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归来的亚伯·贝汉(2)
四月十一号是星期六，因此为了能如期举行婚礼，那么这消息就必须在三月二十二号那个星期天发出去。从那个月的头一天起，艾瑞克就不断提及亚伯的缺席，他直言不讳地说亚伯如果不是死了，那就一定是和别的女孩儿结婚了，渐渐地萨拉也把他的话当成了事实。半个月过去了，艾瑞克变得喜气洋洋，十五号他把萨拉带到旗杆岩散步。在那里他坚定地断言：
“我对亚伯和你都说过，如果他不能准时回来宣布十一号结婚，那么我就宣布十二号娶你。现在时机已经到了。他没有遵守诺言。”听到这里萨拉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他还没有食言！”
艾瑞克愤怒地咬紧了牙关。“如果你坚持要等他，”他挥拳重重地砸向旗杆，惊起一阵沉闷的声响，“很好。我也会遵守自己的诺言。星期天我会发布结婚的通告，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你可以在教堂否决。如果亚伯十一号能出现在宾卡斯特，那么他可以取消我的通告，把他自己的贴上去，可要是他没回来，那么我就只好得罪他了，任何挡我路的人我都不会轻易放过！”说完他飞快地跑走了，看到他大跨步沿着悬崖跃过山头渐渐消失的身影，萨拉忍不住感叹起他的英雄气概和力量。
这一周还是没有任何亚伯的消息，星期六艾瑞克发出了通告，说他将和萨拉·德芙赛斯结婚。牧师本想反对，因为尽管没有正式通知，但是四邻都知道亚伯回来后会娶萨拉，可艾瑞克并不理会。
“这真是件痛苦的事，牧师。”他的坚定让那位非常年轻的牧师只能俯首听命，“我肯定没有任何事能阻止我或者萨拉。你还有什么犹豫的呢？”牧师没再多说。第二天，他首次在人群面前宣读了他们的结婚通告。萨拉也在场，这显然有悖传统，尽管她十分羞愧，却很享受这种超越其他未婚女子的胜利感。在这个星期快要过完时，她开始为自己缝起了嫁衣。艾瑞克常常过来看她做事，这场景让他欣喜异常。这时候他常常会说各种各样的甜言蜜语来讨萨拉欢心，这样的时刻真是美好。
第二次宣布通告是在二十九号，艾瑞克的信念已经愈加坚定了，尽管有时当他意识到自己随时可能会被人从幸福的山巅拉下来时，他也会无比绝望。这种时刻他心里会充满愤怒——绝望而冷酷——他咬紧牙关，攥紧手，像是被北欧传说中的狂暴战士附了身。星期四那天他又来找萨拉，看到她站在和煦的阳光下，身上穿着她那件洁白的婚纱。他的心里一阵狂喜，看到眼前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人，他的幸福难以言表，兴奋得几乎要昏倒了。他弯下腰亲吻萨拉花瓣一样的嘴唇，附在她耳旁说：“你的婚纱，萨拉！穿给我看的！”他退回去赞赏地看着她，她却莽撞地抬起头说：“可能不是给你看的。亚伯还有一周多的时间！”
听到她的话，艾瑞克凶狠地诅咒着冲出了房间，重重地甩上了门，萨拉沮丧地哭了起来。这件事远比她想象的更让她烦恼，因为这让她重新意识到了所有的疑虑、担心和踌躇。她哭了一会儿，换下了裙子，想走到旗杆岩顶端去坐坐，安抚一下自己的情绪。当她走到那儿时，她看到已经有一小群人围在那儿焦急万分地讨论这天的天气了。海上倒是风平浪静，阳光也还明媚，但是远方的天际边却出现了一些奇怪的黑色线条和微光，岸边的岩石周围都是泡沫，就像是涨潮那样急速翻滚着。风像刀子一样刮了起来，刺骨的冷。旗杆岩下面的通风孔不断轰轰作响，海鸥也无休止地尖叫着在港口上空盘旋。
