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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逆时针:喂,你向谁告别?(1)

书籍名:《麦城谜案》    作者:刘嘉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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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赞美》

  现在的问题是,谁来讲述接下来的故事,想想看,却始终没有合适的人选,麦子为那么多人准备了蓝本,唯独没有他自己的。

  麦子看一眼墙壁上的挂钟,三点钟。平静的时段很难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他在黑暗里准确地打开了台灯,眼睛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密不透光的房间,只要想看清,便能看得清。三点钟?他稍微疑惑了一下,紧接着便想起来那个时钟已经永远地停留在了那里。“有几天了吧?”他自己想到,脱离开被规定的尺度,整个人像是浸入到清澈透明的水中,安逸、自由的蓝色波漾。

  糟糕的是这儿只有一个三插孔的电源接口,麦子摇摇头,把随身的电脑关掉,插上电热水壶。电视?他并不关心这个社会在怎样运作,就像他从不关心自己的书有没有卖出去,又或者是被当做赠品塞到每一个离开书店的客人衣袋内。这样就完全地安静了下来,孤独催发思想,脑子里忽然飘过这样的一句话,眼睛里也忽然泛出光亮,翻开电脑,才发觉没有电源的它就像是排除掉文字的自己一样提不起干劲。

  究竟这样的生活过了多少天了呢?他不记得,因为不论外面是白天黑夜,刮风下雨或是大晴天,都无法通过任何感官传输到麦子的神经里形成认知。需要安静写些什么的时候,麦子总会在第一时间想起这家旅店的这间屋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记得,因为把这些琐碎当做记忆的话,没有任何的意义。

  渐渐地会喜欢上,可是却不能够长久,如同是梦境。那些几近于真实的梦境仿佛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会暴露潜意识里的一些想法或是意念。

  水终于烧开了,咕噜咕噜地向外腾着热气,边上的镜子也结上了厚厚的一层水雾。把电源重新换回来,电脑的记忆还没有被这独立的空间所消除。16∶29,他似乎是稍稍安了心,打开音乐播放器,Cradle of filth(恶灵天皇),说不上依赖,却总能够带来静谧的一些音乐,拥有速度和力量,使金属与金属拼尽全力地撞击,然后发出声音;Elizabeth Bathory(伊丽莎白·巴托里乐队)的,或是Cradle of filth本身的,抑或是麦子内心深处想要发出来的。

  走到卫生间洗把脸,麦子才终于能够确定自己已经醒来了。桌子上散乱地摆放着住进来之前买的食物,有面包、牛奶,还有成捆的泡面,这种简单的速食品会很容易让他想起葵,倒不是她有多么地喜欢这种食品,而是在记忆里总有一段往事被反复播映。

  是夏季吧,还能大把大把挥霍青春的时候,就和葵在大小差不多是这样的旅店中私自用电热锅煮起了面,有前一天买来的小菠菜,隔了夜还是嫩嫩的,火腿肠被切成不规则的形状,有些厚了,还为此被葵嗔骂了几句;从房东那里要来的热水并不开,又等了很久才把面拆开扔进去,沸腾的水哗啦啦地响着,脱水的蔬菜也重新地舒展起来。

  接下来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麦子记不得那一锅面究竟是谁比谁吃的更多,也不记得是谁洗了碗,还差点被老板娘撞见,能够确定的只是那个夜里他们俩睡得很香,被风迷了的眼睛也得到了很充分的休息。窗外的月亮是圆着的,想着想着就变换了形状,躲到云朵之后,微微的光从缝隙间透出来。那一晚下了5次雨,间歇还能听到女子强烈的喘息声,却不是葵发出的,她在左手边睡得很熟。

  这是怎么了,麦子把思绪转到另一边,再有几小时就能写完了的故事,不过他现在改变了主意,并不想这么快地结束它。未来还很长,不能急于走完,况且,这一切并不全都握在自己手中,似乎有什么在暗中操纵着他的人生主线,虽然说不好是什么,但却能隐隐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力量,每次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就会被它所扰乱。

  “喂,麦子。”

