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机关木甲 (2)
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啊，饶是张公子十分倔强，也不得不听从了这个无赖的吩咐跟着他四处骗人。
毕竟是个乡下小地方，骰子偷鸡的招数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招，张公子早就烂熟于心了。初始，无赖带着张公子横扫各个赌档，赢得大家怨声载道，人仰马翻。
无赖和张公子都有大笔的银钱入账，很是高兴，可是人嚣张久了就容易翻船，走夜路久了难免遇见鬼啊。
有一天，来了一个南方的客商，出手阔绰，为人豪爽，而且嗜赌如命，号称一天不赌心里就不畅。
无赖收到风声之后，就找到张公子要求一起设局骗光这南方客的钱财。张公子犹豫再三，担心南方客赌面太大，怕下不起本钱。
那无赖一拍胸脯，说这个尽管放心好了，需要多少赌本都包在我身上，张公子脑子一热觉得十拿九稳，就随着那无赖一起进了赌坊。
那晚的赌局堪称精彩，除了无赖、张公子、南方客，还有两个客人，一个是路过的大兵，另外一个自称是收账先生。
赌局一开始，张公子就觉得今天的骰子分外奇怪，竟然没有做手脚，行家一伸手就知道这几枚骰子是既没有镶磁铁也没有灌水银，再看那个无赖，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可是眼看这几个人掷骰子的手法，简直是菜鸟中的菜鸟。
张公子多长了个心眼，前几把都小心翼翼地观望，等五把赌完之后，他彻底放心了，菜鸟啊，技术瞎得不是一星半点啊。
张公子一开始坐庄，就毫不客气，连连使出绝技，很快就赢光了桌面上所有人的钱。南方客脸上挂不住了，从褡裢里掏出来一叠商号的银票，啪的往桌子上一砸，说：“我就不信这个邪，咱们一把定输赢，这是两千两的银票。”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扳指儿拿出来，冲大家一晃：“看见没，上好的鸡骨白扳指儿，这是个添头，不算赌本，只要这小兄弟赢了，两千银票拿走，我再外带送一个上好的扳指儿，要不然，哼哼。”南方客一声冷笑，从口袋里拽出一个驳壳枪，砸在桌子上，言外之意，今天要不赌这最后一把谁都别想走。
场面到此大家都一凛，那个路过的大兵首先表示自己钱不够赌本，不赌了，紧接着无赖也应声退出了战团。这样赌局只剩下了张公子，南方客，和那个外地来收账的小伙子。
张公子头上立刻就冒了汗，想退已经是不可能了，人家冲的就是他，但是要赌下去，这赌桌上今晚所有赢的也不到两百两。这南方佬明显是在耍刁，那无赖却神通广大，自己作保，让张公子借高利贷的钱，允诺赢了之后三七开账。
张公子掷出去骰子之后，那南方佬立刻就拿起骰盅，扣了上去，还用拿带了鸡骨白扳指儿的大拇指轻轻地叩打着骰盅。
南方佬一边高喊买定离手，一边把所有的银票都推到了大上面。张公子坦然一笑，毫不犹豫地就把所有的钱押到了小上面。
最后就等那个收账先生了，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拿着手里的扇子先轻轻地击打了一下南方客拿骰盅的那只手，示意他把手拿开，免得大家产生瓜田李下的想法。
南方客诡异地一笑，就把手缩了回来，那收账的小伙子随即也把放在骰盅上的扇子撤了回来。
“买定离手咯。”南方佬主动吆喝了起来，张公子突然看到身边的无赖和那个南方佬都显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结果就在揭开骰盅的一霎，整个气氛为之一变，所有人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公子明明记得自己手里下的暗劲儿，三枚骰子应该是一、二、三小才对，可是眼前看到的骰子却以诡异的姿势排列着。
南方佬嘴巴张得足足有拳头大小，借钱给张公子的无赖也傻眼了，不过两个人都是有准备的，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有人出术，有人下暗门子。”南方佬气急败坏地拿起驳壳枪对准了张公子，“小赤佬，你竟敢出术，阿拉看侬是活够数了。”
张公子也愣了，呆呆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看着骰子盅里的三枚骰子，也有点反应不过来。
南方佬见张公子不言声，更加确定是他做了手脚，二话不说，枪机一扳，就准备当场行凶。
