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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诡异的房子 (1)

书籍名:《六根岛》    作者:王雨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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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概比我高上半个头,脸庞宽阔富态,但又不失棱角,上身穿着一件粗布衬衣,只扣着两个扣子,露出一大片卷着胸毛的肌肉,但是脸上有一片和气,如佛教里的弥勒佛似的,颇为有趣。这里虽是暖冬,却也不至于穿着夏装,店主说自己浑身燥热,一年四季都是如此打扮,倒让我和苏洛有些不好意思,年纪比他小上这么多,却反倒十分怕冷。

  “你们不必觉得奇怪,还有比我更不畏寒的人咧。”店主看出我们的窘状,朗声笑道。

  “请问,1960年左右这家的店主还在么。”我向店主问道,估计我的问话让他有些诧异,可能想不到我是寻人不是买物。

  “他是我父亲,对了,你们找我父亲有什么事啊?”他忽然问道,这点倒没什么,我们早已经想好了托词。

  “我们是一家报社的记者,希望来这里采访一些老人,回忆下农场的过去,好做一个下放知青的专题节目。”苏洛胡扯道。

  “这好事,要说当年的事情,没几个能比我爹知道的清楚的了,问他老人家准没错。”店主爽朗地笑了起来,接着走进里屋,冲着后院大喊一句,爹,有人找!他嗓门极大,我仿佛感觉狭小店铺内货架都发生了震动。

  紧接着,我看到门帘掀起,一个白色球状物体探了出来,看来阳光过强,过一会才看清楚是老者的头颅,满头银发,头颅中间凸起,如同盖了霜的松针树,身材高大,肩宽体阔,疾步如风,一点也不像是古稀之年的老人,周身竟然只穿了一间贴肉红色背心,胸前几个白色大字已经褪色,但依然可以看清楚写着“前湖农场支队”,下身一条宽松青色绸裤,着黑色圆头布鞋,走过来的时候背直腰挺,行路带风,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像。

  走进在一瞧,真的是面露精光,双颊发红,嘴唇润泽,额头饱满光亮,真的是半点老态也没有,而且身体挂着汗珠,正朝外呼呼的散着热气,看来是在屋内锻炼吧。

  “叫我出来什么事?”老人奇怪地看了看我们,又对着儿子说道。

  “我们是报社记者,希望采访您一下,询问些当年农场的一些奇人异事。”我弯腰恭敬地递上名片,——各种各样职业的名片我都随身带着,不过是一张纸的微薄重量,但是社会就是如此,即便谁都知道这张纸是世界上最微不足道的东西,是最可以造假的东西,但是它依然有着自己忠实的信徒,即便你心存怀疑,却也要忍不住相信。

  “进屋聊吧。”老人挥了挥手,店主立即递给他一条白色毛巾,他接过来擦了擦脸,捏在手里,往里屋走去,我和苏洛也连忙跟了过去。

  穿过后院,老人掀起帘子,屋内光线虽然比前面黯淡许多,却也不至于阴干湿冷,反倒是恰到好处,屋子冬暖夏凉,走进来就发觉里面家居没有一件是上了油漆染了色,都是竹制的,看在眼里就觉得清爽。

  “喝茶。”在我们观察房子的格局的时候,老人却已经手脚麻利的泡好三碗茶,虽不懂茶,但茶香四溢,坐在微凉的竹凳之上,真有些竹林品茶,隐世成仙的逍遥洒脱的感觉。

  “那我开门见山地说吧,我想问下您,1958年到1960年您是在这里卖山东二锅头和红茶么?”我品了一口茶,滋润下口舌,向老人问道。

  “是的,当年我酿的白酒无杂味,口感纯,喝完不口干,加上劲道大,很多人都喜欢,红茶我也卖过,只是买的人不多,所以货也少,你问这个做什么。”老人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平放在膝盖上。

  “是这样的,我想问下是否有外国人在您这里经常买酒和红茶。”

  “当然,本地人不太喝红茶,我的红茶都是专门为老毛子准备的,还有二锅头,他们喝酒量大,又好酒,一个人要的份量比别人一家人还多,一来二去倒也熟识不少。”老人自豪地说道。

  “那您认识不认识安德烈彼得罗夫博士么?”我趁热问道,老人哽了一下,接着使劲将嘴里的茶咽下喉咙,发出咕噜的一声。

  “你问他做什么?”老人没有回答,反问我们。

  “作为一名前苏联医学家,他来这里自然是不小的新闻啊。”我的话也没有说错。

  “是的,报社正在开展一个寻找知名人士的专栏,所以希望弄点资料。”苏洛也附和着说。

  “他的确在我这里经常买白酒和红茶,不过我和他也不过是买卖关系,他不太爱说话,每次要的酒都很多,而且出手阔绰,经常剩余的零钱都不要的,这样的客人我印象自然很深。”

  “那您知道他在这里呆了多久?住在哪里么?”

