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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夜渡黄河(1)

书籍名:《老兵诡事录》    作者:飞行电熨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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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那大叔并没有偷着跑,此刻他正跪在隔壁的一个小杂物间样式的屋子门口,双掌摊开向天,额头顶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我们绕到他身后一瞧,才明白这个小间里面供着尊二尺多高的神象,不过这神像说菩萨不像菩萨,说神仙又有点不像神仙,身穿铠甲站立,一副英武气势,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倒有几分像门神,脚下……似乎还踩着一只龟。

  “这是河神!”殷骞在耳旁小声说道:“靠着江河营生的人,都得供这个!不过……这个造像我还真没见过,估计要是个古物,能值不少钱。”

  这家伙三句话离不开老本行,我白了他一眼,示意别当着人家面说这些个大不敬的话。

  正在这时,大叔祈祷完毕,撑着地站起来,让到一侧对我们说道:“给河神爷磕个头吧!保佑咱们顺风顺水!”

  这事儿就是图个吉利,我们也不避讳,仨人挨着个都给河神爷磕了头,期间大叔在一旁叮嘱道:“你们初来乍到,别的也不用讲究,只用记着一点,就是一旦上了河,绝对不能说‘破’、‘沉’、‘碰’、‘没’、‘断’等不吉利的字眼,同音不同意的都不行!”

  “得嘞~那就别说话了!”殷骞又在一旁小声道。

  “不说话最好!”大叔也白了他一眼,然后又从一旁的供桌上拿下张黄纸,递给我道:“如果你们非要现在过滴话,就在这上面签字画押吧!”

  我瞧了瞧,上面大概意思是说我们非要夜渡黄河的话,如果出了什么岔子,领渡的筏子客一概不承担责任等等。

  殷骞也凑过来,等看明白了,苦笑着说道:“大叔,要不要搞得这么隆重啊?”

  “你这娃怎地废话恁多?又不是额非要你们过!不想过就算咧!”大叔说着,就要来抢我手中的黄纸。

  殷骞赶忙一把将黄纸夺过,连声说道:“别!别!我签!我签……”

  三人签了字,又按上手印,那大叔这才把黄纸收回去,工工整整地叠好,押在供桌的香炉下,又磕了三个头,爬起来后扛起一旁的羊皮筏,又把一盏应急灯递到我手里,终于迈开大步朝河边走去。

  “对面(价)沟里流河水,横山里下来些游击队。

  一面面(的个)红旗殓畔上插,你把咱们的游击队引回咱家。

  滚滚的(个)汤热腾腾的(个)馍,招待咱们的游击队好吃喝。

  二号号(的个)盒子红绳绳,跟上我的哥哥闹革命。

  你当兵来我宣传,咱们一搭的闹革命多喜欢。

  红豆豆角角熬南瓜,革命(得)成功了再回家。

  ……”

  我们仨刚跟上,猛地一嗓子信天游从大叔的嘴中彪出来,那原生态的声音在山谷中不断回荡。虽然信天游在电视里看多很多次,但到今天我才终于明白,这声音只有在黄土高坡,黄河边唱,让它随风游走,才能真正地听出其中味道。就像陕北人的性格:直气、豪爽、豁达、干练。

  走至河边,一首描写抗战时候的信天游也刚好唱罢,给我们几人平添了一种无畏的气势。

  夜里的黄河变成了黝黑黝黑的颜色,走近了,才发现河水远比我们先前在桥上往下看时要汹涌得多,“哗哗”的流水声充斥着每一寸空间,似乎在告知着我们--这是黄河,不是什么涓涓细流,要想过去,除了技术和本事,更要有超人的胆量。

  大叔把羊皮筏放在河水中,拽着一根绳子,然后朝我们一甩头,高声说道:“上去!”

  我见他俩都不太敢,于是抱着那应急灯,第一个跳上了筏子。

  这羊皮筏下面是吹得鼓鼓的羊皮,上面用木条规整地连在一起,纵向的五根比较粗,横搭的大概就有二十根左右了,排列还算密实,只是注意别把脚卡在缝隙里就行。

  等真站上来,还是比想象中要稳当地多,我站定后,就身手把秋天也拉了上来。轮到殷骞,这家伙不知道脑子里净想点什么,问那大叔道:“我见人家都穿救生衣的,你这儿没有么?”

