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入地钎(1)
“真是要命。”老沙边说边把头往里探。
大龙家常菜馆不大，外面一个铺面，中间有个空房间，但竖着几块大木板，就跟屏风一样，把老沙的视线挡住了，再后面应该就是厨房，油烟味从后方飘出来。
老沙猜测这个房间就是盗墓贼挖地道的房间，神偷就在这个房间里，遭遇到了那个放蛊的人。
老沙对蛊了解不多，所以也就想不到什么办法，要把那个养蛊的人给引出来，他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盘算着看能不能发现点线索。但大胡子中年人反应很快，立即把他拦住了。
就在大胡子中年人拦他的时候，老沙的余光看到那几个年轻的伙计，都绷着脸站了起来，大胡子中年人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坐好。
老沙捂着肚子往门外走，顺着大胡子中年人指的方向跑去公厕，一边还不忘交代：“你赶紧做菜，我上完厕所来拿。哎哟哟……”
“熊哥，昨天那小子是钢厂的保安，你说这老小子会不会是来探虚实的……”一个年轻人迫不及待地跟那个大胡子中年人说话。
老沙走得虽然远了，但听到他们说话还很容易。
“他们脑子没那么好使，而且就算保安全都来了，也翻不了天，怕什么。”熊哥说完，就缩回铺面里去了。
老沙急急忙忙跑到公厕里，拍了把大腿，他一时心急，忘了神偷说过，救了嫣儿的是大拿。看样子大拿跟这伙盗墓贼也是见过面的，而且盗墓贼把大拿的身份也弄清楚了，相反，大拿根本没把这伙小毛贼放在心上，回去之后，说的都是冬生的事。
老沙现在直接找上门来，这伙盗墓贼一开始就提防着他，哪里会给他机会到后面去。他待了一会儿，把一支烟抽完，又往大龙家常菜馆走去。
菜都已经用盒子装好放在桌子上了，还有一箱啤酒也放在桌子旁边。
老沙心说这群人虽然是盗墓贼，但要不是知道他们的身份，一般人肯定看不出来，他们装得还挺像。
“老板，刚才的卤鸡腿恐怕不新鲜，是隔夜的吧？我拉得腿都软了！”老沙没急着拿东西，继续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说。
“打开门做生意，怎么会骗你？”熊哥赔着笑脸说，“你也是常客，我们就更加不敢糊弄了。”
“我实在走不动了，刚才扶着墙才走回来。”老沙说，“你派个伙计送我走回去，我晚上还要上夜班……”
“你们两个，送他回钢厂。”熊哥指着旁边两个年轻人说。
那两个年轻人一听，顿时有点畏缩，嘴上又不好说话，老沙看得出来，他们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他们都知道大拿就是钢厂的，而且当天晚上撞破了他们，要送人去钢厂，还回得来吗？
“快点去，把东西都给带上，早去早回。”熊哥催促道，他看上去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两个年轻人没办法，只好一个扶老沙，一个拿食物和啤酒，跟着老沙出门。
三个人走了大半里路，老沙指着不远处一个药店对其中一个精瘦的年轻人说：“小兄弟，你去帮我买点药，不吃药好不了。”
那个精瘦的年轻人一脸不耐烦，但老沙已经十分“艰难”地把钱拿了出来。那个精瘦的年轻人没办法，把食物啤酒先放在地上，拿着钱跑去药店。
等那人一走，老沙就顺势坐下，递了根烟给那个扶着他的黄毛年轻人，又凑近给他点上火。
“等下。”老沙忽然对黄毛说，“你的眼睛，怎么那么奇怪？”
“我眼睛怎么了？”黄毛忍不住摸了下眼睛，疑惑地问。
“我刚看到里面有什么在动，好像是活的东西。”老沙惊骇地说。
“你说真的，不可能吧？”黄毛吓得手上的烟掉到了地上，立刻凑到老沙面前，“你看清楚点再说……”
“你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你难道没感到不舒服？”老沙一见他那样，心里有了谱，“我看你眼睛里，应该是有虫，它们还在动。”
“妈的，我就说那个苗人不能住店里……”黄毛立刻气急败坏地大骂，就要回去。
“苗人？”老沙赶忙抓住他，“我明白了，这是蛊，是不是？你不能回去找她，肯定是你跟她有什么过节，她才会对付你！你要回去跟她撕破脸皮，肯定讨不到好……”