  “不知道,只是六零年后就没看过他了,挺可惜的。”老人颇为惋惜地说,看来在他这里也只是确定有安德烈彼得罗夫这个人存在而已。

  “那我们先出去了,对了,不知道您是否知道他还有别的朋友在这一带么。”我决定离开小店,不过临走前依然抱着希望问一句。

  “嗯,让我想想。”老人凝神垂首。

  “不好意思,可能年纪大了,记不起来这么多。”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颇为失望,不过还是和苏洛向店主和他父亲告辞。

  当我们就要踏出店门,店主却喊住了我们,我回头望去,他手里拿着被土黄色油纸裹着的什么东西,手里还拿着一盒火柴。

  “这里不像大城市,而且最近在检修电路,两位如果要长住,不如买些蜡烛和火柴吧,免得夜路难走。”真不愧是商人,即便赚着你的钱也让人心头一暖。

  “不必了,我们拿着蜡烛也不好走啊。”苏洛想拒绝。

  我瞪了他一眼,因为我知道苏洛对于拿钱买其他不能进口的东西都觉得是浪费。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今天是圣烛节,晚上点着蜡烛,圣母会保佑你们的。本来想多送你们些,不过刚刚卖出了一大批,我们自己还要留一点晚上用。”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厚实饱满的脸庞在夕阳余晖下散发着友善味道。我见盛情难却,买下了火柴和蜡烛。

  “那好,我们就买下了。”我从他手里接过了蜡烛,并掏出钱递给他,谁知的他居然双头将钱推开,憨厚地笑了起来。

  “不不,就一根蜡烛而已,送给你们吧,愿主保佑你。”他转过身去,回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看不出还真是个热情的家伙。看来他也是虔诚的教徒。”苏洛嘀咕道,我将蜡烛和火柴放到宽大的上衣口袋,接着和苏洛往农场走去。

  回去的路上我对继续追查博士的下落非常担忧,但苏洛却满不在乎。

  “别失望,起码我们还是有所收获的。”苏洛笑嘻嘻地看着我。

  “既然店主证明了博士的确来过这里,那刘佳明所说的那个房子看来是存在的,根据他描述的房子的建造布局,我觉得安德烈彼得罗夫或者他妻子应该是个虔诚的东正教教徒。”

  “哦?何以见得。”我不由的来了兴趣。

  “东正教传入俄罗斯后,拜占庭教堂的建筑艺术对俄罗斯正教会产生了极大影响,圣索菲亚大堂成了俄罗斯正教教堂建筑的楷模。但在教堂内部的陈设方面,俄罗斯正教具有独特的风格。其典型的布置是:在祭坛处布置有许多圣画像,上绘东正教崇仰的圣人、圣徒等。一般人谁会在万里迢迢的异国他乡将自己的房子建的如同教堂一样啊。在中国信奉东正教的人不多,虽然它在元代就开始传入中国,大部分都集中在东北一带与俄罗斯交界处,但是既然博士来了这里,而且据说诞生了一个新生儿,那就必须做一件非常神圣而必须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眼前这个家伙对宗教居然也有一定的了解啊。

  “你是说新生儿的洗礼?”我恍然大悟。

  “是的,洗礼对东正教徒来说十分神圣而且重要,洗礼一般由主教主持或在其指导下由司祭进行,受洗者的身体要完全浸入水里,这点与天主教不同,天主教只需受洗者头部入水就可以了,而东正教要求被洗礼者全身都浸入水中,象征着洗涤自身的罪恶,接受主的祝福。可是这一带当时应该没有主教地位的人,我们只需要查查当年这附近有没有东正教的神职人员在不在,我相信他应该会知道更多关于博士和他家人的事情。”苏洛的推论很有道理,我立即同他去了当地宗教事务局。

  事务局在县城很偏僻的角落里,我们费了很大劲才找到,一扇普通的防盗门敞开着,右边墙上挂着写着宗教事务局字样的单位招牌,进去后才发现小的可以,只有几个房间而已,最里面的还是档案室。

  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很快我们便查到当年的确有一家小教堂,而且作为教堂唯一的正牌神职人员,那名修士的确还住在这里。

  这真是一个好的开始,我们拿了修士的家庭住址直奔而去。

  这名修士辅祭人员叫杨伯来,六零年教堂被拆除,他也挨了批斗,当时他三十一岁,现在已经将近七十多了。

  他无妻无子,孤独一人,东征教反对天主教所有神职人员都要独身的说法,他们分为在家和出家两个体系,不过杨伯来既然是修士,自然是出家体系了,不娶妻生子倒也说明他的虔诚。

