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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图拜与苏丽娅(1)

书籍名:《欢痛》    作者:玛哈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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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她坐在一条长长的地毯上。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地毯,也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地毯五颜六色而且不时相互变换,这种奇幻感觉会让你百看不厌。姑娘则有过之无不及,因着无可挑剔的美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让你看多久都不知道倦。不过最引起我注意的,是她眼睛和脸颊间挂着的、像星星般闪烁的一颗饱含悲哀的泪滴。

  一滴泪……一滴发出珠宝一样光芒的泪。

  这滴泪令我惊奇万分,在她这里以及这个城市,我从没见过比之更为奇异的东西。我对自己说:

  “这滴泪是我揭开这个迷人之地秘密的钥匙,包括其中的人其中的事。”

  我向这个沉静的姑娘走近几步,由于太过惊奇尤其是她那样高贵美丽,竟至我忘记了原本必须的致意。我上前直接问她这悬挂的泪滴:

  “它为什么不落下来?”

  “因为我愿意。”

  她不假思索地答道,那不用笑便魅力无穷的嘴角微微一动。她的声音宛若舒缓的旋律,可以听到,但依稀来自远方。尽管如此,它却让这庄严、空阔的宫殿馨香弥漫,让每个吸附者周身为其所控,在头脑意识到它之前,心灵已欣然接纳了它。

  她的回答比那滴泪更让我惊奇。在我看来,她地位崇高,权力极大,那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愿望呢?!于是我即兴问道:

  “我的主人,像您这样的人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思索着她仪态的娴静和目光的坚定,仿佛我交谈的对象是一尊制作精湛、吐露芳菲而不是话语的雕像。

  只听她这样回答我:

  “假如我说了,也被听到了,却没有按照我的愿望而来,那它就是命中注定的死亡。”

  这一刻,我不知道自己被什么东西控制,脚下不由自主地朝她那块神奇的地毯挪动。我想走到近前看看我的对话者究竟是人还是精灵,但几次尝试都没有奏效,地毯好像变成蜃景,只能远观不能近视。我暗自思忖:或许距离就是她的状态。我为自己受好奇心驱使做出如此不雅之举感到羞愧,赶紧彬彬有礼地回到原来站的地方,并对她说:

  “抱歉,我的主人。我想接近您绝非有意冒犯您。我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我云游四方只是想寻找‘知识之城’。”其实我一进此城就已明白自己走错了路。

  我问她:

  “您是哈娃淤的女儿吗?”

  “她是我的母亲。”

  “赞美真主!您受到如此保护,生活如此优裕,为何还要如此忧伤呢?”

  于是我再次听到传遍空荡荡宫殿的声音,它的回声比羽毛落地的声音还要轻:

  “因为我愿意。”

  我不知道当时我的问题是出于一个疯子的呓语还是出自一个傻子的好奇,反正我这样问了:

  “您的愿望是什么呢,我的女主人?”

  “我想……我想要一个水宫……”她回答。

  闻听此言我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莫非你是死人。

  “你怎么了,这位……”她问我。

  淤《古兰经》中记载的人类始祖阿丹之妻。但经文仅涉及阿丹之名及其妻子, 《古兰经》经注学家认为其妻名为哈娃。有些宗教学者认为, 《旧约全书》所载之夏娃与伊斯兰教称为哈娃者,均指同一个人。

  “我叫赛赫勒,我的女主人。告诉您我的名字,是因为说不定我在你们中间待不了多久了,所以希望您有朝一日想起我时好说:‘愿真主怜悯赛赫勒淤’。”

  她没再注意我的迷茫,接着刚才话头一边想一边说:

  “我想要……”

  “您还想要什么,我的主人?”我小声问道。

  “我还想要沙子项圈、烟雾墨汁和空气书信。”

  我像悼念死者似的低声对自己说:我们确是真主所有的,我们必定只归依他。我心想:头一个已是想入非非,后几个不啻痴人说梦。我又问她:

  “您不想从您的朋友———愿真主怜悯他的赛赫勒那里得到其他东西了吗?”

