就一言不发了。”

  章大为扭头看了看季枫:“这个周丹,哄小孩子哪,你看她那眼睛,都哭红了,还说没见着?”

  季枫问周可心:“搜查证带了吧?你和派出所的同志到屋里去查查,记住,周丹要是不签字,你就好好跟她做做工作,千万别发火。咱们手头没掌握她任何证据,和她谈话只能是询问而不是审问,这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夜深了,周丹还不想睡,她抬头看了看挂钟,11点多一点儿。她到公共厨房去烧了一壶水,打算冲一些营养品喝,自从两个月前怀了孩子以后,她就很注意自己的饮食起居,为的是那个小小的未成形的生命,同时她觉得自己的心态也在一点点发生变化——除了徐虎以外,她又多了一个牵挂,这小生命是她和徐虎共同拥有的,而且要在她的腹中慢慢地走向人间,一想到这些,周丹心里就会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思绪和柔情。

  窗外雪色漫漫,她走到窗前,在玻璃上吹出一片哈气,并用手指在那片白色的哈气上胡乱画着什么,不一会儿玻璃上出现了两个人头,一个大人,一个孩子,好像都在对她笑。她看着两个一大一小的人头落泪了。

  三年前她从体工队退下来以后,先后找了两个工作都不合适,一个是夜间值班,她觉得女人干这种活儿不安全,后来又被安排到一家工厂,但她家住市区北头,工厂在大南头,每天挤公共汽车来回就得三四个小时,搞得疲惫不堪,时间长了,天天入眠之前都要服用安眠药才能入睡。她想到工厂附近租房住,但挣的那点钱又让她力不从心,买房更是无从谈起。时间不长男朋友徐虎也因伤退了下来,两人住到了一起,商量着挣一笔钱然后结婚。在这期间徐虎也换过几个工作,两人还在夜市摆过服装摊,干过保险、推销,直到后来徐虎常常夜不归宿,有时一出去就是好多天。面对周丹的疑问,他说是在帮人跑生意,能赚一些钱,比干那些力气活强多了。徐虎还告诉周丹,等钱挣得差不多了,他要在北京买套三居,而且是在四环以里,现在尽是这个花园那个花园的,为什么别人住得咱们就住不得?

  她没想到徐虎半夜悄悄回来了。他上次这一走,已经是两个多月没见音讯,她见到徐虎后先是一惊,然后扑到他怀里号啕大哭,看看徐虎警觉地制止她哭泣的样子,周丹心里升起一阵疑虑,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问徐虎:“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事?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你别瞒着我,行吗?”

  徐虎确实一直在瞒着周丹,他根本不可能让周丹知道自己在贩毒,那样非把她吓死。在体工队的时候他就知道,周丹是个善良胆小的人,别看在跑道上拼劲十足,但在平时却少言寡语,自己看中周丹的也正是这一点。

  自从干上这一行以后,徐虎变得更加谨慎,他不敢把过多的钱交给周丹,这样会引起她的疑心,他只是让周丹辞了那份累人的统计工作,到一个培训班去学平面设计。他之所以这样做,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日后自己一旦事发,周丹永远是一个局外人,是一个根本不知情的人,不管自己以后怎么样,他也要自己的女人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这些年自己失意连连,是她给了自己女性的关怀和温暖,除了钱,除了让她以后能过上好日子,自己这辈子还能给她什么呢?

  面对周丹的疑问,徐虎无言以对,只是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纷乱的头发安慰说:“别瞎琢磨,只是和几个朋友经济上的事情出了些问题。”

  周丹问:“是不是欠了人家的钱怕别人追账?那也没什么呀!跟人家把事情说开,咱们俩以后想办法还上不就完了?”