“看上去不太妙，”她听见一个老渔夫对海岸警卫队员说，“我以前也见过一次这样的情形，就是东方大商船科罗曼德尔在迪查德港被撕成碎片那次！”萨拉听不下去了。她生性胆小，听不得任何毁灭和灾难。她走回家继续完善她的婚纱，并暗自下定决心，再见到艾瑞克时要温柔地给他道歉，以缓和他的情绪。即使是不跟他结婚，也要抓住时机和他保持良好的关系。老渔夫的预言没错。那晚黄昏的时候一场风暴来袭。海水咆哮着由斯凯岛向斯利群岛的西海岸猛烈冲击着，所到之处灾害泛滥。宾卡斯特的水手和渔夫都冲到了悬崖边的岩石上，焦急地观察着。不久，在一道闪电的映照下，人们看到一艘只剩下一个小帆的“双桅帆船”在港口外大约半英里的地方漂着。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了船上，他们都凝神屏气地等着下一道闪光，再次看清它的时候人们齐声喊道，那是迷人的爱丽丝号，是用作布里斯托和佩赞斯之间贸易往来的商船。“上帝保佑他们！”港务长说，“当他们漂进布德和丁坦吉尔之间后，再加上狂风，一切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在一些勇士和志愿者的帮助下，海岸警卫队员把信号弹发射装置搬到了旗杆岩顶峰。他们燃起了蓝色的火光，要是船上的人想要靠岸的话，可以给他们照明。他们奋力地工作着，但一切都是徒劳，几分钟之后迷人的爱丽丝号走向了灭亡，它撞上了守护着港口要塞的大礁石。船上人的尖叫声在暴风雨中渐渐弱了下去，他们飞身跳进了大海，企图找到最后一线生机。
蓝色的火光仍在持续，人们焦急地看着海面，等待有人从那里浮出来，救援的绳子也都准备好了。但是没有人现身，人们的救援行动暂停了下来。艾瑞克和他的朋友也在这儿。他那冰岛人的血统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显现得尤为淋漓尽致。他拿上绳子，冲着港务长大叫：“我得到海豹洞穴的岩石上看看。涨潮了，有人可能会漂到那儿去！”
“回来，小伙子！”港务长吼道，“你疯了吗？只要在岩石上一滑你就没命了，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黑暗和这样一个地方没人能站稳！”
“没关系，”他答道，“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的船在格尔触礁时，也是这样的天气，亚伯·贝汉就在那个地方救了我。他把我从海豹洞穴的深水中拉了出来，现在可能有人正跟我当初一样漂到那儿去了。”说完他走进了暗夜。凸起的岩石挡住了旗杆岩上面的光，但是他十分熟悉这条路，不会走丢。他的勇气和信心让他无所畏惧，很快他就站上了被海浪磨平的洞穴入口那块大圆石上，这里的海水深不可测。他站的位置相对安全，因为凹形岩石可以有效地抵抗那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尽管他脚下就像一锅沸腾的开水，这上面却是一块几乎称得上风平浪静的地方。这岩石也像是隔绝了海风的呼啸，他屏住气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他一切准备就绪，把绳子盘起来随时等候往下扔时，他听到脚下有一声微弱而绝望的哭喊声穿过海浪传入了他的耳中。他回应了那声哭喊，尖叫声划破夜空，等候下一道闪光，借着那道光，他看到有张脸浮出了水面，于是赶紧将绳子抛了过去，感觉到对方抓住了绳子，他又大声喊道：
“把它绑在你手腕上，我拉你起来。”感觉到绳子另一端的速度加快了，他挪到了岩石的另一端，那里的海水相对平稳，他也能找到足够安全的立足点把那获救的人拉上来。他开始用力了，不久他就从手中绳子的长短得知他正在拯救的那个人很快就要拉上岩石了。他稍稍稳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想一鼓作气把他拉上来。他正要埋头苦干时，一道闪光让两个人面面相觑——施救者和被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