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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困惑(3)

书籍名:《黑点漩涡》    作者:松本清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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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是你的错觉,我建议你最好忘了它。哎,我们三人什么时候一起去喝酒好吗?”

  通过前天聚会,知道羽根村妙子很能喝啤酒。

  “我的神经可能有点过敏。”小山修三摇摇头,嘴角周围的胡须弄得乱蓬蓬的。

  不凑巧,近来一直是梅雨季节那样的阴天气候。报上的天气预报说,最近一星期里天气不会转晴。要是去写生旅行,必须是蔚蓝色晴空,映入眼帘的颜色才会清晰。要是阴天,无论去哪里都会像脑袋被按住那样心情压抑和沉闷。由于是这样的气候而没有外出,稀里糊涂地在家度过了三四天。一天下午,平岛庄次打来电话。平时,他是很少打电话给自己的。

  “哎,你看今天R报的《读者来信》栏目了吗?”平岛庄次朝前弯着腰,手持电话听筒。

  “还没有呢!”小山修三觉得可能有什么精彩报道,正要进一步问,不料对方抢先说话了。

  “五六天前,R报上刊登了深受观众爱戴的歌手们的电视收视率,那你看了吗?”

  “哦,我大致看了一下。”

  “今天刊登的读者来信上,说了有关该收视率的情况,请看一下,也许有参考的价值。”

  通话结束时,平岛庄次的声音里含笑。

  翻开五月三十日R报的《读者来信》,是两段大小的标题,意思一目了然。

  抽样家庭

  对收视率的困惑

  报道内容如下。

  看了前天本报娱乐版面有关收视率反映歌手的实力和拥有的歌迷的报道,不由得发出了吼声。我家是电视收视率的抽样家庭之一,被收视调查公司安装了收视记录器。据说,是从关东地区几百万户电视家庭里选中的。收视调查公司说,为了保证收视率公正,要我对外对任何人绝对保密。

  我遵守该约定,没有向亲朋好友泄露过。那以后大约过去一个月,歌手们的制片公司相继寄来许多小礼物包裹。并且,每星期还寄来印刷品,上面印有该节目的演员某某某出场,敬请锁定该频道。这些字的周围有时候用红框围起来,有时候用底线标明。遇上电视播放独唱会节目的日子,从清晨开始就有人打电话到我家,自我介绍说是××制片公司等等。当该节目即将播出时,又是该制片公司打来电话提醒我们,尽管说话声音和蔼可亲,但声音里夹带奇特且强硬的推销之类的用语。更有甚者,说今晚演出的某某歌手唱歌时,要我们注意歌手手里的话筒是否从左手换到右手。并说如果回答正确,我们将赠送奖品。还强调说只是送奖品而已,绝没有其他意思,请放心收下,等等。

  我问对方,我家是抽样家庭,电话号码是绝密的,你怎么会知道的?对方回答说,那是因为……接着用令人讨厌的笑声转移话题。对每周三上门来回收记录纸带的回收员诉说上述烦恼时,回收员回答说,抽样家庭姓名和电话号码按理是不能对外泄露的;但同时含糊其辞地告知说,在评唱歌节目的十佳收视率背后,某种形式的舞弊行为也是实际存在的。以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左右收视率的高与低,再由电视台和媒体向社会公布如此收视率是极其不公正的。为此,我打算近日解除与收视调查公司之间签订的抽样家庭合同。

  (服部梅子,主妇,三十七岁,住神奈川县大矶町)

  “这不像是读者来信的措辞。”小山修三看了报道全文,不由得说道。不管问谁都不曾听说过的抽样家庭,忽然间出现在报上,首先给人的感觉是惊讶不已。古泽启助用“幽灵”比喻过抽样家庭,但它现在登场亮相了。还有,海鸥制片公司的殿村龙一郎引用森鸥外小说,意思是说,这世上无论什么都好像是实际存在的,以此打消疑虑或者进行妥协是上策。但现在它不是“好像存在”“莫须有”,而是以文字形式出现在报上。

