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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三下茶淀

书籍名:《秘令:黑衣特警侦破密案纪实》    作者:梵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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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次查抄的结果,曹铁有三个遗憾:一是不应该让李同一个人去地下室摸底;二是搜遍了紫丁香的角角落落,居然就没有找到那个“只闻暗香,不见倩影”的神秘女人;三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曹雪,虽说自己是在执行任务,但这个过程毕竟有一些不诚实的成分在里面,他隐隐有些内疚,觉得伤了她的自尊。

  一想起李同,曹铁就会回忆起那天晚上他蜷缩在紫丁香后门的那幅场景,心中便会不由自主升起一股怒气。曹铁掏出手机,他想告诉病重的李同,那“一箭之仇”已经替他报了。

  “曹哥!”李同的声音明显虚弱了几分。

  “兄弟,保安队长和紫丁香老总已经被刑拘了,现在正在看守所蹲班房呢,等着他们的只是刑期的长短,绝无恢复自由的可能,另外,仇我们也替你报了,你就踏踏实实养病吧。”

  “没打残吧?曹哥,千万别为了我再犯点儿错误。”李同明显有些激动。

  “没残也差不多了,这你得感谢王研,绝对是行家里手,把他打个半死,又落不下残疾。不过,就算打残了,咱们也是正当防卫,这小子,当初绝对是乔四儿手下的一条恶狗,专门欺负老百姓,要从道理上讲,打死他都不为过,那天他踢你那一脚实在是太歹毒了!”

  “曹雪哪,见着没有?”

  提到曹雪,曹铁的语气明显柔和下来,“没有,我给她打过两次电话,全都是关机状态,这丫头,咱们有点儿对不住人家呀。”

  “人家可是实心实意要和咱们来往,她心里有气,也不能怪她呀,是不是曹哥?”

  电话那边的曹铁默然无语,他大概想起了曹雪满怀哀怨的那一段道白。

  “那个涉嫌洗钱的女人哪?一直就没找着她?”不知怎么回事,李同总觉得有些疑惑,他怀疑这个女人和那位红姐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但事情需要证据,没有证据,就是再符合逻辑推理,到最后阶段法庭都不会采纳。

  “还没有,这他妈狗娘们儿,简直就是个幽灵!”由于有些起急,曹铁忍不住爆了粗口。

  李同在电话那边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样子,没找着那个女人,曹铁真的有些着急了。

  和曹铁通完话,李同躺在病床上细细琢磨起来,半个小时以后,他又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拨通了李醇的手机,由于疏忽,他居然忘记了对自己病情保密的事。

  李醇耳朵尖,他一下就听出了是李同。

  “有事吗?同子。”

  “有,想跟你聊聊。”

  “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

  病房又推进一个病人,屋里一阵嘈杂。

  李醇一下听出了问题,“不对呀,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李同后悔不迭,他刚要圆个谎,一位护士尖着嗓子叫道:“九床李同,输液!”

  李醇立马严肃起来,“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怎么了?”

  “老毛病,别大惊小怪。”李同故意轻描淡写。

  “你这家伙,撒谎都不会撒,老老实实待着,半小时以后我过来。”

  没到半个小时,李醇就赶了过来,他一看见正在输液的李同,不由得站在病房门口愣住了。

  李同面颊瘦削,只是人还算精神,他笑着对李醇说:“怎么啦?愣在那儿干吗?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吗?”

  输液的时候,李同对李醇讲了自己的心里所想,此一番话,却让李醇的眼圈儿有些潮湿了。

  原来,他总是觉得自己此次生死莫测,因此想在这一段时间多替队里做一些事情,弥补自己的缺憾,那个涉嫌参与洗钱的神秘女人没有找到,队里上上下下压力挺大,再说,他信奉“位卑未敢忘忧国”这句话。

  他一直觉得,在玉莲花偶然碰到的那个风情万种的红姐,弄不好真的会是让警方苦苦寻找的神秘女人,因此,他在万般无奈之下才想起动用李醇这个“鬼灵精怪”的人物,让他替自己一探虚实。

  李醇思索良久,最后叹一口气说:“好吧,我试试,这事儿有点儿和我不谋而合,不过,成不成只能看天意了。”