“我就私下里说过两句，说她长得跟鬼一样，想不到那苗人那么小气！”黄毛气呼呼地说。
老沙心想自己运气真好，一下就找到了好糊弄的人。这时候，那个买药的精瘦年轻人走了过来，看到老沙和自己同伙聊得火热，疑惑地打量两人一眼。
“******，我中蛊了，那个苗人在我身上下了蛊，我眼睛里有虫！”黄毛咋咋呼呼地对他喊。
精瘦的年轻人一听到蛊，避开黄毛，往后退出两步。
老沙已经很清楚了，这个放蛊的苗人，跟这群盗墓贼，原本不是一伙儿，估计是临时请来的帮手，而且，这些盗墓贼，对苗人很忌惮。
但现在眼前的情况，其实有很多漏洞，老沙心里很紧张，这句谎话太容易拆穿了。幸好两个年轻人都对蛊很敏感，他们暂时没有发现真相。
“蛊是受人控制的，而且厉害的蛊婆，就算放了蛊在你身上，只要她不想让你看见，你就算被害死，也不知道蛊藏在哪里。我看你眼睛里的虫子已经不见了，它们肯定潜伏起来了，你去指证，肯定没人相信你。”老沙赶紧补漏。
“你帮我做证，你刚才看见了。”黄毛着急地说。
“我不去，我没那个胆子。”老沙摇头。
“老三，你跟我一起对付苗人，要她给我解蛊。”黄毛求助那个精瘦的年轻人，“你上次也说过她坏话，说不定她对你也下蛊了。”
老沙心里暗笑，黄毛虽然容易上当，但智商还是有，至少在拉同盟这件事上，很有心机。
“你自己去找那个人，我懒得掺和你的浑水。还有你，你自己回去吧，钢厂没多远了。”精瘦年轻人把药丢给老沙，转身就跑了。
“妈的，不讲义气！”黄毛气哼哼地骂了句，左右为难起来，气恼得直抓头。
“你们是开菜馆的，怎么还跟苗人打交道？”老沙故意问了句。
“这个你不用管。”黄毛说，“我看你对蛊很熟悉，你知不知道解蛊的方法？”
“能解蛊的，肯定只有那个放蛊的人。”老沙说，“但直接问她要解药，肯定不行，她可能不会承认，而且，也没人信你。你现在很正常，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
“别说了，我听着不舒服。”黄毛说，“我肯定中蛊了，你又不知道我们菜馆里有个苗人，不可能编出话来骗我。要不是被你发现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你知不知道这个苗人的来历？”老沙说。
“我知道得不多。”黄毛摇头，“她没来多久，来了之后就一直待在房里，从来没出过门，我给她送饭的时候见过两面。她蒙着头巾，把脸都挡住，我看到她的眼睛是红色的，还看到她身上爬过很多虫子，但一转眼，又全都不见了，把我吓得不轻，之后我就不去送饭了。我问过熊哥，熊哥什么都不肯说，只告诉我们她是个苗人，少去招惹就对了。”
“这么神秘。”老沙嘟囔了句，听到黄毛说红眼，想到的却是红眼的兔子兵。不过兔子兵做事的手段，跟这个苗人大不一样。
虽然确认了盗墓贼里的确有蛊婆存在，但老沙还是没有找到解蛊的方法，打上门去要解药，是下下之策，最好是能一箭双雕，把盗墓贼赶走，又能帮神偷解蛊。
这就必须借助外部的力量。
老沙想到一个词：驱狼吞虎。
盗墓贼是狼，虎是谁？
大拿、刘所长，甚至守陵人，都可以是虎。但怎么把他们不露痕迹地引进来，老沙思来想去，觉得脑子不太够用了。
黄毛又要老沙帮忙，喊他回去在熊哥面前做证，好要那个蛊婆帮他解蛊。
老沙死活没有同意，同时还警告他，别没轻没重地回去跟别人说起这件事，小心那个蛊婆下狠手。最好暗地里自己调查清楚，如果能调查到什么，就来钢厂跟老沙说，老沙到时候一定帮他出头……
黄毛被糊弄了，心里没个主意，把老沙的话当成圣旨，答应下来，说是回去之后，调查到什么会第一时间跟老沙讲。
在这件事上，黄毛虽然信任了老沙，但也找了个借口，把老沙扔在距离钢厂有段距离的地方，让老沙自己回去。
老沙明白，黄毛跟刚才那个老三，都是忌惮大拿的，他们在昨天晚上遇见了大拿，很快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怕认出他们来，所以连钢厂附近也不敢来。
等黄毛一走，老沙就把啤酒和饭菜搬起，往神偷所在的宾馆走去。他答应大拿晚上回去上班，现在神偷的事情没解决，当然不能提前回去，他要把每一分钟时间都利用上。
从黄毛口里得到了一点消息，但根本问题没解决。老沙无法继续查下去，因为防晒霜的效果已经快没有了，太阳光照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好像随时要把他点燃。
