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同木乃伊的对话(1)
因为昨天晚上酒会的影响，我现在神经变得很紧张。我感到很困倦，头也疼得要死。为此，我取消了晚上外出的行程。我觉得，我现在该做的事情就是，随便吃点东西，然后躺在床上好好地休息一晚。
今天的晚饭必须要吃清淡点的食物。对于威尔士奶酪，我是非常喜欢的。可是，我现在要是吃一磅奶酪可不太合适。但我觉得两磅奶酪的分量我的胃还是可以承受的。我接着吃了第三磅，又吃了第四磅，可妻子说我还吃了第五磅。我认为，她是把我喝的布朗黑啤酒的瓶数和奶酪数弄混了。不喝黑啤，我是咽不下那些奶酪的。
在吃完这顿简单的晚饭后，我就躺到床上去了，希望能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我脑子没有什么烦心事，所以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可是，人的许愿一般都是难以实现的。我才躺下去一会儿，就听到门铃大声地响了起来。接着，又有人焦急地敲起了门，我就这么被从睡梦里叫了出来。才过了一分钟，那时，我还在床上揉着惺忪的眼睛，我妻子就走进了房间，塞给我一张字条。那是波罗那医生写的，他可是我的老朋友了。上面这样写着：
我亲爱的朋友，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请求你马上赶往我的住处。我想和你一起庆祝此事。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我终于获得了市博物馆馆长的批准，他同意我检查那具木乃伊了。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具木乃伊。我可以打开它的裹尸布，要是我觉得有必要的话，馆长还准许我解剖那具木乃伊。这件事我只让我的几个朋友一起分享，我当然不会忘了叫你。现在，我已经把木乃伊运回了家，我们决定在那打开它。今晚十一点我们正式开始对木乃伊进行探索研究。
你忠实的好朋友
波罗那
当我读完这封信后，我已经完全从睡梦里清醒了过来。这消息太让我兴奋了，我高兴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一切挡路的东西都让我扔到了一边，我马上就穿戴整齐了。接着，飞奔着出了门，向医生家跑去。
我在那儿看到了许多人，都同我一样，显得迫不及待。他们为了等我，已经显得很不耐烦了。木乃伊早已在餐桌上摆好了。我一进屋，检查就马上开始了。
在几年前，波罗那医生的侄子阿瑟·萨布里塔石上尉从外地归来，带回了两具木乃伊。如今我们检查的就是其中的一具。这具木乃伊来自利比亚山区，是在埃雷西亚斯附近的墓穴里被发现的，那里离底比斯很远。它的墓穴远不如底比斯的壮观，可是，许多人对它的兴趣反而更大。在这里的墓穴中，留存了埃及民间生活使用的大量物品。据说，现在我们眼前的这具木乃伊就是在那被发现的，在它的陪葬品里有许多浮雕、花瓶、雕塑和丰富的其他物品，一切都显示出，它生前是个极具财富的人。
这具宝贵的木乃伊一直原封不动地保存在了博物馆里。它一直保持着上尉发现它时的状态。在博物馆里，它就这样度过了八年的时间。人们只能在橱窗外观看它的外形。现在，我们所面对的是一具还未被开过封的木乃伊。要知道，未受损毁而来到我们海岸的宝物是多么难得啊，只有了解这宝物重要性的人才会懂得这件事的意义，他们才会懂得我们为何要在这里为我们的好运气庆祝。
我往餐桌边走去。在桌上看到了一个大盒子，不，说箱子可能更确切些。它是一个长约七英尺，高两英尺，宽为三英尺的长方形棺材。开始，我们还猜测它是用槭木制作的，可是当我们用刀对它进行切割时，却意外地发现它是由龙舌兰草做的纸浆板制作的。在棺材上画满了图案，都是关于丧葬仪式的图案，有一组象形文字，被人用不同的花纹在上面反复书写着，我们推测那是死者的名字。还好，格里登先生也应邀而来了，他轻松地把那些文字翻译了出来，那上面写着“奥拉密斯泰鸠”。
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在没有损坏棺材的情况下打开了它。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棺材型的小盒子。它除了比外面的箱子小以外，其他地方看起来都和外面一样。在这一大一小两个棺材间的空隙里塞满了松香，这也导致里面那个棺材原本的颜色被磨损掉了。
还好，第二个盒子很轻松地就被打开了。可是在里面又出现了一个更小的盒子，这盒子几乎与外面的一样，只是材质改用了雪松，即便是现在，还能闻到那股松木特有的香气。里面的两个盒子间密不透风，紧密地套在了一起。