  “额说~”大叔也不催他,慢吞吞地问道:“你娃会游泳不?”

  “……不会,就能扑腾几下。”殷骞以为说不会游泳,就给他发救生衣。

  “那就得咧!”大叔突然攥着绳子一跳,顺带着把他也推到了筏子上,安排我们靠中间按四方形坐稳了后,说道:“大冬天滴,你娃又不会游泳,穿不穿都一样!不穿是淹死,穿咧是冻死!靠那个东西,还不如靠额介个!”说完,拍了拍屁股下的筏子。

  “……”我们仨听了心底都冒起一股寒意,怎么总觉得要来找死似的?不过既然已经上了筏,还是少说话为妙,不然一不小心蹦出什么忌讳的字眼,触了霉头,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虽然这只是讨吉利的说法,但毕竟延续了那么多年,自有其存在的道理,不然真要是谁说了,到时候真翻了,你就算骂上他一万遍乌鸦嘴,恐怕也于事无补了。

  得了,我赶忙拍了拍脑子,最好想都不要想,这才最安全。

  筏子此时在浅滩上,我们四个人少说也有五百多斤,往上面一坐,直接压的也不走了,但大叔显然不急,找我要过应急灯,开到最大档,往对岸照了好一会儿,这才又递给我,吩咐道:“起筏!关灯!”

  “什……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额~叫~你~关~灯!”大叔一字一顿地说完,见我还没动静,直接背过手来,一把拧上了应急灯的开关。

  顿时,四周一片黑暗,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大叔应该是用桨在浅滩里面一撑,剧烈晃动后,我们似乎飘离了刚才的地方。

  殷骞和秋天一阵乱叫,我只是用双手紧紧扣着下面的木条,以免自己掉进河里。

  不过身在湍急的河水中,还伸手不见五指,连正往哪里飘都不知道,心中恐惧是根本压抑不住的。

  殷骞叫了一声,随即就稍微恢复了些神智,秋天在山里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过大河,何况还是在坐羊皮筏,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一直叫个不停。无论我俩怎么吵她,就是不歇。

  “女娃!莫再叫咧!”大叔估计实在受不了了,回头喊道:“你要再叫,河鳌都要被你给勾出来咧!”

  即使河中浪声很大,但我依然被尖叫声吵得耳膜生疼。没办法,摸到秋天的背,狠狠给了她一下,吼道:“别叫啦!”

  “……”这丫头被我打到肺腧穴,半天喘不上气,立刻没了声音。

  殷骞还以为是大叔一句话吓住了秋天,钦佩不已,说道:“老爷子,真有你的!”

  稳定住秋天,我实在有些费解,问坐在一旁的大叔道:“您为什么不让开灯啊?”难道摸黑掌筏有什么说头么?

  “这黄河呀!~”大叔一边吃力地划着桨,一边说道:“如果说它白天是只老实滴绵羊,那到了黑个就是洪水猛兽!不但水急风大,河底滴那些个东西,也都开始浮上来寻摸东西吃咧!所以白天滴那些个本事都木用咧,还不剩下,老汉额凭感觉更准!”说完,大叔又突然把脸扭到我耳旁,小声加了一句:“还有就是,你开着个灯,万一让河底哈的东西给瞅见咯,那就把咱们给收咧!”

  “河……河底下……有什么?”我一愣,才听明白,敢情大叔是为了避河底的什么“东西”,才不得已关了灯的。可是,黄河里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劲儿?把一个四五百斤的筏子都给顶翻?

  “开哈灯!让额再瞅一眼!”此时距我们冲出来已经过了有将近一分钟。在大叔的要求下,我第一次打开了应急灯。

  “照一圈圈!”大叔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河水,我又按他的吩咐,举着应急灯照了一圈。但当回到正前方时,顿时惊叫道:“桥墩!”

  原来,我们已经从上游大约三百多米远的地方,飘到了公路桥的正下方,此刻,当我看清时,筏子正直着朝桥墩冲去,眼看再有两秒钟就要撞上了!