  接起电话,又是这个熟悉的声音,总会在自己陷入沉思的时候打来。

  也并不说什么,只是简单的一句“喂,麦子”便挂掉,未知的号码,未知的归属地,就算是赶在他挂断之前使劲喊也不会被回复。八成是谁的恶作剧吧?麦子想,把手机丢到一边,它却又响了起来,是一条新的短消息,麦子没有理会它,双手继续在键盘上敲击着他人的故事:距离我的终点还有5小时。你应该清楚,无论如何我都会选择自我了结,命运它无法左右我,带着你的老公来参加葬礼,虽然我没能看见你们新婚时幸福的样子。我记得在你刚刚二十岁那年我们曾比肩坐在红砖铺就的球场上,你说你也许会回到出生的村子,找个人随便地结婚,像父辈们一样守着贫瘠的土地和大山过平凡的生活。你说如果是这样,就不会让我去为你的婚礼祝福。

  可是,他很好,现在的你也过着父母期望中的生活,有个漂亮的孩子和一所舒适的房子。在我和妻子结婚后不久就收到了你的邀请函,字迹还是同中学时代一样。我决定消失,不想被你看到一事无成的我。即便是我一直在你生活的城市栖居,但你却找不到。找不到,这是我与你的迷藏,我用文字与世界的迷藏。

  杨树已经落尽了叶子,而柳树还在坚持。冬季又快到了,它还会给我带来神经质与灵感,而现在,需要我讲述的故事我已全部写完,指尖僵硬冰冷,它已先我失掉了生命。一切都应在冬季到来之前结束,我无法习惯这无所事事的生活。

  随机的诞生就已决定了其必然的死亡。在很久以前给你那封封死的信中,就写到了我的价值取向。只是那时的我还无法正视它,还有许多未完成的幻想需要我堆积。

  我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而之前只是时间无规则地跳跃。

  死亡真的可怕吗?他不过也是每个人都会去做的一场梦罢了。

  关于那两条平行直线的比喻,它很精彩,并辔而行或是相去渐远,但那都不是我们。我把自己写成一条三角函数的正切曲线,从一个极端轰轰烈烈地奔向另一个极端,偶尔疾行偶尔缓步,当我找到自己想要的未来,我依然会奋不顾身。未来,它在我眼里等同于死亡。

  期待着你们的孩子长大,开口说话,并叫上我一声舅舅。

  看着屏幕上被砌成形的字句,麦子选择了换上一支舒缓的曲子,没什么特别之处,除去被反复听了很多年以外,若是有一天不小心丢失了,重新再找大概也不会找得到了吧?这封信是故事里的主人公写给姐姐的,在这之后他可能会去到邮局用最快的方式送给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却不曾相见的她。对于故事本身,有一种解释是他曾经一度地迷恋过他的姐姐。可是麦子的心里清楚得很,从来都缺乏安全感的他需要这样的一种关系,哪怕是像夏天那样只是在记忆中拥有一个痼疾,也好。

  没有留下任何音讯给他的妻子或是别的什么人,从一开始麦子就没有打算去那样做,除去矫情之外,不会有任何意义。不会有任何意义,他又一次地想起了葵,待这本书写完之后就能够带着她去西藏了吧,很可能还会选择在那里举办婚礼,让最纯净的阳光晒出他躲在阴影中的劫数,说真的,如果能的话,蜜月也就在那儿度了吧。

  那里的天空可真是蓝。

  两年之前被夏天骗去了拉萨,像是灵魂被留在了那里,总有些不舍,夹带些不安,虽然之前也有过向往,但向往这东西在真的实现了的时候要么会变得无趣,要么会更加强烈。麦子属于后者,对于西藏的蓝来说。

  音乐随机地跳转到《同桌的你》上,年代久远得不禁令人想起泛黄的日历。每天早上5点钟的闹钟,教室里来来回回的书声,有些人在睡觉,有些人在睡觉的人身边努力背着生涩的单词。

  肚子有些饿了,这是最为原始的生物钟,在不停地敲打着他的胃。接下来用刚刚烧开的水泡了一碗面,水汽腾出来,开出一朵脆弱的花,很快便枯萎了。不论他想还是不想,故事写到此,就算是结束了,强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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