老沙很快就到了宾馆。在阴凉的地方，身上舒服了很多，他打开神偷房间的门，没有回头搬放在门口的啤酒，而是立刻把门掩上，整个人一下跃起，猛虎下山一样扑到了床的另外一侧。
“啊……”床那边站着的人发出一声惊呼。
老沙立刻停止了动作，他听出了那个人的声音，竟然是嫣儿。
老沙抬着手掌，距离嫣儿的脖子只有几厘米，他刚才的动作，几乎是本能。打开门的一刹那，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而是感觉到除了神偷之外，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人，就立刻扑过去，要对付那人。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嫣儿脸色惨白，捂着心口退后两步，冲着老沙瞪了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老沙道歉，“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看到嫣儿的行李箱，又拖了回来，放在另一张床边。
“谁说我走了，我去附近散散心不行吗……”嫣儿哼道，“他怎么回事，我看他病得不轻。”
“他中了蛊。”老沙没有隐瞒，他知道嫣儿回来，是发完脾气了，自己把自己劝回来了。地下的物品很珍贵，嫣儿没理由放弃，“我正在调查，你也不用着急，会有办法解决的。”
嫣儿担忧地望了眼神偷，又对老沙说：“我能帮什么忙？他也是，肯定是昨晚上出的事情，也不跟我说，还跟我吵架。”
“你需要照顾他，我不知道这种情况，他能坚持多久，我只能尽快做。但今天晚上，我要跟大拿到钢厂下面。”老沙其实心里挺着急。现在的神偷，已经陷入昏迷状态，那种密密麻麻的突起，到了脖子下面。
显然，那些蛊，还在不停地蔓延到身体其他位置。
“大拿……”嫣儿说，“他昨天救了我。”
“神偷跟我说了。”老沙笑了笑，“这小子很热心，你运气挺好，会遇到他。”
“热心是热心，就是比较呆。算了，不说这个人，我会照顾好神偷，你先去办正事。”嫣儿打量了下老沙，说，“你是不是用了我的防晒霜……”
“是。”老沙一阵尴尬，“你还有没有，都给我。我现在必须用这个东西。”
“我看你整个脸都红了，少在太阳下暴晒。”嫣儿倒是没多说什么，从包里又翻出两盒，“你拿去用吧。”
老沙很感激，拿了防晒霜，告别嫣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现在嫣儿回来了，他心里又少了点担忧，至少多个人照顾神偷，他可以安心做事，不然神偷出了什么状况，他还要分神照料。
老沙回到房间喝了点啤酒，大吃了一顿，睡到天黑，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好了很多，然后才动身去钢厂。
走在路上，老沙忽然发现，平时不怎么热闹的街道，有很多人来来往往，而且还很嘈杂，有些人三五成群的，对他指指点点，但当他望过去时，却又住口不言，板着脸走开。
当走到钢厂外边，人越来越多，几乎把路都挡住了。
老沙好不容易挤过去，钻进钢厂的大门。钢厂内部，竟然也有不少人影，但跟外面不同，都只是一个个白色的影子，在各个门口楼道，一闪而过，看不清楚。
老沙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去找大拿。
大拿叉着腰，站在宿舍门口，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楼下。
老沙走到大拿跟前，两人相互对望一眼，都是满腹心事。
“你也看到了？”大拿问老沙。
“看到了。”
“刘所长把我安排到这个厂里，”大拿说，“我一直没有碰到什么麻烦事，还一直觉得自己大材小用了，可是现在看来，钢厂都要翻天了。”
“那些人影，”老沙解释说，“可能跟地下的磁场变动有关系，我听人说起过阴兵过道的事情……”
“别拿阴兵过道跟我说事了。”大拿激动地说，“别******再忽悠我！那个村子里的守陵人，就是姓韩的，已经把什么都说了，你安慰我干什么？”