  徐虎摇了摇头,表示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生性多疑,要不是想回来看看自己的女人,他是绝对不会冒这个险的。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12点30分,自己已经待了20多分钟了,夜长梦多,按照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理论,这20多分钟对于自己来讲已经抵得上漫漫长夜了,俗话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待上这么一小会儿,享受了20分钟神仙般的快乐,他觉得值了,何况他一进回车巷就感到空气中似乎有些异常,这种感觉从来没有欺骗过自己。

  他轻轻推开怀中的周丹,巡睃了几眼窗户和屋门,然后说:“我给你存了一笔钱,是农业银行的”,他从口袋里递过一张纸又叮嘱道:“这是密码,你记住了以后赶紧把纸撕了,有机会拿你的身份证办个挂失再领个新的。你问存折吗?我已经处理掉了,你别问为什么了,按我说的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我走了啊!”

  徐虎走了以后,周丹几乎流了一夜的泪,直到天亮警察冲进屋里,她才明白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她知道徐虎一定是触动了国家王法,犯了大罪。

  母亲住院了,李寻心里就像塞了一块石头,而且是把胸腔塞得满满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他本来是要和季枫他们一起去邯郸的,母亲这一病,他只好留在了北京。

  医院初步诊断是胰腺肿瘤,看那医生的脸色,李寻知道母亲的病应该不大乐观。

  两天下来,他脸上明显地瘦了,人也显得有些憔悴。他心里清楚,“那一天”正在慢慢向母亲走过来。可是他无能为力,他不知道老天还给母亲留下多少时间和自己在一起,他只能等着。

  这种等待,对于他几乎就是一种折磨和煎熬。

  上午李寻给曹铁打了个电话,曹铁告诉他老大那边进展不大顺利,徐虎没抓到,他那女朋友也不太配合,现在小周和大为还在做例行的搜查工作。

  “曹哥,我不瞒你,我心里现在煎熬得厉害,要是现在能把我的命分出十年给我妈,我肯定会二话不说,可眼瞧着老太太一点一点瘦下去,我这当儿子的居然束手无策,有时候我都想抽自己俩嘴巴……”

  曹铁在电话那头一声没吭。

  天快黑的时候,曹铁推着一架轮椅来到了医院。

  李寻正给打吊瓶的老人削苹果,是朋友专门从山东带来的。现在市场上卖的苹果都不好吃,个头儿虽然看着挺大,可那是化肥催的,放到嘴里没什么味儿,再说病人身体本来就虚弱,李寻认为这种和化肥有关的水果最好还是别吃。

  见曹铁出现在病房门口,李寻和母亲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他们两个人关系走得最近,前天老人住进医院的时候曹铁让李寻守护着老人,自己则楼上楼下地跑,买住院必需品、取住院单、换饭票,几乎尽了一个晚辈能尽的全部责任。

  轮椅是曹铁下午忙中偷闲特意去东四的医疗用品商店买的,医院门口也有卖这类物品的,可他觉得还是东四那家商店的价格便宜些,就算加上来回开车费的油钱,也还是合算。

  正在打点滴的老人身体显得有些虚弱,曹铁上前按住挣扎着坐起来的老人说:“伯母,您别太在意,这都是我们应当做的。我跟李寻走得近,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长辈至亲,以后您有什么事儿,李寻那边要是忙不过来,您就通知我。李寻这人老不好意思,什么事都怕麻烦别人,我电话里还跟他说呢,谁让咱俩是哥们儿,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呢,您说是不是?”

  老人和邻床的病人都被逗乐了,老人笑着问道:“那你们俩谁是秦桧?”

  曹铁看了看坐在床边的李寻笑道:“寻子这人太厚道,这个秦桧看来只能是我了。”

  屋里的人都笑了,旁边还在给邻床病人输液的小护士也被曹铁逗得笑出了声儿,她抹了抹眼角说:“这位大哥说话真有意思,不过病房里就应当有这种气氛,这样也有利于病人恢复,欢迎这位大哥常来啊!”

  和老人聊了几句后曹铁起身告辞,他对李寻说:“伯母的吊瓶还得一个多钟头,寻子你去送送我吧!”

  天气依然有些冷,医院门口的大花坛周围散落的几把长椅都空着,旁边急诊大厅的门不断被人推开,进进出出的病人和家属们使周围多了几分小小的喧嚣。

  曹铁扶着李寻的肩膀调侃道:“多火的买卖,寻子,病人上赶着往这儿送钱,等咱俩退休了,也开个医院,如何?”