  不愧是报纸!小山修三由最初吃惊转变成对媒体的佩服。报上一登出,立刻就会有读者反应,根本不是神秘或者其他什么。为了解神秘的收视率,前不久一直在监视收视调查公司跟踪妇女回收员,但那么费时间费工夫的调查,在这篇读者来信面前以“徒劳”而失去光环。

  我们只是跟踪回收员,没有跟踪去抽样家庭调查,而报上的读者来信是抽样家庭的如是说,失去了神秘的面纱。与收视调查公司之间签订《保密协议》的抽样家庭,岂止向朋友泄露,公然以真名实姓给报社写读者来信,暴露了隐藏在收视率背后的实际情况。小山修三一直到现在把它作为秘密,眼下已黯然失色。

  然而来信的读者敢于解除与收视调查公司之间的契约,痛斥制片公司要求抽样家庭收看指定频道或收看某演员演出节目、赠送礼物和电话骚扰等卑劣举动。那是因为抽样家庭痛恨“公正”背后的舞弊行为。由于《保密协议》的前提是“公正”,抽样家庭也就承诺该义务。如果公正是幌子,而背后是暗箱交易,保密义务也就没有必要履行。基于收视率骗取媒体信任、蒙骗歌迷和欺骗广告赞助商,该抽样家庭以该报读者的名义书写了这封信。

  如果来信内容属实将是什么局面呢?例如,礼物和电话在五十户抽样家庭之间进行,收视率就会猛然上升10%,加上其他抽样家庭按照自己意愿收看的记录,百分比将再上升。制片公司为了体现节目价值,电视台为了确保广告赞助商,致使收视率成了虚设。

  小山修三一连看了好几遍这篇报道,与写信人一样变得怒气冲冲。制片公司知道抽样家庭的住址、姓名和电话号码,无疑是收视调查公司透露的。为保证收视率的公正性,原本应该绝对保守抽样家庭情况秘密的收视调查公司,偏偏向制片公司泄露抽样家庭的信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刊登的读者来信中提到,回收员暗示十佳收视率背后有舞弊行为。不用说,这是制片公司在暗地里拉拢收视调查公司。《周刊》杂志在最近的报道上说,诞生一名新歌手需要两亿日元活动经费。可见,提高收视率的幕后工作是需要金钱和礼品的,不难想像是为了操纵收视率。

  当然,小山修三不认为收视调查公司组织在背后收受贿赂,而多半是公司内部掌握抽样家庭分布情况的人。该分布大权理应在几个人手里:首先是决定抽样家庭的大权归总经理,总经理居高临下,按理知道一切;其次是直接谈判的人物,是被动地接受命令,不知道抽样家庭的具体情况;再者是记录纸带验收员,他验收回收员从抽样家庭中回收来的记录纸带,多半是按照抽样家庭一览表实施检查,可能知道抽样家庭的具体情况。

  上述三种人最易受到制片公司和电视台的诱惑,拒绝也是很困难的。读者来信里说,赠送礼物的制片公司不止三四家,暗中透露内情的好像范围更广。

  小山修三的脑子里还在思考读者来信。来信说,制片公司打电话时要求抽样家庭仔细看清楚歌手的肢体语言,回答正确时赠送奖品,强调只是赠送奖品而别无他意,放心收下。

  该手段也确实天衣无缝。如果是礼品,可说是贿赂,但换成奖品,也许可以避开行贿之嫌。

  这种“悬赏课题”歌手,将话筒从左手换到右手时唱什么歌之类的问题,简单而又明了。例如,类似着名棒球运动员R球衣是什么号码之类的单纯悬赏。由于要知道歌手将话筒从左手转换到右手的实际情况,势必打开电视收看,赢得该时间的抽样家庭收视率,可谓争夺观众的手法巧妙。

  读者来信称,回收员说过有人在收视率背后舞弊。小山修三觉得,也许她们亲眼目睹其他妇女回收员泄露有关抽样家庭的情况。看来,或许还有其他回收员。该情况,只是监视时没有察觉而已。去服部梅子抽样家庭的回收员,也许是该公司的专门回收员。

