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垃圾旁的布娃娃 (2)
箱盖被掀开，一股子老书报才有的霉味四散开来，里面放着的是一堆有些发黄的类似文件的东西，复砚开掏出其中的一份递给朱洗，刘佳明也好奇地拿了一份打开来看。崔光筱也摘下耳塞，走到朱洗跟前。
“1979年十月五日姓名王国栋男42岁下午五时外出未归，失踪29年。”刘佳明朗声念道。这边朱洗也奇怪地看着手里的报道望着复砚开。
“全都是失踪人口报告？”朱洗问。
“不，还有昏迷的，准确地说，从1970年到1980年，十年来每年都有一个人失踪，一个人重度昏迷，那些昏迷的人也再也没醒过来。”复砚开将所有的文档拿出箱子，一一展示给他们看。
“这里有他们所有的档案，失踪记录以及昏迷者的现状，没有任何共同点，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所有失踪的时间都是当年的中秋节。而且，1980年你父母相继离开农场后，这一带的失踪案奇怪地停止了，当局也不再追查下去，这件事成了悬案。”复砚开的腋下还夹着一叠纸，这些文件比较新，看得出是最近几年的档案。
“可是我母亲的失踪和这个有什么关系？”朱洗急切地问道。
“其实还不止如此，这些人的失踪据说和一个传说有关。”复砚开摘下眼镜，在眼角交错的鱼尾纹深深陷入在一起，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刘佳明看到复砚开似乎略有不适，不过没有太在意。
“传说？我没有听说我父母提及过啊。”朱洗半张着嘴惊讶着说。
“是的，我也是在七十年代文革的时候被下放到这个农场，一年多后，我开始听闻这个传说，传说最早来自一个歌谣。
八月十五，天狗食月，寻月不见，便将人填，食者身无影，见者魂难全，劝君中秋夜，好生入梦眠。”复砚开朗声念出歌谣，歌谣虽然短短数句，却让朱洗和刘佳明崔光筱听得脊梁之上一阵寒气。
“所谓食者身无影，见者魂难全就是说失踪的人是被天狗吃掉了？然后看见的就别吓丢了魂魄而昏迷不醒？”刘佳明问道，复砚开点点头。
“太荒谬了，什么时代了，怎么可能有这种解释！”刘佳明忍不住大笑起来，但是他忽然发现小小的诊所里崔光筱和朱洗都没有笑，而是一脸严肃。
“不是吧，朱洗，光筱，你们不会真的相信这种事吧？”刘佳明走到朱洗面前拍着他肩膀轻松地说，可是朱洗打掉刘佳明的手。
“可是我母亲，还有这里的一堆文件说明了什么？”朱洗冷冷说到。
“而且，这个歌谣我听过我父亲唱过。”一向不说话的崔光筱忽然低头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他也知道？”复砚开惊讶地问。
“嗯，他有时候一个人作曲作不下去烦躁的时候，就会坐在窗台前哼歌，我听过，就是这首歌谣。”崔光筱肯定地说。
“我忘记了，你父亲虽然与我不熟，去和远山是好友，一定是远山告诉他的。”复砚开恍然大悟说。
“我调查过，这一带从创县到近一千多年，从来没有这首歌谣出现过，失踪的事件也是近三十多年才有，所以我觉得歌谣是人为编造的，为的是引起恐慌，好转移视线。”复砚开推测说。
“找到创作歌谣的人就可以知道为什么了吧？”刘佳明一脸自信地说。
“扯淡，都几十年了，而且这个又没版税稿费，谁会承认是自己写的。”朱洗冷笑道。
“他没有说错，我的确去学找过歌谣的来处。”复砚开笑了笑，看着刘佳明，刘佳明也得意地笑了下，摸了摸后脑勺。
“可是我只知道，歌谣是从一群孩子那里传开的，可是问起来，他们却说是一个同龄的小女孩在做游戏的时候和他们一起唱的，我询问这个小女孩的特征，但是他们只记得那个小女孩穿着洋装，手里还抱着一个破旧的洋娃娃，虽然长的漂亮可爱，但是一脸病态，不过后来农场忽然以旷工罪和不好好接受劳动改造的罪名将我关押起来，接着我一直没能继续查下去了，后来事情过去，也就逐渐淡忘了。”复砚开继续说。