  之前只看到水面,没什么参照物,也不觉得如何快。但此时眼见着桥墩瞬间就来到眼前,我们才知道,实际速度比想象中要快得多得多!如果照这个速度撞上去,恐怕再结实的筏子也会四分五裂!

  殷骞和秋天再一次齐声尖叫。得亏了掌筏的大叔,在羊皮筏离桥墩只剩一米多的时候,他用手中的大浆顶上去,一推,筏子最终改变了方向,蹭着桥墩而过,继续向下流漂去,我们也逃过了“船毁人亡”的结果。

  不过最惨的还没到来,为了躲避桥墩,我又要自己抓牢,又要顶着大叔,不至于他会跌入河中,那应急灯虽然在筏子上平放着挺稳当,但大叔顶的那一下还是发生了剧烈晃动,一滑,它就整个掉入河中去了。

  完了!这次没了灯,又没看清楚方向,我们要飘到哪里是个头儿啊?

  不过听说过了壶口瀑布,水流就会变缓,但是……就这小筏子,能过了壶口还不散架,我们就真成了神了!记得以前有人做过实验,在壶口瀑布扔下去一只活羊,等在下游三十里的地方发现时,那羊连皮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付连着肉的骨架,而且全身的骨骼寸断。

  我正胡思乱想着,身旁却突然又亮了起来。

  回头一瞧,原来是殷骞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柄两寸来长的袖珍狼眼手电,此刻正举着到处乱照。

  有了这个,我总算可以松口气,至少不用担心一个劲儿地往下飘。却没想到大叔回头只看了一眼,立刻严厉地喊道:“快关上!”

  “为什么?”殷骞本来还颇为得意,以为“救了大家一命”,谁知道大叔根本不领他的情,似乎还颇为生气。

  “叫你娃关上你就关上!”大叔又厉喝一声,说着伸手就要去抢。

  我看他俩在这儿闹,刚想开口劝殷骞先听话把手电关了再说,我们的筏子却突然像是撞到了水下的什么,“砰”地一声巨响,似乎下面的羊皮胎破了一个,炸开的水花溅了我们一身,筏子顿时也猛地向上冲了一下,又落回河面。

  这次可把人吓得不轻,要不是我始终都严阵以待,只是这一下,第一时间抓稳了殷骞,这家伙就要跌进河里了。

  手电的灯光在殷骞手中到处乱照,我看到大叔似乎脸色立变,也不说去抢那手电了,立刻回身坐稳,努力朝着一个方向划去。

  “我说叔!好好掌舵吧!”殷骞惊魂未定,还怪大叔道:“你看看,敢再碰上个礁石,咱们就全挂了!”

  “胖子!先关了手电!”我知道大叔神色不善,必然是有别的原因,于是朝殷骞喊道。

  “莫关咧!”大叔此时表情极为严肃,慢慢地说道:“实话告诉你们,这里上下百十里,河中间木有一块礁石!你娃这个手电太聚光,怕是引到了最不该招惹滴东西。它既然瞄上咧咱们,就不会松劲儿。能不能安全靠岸,怕是要看咱们滴造化咧!”

  “什……什么东西?”殷骞显然是被吓着了,举着手电哆哆嗦嗦地问道。

  “河鳌!”大叔只说了两个字,就不再言语,努力地在灯光下向前划行。

  这个词貌似刚听他说过一次,我本来还想问的,但是突然冒出来的桥墩打乱了当时的思绪,此刻大叔又讲出来,我不由得问道:“河……鳌?河鳌是什么东西?”

  “河……河鳌是……是传说中的动物。”大叔没搭理我,反倒是殷骞抖着手跟我解释道:“传……传说中海里的大龟或……大鳖,被称为鳌,形似小岛。也有人说……说它是赑屃,龙……龙之九子之一,又……又名霸下。”

  他要这么讲,我倒还真知道,小时候常看神话故事,传说东海中有巨鳌,驮着三座仙山,分别是蓬莱,方丈和瀛洲。这鳌体型巨大,平时就伏在海面上,远远看去,像是一座岛屿,上面有山有水,还有树木。如果它受到打扰,就会突然游走或是沉入海底。女娲补天时就曾经“断鳌足以立四极”,可见鳌之巨大。

  但是……江河里还会有鳌?这可就没听说过了。再者,鳌不是传说中的神物么?难道真的存在?