在打开第三个盒子后，我们终于看到了期待已久的木乃伊。我们把它从棺材里弄了出来。在看到它以前，我们猜想它会被亚麻布裹得严严实实，可是这具尸体与平常所见的不同，它被装在了一个套子里，并没有被布条包裹起来。那个套子是由紫砂草做的，外面用灰泥给封严实了，在灰泥上又镀了一层金，在这层金箔上绘满了关于死者在冥间的场景。画面上有表现了灵魂被不同神灵接见的场面，写明了灵魂必须尽的义务，还有一些木乃伊主人的画像。套子上还有一道用象形文字书写的铭文，上面记载了墓主人，还有他亲属的姓名与地位。
我们在木乃伊的脖子上打开了套子。在那露出了一个由各种颜色的圆柱形玻璃珠串成的颈圈，上面有一个带翅膀的球，还有许多神灵和昆虫的图形。在死者的腰部，我们也发现了类似的束带。
我们将外套从死者身上脱去后，发现尸体被保存得很好，一点异味也没有。它皮肤还显得很有光泽，显出红润的肤色，牙齿和头发也都很完整地保留了下来。眼睛在死的时候应该就被换成玻璃珠，这让它看起来显得很漂亮，有种犹如活着一般的感觉。只是眼神显得过于专注，老盯着一个地方看。它的手指和指甲都镀上了耀眼的金箔。
格里登先生在看到皮肤发红的现象后，推测古人使用了柏油来防腐。我们为了验证它的成分，用一个钢制仪器从死者皮肤上刮取了一些粉末，把它投入到火中，可我们没有闻到柏油的臭味，却闻到了樟脑和树胶所散发出的香味。
我们在尸体上仔细寻找着那些为了取出内脏而留下的刀口，可是结果很意外，我们没有找到像其他木乃伊身上所留有的伤口。在那时候，我们对于木乃伊的知识还太不了解，不知道有些木乃伊在制作时，是不需要在尸体上开刀的。按照通常的做法，古人会从鼻子里抽取出脑髓，然后在身体侧面开一个口子，从那里把内脏取出来，接着把尸体的毛发刮掉，再把清洗干净的身体用盐涂抹好，在通风的地方放置几周后，最后就开始给尸体涂抹防腐用的香料。
为了保持尸体的完整，我们原打算从尸体的伤口处进行解剖，可是现在，波罗那医生不得不在尸体上开个新的刀口了。我在这时，发现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凌晨两点了。这时大家也都累了，决定养足精神，到第二天晚上再来看解剖。我们正打算离开时，忽然有人提议，最后再用电池做一两个实验好了。
对于给一个三四千年的木乃伊通电的主意，在我们看来，真是太有创意了，我们大家都极力表示了赞同。我们就这样抱着开玩笑的心态摆弄好了电源，接着，把那具木乃伊抬了过来。
为了让木乃伊太阳穴处的皮肤露出来，我们可花了不少的力气。那里的皮肤与其他的地方相比，要显得柔软一点。在接通电流后，就像我们事前预料的那样，肌肉完全没有因为电流而做出反应。看来，第一个实验并没得出什么意外的结论。我们也都为这个荒唐行为而大笑了一阵。可是就在我们准备道别离开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了木乃伊的眼睛，天呐，它闭上了。我吃惊极了。我确信，那对玻璃珠般的眼睛刚才还是张开的，好像是在盯着什么东西看一样，可是，如今它却闭上了，现在只能看到从眼皮下露出来的一点白膜。
我的尖叫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他们也都朝木乃伊看去，发现了我看到的那个事实。
看到这个现象后，我觉得自己的心情还无法用惊恐来加以描述。我想，自己之所以还没觉得紧张，全是靠着那些布朗黑啤的功劳。而其他人看到后，全都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就连波罗那医生也不例外。不知道格里登先生去哪儿了，他好像在刚才神秘地消失了。西里·白金汉先生更为惊慌，他竟然钻到了桌子底下。
在大家冷静下来后，我们决定继续用电流来刺激这具木乃伊。这一回，我们准备把电极接到它右脚的大拇指上。我们将它拇指外侧的皮肤切开了，把它外展肌的根部露了出来，我们在那找到了它的神经，把电极接了上去，接着通上了电流。忽然之间，那个木乃伊好像活了一样，身体动了起来，最初，右膝盖向上提了起来，都要挨到肚皮上去了，接着右腿狠狠地踢到了在它下面的波罗那医生。那力气真大，可怜的医生被这一脚踢飞了，从窗口掉了出去，向楼下的大街落去。
我们急忙向楼下跑去，还想着该如何收拾医生的残骸了，可是在楼梯上，我们却高兴地看到他正从楼下往上走来。看上去，他没被恐惧所吓倒，一心只想去探索秘密，更加坚定地准备下面的实验。
我们在他的建议下切开了尸体的鼻尖，医生这回自己动手接上了电极，不过，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粗暴。