  “要不要点儿活动经费?”李同半开玩笑地说道。

  李醇闻听后脸上表情复杂,好半天才挤出一丝苦笑说:“同子,要是咱俩也讲这个,那咱们这周围的人可就都得变成钱串子脑袋了,你呀,踏踏实实给我歇着吧!行了,吊瓶要打完了,赶紧叫护士。”

  那个想当“中国的本·拉登”的桦子到底露面了,做了几起“小打小闹”的绑架案之后,他终于下了狠手。

  抓捕任务又落到季枫头上。

  老段敲门的时候,季枫和曹铁、章大为三个人正在研究那本《20世纪国际绑架案件汇集》。

  桦子确实在这本供专业人士参考的书上下足了工夫,凡是他认为可以借鉴的和“符合中国国情”的地方都用笔划上了道道,而且最令人担忧的是,书中有几起案件至今都没被侦破。

  “有事吗老段?”季枫揉了揉眼睛问道,这本书让他看得头疼,这个只有初中文化的桦子居然能够如此沉下心来潜心研究这本专著,这是他以前根本没有想到的,他觉得自己以前低估了桦子的智商。

  老段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说:“你们看我这记性,前天看守所来的传真,明天二中院对徐虎执行死刑。唉,人老了,到了丢三落四的岁数了,要是真忘了可就太不合适了。”

  季枫拿过那张纸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9月4日上午,二中院决定对徐虎等四名死刑犯执行死刑,特此通知。落款是预审员老莫的大号莫春林。

  曹铁问季枫说:“老大,听说你答应了徐虎在他临刑前去送他?有这么回事儿吗?”

  季枫回答说:“有这么回事儿,是我答应的。”

  “真去吗?”

  “真去!这种事儿还有说着玩儿的?一个人生死就这一回。”

  季枫对章大为说:“回头你跟小周说一声,明天早上她要是愿意跟我去看守所,就让她心理上有个准备,我答应徐虎那次她就在旁边儿,这事儿她清楚。”

  说完后他又加了一句:“这一晚上,徐虎肯定又得熬瘦了。”

  徐虎明白,这是他在人间的最后一夜了。

  他没什么遗憾的,好汉做事好汉当,他原本想攒够了钱和周丹躲到一个清静地方去过日子,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还是把这条命搭上了。

  晨曦正一点一点地从窗外挤进来,像是在驱赶他所剩不多的生命,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没人能说得清,都说人临死时会梦见故去的亲人,可徐虎在睡睡醒醒中一次也没有看见他们的身影。

  他上中学时背过陆游的那首诗:“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可人家是爱国诗人,自己是一介罪犯,不可同日而语呀!再说,周丹肚子里的遗腹子如果知道他的生父是一名被国法处决的罪犯,又怎么肯在自己的忌日去祭奠他这个从未谋面的父亲呢?

  天已经亮了,外面有人在走动,还有汽车马达的声音,像是在提醒他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徐虎仰天长叹一声。

  叹息声未落,他听见看守所的铁门“轰隆”一声被拉开了,接着便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地走了过来。他知道这是送他上路的执行法官和法警,该走了,黄泉路上无老少啊。他留恋地最后环顾了一下这间用软质材料包裹的囚室。

  那个曾经答应临走时来“送他一程”的警察至今也未露面,他心如死灰,再无任何企盼,“哗哗”地蹚着脚镣跟着执行法官走出了铁门。

  外面的阳光好明媚,只是已经不再属于他,他定定神,睁眼望去,站在大门两旁的人中间有两个他曾经熟悉的身影,一男一女,其中一个正是答应来“送他一程”的警察!