  现在鼓励宗教发展,他又重新开始布教,在经过几十年的筹集资金后在四年前在不远处开设了一家小教堂,我和苏洛决定过去看看。徒步步行二十分钟后,我们经过路人指点找到了那所教堂。

  虽然教堂很小,却相当别致精雅,看得出教堂的建造者非常认真。

  整栋建筑物只有两层,走上低矮的台阶后后正对着的是圆拱形大门,门的上半部分半圆形的白色的门窗,下面是铁灰色的门扇,们的两边各有两个对称的红色的半圆形柱子,二层楼是一个小型的开放阁楼,类似阳台,不过是正方形的,挂着一口黑色的钟,上面依旧是白色圆形屋顶,最上方则是十字架。教堂很漂亮,色彩分明敞亮,还有一些壁画和装饰品,四处是园的建筑图形,显得滑润大方,非常典雅。

  叩响大门,不消多久一位身着长袍的老人走了出来。

  与刚才的店主不同,他十分苍老,头顶的头发已经掉光,只是在两侧耳朵上面还有一些枯萎苍白的须发,样子颇像电锯惊魂里的老头,额头布满了深深的皱纹,脸型狭长而富有棱角,眼角混浊,眉骨高耸眼窝凹陷,他白得吓人,像京剧里上了妆的丑角,又如同被白色油漆当头浇过一般,嘴角紧闭向下,鼻头高耸,下巴微微上翘,他的相貌并不像是真正的南方人,倒是有几分俄罗斯的样子。

  “请问您是杨伯来修士么?”我礼貌地问道。

  “是我,请问两位有什么事情?”他的声音倒是非常清晰,只是非常低沉,犹如重病之中的人的呻吟。

  “我们想询问您一些事情,请您务必不要拒绝。”苏洛踏前一步,用脚挡在了门前。

  “我什么都不知道!”修士惊恐地睁大着双眼,与刚才的淡定平静判若两人,他匆忙将身形退回门内,接着想顺手带上门,可是却发现怎么使劲也无法合上。原来苏洛的脚已经卡在门缝间了。

  杨伯来低头看了看,摇着头着说:“请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您不必担心,我们没有恶意,其实我是朱远山先生委托来的,希望能问您几个问题。”我如实相告,杨伯来狐疑地看了看我,又没办法关门,只好让我和苏洛随他进来。

  他的态度很合作,我与苏洛便走进了小教堂。修士见我们的确没有别的举动,也有舒了口气,放松下来。

  教堂的陈设和布局很别致,虽然地方不大,却不让人有任何拥堵狭窄之感,一道屏风把外堂与教堂中殿隔开,我们正对面有大型十字架和圣主像,教堂内还有圣母像、基督复活图、圣塞拉夫衣图及圣尼古拉画像等艺术作品。

  两边的玻璃上也有漂亮的彩绘,走下几个台阶,是大概最多容纳二十人的座椅,但是相比来的人很少,座椅非常新,在十字架下面和座椅旁边两侧过道下拜访了很多白色蜡烛,杨伯来手里也拿着一根蜡烛。

  这么多根蜡烛同时燃烧,将教堂里照射的非常明亮摇曳。整个教堂里弥散着一股清香,像是薄荷的味道,却又没有那么浓烈。

  “今天是圣烛节,虽然你们不是教徒,也拿一根吧,主会保佑你的。”修士也拿来两个蜡烛,我们没有拒绝。

  教堂里很安静,安静到几乎可以听到蜡烛芯燃烧发出的微笑的噼啪声。

  “其实我们今天来是想像修士您询问一个人。”我轻声说道,在这庄严肃穆的教堂里,人会不自觉的严肃认真起来,连苏洛也不再随意嬉笑。

  “请说。”

  “请问您四十多年前是否为一名当地的苏联医学家的儿子经行过洗礼?”

  “让我想想。”修士缓慢地转过身,将蜡烛放在烛台之上,然后慢步走到座椅前。

  “他叫安德烈彼得罗夫,一名医学博士。”我补充说明道。

  修士的默然不语,他的脸庞拂过一丝难以言语的忧伤,他的眼睛开始缩小,嘴唇也变得更加干燥,原本平静清晰的言语因为下巴无法自制的抖动而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腿开始颤抖,腰弯曲的更加厉害,仿佛像一根鱼刺似的卡在地面和座椅扶手之间,看到修士这样,我和苏洛慌忙过去从两边搀扶着他,修士的手心湿润而冰凉,全是冷汗。等他稍微平复下来,修士摇了摇手,示意我们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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