  “不。”

  我心想:这个风趣而又被娇宠的姑娘对于死亡的理解,恐怕与我们的理解迥然不同。

  “我将如何死去呢?”我问。

  “像所有活着的人一样死去。”她回答。

  我又想:她到底知道的比我多。

  “但愿是一种好的死法。”我说。

  “那你得去问‘哈勒芭婕’于,好让她大吃一惊。”

  “这哈勒芭婕又是谁啊?”我十分好奇。

  “不知道不能怪你,但她知道你。”她回答我。

  山国王和云王后

  我走了,心事重重,两个肩膀好像一边压了一座大山,在一个无救之地怎能获救呢……

  我在那个宫殿辉煌、花园遍布、街道空无一人的城市转了转后,再也不想多看它一眼,因为我已清楚地知道它不是我为之出走去寻觅的知识之城。正当我陷入深思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叫我:

  “赛赫勒,赛赫勒!别紧张,别紧张!”

  淤“愿真主怜悯某某”为穆斯林常用语,一般在提到故世者后使用。

  于哈勒芭婕,字典中查无此词,根据词源,意思应是“大傻瓜”或“大笨蛋”。

  我赶紧四下张望,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我想:这是死亡前的疯狂,是我的命数所在。我继续向未知的前方走去,带着我女主人的愿望……

  我来到一个村庄,村里大部分人都去田间耕作了。我发现这里的房子全是泥建的,每个房子都有一个圆顶,由一圈圆墙支撑着。结构简单的圆形房舍的门涂着各种鲜艳的颜色。圆圆的墙上写满富有哲理的诗句,看去犹如被藤条包裹的圆柱,有的是一首首完整的诗,有的是从某一首诗中摘出的几行,其中最美妙的诗句为:

  人无论如何要有自己个性,否则将被遗忘于芸芸众生。

  小伙的舌头是其心花一瓣,留下的只有肉与血的象形。

  我不禁自忖:住在这种圆形房舍中的人,他的天性会不会也像个圆环,走出去只为回到原点。我端详过这里的建筑并欣赏了写于墙上的动人诗歌之后,重又想起自己现实中的痛苦处境。我坐在一棵大樟脑树下躲避太阳的暴晒,两手抱住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阻止即将与我分离的大脑飞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又听到先前叫我的那个声音:

  “赛赫勒,我追你追得好累啊。不要那么紧张,兄弟。”

  我求老天爷别让这可恨的魔鬼缠着我,说道:

  “还要怎么样啊!这跟踪我折磨我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啊?”

  “这是我的声音啊,赛赫勒。”那声音回答。

  我往脚下一看,原来是一只乌龟在和我讲话。我说:

  “这就是我最后的下场,真希望我母亲没有生下我。你是什么啊?”

  它回答时我好像看见它在笑:

  “兄弟,你看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呗。我是乌龟君子。”

  天哪,我什么时候成了乌龟的兄弟了。我提高嗓门说:

  “不对!你不是君子,你是哈勒芭婕。”

  乌龟大笑,惊奇地问:“哈勒芭婕?”接着又温和地说:“我是君子,赛赫勒。你在我女主人宫殿外面时我就看见你了。”

  “啊!如果你真是君子,”我打断它的话,并上下左右打量它,“那你告诉我,你这位女主人是怎么个故事?”

  会说话的乌龟叫了声“赛赫勒兄弟”后,便开始讲了起来———我的女主人,她是“影子公主”。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已经活了多久。据有的人说,她的父亲是位国王,母亲是王后。两人彼此深爱对方,那种爱是人类或者精灵当中从未有过的,也就是说他们爱得死去活来的程度是谁也没有体验过的。这位悲伤的公主来到世间,身负着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哲理———因为完美而悲伤。兄弟,完美在我们的世界里是没有的,尽管我们知道它。

  他们相亲相爱的佳话传遍各地,终于被一个可恨的魔法师知道了。这个家伙真正是名如其性,人们叫他“煞厉森”,意思是“坏到家”。当听说这一如醉如痴的完美爱情故事后,他冷酷的心立时充满嫉恨。他要打碎这两颗纯洁的心,让他们尝到禁忌之苦和分离之痛。这个恶魔挖空心思也没想出什么高招,直到手下的一个小妖给他出了个坏主意才满足了他阴险的心。原来他们要把国王变成地上一座险恶的大山,把王后变成永远在天上随风飘泊的一朵薄云,每年只许他们见一次面,并让这短暂的相会时光充满禁忌之苦和分离之痛。