  李寻咧嘴一笑说:“歇了吧,我宁肯卖瓜子儿也不当医生!”

  曹铁瞧着依然有些沉默的李寻问道:“你跟我说实话,老太太的病况医生到底是怎么说的?”

  李寻一边闷头抽烟一边慢吞吞地说:“今天早上医院负责外科的副院长都跟我谈了……”

  “他怎么说的?你倒是快讲啊!”曹铁着急地问。

  “他先安慰我说要乐观,虽然病情比较严重,但个别成功治愈的例子世界上也不是没有,另外他又说他们尽全力,西医现在对这种病仍然是手术和放化疗为主。”

  “这不跟没说一样吗?这套话儿我都知道。”曹铁有些不快。

  “当时我就听出话里的意思了,一是希望不大,二是得多准备点儿银子,放化疗费用挺高的哪。”李寻说。

  “他们也没办法,现在的医疗技术就是这么个水平,你让他们怎么办?”曹铁咳了一下嗓子接着说:“寻子,伯母这次一住院,我想起了三年前我在医院照顾我奶奶的事儿,你知道我是她老人家一手带大的,老人一走,我就觉得心里像被抽空了一样,好长时间都缓不过劲儿来。这次伯母一病,我就跟回到三年前一样,心里觉得别扭,不踏实。”

  李寻紧紧攥了一下曹铁的胳膊。

  “不过这些日子我倒好像弄明白一件事儿。”曹铁凝神望着天上的星星。

  风中飘来一阵香味儿,不远处有一位白头发的大妈在卖馄饨,有几个农民工模样的小伙子正在一边谈笑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看样子那馄饨的味道应该不错。

  “寻子,你看见那位卖馄饨的老大妈了吗?刚才我来的时候她就在那儿,我估计她有七十多了,这么大岁数还出来,真够不易的,可是她脸上一直笑呵呵的。大冷天儿的她不知道在家暖暖和和待会儿?我心里清楚她肯定是生活不富裕,需要再挣点钱过日子,这要是换了别人也许觉得她太苦了,可她脸上的笑容又绝对不是为了招引顾客装出来的,那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当时我就琢磨,这位老大妈怎么就这么乐和?她不觉得自己苦,不觉得自己可怜吗?”

  李寻看见黑暗中曹铁手中的烟一会儿亮一会儿暗,他不知道曹铁接下来要说什么,他把自己叫出来不会是和自己专门讨论这位卖馄饨的大妈吧?

  寻子,咱们俩都不如这位大妈,她活得比咱们明白,人生七十古来稀,她也应该知道,自己离人生尽头不算太远了,再加上日子又很清苦,可我看她心里并不苦,她挺踏实,你知道这关键是什么?

  “她应该是弄明白了两件事,一是一个人有吃、有穿、有住就是在享受,她现在就是在用自己的心享受着这种日子。还有,她是老了,也许来日无多,可是你看自然界里的那些花花草草,春天该开的时候它们就开了,就长绿叶了,经过了春夏秋,到时候该谢也就谢了,你听它们有什么伤感?没有,我觉得人也应该这样想,和花花草草一样,该来的时候就来了,该走的时候就走了,自然界不都是这样吗?那位老大妈守着自己的馄饨摊子,和那些吃馄饨的外地民工聊聊天,她觉得挺好,她不会去发愁自己将来如何,她要的就是眼前这一份儿光阴,只要现在高兴,她大概就知足了。寻子,这就叫活透了,活明白了,就从这点上看,她不比那些天天吃补药的人物强百倍?还有,不管伯母将来怎么样,我今天给你拿来一辆轮椅,就是希望你有时间推着伯母去医院的花园多转转,有机会也可以到外边走走,你这几天情绪不好,老太太全看在眼里呢!她心里能不着急?寻子,你听我的,还是那句话,除了配合治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陪老太太快快乐乐地度过眼前的时光,你要是一天到晚愁眉不展,那你才不是个孝子呢!”