  想到这里,小山修三又连锁般地思考起来。回收员当然知道抽样家庭的住址、姓名和电话号码,因为每周三必须上门回收记录纸带。如果回收十户抽样家庭的记录纸带,就当然知道那些家庭的情况,倘若两个回收员勾结,就是二十户;三个回收员勾结,就是三十户;四个回收员勾结,就是四十户。

  对!也许是去服部梅子抽样家庭的回收员透露的,因为妇女难以经受住制片公司的诱惑。小山修三长时间里有这种假设,与此同时不可思议的是,迄今怀疑自己患有的神经过敏症状不翼而飞了,刚才的胆怯似乎被勇气替代,内疚的应该是对方。

  小山修三打算与写信人见面,写信人还一定知道更多的情况。然而报上只是写“神奈川县大矶町服部梅子”,没有写地址。

  即便打电话问报社,对方也肯定不会说出服部梅子的住址。要想了解这一情况,必须找R报社里的熟人。可是,小山修三没有这样的门路。他想能委托别人打听,但想不起来那样的朋友。第二天,平岛庄次打来电话,让他看R报上有关“读者来信”的反响。

  “怎么样?看了吗?”平岛庄次笑着问。

  “看了,抽样家庭亲自写信给报社让我感到意外。”小山修三照实说了心里话。

  “我跟你是同样想法,我也告诉了殿村先生和羽根村小姐,他俩都吃惊不小。”

  “殿村先生怎么说?”

  “他吼叫似地说,还真有抽样家庭!”

  一直持“莫须有”观点的殿村龙一郎,似乎知道抽样家庭是实际存在的。

  “羽根村小姐怎么说?”

  羽根村妙子曾一起跟踪调查“拎购物袋的妇女们”,小山修三觉得,她对于读者来信的理解也许跟自己相同。

  “她真的吃惊了!”

  平岛庄次说的情况跟自己假设的完全一样。小山修三的眼前,浮现出羽根村妙子瞪大双眼吃惊的情景。

  “可是,平岛君,我想知道写信人的详细住址,你在R报社文化部里有熟悉的记者吗?”

  “哦,你打算与那个写信人见面?”

  “如果可能的话……好不容易观察到这程度,我想再跟踪调查一下。”

  “是古泽先生委托你的吗?”

  “不,跟古泽先生无关,只是我个人有这样的想法。”

  “原来是这么回事!”平岛庄次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我试试看。”

  三天过去了,没有什么回音。第四天下午,平岛庄次打来电话。

  “对不起,晚了好几天。”平岛庄次首先是道歉。

  “我在R报社文化部里实在是没有熟悉的记者,也没有认识记者的人,不过我想到了广告部。我公司殿村先生拜托了广告赞助商大丰食品股份有限公司,请他们通过R报社广告部与R报社文化部接触,大丰公司每月在R报上做好几十个通栏广告,如果R报社广告部出面交涉,文化部不会说不愿意的。”

  “这倒是麻烦事!”

  “不那样做,文化部无论如何也不会透露写信人的住址和其他情况的!”

  “是吗,那太谢谢了!”

  “请记下来,我说了哟,大矶町杉谷第五街12-3。”

  “电话号码呢?”小山修三问。

  “听说读者来信上没有写电话号码。我问过大矶电话局管号码的职员,他回答说电话簿上没有服部梅子的名字,也许读者来信上写的是主妇姓名,而电话簿登记的可能是其丈夫姓名,可是姓服部的人不计其数。”

  “明白了,实在是让你费心了!”

  “怎么办?你去大矶见服部梅子吗?”

  “当然,已经调查到这种程度了,怎么样?平岛君如果行,也一起去?”

  “是啊,我也想去一下,可现在手头上有急于完成的节目呢!唉,我们受电视台指使,一直在加班!”

  在民营电视台下面承包制片任务,酷似大企业下面承包的街道工厂,任务几乎全是加急。“我工作忙离不开,怎么样,让羽根村小姐跟你一起去?”平岛庄次问。

  “是和羽根村小姐吗?”

