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曾氏书库 (1)
由于修文当时处理得及时，曾致庸偏瘫的情况并不严重，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调理，现在已能开口说话，但还不能下地。
“舅，那天，你拼命找书？究竟是什么书？对您这么重要？为什么之前没有跟我说过？”
修文边给曾致庸扎针，一边问，口气十分地不满。没等曾致庸回答，又继续问：“你对我有所保留，我心里堵得慌。这下可好，你也搞得中风了。就算你拿到书又能怎么样？你下半辈子要是只能躺床上，不就竹篮打水了吗？”
曾致庸被修文说得闭上了眼，头偏向一边，不再对着修文：“唉，这事说来话长。但是，谁没有私心呢？你不也是为了财宝吗？”
修文一窒，憋了阵气，又抢道：“是，我是为了财宝，可我前期的工作，不是对你合盘托出了吗？但你没有，至少你没有对我说你不是为了去找那一堆玉器，因为你现在的身家，肯定不需要那些东西。”
曾致庸老脸一红：“事到如今，瞒你也没有用了。我就告诉你吧，我要找的书，是一本医书，叫《龙宫药方》。”
修文立起了弯腰扎针的身子，盯着曾致庸看：“什么？龙宫药方？”
曾致庸回过头来：“怎么？你知道这书？”
“是啊，前阵子，我听同学提起过，说里面可能有方子能针对阿蛮的病。舅，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书的？”
“一个日本朋友告诉我的。他说，只要我为他找到这本书，就会帮我移民到日本去。”曾致庸说这话有点结巴。饶是脸皮再厚这时候也有点不好意思。
“你要移民？还去那个地方？”修文吃了一惊，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这不是当汉奸吗？
“唉，”曾致庸叹了口气“你不会懂的。”
“确实不懂，我也不想懂。但我想知道你那个日本朋友是谁？要这书有什么目的？”修文眉头皱了皱。
曾致庸，只好把前因后果慢慢地给修文说了一遍，但其实曾致庸也不知道尾台道明的真实目的。
“这么说起来，这个日本朋友，算是我的同行了。”修文左手抱胸，右手摸着下巴心想：“他也想要这方书？先不管他什么目的。他想要，我也想要。总不能让给他吧？我得找李泽他们合计合计。”
“是吧。估计只有你们这行里的人，才会对这类药书感兴趣。”这书啊，在知识分子眼里是宝，在捡破烂的人眼里就是换个几毛钱的垃圾。
修文点点头：“也许你说得对，但愿他只是对这药方感兴趣而已，要是有其他阴谋，你岂不是助纣为虐？”说完，修文又觉得恨铁不成钢：“话说回来，你怎么就那么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
曾致庸咳嗽了两声，嗯了口唾沫：“我先更正一下，这是交换，不是卖命。还有什么比得上自己的命重要？”
修文冷笑：“你这次不是差点把命搭上？”
曾致庸这脸上真是挂不住了:“这是意外，嗯，我再更正一下，还有什么东西比得上家人的命重要？”
“可是，你的家人没有生命危险啊！”
“没有？”曾致庸降下音调。
“不是吗？”修文扬起单边眉毛。
“那我的家人在那个时代里，是怎么死的？你年轻，什么也不懂。这年头，不是还有学生闹学潮吗？时局难说稳定。”曾致庸摇摇头，自已想的难道很难理解么？他张狂了半辈子了，也懒得跟修文解释。不过他坚信自已这选择肯定是对的。
修文听他这么说，也不大好再说什么。毕竟代沟这东西真的是很难说的清的。顺势坐在床边低着头，好一会才默默道：“我是不明白啦！不过，我到想知道，真让你离开，你会舍得？不是常说故土难离。再远的人，都要落叶归根。故乡啊，是想离就能轻易地离开？”
曾致庸侧头从吸管处吸了一口水，冷笑一声：“故乡？所谓的故乡，不过是父辈流浪的最后一个地方而已。”
修文起身站到窗边叹了口气：“我还是无法理解你的情感，不过，我尊重你的决定。”
“你不会懂的，让我害怕的、恐惧的，不是无法拥有，而是拥有了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失去。终日惶惶。”
谁会想到，南乡的传奇人物，申震市的超市大亨，此刻的眼里竟然带了丝恐惧与无奈。商场上无所不能的曾致庸此刻是真的觉得无助。从无到有好接受，从有到无，这对很多看不开的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修文看着他这舅舅，一种奇怪的认同感让他觉得此刻这曾致庸真的是就是知己了。于是顺着思绪自顾自的说下去，也不管曾致庸明白不明白。“我明白的，就像我也在害怕，哪天就突然失去阿蛮，这种若似无的感觉就像是踏钢丝，害怕掉下去，只想马上脚踏实地。我经常想起当年爬过狮子崖的那一刻，从我爬过去那一瞬开始，我的命运就改变了，可在中间悬崖的时候，风再吹得大一点，我就摔成肉饼了，再也没有现在的烦恼了，但我还是爬了过去。也不知道现在这一刻，我还能不能扛得过去，只希望阿蛮快点醒过来……”修文说到最后几乎是自言自语了，声音轻的都快听不到了。
“希望吧。不过，你能听我一句吗？”曾致庸恳求地道。
“说吧，舅，只要我力所能及。”
“继续找《龙宫药方》。”曾致庸坚定的看着修文。
“你都……你看，你都瘫在床上了，找这个还有意义吗？”修文不由急道。
“你先听我说。之前你不是说，你的同学也知道这本书吗？你不是也打算要这本书里的药方治阿蛮？所以，你找到这本书，一是，你可以得到药方，二是，我可以拿去和尾台交换。一举两得啊！”说完希冀的眼神便直直的射向修文。以亲情套之这招他失败了。修文医者仁心，不忍看他再涉险。现在只能以道理束之，以宝藏系之了。
修文有些恼了：“可是，这一切都在两可之间，再说，我们也没有进一步的线索啊？”
“当是我求你了，为了晴儿她们。我不想她们又走了老路。”曾致庸用肥厚的手掌把脸盖住，看样子相当痛苦。
修文犹豫了一下，随即垂头丧气道：“好吧，如果有进一步的线索，我再考虑考虑。你也说了大半天的话了，好好歇着，我去看看阿蛮。”帮曾致庸掖好被子，便离开病房。
曾致庸知道修文被说动了，安心地闭上眼睛休息。这商人啊，还真是半个戏子。
卫生院花池的一角，修文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阿蛮出来，冬日的太阳很暖。
修文把阿蛮的身子扶正，坐在台阶上，握着阿蛮的手，轻声细语底底诉说。
“阿蛮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我想你。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一个人很辛苦。真怀念江鼓村的那些日子。”
“这些日子以前，我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有鱼，有龙，有画，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是梦到最后，我总是觉得自己孤独一人。我在车站等着车来载我离开，不知道是什么车来，也不知道有车来了以后，会载我到哪里去。就好像我现在的人生，我根本没有方向感，很被动地做着现在这一切。我很无助，阿蛮，你快点醒来好不？”
“我到底该怎么走？你到是给我句话啊。”修文把头埋在阿蛮的大腿上，抽泣得两肩耸动。
这会儿，曾晴刚好拎着食盒从卫生院外边进来，经过花池边上的台阶，见修文在那抽泣得厉害，便杵在那儿不敢打扰。
待过了一会儿，修文声势缓了下来，她才慢慢地靠近，俯下身，把手轻轻地放在修文的背上：“修文哥，不要难过了。”
再多的话，她也说不上来。
修文用手抹了一下脸，抬起头来，强作笑脸：“让你笑话了，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