“那个年代可以穿洋装，又有洋娃娃的应该很少才对。”崔光筱说到，朱洗和刘佳明都点了点头。
“有这种能力的人，要么是家里比较有钱，而且可能还在海外留洋过，要么就是国外在华居住的人，不过后面的不太可能，人数太少，而且大多数都是住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里。”朱洗说。
“这样的确缩小了范围，不过后来我去看过，能够符合条件的人家都没有女儿，甚至那段时间也没有远方亲戚来这里居住游玩的记录，所以那个小女孩的事情成了谜。”复砚开叹了口气。
朱洗还要继续问下去，谁知道章远带着两个女孩已经回来了。
“街上很有意思，有好多卖小工艺品的人，还有很多水果，我们一起去吧。”董琦拉着朱洗的手说到。朱洗有些迟疑，看了看复砚开。
“年轻人来这里就多玩玩，等下你们明天有空再过来，反正我一直呆在这里，要不是我家太小，我就留你们住下来了，呵呵。”复砚开将文件放入木箱，盖好锁上，和善地望着董琦牵着朱洗的手，董琦被看得不好意思，就将手松开了。
朱洗见复砚开如此，也只好随了董琦的意思，六人向复砚开告辞后离开了诊所。
复砚开转身回到医务室，走到墙壁上的挂历面前，撕下其中一页，生下来的日历上赫然清晰的写着八月十四。
随便逛了几个小时，大家还要赶着汽车回农场王家老宅，所以也没买什么，只是为王业兴的小孙子带了些小玩具，还有一些有意思的手工艺品便连忙坐车回去，谁知道却不小心误了最后一班车，大家只能徒步回去，所幸朱洗记性很好，虽然走的艰苦，却未迷路，只是天色渐沉，四周光线越来越暗，路上有很多地方都是顽石破洞，踩上去虽无大碍，却容易扭伤脚，这让六个人行走速度更加慢了下来，加上董琦身子较弱，走在队伍最后面，刘佳明和解小敏一左一右招呼着她才勉强往前赶去。
朱洗看了看天色，心想这样走下去即便天黑不至于走迷路，就是到了王业兴家恐怕也要九点多了，还好农场办事处有电话，他早就打了个过去，让人转告王业兴不必担心，否则这么晚六个人都没了联络，还不把王业兴一家吓的不轻才怪。
路上微风渐起，出来的时候由于下午天气炎热，虽然临近中秋，但这里无遮无拦，阳光直射下来也热得厉害，所以大家只是穿着夏装，不了这里昼夜温差不小，没多会连章远刘佳明都觉得裸露在空气里的胳膊也凉飕飕了。
走进农场，有一条很长的路，这条路完全是进出农场的汽车轧出来的，所以崎岖不平，到处坑坑洼洼，就是坐在车子里也颠簸的不行，何况脚踩过去，而且附近荒无人烟，连盏灯也少见，两边都是半人多高的甘蔗地，风声袭过发出一阵阵刷刷的声音。
“哎哟。”解小敏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董琦问道，刘佳明也停了下来。
“我刚才买的一个玻璃灯笼好像滚到路边去了。”解小敏焦急地在原地乱转，蹲下身子一只手挽起长发，一只手在地上摸索起来。
“别找了，丢了就丢了吧，明天再买个吧。”刘佳明劝到。
“不行，那灯笼很漂亮，我一定要找到它，而且老板说他这是他做得最后一批，再要等就要一个礼拜后才做得出来了.”刘佳明知道解小敏平日里就喜欢这些歌小玩意，爱不释手。
“要不你扶着董琦先走，我帮你找。”刘佳明说。
“算了，你扶着琦琦先走吧，我来找。”
“小敏你让他找吧，佳明从小找东西就很厉害呢。”董琦笑了笑，拉着董琦往前走。
刘佳明脸红了下，因为小时候大家经常一起玩，刘佳明最喜欢翻抽屉找写小玩具，董琦都找不到的东西刘佳明居然能找出来，大伙经常笑他找东西比狼犬都厉害。
但是天已然大黑，别说现在，就是白天滚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球到甘蔗地也要找上段时间，但自己说出去的话不能食言，更何况在董琦面前说的，无奈刘佳明也只能硬着头皮拿出手机，打开手机灯在附近的地面搜索，可是怎么找也没灯笼的影子。抬头望去，却发现其他人已然走到很远处了，既是队伍最后的两个女生的也已经消失在前方的黑夜里了，刘佳明叹了口气，只好继续找，多少拖点时间，也表示自己尽力了。