  一直没有吭声的大叔突然加快了打桨的速度,同时冲我们喊道:“抓稳咧!当心!”

  仨人还没反应过来,羊皮筏再次猛地被从河面中顶起,“砰砰”两声,羊皮胎又破了两只,这下飞了好几米,才落在河面上,但由于少了总共三只羊皮胎,筏子的吃水深了不少,我抓着木架子的手已经快要碰到河面了。

  殷骞慌张地拿着手电四处乱看,突然拍着我大声喊道:“老贺!你快看!”

  我顺着手电的光瞧去,只见侧面几米处,可能就是刚才我们被顶起的地方,水面上浮着团黑黑的东西,但只是一瞬间,它就沉下去,再也看不到了。

  不过殷骞的这把手电穿透力显然很强,往下照去,我们依稀还能透过河水,看到下面那团巨大的黑色物体始终跟着。

  如果说这就是河鳌,刚才露出来的只是其背部尖角,那这个家伙的体型绝对够让我们瞠目结舌!据我初步推算,其实际大小至少在三平米左右,换句话说,这很可能是只足有一吨重的巨兽!

  大叔的体力显然消耗的非常大,在我身旁不停地喘着粗气,但他手下不敢有丝毫停顿,依然奋力地划着,想要尽快靠岸。

  我本想把木桨要过来替替他,但想到从小到大,在公园划船都是原地转圈,也只能作罢。

  “咱们到咧!”

  “当心!又来啦!”

  大叔和殷骞同时发了声喊,前者是因为看到了河对岸,后者则是因为见那河内的黑影再次迅速靠近,估计是又要撞我们了!

  不过慌乱中我也似乎看到了岸边,实际距离应该在十几米左右,只要能立刻划到那里,可以说就算是脱离危险了。

  想到这里,我赶忙往外稍微做了些,顾不得冰凉刺骨的河水,把手伸进去,一边跟着大叔的方向拨着,一边朝他俩喊道:“别看了!都帮一把!”

  “砰!”我话音刚落,又是一下巨震,力气比前两次的总和都要大得多。照我看来,那东西前两次只不过是试探,这次才是真正的想要我们性命!多亏了下面是充气的羊皮胎,不然这一下要是直接撞在人身上,非骨断筋折不可!

  羊皮胎再次破了好几个,我不知道它的浮力还能否支撑着我们继续漂在河面上?如果不行,那就真如大叔先前讲的,淹不死也要冻死,冻不死,也会被那河里的怪物玩死!

  筏子就像打水漂一样,冲出去后在河面上狠狠地拍了两下,终于停住。我心叫这下完了,要知道现在可是零下的温度,我们穿得这么厚,一下子掉进河里,就算是想游,湿了水的棉衣棉裤会瞬间重上几十斤,一样要了你的命!

  我已经闭眼祈祷了,但是当羊皮筏第三次拍下来的时候,却没有了掉在水中的下沉感,而更像是落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上,震得我们东倒西歪。

  睁开眼看去,虽然殷骞的手电一直开着,但这家伙只是下意识地抓在手里。借着些许的光亮,如果我没看错,我们……我们竟然被顶到了河对岸的浅滩上!

  我们上岸了!

  要说还是大叔反映快,他第一时间已经撑着木桨跳到了没水的地方,冲我们招手道:“快!快跳过来!”

  等我护着秋天和殷骞跳了过去,刚要轮到自己,筏子后面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木头折断的声音,殷骞在岸上打着手电冲我直喊:“快跳啊!快啊!”

  但我已经失去重心,眼看着就要往后倒去,突然一个硬东西塞到胸前,慌乱中哪还顾得上是什么,我连忙一把抓住,紧跟着一股力量从另一端传来,硬生生将我已经偏离的重心拉回来,紧跟着一个垫步,总算是跳上了岸。

  惊魂未定,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原来是大叔见情况危急,把木桨递了过来,这才救我一命。

  转身过去,只见手电的照射下,一个巨大的黑影正拖着那残破不堪的羊皮筏朝河中游去,慢慢消失在漆黑的河面上。

  “我……我说老爷子,这……真是河鳌?”殷骞看了半天,愣愣地盯着水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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