老沙见大拿急了，知道不能在大拿面前再和稀泥了：“当年木华黎把耶律乞努埋葬在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地下有铁矿，”大拿说，“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是储藏量非常大的铁矿，不然当年的勘测队会把储藏情况上报给国家？”
“但是后来又说储藏量没有那么多，”老沙说，“说勘测队探测错了。”
“所以这里很蹊跷。”
“根本就是幌子，地下有铁矿，可是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生产钢铁，修建钢厂就是为了这个布局。”大拿拍拍脑袋，“但是地下有大量的铁矿是真实的。”
“这就是当年耶律乞努和木华黎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方的原因。”老沙说，“古人不知道磁场，但是知道风水。虎符镇的地下，放到现在，就是一个因为铁矿蕴藏量巨大导致磁场强大的空间，而在古人的眼里，就是一个非常诡异的风水。”
“其实守陵人知道的事情很少，他们只是一群守着陵墓的村民而已，”大拿突然眼睛放光，狠狠地盯着老沙，“远远不如你知道的多。”
老沙心里顿时震惊，脑袋里转了好几个圈子，一时说不出来话。可是大拿并不着急，而是冷冷地看着他，又加了一句让老沙心底的防线彻底垮掉了。
“我跟你说过我有师父，你也说过你有师父，你刚来这么短短几天，就已经对钢厂里的事件了解了这么多，几乎所有的怪事都被你碰上，也被我碰上。你觉得，这个会是偶然的吗？”
老沙仍然在犹豫，该怎么面对大拿的诘问。
“我师父告诉过我一件事情，”大拿继续给老沙施加压力，“我能看到一些平常人不能看到的东西，我这样的人，几十万个中间都挑不出来一个，如果遇到和我一样的人，那他的来头绝对不一般……老沙，你不是来应聘保安的！”
“这些人影……”老沙回头看了看黑夜中那些模糊的影子——这都是在强大磁场的影响下记录的几千年来的映像记录，“一般人是看不见的，刚才我告诉你我看得见，你就确认了你的想法。”
“是的，”大拿点头，“也许你是一个隐藏得很好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我相信一点，既然你来了，就一定有你很重视的目的，因为你实在是太能干了。你这样的人，无论到什么地方都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跑到这个倒闭的钢厂里来做保安，太匪夷所思了。”
“这可能就是命了。”老沙终于下定决心。
“地下的磁场越来越不稳定，可能是到了铁矿磁场翻转的周期，也有可能是地下的东西被惊动，导致了磁场变化。”大拿说，“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没有时间了，钢厂发生的事情越来越怪异，我不想和一个来历不明、不知友敌的人爬到地下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老沙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危险，如果我们之间还不相互信任的话，守陵人交代我们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完成，而且我们也不会再出来。”
“我读的书少，见过的世面也没你多。”大拿说，“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信任刘所长吗？”
老沙茫然摇头：“你想当警察？”
“当然，我当然想当警察，但是……”大拿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老沙看了。老沙一看，惊慌失措：“我的东西，怎么在你手上。”
原来大拿手上的东西，也是个铁质的“卐”字形饰件。
老沙连忙在自己的胸口摸索，可是他的“卐”字形饰件还在，他也拿出来，和大拿手上的饰件比对，两个饰件一模一样。
大拿说：“我第一次看见你身上有这个东西，心里就有了疑惑。”
“这东西很罕见，”老沙说，“一定是某个江湖门派的信物，不过我猜，你师父也没告诉你这个东西的来历。”
大拿点头：“不过可能有人知道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