  徐虎心里忽地一下热了,他百感交集,自己如果不贩毒,他或许会和这个警察成为朋友。

  徐虎看见那个警察冲他点点头,他也赶紧点头回应,他觉得自己的心头舒展了,因为他听号子里的人说,如果一个人临刑前能有一个阳气充盈的人来为他送行,那么他死后便会很快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这时徐虎才知道,人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其实心里都有一种期待,只不过很多人不愿意承认罢了,哪怕这个期待是善良和美好的。

  装着死刑犯人的几辆囚车开动了,在前面一个路口减速转弯的时候,徐虎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地抬了一下头,他猛然看见拐角的马路牙子上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素衣素裤,腹部有些隆起,正翘首向车内凝望。

  一阵风吹开了那个人遮住脸颊的长发,徐虎觉得自己全身像被电击了一样,他看清了那人的脸庞,那是他日思夜想的周丹。

  囚车“呼”地从周丹身边驶过,徐虎不顾车内法警的拦阻,他回头望去,周丹站在原地,凝视着渐行渐远的囚车,像一尊泥塑般一动不动。

  “周丹——”徐虎含泪在心里大喊了一声。

  他明白他和周丹从此阴阳两隔了。

  在开车回去的路上,周可心问季枫:“那个老鬼的判决下来了吗?”

  “下来了,一审判决是死刑,这家伙正在上诉。”

  “那两个同案犯呢?”

  “都是死缓,这俩小子没上诉,他们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听说一审宣判那天小雯的父母在法院门口长跪不起,要求处死那两个同案犯,给自己的女儿偿命,法院向他们解释了半天,告诉他们感情不能代替法律,对那两个人的量刑是合适的,可那夫妻俩捧着孩子的遗像一直跪在那儿痛哭,谁也劝不动。”

  沉寂了片刻周可心又问:“大哥,我一直搞不大明白,咱们特警队是专管暴力犯罪的,怎么也插手紫丁香这种案子?和那些嫖客、赌徒、瘾君子打交道能有什么意思啊,说他们洗钱,那个老总又不承认,这得耗掉咱们多少精力啊!”

  季枫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可心一眼:“小周哇,很多事情你可能还不明白,我跟你说白了吧,要是能有人真正管他们,又何必动用特警呢?俗话说的好,判官要能捉鬼,何须劳驾钟馗?是不是?这都是无奈之举呀!你知道国内每年通过洗钱途径出去的黑钱有多少吗?500个亿呀,可实际这还是保守估计,真正流出境外的比这可多得多哪。”季枫说完便沉默了下来。

  “大哥你接着说,我听着呢。”周可心觉得心里的压抑在一点一点地鼓胀着,压得自己心里生疼,她使劲抑制着情绪,不让它们发泄出来,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脾气近来变得有些暴躁易怒了。

  “洗钱这个概念最早源于国外,20世纪初的时候美国有个犯罪集团的头目叫阿里·卡朋,他买了几台自动洗衣机,成立了一个洗衣门市部,专门为社会各界清洗各类衣服,后来他搞了个鱼目混珠,把犯罪得来的非法收入和洗衣得来的合法收入混在一起,向税务机关申报,这样就把非法所得合法化,这就是最初的洗钱。”

  “洗钱的本质就是把非法变成合法,只不过形式有所不同,对吧?”周可心对“洗钱”这个概念以前不是很清楚。

  “我给你举个例子,某些国有企业在国外都有分支机构,这些分支机构实际上早就变成了国内企业在国外的洗钱中心,他们通过各种名义比如和国外做生意、进出口设备等等,把国内大笔的钱汇往国外机构,而这些企业的领导就会通过自己在国外的代理人、子女、亲属来控制洗钱的过程,这些企业有一个通常惯用的做法,就是每年的经营都会亏损,而且是巨额亏损,如果上级去查他们的账,他们就会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亏损说明’和一大堆生意往来的报表给上级看,让上级无从下手,然后不了了之。可是没有几年,这些企业的负责人和亲属子女就都变成了富翁,成了幸福的投资移民,换了国籍,甚至改了姓氏,摇身一变成了黑头发黄皮肤的欧美人。”

  “他们在国外的非法洗钱活动,国外的有关部门不进行调查吗?要知道洗钱犯罪是反人类的行为呀!我真搞不懂!”周可心愤愤不平。

  “问题就在这里,有的国家和地区对于有人在国外洗钱然后注册‘投资移民’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这样做有两个可能:一是不管你的钱是怎么来的,你只要把钱投到我这里,支持了我的经济,那么我就欢迎;另一个就是怀有一定恶意的目的,暗中支持甚至保护这种犯罪行为,让你中国的钱大笔大笔地流出去,然后搞垮你的经济,最后俯首帖耳听我指挥,成为我的‘准殖民地’。”