这时侯，蓝色的手机灯光好像拂过什么东西，并不是玻璃灯笼，刘佳明好奇地走过去。
脚底下发出擦擦声，踩上去就像自己家里厚实的羊毛地毯一样，这时侯月亮出来了，如凉水的月光洒在甘蔗地上，发出来的光都似乎带着甜味，刘佳明看到甘蔗地前面躺着一样东西。
一个普通的洋娃娃，虽然有些旧，却非常完好，只不过娃娃的脸朝下，背对着刘佳明。
“怎么会扔在这里，该不是那个小孩忘在甘蔗地的吧。”刘佳明喃喃自语道，接着蹲下来捡起了那洋娃娃。
那娃娃大概两个手掌多长，头上扎着金色的假发辫子，身上是红黑色错格相间的棉质上衣，下面是黑色套裙，娃娃做得精致，脚上还穿着袜子与红色皮鞋。
他很想看看洋娃娃的正面什么样子，于是随手就将洋娃娃翻转过来。可是他却看到娃娃的正面却和背面的后脑勺一个样子。
“哪里有人做洋娃娃不做脸的？”刘佳明觉得有些奇怪，他站起身，甘蔗随着风在他手边摆动着，扫过他的脸与裸露的胳膊让刘佳明觉得有些瘙痒，于是他拿着娃娃重新了出去来到大路上。
此刻月光更加明亮了，刘佳明忽然发现娃娃不是正反面都一个样子，因为他的手指头可以抚摸到娃娃朝下的脸上凹凸不平的五官，刘佳明决定再次翻过来看看，那洋娃娃的脸什么样子。
不过这次他依旧没有看到，可是却知道为什么自己不管怎样反转都看不到洋娃娃的脸。
那是因为每次他把洋娃娃翻过来的同时，那洋娃娃的脑袋也翻转了一百八十度。
刘佳明的手有些颤抖，他很想把这该死的洋娃娃给扔了，去追赶已经看不到人影的朱洗董琦他们，但是他此刻仿佛脚底打了木桩一般，回头望去整条路长的好像一根巨大的灰色布袋，绑在巨大的甘蔗田中间，仿佛要将甘蔗勒出汁液似的。
刘佳明知道自己如果看不到那洋娃娃的脸就无法丢掉这个在自己手中的古怪东西，看来的确不能在这种环境下乱扔在路边的垃圾啊。
不知道翻转了多少次，每次都只能看到那洋娃娃的后脑勺而已。
把头扯下来就是了！
刘佳明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但无疑这是个很有效的办法，于是他左手抓住洋娃娃的身体，右手紧紧握住头部，用力向两边拉扯开来。
但是他没有扯下洋娃娃的头部，因为他看到自己面前站立着一个人。这片巨大的甘蔗林上，只有他和这个女孩两个人。
刘佳明确定她是人，因为在月光下她有影子。
只不过她也是背对着刘佳明，身上是红黑色错格相间的棉质上衣，下面是黑色套裙，娃娃做得精致，脚上还穿着袜子与红色皮鞋。
与刘佳明手里的洋娃娃穿的是一模一样。小女孩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但是只能看到金色的头发辫子在月下闪闪发亮，非常漂亮。
“洋娃娃是你的？”刘佳明问道。
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于是刘佳明走了过去，他打算走到女孩正面。
但是当刘佳明走过去的时候，他听到了咔嚓一声，那女孩如同手里的洋娃娃一样，将脑袋整个反转了过去，留给刘佳明的只有后脑勺。
刘佳明的身体瘫软下来，虽然那小女孩只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而他手里的洋娃娃忽然发出了歌声，那个声音很细腻，仿佛用针来撩拨琴弦发出的声音，却又清晰入耳，字字听得真切。
“八月十五，天狗食月，寻月不见，便将人填，食者身无影，见者魂难全，劝君中秋夜，好生入梦眠。”
是复砚开说的那首歌谣。刘佳明一下就想了起来，洋娃娃，洋装女孩，这是当年复砚开追查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