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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希望被风沙搁浅(4)

书籍名:《寻找春天的百合花》    作者:陈晓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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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离去之后,我忽然扭头看她。婆娑的视野中,她臃肿的后背,再一次使我想起朱自清的《背影》。就在她决定回头看我的一瞬间,我猛地侧回了身子。片刻后,当我再次扭头回望时,她已消失在白茫茫的雾气里。

  命运似乎特别中意开玩笑。我还没来得及体悟父亲的心境,父亲就匆匆而去了。

  那个阳光白花花的下午,我紧紧地抱着他,不知该说点什么。床榻下拥堵着黑红色的血块,像饥饿的秃鹫寻到了丰美的餐食,在天空久久盘踞不去。

  周围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那是我父亲的鲜血,是赐予我生命和力量的鲜血。我就这么茫然地抱着他。他的生命正在爱儿的怀抱中一点点消失。

  他的手凉了。母亲在屋里大喊,快掐住他的人中,快!快!我照做了。可事实上,尽管我使出全身气力,他的人中还是在我的右手拇指下渐渐退缩。

  他就这么安静地在我的怀抱里去了。我再一次尝到了那种无可奈何的悲戚。就像当年,走遍大街小巷,还是找不到二弟一样。

  父亲走后,我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昏蒙蒙的时光里,我终于可以冷静而又理智地回想前事。

  其间,三弟的右腿被车撞断,休学一年。尔后,又再度跌碎左手手肘,休学半年。医生对母亲说,孩子太小,先后遭遇重创,施加麻醉过多,以后可能智力会有点问题,需要细心看管照料。

  回想到这一幕,我不禁对自己的残忍觉得羞愧。在他住院的那段时间里,我很少去看他。记得有一次,我背着书包,静静地立在惨白的门口审视他,心里充满了快慰。似乎,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个画面中得到了补偿。

  他见我来了,开心得不得了,把所有水果罐头和糕点都推给我,让我进去慢慢吃。而我,却落寞地转身离去。

  他毕竟是我苦命的弟弟啊,我怎能如此?

  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在后来读到张爱玲的《弟弟》时,泪如雨下。

  十七岁,因为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再度泪眼潸潸。记得书中有此一句:“儿子的一切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

  我终于明白,为何母亲会在抱起三弟的一瞬间,忽然失声痛哭;为何父亲会在拥有三弟之后,迫不及待地把一切疼爱都付给了他。因为他和无处可寻的二弟是如此相像。因为他同样是个命途多舛的孩子。

  他们害怕,如果不多爱他一些,他兴许就会感受不到人世的温暖,继而失去生活的勇气。

  再后来,读到路遥的《人生》,更是明白了许多生存的艰辛和不得已的抉择。

  我开始学着承担一个长子和一个大哥的责任。因为曾经走错了很多路,所以,现在才对任何真情都倍加珍惜。

  其实,一切迷茫的心都可以在书中寻到光明的方向。

  人在旅途

  文 \/ 周牧云

  五月暮春,山花已去,草木争茂,一片郁郁的景象,阳光也正和煦。于是我便欣然随妈妈驶向香山。

  上山时已是午后,游人亦稀疏了。山脚边,太阳把光从树叶间映出,地上便有了无数个小太阳,随着风而晃动,树叶也舒坦地耷拉着,发出沙沙的响声。我和妈妈谈论着上午如何在湖面上荡舟、又如何在大水法中穿梭,等等。各有各的话题,各有各的一片林荫。爬山累了的人们亦是如此,自顾自地聊着天,数着台阶,谁也不认识谁似的,互不干涉。整个香山都散发着疲倦而懒散的气息。

  山行一千余米,路边渐渐有了卖野果的小贩。我们此行本不是为了登顶而来,因此也走得很随性,见了这些小贩便打听着哪种果子好吃。小贩很热情,坦然地说青杏儿还早、吃着太酸,强烈推荐我们买海棠。我们又买了黄瓜,小贩也高兴地掏出自带的削皮器给我们用。我们就坐在小凳上边聊边歇息。小贩说,上山还有七百多个台阶哩,底下标得不准,这是第150阶。然后又问了我们在哪里住,是不是常来香山。妈妈问她上山还要多久。她也极其朴实地回答,你们上山用了半个小时不?那就至少还要这么久。那小贩大概五十岁,皮肤黝黑的,长得却挺和善,边说边比划着。后来我们走后又有人来询价,小贩依旧笑着迎了上去……