  季枫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又对周可心讲道:“这些大笔大笔流出国外的钱说白了都是全民的资产,都是纳税人的钱,前些年企业转制,一个好端端的企业一两亿就卖给了私人,难道真的就值这么点儿钱吗?不对,它应该起码值三四个亿,怎么就估算成了一两亿?这都是猫儿腻啊,中间所有的环节都吃肥了,倒霉的还不是企业职工?全给买断了,扫地出门。我刚才说了,那些流出海外的钱和企业转制的差额钱都是谁的?不是那些不法奸商的,是广大老百姓的,那些钱要是拿来改善老百姓的福利,救助低收入群体和危困人员,那可是功德无量的事儿啊,可都让这帮孙子挥霍了,我打个比喻,这些人就像一群小偷,正在鬼鬼祟祟从咱们口袋里偷钱,可我们有些人还不知道。”

  “可那个紫丁香老总死不认账,还有那个现在逍遥法外的李局和那个参与洗钱的女人也都没抓着,难道就这么拖下去吗?”周可心觉得自己胸口像塞了一团棉花。

  季枫又重重吸了一口烟说:“用曹铁的话说,不抓住这俩孙子,死不瞑目。”

  快到队部时周可心终于忍不住地说:“大哥,我跟你坦白一件事儿,你不会责怪我吧?”

  季枫愣了一下,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徐虎执行死刑的事儿我前天通知周丹了,时间、地点、路线也都告诉她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他们俩最后能相互看一眼。”

  “你觉得你做得对吗?”

  “我认为我没做错什么。”

  季枫一下子笑了:“那你就没做错,不过别再跟别人说了,烂肚子里吧。一会儿回队,还得赶紧处理桦子那起绑架案呢,都两天了,事主那边一点儿也不配合,仗着自己有钱私下和绑匪接触,说是钱能通神,可我看,有时候也未必!”

  “那紫丁香涉嫌洗钱的事咱们现在就不管了?他们那个老总一看就是个城府特深的家伙,那金丝眼镜后边藏着太多玄机,让人看了不舒服。”

  “谁说不管,案子没结,还得归特警负责,这是规矩。再说查紫丁香就是冲着洗钱去的,洗钱的事一天查不清,咱们就得一天接一天地往下查,你放心吧,谁要是说这案子不查了,从我这块儿就过不去。怎么,你又有什么想法?”

  周可心迟疑了一下说:“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就是现在看来,曹铁说的那个李局,我估计也参与了洗钱,这从他的举止中就可以看出来,凡是这种腐败分子,绝对是权钱色一样也少不了,你说对不对?”

  季枫把车速减了下来,慢慢地在第一车道开着,他想听听这个小女子的看法,他觉得她肚子里一定藏着玄机。

  “其二,李局和那个涉嫌洗钱的女人绝对不会没有联系,据我分析,这家伙应该是个贪腐分子,而且会是个深藏不露的人,除了自己洗钱,他还会介绍一些人和业务给那女人,如果能拽出这两个人,那说不定真会牵出一堆人来呐。”

  季枫一言不发,把车开到路边停了下来,他上下看了看周可心:“这件事儿,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上回你去北影卧底,大家都说搞得不错。”

  周可心赶紧插话说:“那是蒙上的,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季枫笑笑说道:“你不用谦虚,这事看似偶然,实则是一种必然,就跟老铁一样,一个人要是人好,到哪儿都会有人帮你,你信不信?这个社会,现在还是好人多,要不早就瞎菜了。”

  “其实,我就是想再试试善与恶之间谁会得到社会的最终认可,我就不信这个社会能让一小部分人搞得臭气熏天。”

  “这样儿吧,这几天你抓紧写个计划,我送上去让头儿看一下,这两个人,只能从外围去慢慢摸索,好吧?明天上午开个队会,把这事儿定下来,不过队里有什么重大任务,你还是得回来,没办法,李同又住了院,咱们手头紧,但是遇到极特殊的情况,你也可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

  “说定了吗大哥?”周可心追问。

  “说定了。哎,小周我问你,是不是这女人要是算计起人来,有时候比老爷们儿还要厉害?”季枫有些调侃地问。

  周可心忍不住笑出声来:“大哥,你是有家室的人,身边就守着一个精明的太太,这事儿你应当比我清楚,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别忘了,我只是个涉世不深的小女子,阅历可差远了。”

  快到队部的时候季枫忽然问了一句:“上次你们去看李同的时候他怎么样了?”

