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拿(4)
大拿摇摇头对二子说：“我没办法，救不了人。最好是送医院，人命关天，那些游客也不会怎么样的，不就是赔五万块钱吗？”
“什么五万块钱？”二子莫名其妙地望着大拿。
“没什么，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赶紧去叫两个保安，把冬生叔抬到医院去，钱的事情，我去想办法。”大拿交代道。
“别……”冬生突然伸出手，把大拿紧紧抓住，断断续续地说，“不要……我不能去。”
“叔，你别犟了，我们非得去医院不可。”二子抹了把眼泪，就要出门去叫人。
“你想让我活，就要听我的话，我不能离开那个地方太远，太远的话我一定会死！”冬生使出全身的力气呼喊，又用手指了指外面。大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背上莫名地一凉：那个方向，就是蓄水池所在的方向。
“冬生叔，现在你想要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大拿其实也知道，把冬生送到医院，不一定能解决问题。他跟着那个救他的郎中采药、配药，听他讲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病症，就算没有亲手治好过多少人，但对病症、医理还是多少有点了解。
冬生这个病症，根本就超出了常理，现在又牵扯到那个古怪的蓄水池，大拿更不敢指望医院了。
“先去给我打盆水，我要泡着，不然难受。”冬生慢吞吞地说，“要那个池子里的水。”
二子一见冬生恢复了点气力，立刻来了精神：“叔，你等着，我去打水。”
“你在这陪着冬生叔，我去就行。”大拿叫住他，“我力气比你大，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打满一盆水！”
二子没多想，就按照大拿的说法做。大拿提着水桶到蓄水池打水，他这个时候很矛盾，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蓄水池的水，肯定不对劲，打去给冬生泡澡，说不定反而会害了他。可除了按照冬生说的做，大拿又没有别的办法。他唯一希望的是，冬生会缓过来，说出事情的原委。从冬生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对自身的处境很了解。大拿走到蓄水池边，水池里的水，比以前更加清澈，甚至能一眼看到底，底下有淤泥和杂物，但没有任何生命迹象，连最基本的浮游生物也没有。
一潭名副其实的死水。跟黑林子的传闻不一样，那个地方是周围经常会看到野兽的尸体，但这个水池比黑林子还古怪，大拿从来没在这里看到过活物。黑小曾经因为无聊，买了两条金鱼放到里面，他们一同看着鱼游到了池心去，再一晃眼，就不见了，自此以后，那对金鱼再没出现过。大拿打心底里不愿意相信，小小的水池能掀起大波浪，但他现在对蓄水池的疑惑越来越多了。其中有一点，就是为什么他在水里游过好几圈，却从来没发生过什么。而其他人或者动物的身上，却发生了怪事。
大拿打了水回来，全程没让二子插手，把水倒进一个大水缸之后，正要问冬生，要不要加点热水进去。冬生看见大水缸，立刻眼睛发直，爬到了缸沿，几乎是倒栽葱似的栽进水缸里。大拿和二子都吓了一大跳，赶紧走上前去。冬生却顺溜地翻过身，冲缸外吐了口水，双手搭在缸沿上，做出一副泡温泉的样子，十分享受。泡了大约半个小时，大拿看到冬生的脸色恢复了以前的红润，大为惊讶，他想不明白，这蓄水池里的水，对冬生竟然有治疗的效果。
“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欠别人五万块？”二子见冬生状态好些了，问道。
冬生叹口气，把原委跟大拿和二子说了出来。原来，冬生从前些天开始，招待了一伙外地游客，这些游客白天在虎符镇周围游玩，晚上睡在冬生隔壁的旅馆，吃喝则在他的“福来饭馆”解决。
冬生做的饭菜很合这伙游客的口味，所以这伙游客就天天在饭馆里吃。谁知道没两天，冬生家的井水突然打不出水，不只他一家，附近的好几家，都没了井水，一时就没法做饭，要到别家去挑水。冬生的老婆爱偷懒，就进到屋后的蓄水池里打了水。冬生发现后，要把水倒掉，他知道，蓄水池里的水脏，不能饮用，怎么能用来做饭。冬生老婆不依不饶，两口子为了这事闹了半宿，最后，冬生争不过，就听了老婆的话。不过在拿水做饭之前，冬生闻了闻水，没发现怪味道。但他还是很担心，为了确保不出事，又亲口尝了一口。尝过之后，冬生发现，这水不仅没问题，而且还有一种山泉水的甜味，很好喝。他就放心了，用这个水给这伙游客做了饭。开始的时候，这些游客也都夸奖说饭菜比以前的好吃。冬生听了很高兴，不过没有告诉游客，是用蓄水池的水。因为镇上的很多本地人，都知道这蓄水池的水很不干净，被钢厂里的废水废渣污染过，名声不好。就在昨天，有个游客吃完午饭后，突然开始拉肚子，然后连眼睛也瞎掉，在医院七嘴八舌扯的时候，冬生用蓄水池的污水给他们做饭的事情败露了，那些游客要求他给五万块医药费，不然就要上法院告他，判他的刑。