  所有这一切真的发生了啊,赛赫勒。国王和王后每次相会都痛苦不堪,长久的相思和距离的无情让夫妻双双泪雨倾盆,灌满了深深浅浅的谷地和大大小小的井。他们的爱继续滋润田野,养育人畜,但有时因为他们伤心过度,也会暴雨成患造成洪水泛滥。至于他们沉静的女儿,则孤独地生活在这个美丽的城市,除了自己感兴趣的事其他一律不闻不问。有时她会唱道:

  我心中痛苦似烈火燃烧,懵懂的人啊你可曾知晓。

  我泪如泉涌汇成了江河,可恨的人啊你早已忘掉。

  大家说她是在抱怨那些由于厌倦她父母的极度悲哀,而把他们的眼泪和痛苦全然忘记的人。

  当我听说有一个勇敢的人,已经下决心去为我们的公主寻找她想得到的东西,我就决定陪着他……也就是你,赛赫勒。

  听罢乌龟君子一番话,我忽然觉得做这样一只乌龟的兄弟也不是坏事。我劝它说:

  “你陪着我这个苦命人能干什么呢?我眼下的境况与俗话说的站在尖木楔子上的人没什么两样。”

  “赛赫勒,丢掉绝望,心就会充满希望。”乌龟君子坚定地说,“难道你怕死吗?而你肯定是知道‘大丈夫视死如归’这个成语的。不要放弃,你的侠肝义胆和你的一身正气正驱动着你去完成这样一个光荣的使命……”

  我连忙让它打住,生怕它将我并不具备的优良品质附加在我身上:

  “我说君子,驱动我的只是好奇心和不顾后果的毛病。”

  善良的乌龟晃了晃头说:

  “善行淤就在于它有好的后果啊,赛赫勒。”

  我叹了口气,说道:

  “水宫、沙子项圈、烟雾墨汁和空气书信,能有什么好的后果啊?我已经放弃了寻找自己梦寐以求的‘知识之城’,就为寻找这些不存在的东西。你说这是好的后果?那你说说好在哪里?!”接着我不停地念叨起来:“没有真主谁也找不到啊!没有真主谁也找不到啊……”

  乌龟君子见我有点不高兴,便缄默不语。于是我们就一起坐着,彼此一言不发。

  魔井

  日落时分,农夫们三三两两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坐在那里一边看着他们,一边听他们异口同声地唱歌:

  时运不会垂青好吃懒做的人,天命不会眷顾无所事事的人。

  淤此为双关语。阿拉伯语“善行”的复数与“好奇心”为同一词。

  假如你不是个志向高远的人,那你无法成为品行高贵的人。

  我对自己说:

  “真是不得了,这些农夫居然能唱出这么好的歌!”

  我坐在那棵树下,与过往的农夫相互打着招呼,归巢的鸟儿叽叽喳喳唱着欢快的歌。我问其中一个农夫:

  “兄弟,你们这个村子叫什么名字?”

  “烟雾。”那人回答。

  “天哪,这个名字太古怪啦!”

  好几个农夫一起说:

  “只有你才是古怪的淤呀。伙计,你叫啥?”

  “我叫赛赫勒。”

  他们说:

  “欢迎你,赛赫勒。你现在与你的兄弟和亲人在一起啦。”

  他们的话让我心里感到一股暖流:

  “真是太好了。你们在这里除了农活儿还干些什么啊?”

  他们答道:

  “我们每年里有6 个月干农活儿,另外6 个月学习知识。我们这儿从老人到小孩儿都是这样的。”

  说着他们中一个叫萨米赫的人邀请我到他家做客。我和乌龟君子跟着他来到一个小小的住宅前,门是蓝色的,上面有些像是很久以前刻画的图案,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字迹。我把乌龟君子拿起来好让它看到这些字,然后问它:

  “你从前见过这样的字体吗?”

  “是的,它和我们国王王座上的字体很像。”乌龟君子答道。

  我问萨米赫:

  “兄弟,这上面刻的是什么意思?”