  “精神状况还好,我觉得他这些天成熟老到多了,一个人要是参透了生死,那人类的善就会在他身上显现出来,这一点不承认不行啊!”

  “噢?这我倒是头回听说,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我爸临去世的那些日子,我日夜守着他,他是个回城知青,年轻时候当过红卫兵,后来又下了乡,他在临终的时候对善恶的体会尤其深。”

  “一个人如果参不透生死,那又会怎么样?”季枫显得饶有兴趣。

  “我只谈我个人想法啊,就是对生命看不透的人,往往会放纵情欲,败坏人类的良知。这样的人现在很多。”

  “举个例子!”

  周可心清了清嗓子说:“例子多得很,比如李局那样的人,胡部长、张总那样的人,玫瑰花园于总那样的人,他们表面风光,可实际上心灵深处空虚肮脏得很,季羡林老先生说,一个人活在世上要骨头硬,心肠软,可是我刚才说的那一类人恰恰相反,是骨头软,心肠硬……”

  季枫看着车窗外越来越阴沉的天气说:“快下雨了,赶紧回队里吧。小周啊,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们这些人其实对你了解都不够,你很有头脑和想法,可是我只能对你说一句话:愿老天保佑你一生平安吧!”

  快到队部时,有人给季枫打来一个电话,接完电话后季枫面带喜色地说:“好消息啊,那个被行政拘留的胡部长交代,那位李局在河北某市工作,是一个公路局的局长,还有,这家伙是北京人,可他却在外地工作,这里头有点儿蹊跷啊,小周。”

  桦子没想到自己这次真的碰上了一个致命的对手,这个对手让他翻了船,落了水,还把他送上了谁也不愿意去的“西方极乐世界”。

  他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自信心却蛮强,他不止一次地对别人说:“甭管什么学历不学历,达尔文说的好,弱肉强食,你看那老虎狮子有什么学历?不也照样儿大块儿吃肉吗?这就是实力!本·拉登有学历吗?反正我不知道!可美国一听见他名字就哆嗦,这年头儿,该吃肥的早就吃肥了,要想混出个人样儿来,就得狠得下心,跟人家本·拉登学学,你就是活到100岁,可每天被人挤兑,遭人不待见,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这种极端的处世哲学,导致桦子的生命在29岁时戛然而止。据知情人讲,桦子对此早有预感,只不过他是在横下一条心闭着眼往前走。当然,这是后话。

  桦子这次绑架汪子良,纯属一次偶然。

  那是他刚刚从泰山观日出回来,应一位开歌舞厅的大哥之邀前去聚一聚。

  刑满释放后,桦子仿照《20世纪国际绑架案件汇集》里的案例做了几档子活儿,他采取书中绑匪们细水长流的作案方法,没向事主狮子大开口,结果那事主在他的软硬兼施之下居然抱着花钱买平安的想法私了了此事。

  去泰山观日出,当桦子夹杂在人群中看到一轮硕大无比的金红色的圆球一点一点从地平线底下拱出来,将它面前的大千世界照耀得生机勃发时,他忍不住流泪了,他觉得这么下去永远无法给自己一个交代,为此他也产生过收手的念头,可是当他返回京城,看到处处充盈着的灯红酒绿和横流的人欲时,他的心又硬了下来。

  开歌舞厅的大哥是住南城的老街坊,这位大哥前几年做包工头,有了些积蓄后便在京北地区开了这个歌舞厅,招了一些小姐,黑不提白不提地就经营了下去。

  大哥和桦子正在歌舞厅聊天时,从门外走进三个人,走在前面的那个也就20岁左右,一脸的骄横。大哥一见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客套话说了一堆,后来趁那年轻人四处转悠撩拨小姐的空档,桦子问他,为什么对这个毛头小子这么恭敬客气,莫非他是美国总统的亲戚不成?大哥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兄弟你不知道,这小子是当地一位建筑开发商的儿子,他爸有十几个亿的家底,在当地黑白两道儿通吃,我一个城里来这儿做生意的人,不哈着点儿人家哪儿成啊?这就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呀,是不是兄弟?”