冬生做的是小本买卖，再有他老婆花钱厉害，又有孩子上学，起早贪黑也没存到什么钱，别说五万，就连五千块，也拿不出。冬生没办法，只好偷偷溜走了。
“不对啊，那些游客不是吃了好几天吗？”二子疑惑地说，“就算有问题，也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出事，会不会是他们趁机讹诈？”
“我当时也这么想，可那个人的眼睛流血了，医生说很有可能是要瞎……”冬生说。
“冬生叔，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身上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大拿关心的重点不在钱上。
“没……没什么……”冬生咳嗽了下，“我挺好，就是出点虚汗……我有点累，能不能让我休息会儿？”说着，就把眼睛闭上了。
大拿更加确信，冬生还有很多事情瞒着他。
大拿看见冬生在水缸里的情形，想起了自己刚来的时候，刘所长曾经一再告诫他，千万不要碰蓄水池里的水。后来又在蓄水池里失踪过人，自己虽然下去过，可是没事，时间长了，自己也把这档子事给忘记了。现在连续发生了几件事情，都和蓄水池有关系，再看冬生从刚才的惊慌失措，到现在一副安逸的表情，大拿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然后对二子说：“你在这里别走，我有事问你和你的叔叔。”
二子一听，就疑惑地说：“和我有关系？”
“我记得你进来做保安，”大拿指着冬生说，“是你叔叔找关系把你弄进来的。”
“是啊！”二子摸着头说，“这个我刚来的时候告诉过你。”
大拿看向冬生：“冬生叔，你认识以前钢厂的领导吧。”
冬生点头。
“我听说过一件事情，”大拿说，“不过一直没当真，这个钢厂从建成起，出过几个大事故。”冬生一听，脸色就变了，本来在水缸里很悠闲的样子，立即变得紧张起来。
二子也急了：“这跟我叔叔又有什么关系？”
“你叔叔是钢厂的老员工，”大拿说，“不然怎么会有关系，把你给弄进来上班。”
“一个破保安，还需要什么关系！”二子呲了一声，但是看见冬生的表情，又说，“不会真的是找了人吧。”
“这年头，你以为工作好找吗？”冬生说，“钢厂又倒闭了，我们镇上哪有什么合适的工作让你干。”大拿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问冬生：“您一定有事没告诉我。”
“我年纪也不小了，”冬生无奈地说，“既然你和二子是朋友，我也把你不当外人，就跟你说了吧。”
“这蓄水池，当年就淹死过人。”冬生回答，“那时候我还在厂里上班，当时的情况是有三个工人，莫名其妙地就身上流黏液，就跟我现在身上的一样，当时他们也没太在意。可是这三个工人，在下班后，突然发了狂似的跳到蓄水池里，那时候正是下班时间，很多工人看见他们三个头也不回地跳下去的，跳的时候，脸上都开心得很，旁人拦也拦不住……尸骨也没找到。后来厂里人调查，知道他们前几天在蓄水池游过泳，于是我们就猜测，是不是被水里的东西给迷住中邪了。可事情奇怪的地方就是，后来打捞他们尸首的人，却没事。只是那两个打捞队的人上来后什么都不说，再后来，厂里就有传言，说蓄水池的下面有个坑洞，嚯嚯地向下灌水，两个打捞队的人，差点没被吸进去，吓得半死……”
大拿听到这里，茫然地摇头：“我听到的事故，还不是这个。”
“你说的是炼钢车间钢水泼下来的事情！”冬生的额头又冒出了黏液，瞬间把他的眼睛给糊住了，“难道那个事故也有蹊跷？”
“对，我是听另外一个老员工说的。”大拿说，“我也不隐瞒了，就是胡队，我的前任。”
“胡队不是刚退休吗？”二子问，“他以前是厂里的保卫科科长，他话很少啊。”
“是啊，”大拿点头，“就因为他是保卫科科长，他知道所有的事故情况，在他退休之前，专门和我谈过一次，他说了钢水泼下来的那件事情，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但是操作工当时疯了，在钢水吊运的时候，胡乱操作，一整坩埚的钢水就泼在了车间里，那个操作工后来因为渎职，被判了刑，就没有了下落。胡队说，他在第一时间找过那个操作工，那个操作工就跟他说，不是他按的按钮，当时他根本就动弹不得，而是操作台的设备自己在运作……胡队本来把这件事情上报了领导，可是后来的事故报告，根本就没提起这个事情。那个操作工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十几年的工作经验。胡队又去找领导反映了这些细节，但是领导把他给骂了一通，这事就抹过去了。胡队一直觉得这事有蹊跷，直到临走了，才告诉我。”大拿说到这里，看见冬生已经浑身瑟瑟发抖，牙关咯咯咯咯地响个不停。大拿和二子对视一下，心里猛然一收。大拿心里终于明白刘所长的苦心，刘所长不是不信任自己，刚好相反，刘所长很器重自己，这个钢厂发生过太多诡异的事件了，而且自从青花古瓷被挖出来后，所有的神秘事件一窝蜂地开始发作。
大拿的后背开始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