  淤此为双关语。阿拉伯语“古怪的”与“外乡人”为同一词。

  “我也不知道。”他说,“这房子原先属于赛赫旺部落的一个人。据说此人长着长长的红色胡子,走起路来大地都要跟着颤抖,他要是清清嗓子,听到的人以为是打雷的声音。我爷爷在的时候,他在这里生活,后来就离开这房子一去不返了,没人知道他去向何方、住在哪里。人们不觉得他这样做有什么奇怪,因为他本来就是外乡人,俗话说得好:外乡人和外乡人是一家人。过了很长时间,这房子有些破旧了,我爷爷便把它重新装修了一下。他还许下诺言要好好保护这房子直到它的主人回来。我们继承爷爷的遗志,要祖祖辈辈保护它,就像我父亲所做的,之后是现在的我,再之后是我的儿孙。我会将你和这只乌龟作为贵客,安排你们住在里面。这房子太小,咱们全住是住不下的。”

  “萨米赫,这是个什么古怪的诺言啊?”我感到非常惊异,“你耗费精力财力保护一个没人居住的房子,而且它的主人早已经死去!”

  “赛赫勒,说你这个外乡人有点儿古怪吧,看来还是真的。”他也感到奇怪地问我:“你怎么知道他死了呢?”

  “你们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吗?”

  “人们说他叫赛菲纳淤。”

  “好古怪的名字!”我说。

  “赛赫勒……”他看着我说。

  我赶紧打断他:

  “行啦,我知道你下面要说:‘赛赫勒啊,只有你才是古怪的!’”

  我、萨米赫、乌龟君子,都笑了。

  那天夜里,我躺在赛菲纳的房子中,被一阵有节奏的唧咕唧咕声弄醒。我走到屋外———那里有一眼老井,循声找去,忽然看见一个穿着红色长袍、身材修长的姑娘正缓缓地围着井台转圈,一面转一面轻声唱着:

  “情人耳环哪去了,掉进井里找不着……”

  “请问你是谁呀?”我问她。

  她朝我这边一望,好让我看到她迷人的美貌。说真的我一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只听她反问我:

  淤赛菲纳是“船”的意思。

  “你是何人?还来问我是谁?再说这房子是你的吗?”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莞尔一笑,两片红润的嘴唇几乎将我置于死地。她接着问我:

  “没人告诉你这房子是我的吗?”

  “我的主人,也许您说得对,可我是外乡人……”

  “我知道你是谁。”

  “啊?!这就怪了。”我说:“咱们素昧平生,您怎会认识我呢?”

  她没有回答我,又用她那有魔力的声音轻轻唱起歌来。这是一个月色清明之夜,微风徐来,花香袭人。望着眼前这月下美女,我恨不得对她说:“我的主人啊,您就是要我的性命我也甘愿奉献给您。”过会儿,她坐在了井边,娇滴滴地对我说:

  “赛赫勒啊,我的耳环掉在这井里了,我好怕黑暗啊。你看,你看见我的耳环了吗?你看呀,赛赫勒,它正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呢。”

  我向井里望去,果然看到一个东西,尽管它很小,井也很深,但它确实在井里一亮一亮的。我顿时热情高涨,对她说:

  “别担心,我的女主人。我现在就去把它取来给您!”

  说罢我抄起井绳,开始下井。中间我仰起头看了看她,她的脸和她头顶上的月交相辉映。天啊,我真不知道哪个更美!这时,她笑着对我说:

  “喂,赛赫勒,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啦……”

  “叫什么啊,我的主人?”我已到了井底,大声喊着。

  “我叫哈勒芭婕!”

  我环顾身边,黑洞洞的井中间除了我自己空空如也,以致我的舌头脱口对自己说:

  “你个大笨蛋!怎么现在才明白哈勒芭婕就是傻了吧唧的意思啊!”

  “哈哈哈……你说得太对了耶……哈哈哈……”

  我耳畔传来她得意的笑声,接着是她的歌声:

  有病就有药来救,服下便能解除它。唯独呆傻不可医,谁治谁会身累垮。

  “哈哈哈哈……”她又是一阵大笑,一边笑一边将原来我抓的绳子的另一头解开,我扑腾一下掉到井底。她说:

  “去告诉你的朋友吧,哈勒芭婕战胜了你,把你关在比爱情牢笼还难受的监狱里。”

  这时,我用平生最大的声音高喊:

  “真主会救我的,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喊吧,大声喊吧,”她说,“不会有任何人听到你的声音。在这口魔井里,你能听见、看见外面的东西,但外面的人既听不到你的声音也看不到你的人影,他们就是瞪着眼睛往井里瞧,也只是漆黑一团、寂静无声。”

  “真主会听到的!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女人!”

  “赛赫勒,在我对你背信弃义之前,是你先背叛了你自己。”说完她又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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