  中午时大哥请那几个人吃饭,那年轻人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主宾席上,一点儿没有谦让,桦子不由心里憋了一口气。席间,大哥一边举杯敬酒一边指着桦子对那年轻人说:“良子老弟,这是我一个发小儿兄弟,刚从里边儿出来不久,以后多照顾照顾啊!”年轻人问桦子因为什么进去的?判了几年?桦子回答说抢劫,被判了九年。年轻人把嘴一撇,满脸不屑地说:“不就是个抢劫罪吗?还至于在里边待好几年?早要是跟我说,我托托人前几年就出来了。”

  桦子一听心中大怒,立马要站起来跟他翻脸,大哥在下面死命按住他,这场不愉快才没有发生。

  不过,从那天开始,桦子心里的梁子就算结下了。日子不长,汪子良在一次外出中被两辆汽车拦截在半路,几个戴着头套的人用枪把汪子良的随从赶走后,把他绑上塞进汽车。

  汪子良被摘下眼罩后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挺大的房子里,四面的窗户都被砖砌死了,只留下一个排风口,那风扇在“呼呼”地往外排着气,屋子顶部的正中挂着个灯泡,正发出惨淡的光。他活动了一下被手铐铐住的双手,旁边有一个拿枪的人正盯着他。

  “大哥,我是得罪谁了吗?”他试探着问。

  那人表情漠然地回答道:“你没得罪谁,是你们家的钱得罪人了,明白吗?”

  “那你们是想用我换点儿钱?”

  “你爸不是有钱吗?不用你换钱用谁换钱?”

  汪子良还想再问,却被另一个拿短枪从外边进来的人喝住了。

  汪子良蔫了,他低下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会是谁干的,但是听口音他们都是城里人,没有一点儿当地人的口音。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恐惧,以前有他爸爸罩着他,惹点儿麻烦也能很快出来,现在完了,自己在人家手里就像三孙子,任人家摆布。

  他把头垂在胳膊上,悄声哭了起来。

  当天晚上,汪子良的父亲接到了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

  “是良子家吗?”电话那边问,听声音是个年轻人。

  “是的。”

  “你是谁?”对方又问。

  “我是良子的父亲汪震,你是哪位?”

  “你儿子今天中午被我们弄走了,通知你一声。”

  汪震脑子里“嗡”地一声,他忙扶住桌子,“明说吧,你们要多少钱?”他同时按下了录音键。

  “350万,少一分不成,明天早上我再来电话。”

  对方“咔”地一下把电话挂断了。

  吃晚饭的时候全家人谁也没心思动筷子,汪子良的母亲一边擦眼泪一边埋怨说:“全怪你吧,从小就惯他,有了钱就更不得了了,天天在外边混,也不干点儿正经事儿,这下可好,肯定是把人得罪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汪震心烦意乱地说:“行了行了,你少啰唆几句吧,你就没责任?一要钱你就给,我不给你就跟我闹,谁也别说谁,这绑架的人是冲咱们钱来的,不就是350万吗?我已经让人从银行提出来了,这点钱算个屁?老子有的是钱,他就是个鬼,也得替我推磨,这年头儿,有钱就是爷,是爷就得有当爷的派,你放心吧,只要我钱一使上,他乖乖儿地就得给我把良子送回来,你信不信?”说完后他用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汪震犹豫再三后还是通知了当地警方。

  特警队在第一时间内就接到了汪子良户口所在地的警方的通报。

  从汪子良那两个随从的描述来看,这伙绑匪有一定的作案能力和反侦查经验,他们把汪子良塞进汽车后又把那两个随从绑在离公路不太远的树上,那里人烟稀少,极少有人走动,要想在两三个小时之内获救是不可能的,而这几个小时却足够让绑匪从容逃逸。

  从汪震那里调来通话录音后,季枫和章大为马上联想到了桦子。季枫决定三下茶淀。

  车到茶淀农场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农场的门卫接通了管教干部的电话,过了五分钟左右,那位干部便匆匆地骑着自行车赶了过来。