  大概是馄饨卖完了,那位老大妈推着自己那辆小车,步履有些蹒跚地慢慢走了。

  李寻的眼泪悄悄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周丹一点儿也没有拒绝警方的搜查,她只是默默地坐在屋角的一把椅子上,任凭几个警察在屋里细细地查看和搜寻,她不知道他们要找什么,但是看这个阵势,徐虎犯的事一定是非同小可。

  她看见那个女警察在翻看东西时特别在意和小心,好像唯恐弄坏了,尤其是涉及到一些女性专用的物件时,她更是轻拿轻放,似乎怕伤着它们。

  周丹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到底是女人,彼此总会有一些相互间的同情,这真是天性。

  半个小时以后,周可心向季枫报告说,屋内没有任何与案情有关的东西,问下一步怎么办。

  季枫正坐在隔壁一间空屋子的破沙发上闭目养神,见周可心进来便问道:“怎么样?完事儿了?什么也没搜着?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要是有什么东西徐虎早就拿走了。”

  周可心问:“大哥我真不明白,既然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干吗还费这一道手续?咱们歇会儿不好吗?非要抄别人家?”

  季枫和一旁的章大为都忍不住笑了,季枫说:“小周,别看你在武警指挥学院待了好几年,好多事情还是隔行如隔山。像今天这种情况,不管徐虎抓住没抓住,依法对周丹的住所进行搜查是必须的,哪怕屋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也要走一趟正式搜查程序,这不光是咱们这样,全世界警方也都这样。”

  由于刚才在分局根本没胃口,季枫自掏腰包,托协助办案的两个当地派出所警员再去买些早点回来,当然也包括了周丹那一份,他凭直觉感到周丹对徐虎的事情并不十分知情,和吴天桂一样,这些在外边犯下滔天大罪的人都把自己干的事情瞒得死死的。

  对待周丹,就要采用一种特殊的怀柔策略,还是直觉告诉他,周丹极有可能知道徐虎另一个更加隐秘的落脚点,因为在徐虎心里,这世上的亲人也许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周丹死活不肯吃周可心端进来的早点,她觉得自己心里像堵了一团湿棉花,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一生当中会和警察打交道。

  她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张她和徐虎在省体工大队时的合影,那时候两个人都是意气风发的年龄,就连那笑也是发自内心的。

  看着墙上的照片周丹感到了一种痛苦和耻辱,她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吃吧,别太在意这件事,一个人的事情一个人担当,再说刚才我们也只是走了一下法律程序,正好也更证明了你的清白,你说是不是?”周可心耐心地开导她。

  周丹抬了一下眼睛,但身子仍然没动。

  周可心端过去一碗紫米粥说:“趁热吃吧,吃完了我还想和你聊聊呢!”

  隔壁屋里季枫接到了曹铁打来的电话,说刚才意外地收到了一个退伍老兵的电话,举报网上有人贩卖枪支,他说自己过去是一名军人,有责任和义务把这事通知警方。

  曹铁在电话里说:“老大,我刚才上网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对方使用的QQ号码总是变来变去,我这点儿本事有些应付不了,大为是个电脑高手,你还偏把他拉走了,下次再要有这种事你千万把大为给我留下。”

  周丹虽然一丝一毫的胃口也没有,但周可心入情入理的话却使她原本冷冰冰的脸色有所缓和,吃软不吃硬,这是人之常情,周可心看在眼里,便不失时机地打开了手提电脑。

  几分钟后,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些图片,图片上是一些骨瘦如柴的男女正在拿注射器往自己身上扎,还有一些人蜷缩在角落里,用毫无生气的眼睛凝视着天空,让人几乎无法判断他们是死是活。

  周可心感觉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刺激,她直想反胃,虽然只是些图片,但也足以令她心惊肉跳,惊诧不已。

  周丹一直在角落里默默地观察着周可心,她有一种预感,这个善解人意的女警察在电脑里摆弄的东西一定和徐虎有关,看到周可心脸上有些变颜变色,周丹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

  她隐隐猜到自己这一生居然有一天也会和“罪孽”两个字有了某种联系,那将是一种极其可怕的联系,她心里害怕极了。

  她抬头望去,那个女特警也正在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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