  我和妈妈相视而笑,随后又继续向上走。

  我们就这样溜溜达达地走着,不知不觉竟快到了顶。海棠已吃得差不多了,而我却在为没有尝到乌枣而惋惜。于是妈妈便带我去买乌枣。我刚问完那个小贩哪种好吃,身边一个二十余岁的姐姐却抢了小贩的白。“都挺好的,就是千万别买青梅!哎呀,刚才买了一包,酸死了。要不……你尝尝?”她生怕我不信似的,伸手递来了那袋梅子。我本来就怕酸,听罢连忙摆摆手。她好像是怕我嫌弃似的,说:“没事的,刚洗过,我们还没怎么吃呢!想吃就尝一个吧,不过千万别买了!”我实在是想起那味道来,嘴里就犯酸水,便笑着婉拒了。

  山顶植被渐渐低矮了起来,夕阳就像金色的地毯,明媚了周围的气氛。

  迎面走来一个大叔,手里捧着个椰子。我半天没喝水,那椰子自然大大地诱惑了我。“妈妈,你说这儿有卖椰子的吗?”我小声问妈妈。那人却听到了我们的问题,很宏亮地回答我:“嘿嘿,这椰子是挺好的!小姑娘,前面就有卖的!还是冰镇的呢!挺新鲜的,也不贵!”他爽朗地笑着。继续向前,前面走着一位苍颜白发的老奶奶。她的儿女怕她身体跟不上,劝她下山。她却一意孤行地坚决要上,斗志昂扬,像个打不败的老战士。她跟周围的人热情地聊着天,后来突然提出要唱首歌。她领头唱了起来,毫不犹豫,底气十足。周围的人也被她感染了似的,先后唱起了一首首老歌。最后,就这样,我们一群人,高唱着凯歌,登上了山顶,喜悦与满足就像一股暖流涌向了全身。

  这样多好啊!我笑了。

  山脚下,我们互不相识,形同陌路;1000米,小贩向每个路人无私地投下她的笑颜;1700米,路人主动答话,坦诚相待;2000米,游人你呼我应,欣欣向荣;2100米,老妪领头登顶,游人一路凯歌!

  就这样,向上向上,游人渐疏,然而彼此却在升温、升温。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中一阵感动。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彼此鼓励着成就了这些,还是因彼此互为同路英雄惺惺相惜?

  去年我参加游学团,大家都各自拎着超大号行李箱准备登上飞往美国的飞机。集合时每个人的父母都千叮咛万嘱咐,彼此间却很陌生。然而,登上飞机后,大家就渐渐熟悉了,有了自己的同伴。在洛杉矶的最后一晚,大家都完全熟悉了彼此,通宵欢度最后一夜。原来熟悉这么快。

  2008年我参加网球夏令营。刚到时都是各自家长送行,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但半天后,同宿舍姐妹便打成了一片。最后一夜,刺儿姐把自己灌醉锁在屋子里,我们整个女生宿舍打开门后抱头痛哭。原来要好这么快。

  只要人在旅途,一切都如此迅速。

  我站在山顶,望着被夕阳勾勒得凹凸有致的山谷,心里充满了满足。那份满足是来源于有别于城市的和谐与友善,更是来自于同我有着共同追求的人们。

  然而,当我想起那些下山人们的冷漠,我又不禁悲伤了起来。他们在山上是否也像我们彼此友善、慷慨激昂?下山时,我甚至可以想象他们之间那份真挚的感情是如何一点点降温,又一点点被他们吝啬地收回的。

  就像我们从旅途归来一样。或许有些挚交我们一直珍藏,但大多数都像这山行似的没了联系。

  美国归来,我甚至没想过给团友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个短信。

  网球营的姐妹,只在一起聚了一回。

  这令我又不禁想起我们山行的初衷。我们究竟是否有着共同的追求?我和妈妈本是游山玩水、闲情逸致,他们是意在凯旋、意在登顶。我们看来不是同路人。有时候,一个转身,便错过了彼此。

  难道,我们欢乐的只是人在旅途的那份单纯与果断?

  难道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旅伴?

  我怕是更愿意一直走在旅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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