  “二位又来啦?”他老远便伸出手来,他是从部队转业下来的,身上仍然褪不去军人的爽直和质朴。

  他从桦子原来所在的中队找来几个在押人员,请他们帮助分辨录音中的那个人是不是桦子。

  管教干部不一会儿就带过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是那个毛子。他看到季枫和章大为后面露笑容,立正站好说:“报告政府,我下个星期假释了。”管教干部笑笑补充说:“毛子还有一年刑期,这两次协助政府办案有功,我们申请上级给他办了个假释,下星期就回家了。”

  那个录音还算清楚,但几个在押人员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敢表态,还是毛子第一个说道:“报告政府,是桦子,没错儿。京南地区的人说话和内城的人不大一样,有那么一股味儿,我和桦子祖辈都是老南城的人,一听就能听出来,还有就是桦子说话阴气重,跟一般人不一样,我敢肯定,就是桦子。”

  季枫他们回到队里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冯禹和阎伟一直在技术室的电话机旁边守候着,事主那边只要电话一响,这里就能清楚地听到双方对话的内容。

  一见他们回来,冯禹便说:“大哥,上边刚才来了个电话,说经过多方了解,桦子这帮人除了有短枪,还有手雷和半自动步枪,都是从境外购买的,上边儿准备一两天给咱们拨一批最新款的防弹衣以防不测。”

  阎伟问:“怎么样,绑良子那伙人是桦子他们吗?”

  季枫点点头说:“是桦子,不过我真没想到,桦子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竟然成了这么大气候,这可真是世事难料啊!”

  谁也没料到,良子的父亲竟然要撇开警方单独约见绑匪,这让特警队措手不及。像这种事主自作主张的事情,警方根本无法掌控,事主不是绑匪,对他们根本不能行使强制力,这种事情的出现只能使警方左右为难。

  会议室一片沉寂,谁也不想开口讲话。

  “老大,他们几点接头?”曹铁问。

  “晚上七点,在京开高速黄村出口。”

  “事主那边儿怎么表示的?”

  “他说他就是想私了,让咱们别插手,我跟他讲了,我们是国家机器,是让你随便按开关的?你想让它开就开,想让它停它就停?全世界的警察也不敢这么干哪。”

  章大为闷闷不悦地说:“我算是明白了,这有钱人真他妈太难伺候了,他们不也得蹲着拉屎站着撒尿吗?怎么一有钱就跟人想的不一样了?”说完后他又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四周,他是怕周可心听见他的糙话。

  李寻看出了他的心思,捅了他一下说:“章哥,小周外出办案去了,你又忘了吧?这屋里全是站着撒尿的,说几句糙话没关系。”

  李寻几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季枫等笑声过后看了看周围说:“我有个初步想法,交钱的地点在黄村,绑匪出口以后一般情况下只能往南开,咱们在出口100米的地方放两辆汽车,每辆车五个人,地面上再埋伏十个人,防止绑匪弃车跳窜,另外在出口处的北面50米也趴辆车,防止绑匪狗急跳墙逆行逃窜。”

  “有逆行逃窜的可能吗?”有队员问。

  “有!”季枫点点头说,“我详细找人询问过,七点钟刚刚擦黑,还有一定能见度,有利于绑匪逃窜,还有,一般来讲从北往南开的车有相当大一部分是从城里下班回家的,这部分人基本是工薪族或者白领,下班时间比较固定,所以七点左右车流就会相对减少,如果绑匪强行逆行逃跑,还是有可能的,这一点不得不防。”

  “咱们不能逆行追赶吗?”又有人问。

  “不行!他是绑匪,狗急跳墙什么都敢招呼,刮蹭撞车他都不怕,可咱们不行,咱们是警察,出点儿问题影响太坏。”季枫有些无奈。

  散会后,季枫把曹铁、章大为和李寻留了下来。

  “我好歹也算和绑匪打了不少年交道,怎么这次心里总觉得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别扭呢?”季枫显得有些疲乏,除了绑匪的狡诈,他最怕的就是事主的不配合,尤其是那些自以为有钱就能办事,总把“黑白两道通吃”挂在嘴上,根本不把警察放在眼里的人,和这些人合作太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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