  “是啊,其实已经跟她说了,她好像愿意去!”平岛庄次说完笑了笑,提醒说,“是去拜见主妇,也许身边有女性比较好吧!”

  小山修三在大矶町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走出检票口,羽根村妙子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她还是跟以前一样,肩上飘逸着洗过的长发,只是今天身上穿了件淡粉红色与黄色相间的短袖外衣,下面穿了一条蓝色贴身长裤。在跟小山修三打照面时,美丽清纯的眼睛里流露出腼腆的微笑。

  “没给你添麻烦吧?我是主动要求来的。”她用这句话代替问候。

  “不,一点不麻烦。平岛庄次提醒后,我才意识到与你一起去的重要性。拜访写信人,不请女性去难以营造好的气氛。”

  “我很感兴趣,抽样家庭给报社写信太让我感到意外,压根儿没有想到有那样的事。不管向谁打听,都说家里没有安装过收视记录器,而这时抽样家庭却突然以真实姓名写信给报社,原来的那种神秘感也荡然无存了,所谓神秘,也许就是意外之类的东西。”

  他俩来到车站广场,商业街背后是一片松林,在耀眼阳光照射下,已经是初夏的季节氛围了。

  “杉谷在铁路西侧,好像是山那里。”

  羽根村妙子从别人那里打听到具体方位后,朝着商业街相反方向走去。

  长蛇般的电车通过后,他们跨过道口,等候的人比较少,也没有一辆机动车。正面是树林茂盛的丘陵,路沿着下面的铁路朝南朝北延伸。狭窄的路上,有推着婴儿车经过的年轻母亲,有骑着自行车去购物的女孩,还有媳妇搀扶着老人在路上走走停停。这一带住宅并不多。“这儿好像是新开辟的住宅区。”羽根村妙子说,“海岸边的东海道那里有许多住宅,这一带很开阔。”

  路弯弯曲曲成了坡道,被松树包围的洼地上有几户农家,绿色小麦在旱地里向前延伸。沿坡道朝前走,两侧是一长溜的石墙住宅,几乎所有家庭都拥有小院和车库,背后的丘陵依然是松树和杂树林。院子那里有一位正在晒被褥的中年主妇,停下手来从石台阶上俯视他俩。小山修三特地站在有相当距离的地方,眼前是“小川公寓所”门牌,羽根村妙子一人朝主妇身边走去。过了五分钟左右,她从那家的石台阶下来,脸上是复杂表情。

  “怎么样,弄清楚了吗?”

  羽根村妙子摇了摇连长发一起晃动的脑袋,表示要再走一会儿,随后慢腾腾地沿坡道下来。

  小山修三像被拽着那样跟在她身后走着。羽根村妙子沿坡道走了十来步停住了,转过脸朝着身后的小山修三说:“那夫人说,这里就是杉谷,不过是第四街的1-2。”

  “那,第五街在哪里呢?”小山修三的视线正要转向来的方向。

  “她说没有第五街。”羽根村妙子说。

  “什么,没有?”

  “嗯。她说杉谷到第四街就为止了。”

  小山修三不由得环视周围住宅,不可能!他用目光搜寻“第五街”。

  “我也觉得意外,可她这么说了我就不能继续问了,刚要沿坡道下来时又被她喊住。她说,在你们之前已经有两批人来过,问杉谷第五街12-3在哪里?”

  “什么!问第五街12-3在哪里?”小山修三瞠目结舌。

  “是的。我吃惊地问夫人,来人是不是找服部家?她回答说,果然跟你们是一回事!第一批人只是问名字,第二批人听说没有第五街后,脸上也是迷惑不解的表情,一声不吭地走了。”

  “等一下,那批人是一个还是两个?”

  “第一批是三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结伴乘包租车来的;两天后又是那样年龄的四个男子乘包租车来的。不用说,有两个坐在车里。”

  “R报刊登大矶町服部梅子的读者来信,是六天前。那,第一批三个男子是哪天来小川家问情况的?”

  “我也问夫人了,她说是四天前。”

  “四天前……”

  “听说第二批四个男子是前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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