其实南方佬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正在满世界找辙呢，刚好碰见这么个诡异的场面，就想借机发飙，好逃过这一关。
这个时候一直摇着扇子晃着脑袋的收账小伙子说话了：“南方人，有话好好说，大家谁出术谁心里清楚。”
南方佬见话里有话，隐隐要揭底的意思，恼羞成怒把枪口又对准了那个小伙子：“你少管闲事，要么分分钟让你变筛子。”
那人轻轻一笑，用扇子轻轻推开了眼前的手枪，敲打着桌子上的骰盅说：“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庄家掷骰子之后，是你拿了骰盅扣上去的，落地的时候三枚宝珠都都是平放的，可没有这拿大顶的吧？”
张公子看着桌子上的骰子，脑子里就仨字：有高手。
只见桌子上的三枚骰子一个摞一个，齐齐地竖成一条直线，只有最上面的那个骰子呈现的是六点，而他明明记得，刚刚自己掷出去的是一、二、三，这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对啊？这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我也很好奇啊，眼看我们家老爷子从一个老顽童变身评书专家，我也兴致勃勃地凑趣。
老爷子笑了：“很简单，有人做了手脚，你们猜猜这几个人里面是谁做了手脚？”
“那个无赖定不是个好人，虽然没有参与这一局，但我想他肯定在其中某个环节上动了手脚。”只听不吭声的宋旭东突然发言，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摇摇头：“根据柯南这类狗血悬疑剧情，一般是看着最没有威胁的那个人，就是最有可能的凶手。在这种故事里，路人甲的嫌疑最大，就是那个大兵。”
老头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了看我：“你这孩子，就是让你动画片看得太多了。”
确实是有人动了手脚，但却不是一个人动了手脚。这做局的竟然人人有份，反倒是原来想设局骗钱的张公子成了最清白的人。
当时那南方客人见自己输局已定，就要翻脸，二话不说，拎了枪就去强抢桌子上的银票。
那等了许久的大兵首先不乐意了，飞起一脚就踹在那南方客的肚子上，然后从怀里也抽出一把盒子炮，贼笑着说：“这要是明抢，咱也不是外行啊。”
那南方客从地上爬起来之后突然惊呼一声：“不好！”然后朝外面看，几个人纷纷扭头朝外。
说时迟那时快，南方客手就扬了起来，冲着那个拿枪的大兵“啪啪啪”就开了三枪。
但是只听见机簧敲击的声音，却没有枪响和子弹飞出。回过神来的大兵勃然大怒，二话不说话，扬手就是一枪，正打在南方客的腿上，汩汩的黑血立刻冒了出来，接着上去一枪柄就砸在了南方客脑袋上，立刻血流满面，然后手里的枪被夺了去。
那大兵拿着枪一摇说奇怪啊：“你小子枪里就没子弹，你拿着吓唬人呢？”
只见旁边那个收账的拿扇小伙子微微一笑，把手一张，五颗明晃晃的黄铜子弹，噼里啪啦从手心里掉了出来。
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敢情，高手在这里呢。
小伙子也不多说，轻轻地放下折扇，开始一枚一枚地拿起摞在一起的三枚骰子。最上面的是一枚六点的骰子，第二枚也是六点，第三枚还是六点。
他笑了一下，把骰子放好让大家看清楚，众人都无语，不明白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伙子示意让大家都看明白了，然后拿起来三枚骰子捂在手心里暖了片刻，放在鼻子下面稍微闻了一下，微微一皱眉头，然后展眉一笑，手里把玩着三枚骰子对地上的南方客说：“这三个小玩意儿就送了我，如何？”
南方客这会儿疼得是咬牙切齿，也顾不得说别的什么，只有眼一闭，默不作声。那小伙子又转向旁边一直在瞪眼瞧热闹的无赖说：“怎么样，这位仁兄你来做主，咱们这个赌局就算了结了，这个小兄弟赢了两千两银子，这个没错吧？”
那无赖彷佛被人揭穿了什么，脸皮刹那就红了，不过仍然很硬气地说：“那是自然，这局是我么赢了，这南方佬理当把银子留下。”
南方客听见这个话，猛地睁开眼，恨恨地哼的一声，就再也不吭声了。
就这样，张公子稀里糊涂地就收到手里了两千两银子，怀揣着银子迷迷瞪瞪地走出来赌坊。奇怪的是，事先约好三七开帐的无赖，竟然也不提分钱的事，赌档一散也脚底抹油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