在接通了电源后，木乃伊又动了起来，最初，它张开眼睛，飞快地眨了几分钟，那样子真逗，就像巴尼斯先生在哑剧表演时做的那样，接着，它打了个喷嚏，之后就坐了起来，然后它又对着眼前的医生晃了一下拳头，最后，它转身看着格里登先生和白金汉先生，对他们说起话来。那可是一口纯正的埃及语。
它这样说道：“先生们，我要向你们说明，你们的行为真是无礼，它让我感到羞辱和震惊。对于那个傻瓜医生的行为，我出于对那个矮胖子的无知表示可怜，还能原谅他的无礼行为。可是你们，格里登先生和白金汉先生，你们可是在埃及待了不少的时间啊，这让别人都误认为你们是在埃及出生的。你们的埃及语说得像自己的母语一样熟练，我一直以为你们会像对待朋友那样尊重木乃伊，可是你们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表示出应有的绅士风度。对于我被这些人百般凌辱的事情，你们却一句话也没说，这叫我没法接受。在汤姆、迪克和哈里掀开棺材时，你们全都没去阻止，完全不顾天气有多冷，更加可恶的是，你们还帮助那个坏蛋医生揪我的鼻子，这一切简直太令人发火了。”
在一般人想来，当看到这样一种无法相信的景象后，可能会马上逃跑，也可能变疯，更有可能被吓得昏倒在地。至少会出现以上的一种情况。在我看来，上面的三种行为几乎都有可能发生。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我们为何没有采取上面的行为的原因。我想，理由应该是在我们的时代精神里。时代是按相反的规律发展的，也只有用它来解释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想，可能是木乃伊说话的时候太过自然了，让人感觉不到恐怖的气氛，但当时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们大家都感到很平常，一点也没表露出惊讶的神情。
我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只是知趣地躲到了木乃伊拳头能打到的地方之外。我看到波罗那医生正狠狠地盯着木乃伊看，脸被气得通红。我转头看了看格里登先生，他正摸着胡子，整理着自己的衬衫领子，在他旁边的白金汉先生把右手的大拇指放在嘴里，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在那站着。
埃及人一直板着一副脸，看了白金汉先生几分钟，接着用讥讽的语气对他说道：“你变哑巴了吗？白金汉先生。你难道听不到我在对你说话吗？别像孩子那样咬手指，快点把它从嘴里拿出来！”
听了他的话后，白金汉先生赶忙把手指从嘴里抽了出来，身体还抖了一下。可是，他接着又把左手的大拇指塞到了嘴里。
木乃伊发现同白金汉先生说话完全是浪费时间，他转而命令格里登先生，要他说明我们这样做的原因。
格里登先生用埃及语向他回答了，那可是一场长时间的说明会啊。对于他的精彩演说，我想，要不是美国的出版商不能印象形文字，我一定会全程抄录下来的。
在此向各位说明一下，木乃伊参与的对话都是埃及语的，以下的对话都是经过格里登先生和白金汉先生翻译的。这两位先生对埃及语就像对自己的母语一样熟悉。可是，因为木乃伊来自古代，对于现代一些词汇完全不了解，所以有时，两位临时翻译不得不用些直观的方法来加以表达。比如说，有次涉及了“政治”这个词汇，格里登先生怎么说也无法让埃及人明白，最后他拿起炭笔在墙上画了一个站在树桩边的老绅士，他很矮，而且长着一个难看的酒糟鼻，身上穿的也很破，左腿缩在身后，右手紧握着拳头，向前伸去，眼睛朝天上看去，嘴巴张得很夸张，都张成了一个九十度的直角了。还有一次，白金汉先生总也说不清“假发”这个词的意思，最后波罗那医生提醒了一下他，他显得很不情愿，同意把自己头上的假发拿下来，用这个行为直观地向那位埃及人解释。
我们可以知道格里登先生是如何向埃及人解释的。他主要说道，木乃伊的解剖对科学研究来说，是意义重大的。对于打搅了这个名叫“奥拉密斯泰鸠”的木乃伊一事，他还表示了深切的歉意。在演说最后，他还隐秘地暗示到，我们可以继续对他进行研究。在那时候，波罗那医生已经准备好了检查用的器具。
对于格兰登先生最后暗示的那个意见，埃及人有些不放心，那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不得而知。可是，对于我们的道歉，他还是感到非常满意。为了表示他接受了我们的歉意，他还同我们每个人都握了手。
在这之后，我们赶忙修补那些因为实验而给他带来的伤口。在他脚上的刀口处裹上了绷带，在他被割开的鼻子上，贴上了一英寸的黑膏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