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谁有轻慢天使的权利(1)
谁有轻慢天使的权利
文 \/ 风为裳
你想过当公敌的后果吗
教室里除了纪念念清晰得水珠落玉盘一样的声音外，再无声音，时间仿佛都在那一刻停止了一样，以至于纪念念的背诵声停止了好一会儿，英语老师才回过神来，扶了扶眼镜，示意纪念念坐下，她说：“我想知道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没什么好说的。当初英语老师让大家把那么长的一篇课文全文背诵下来时，大家一致反对，说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结果呢，人家纪念念不但完成了，而且一字不漏，而且声情并茂。
那节课的直接后果是，放晚学除了纪念念外，全班同学留下背课文。谁背完谁走。间接后果是：纪念念成了八班的人民公敌。谁都不愿意跟一个“众人皆醉你独醒”的人做朋友。这话是罗亦说的。
说这话时，罗亦被纪念念堵在了琴室的走廊里，她问：“我做错了什么，你们都不理我？”罗亦低头沉吟了一下，说出了这句他觉得很有水平的话，却不想纪念念嘴一撇，“切”了一声，她说：“我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有错吗？难道碰到有人行凶，大家都看着，我也看着，那才是正确的吗？”这话还真把罗亦问住了，他挠挠头，说：“可是大家因为你受了惩罚！”
“怎么能说是因为我呢？明明是因为你们自己不用功？我认真背课文有错吗？”纪念念的嗓门提高了八度。罗亦倒不安起来，这丫头还真是一根筋，也难怪她不开心，上体育课两人一组做击球训练，谁都不愿意跟她一组，弄得她自己在篮球架子后面坐了一节课，罗亦其实很想去跟她一组的，只是，他害怕众怒难犯……
近在咫尺的距离
纪念念成了孤家寡人，每天一个人背着书包上学，放学，一个人去厕所，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发呆，当然，也是一个人一枝独秀好，能回答上老师提出来的难死人的问题，能完成老师留下的所有作业。像是在用决绝的方式跟大家说“不”，纪念念一个人接受老师的表扬，同学的孤立。女同学在背后窃窃私语：“就显她好，有什么了不起的！”男同学说：“她那样清高的女生，谁能靠近得了啊！”
只有罗亦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对的，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那天体育课后，纪念念一个人走到没人的巷口，突然弯腰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罗亦很想走到纪念念身边说句对不起，那是他代表全班同学说的。可是，脚像生了根一样，没能挪动半步。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罗亦终于没能给纪念念一点力量。
罗亦回家时，同学打来电话约他周日去爬山。罗亦很想问纪念念去吗？可是他没问出口，他们当然不会叫她，他突然很讨厌自己的懦弱，很讨厌大家这种热闹。
吃晚饭时，罗亦问老爸：“如果那个人没做错什么，大家又都孤立她，我该怎么办？”老爸想了一下，说：“你有你自己的判断，只要你觉得她值得你交朋友，那么就去做！别在意别人说什么做什么。”罗亦想起那天在琴室走廊上纪念念的话和在小巷里纪念念的哭声，心里有钝钝的疼。
早晨在校门口拦住纪念念，罗亦说：周日去爬山吧，我骑自行车带你。
纪念念眯着眼睛瞟了罗亦一眼，淡淡却很坚决地说：“不去！”
罗亦知道就是这个答案，后面的话他也准备好了，他说：“你不敢去？”
激将法果然有效，纪念念说：“我害怕啥？不就是爬山吗？”
罗亦把纪念念领到集合地时，八班的同学都有点愣，但是罗亦可没管这一套，带着罗念念把车骑得飞快。风吹过纪念念的发梢，纪念念大声说：“罗亦，你不怕大家孤立你吗？”
罗亦也大声地喊：“你以为你是毒药吗？”
那一刻，他们的声音都扔进了风里，心的距离很近很近。
后面的同学叫嚣着追上来，罗亦奋力追过去。纪念念吓得尖叫……
谁有轻慢天使的权利
后来的好长时间罗亦都在为自己那天带纪念念去爬山的举动感到自豪。其实，纪念念真的是个好女孩。爬山那天，纪念念再次让八班同学对她刮目相看。
爬山爬到半山腰，班里的女生王灵子突然腿抽筋，大家一下子慌了神，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纪念念拨开众人，让王灵子躺下去，她使劲地给王灵子拉腿按摩，手法很专业。好一会儿，她扶王灵子站起来慢慢走。爬山的一路纪念念都在照顾王灵子。也许就是纪念念不计前嫌的这种姿态让很多同学都很不好意思。野餐时，很多同学把好吃的东西塞到罗亦手里，让他送给纪念念。罗亦才不呢，他说：“干吗？自己没长手没长嘴？自己去！”
纪念念的面前一大堆好吃的，罗亦跑过去帮着吃，他的嘴咧得跟个瓢似的，他说：“跟着美女就是借光，唉，不然，谁理我呀？”
纪念念看着罗亦狼吞虎咽，她说：“罗亦，谢谢你！”
罗亦大咧咧地说：“我吃你的东西，你谢我？脑子进水了吧？”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也知道我没错，但是，我缺少跟大家沟通的渠道，你帮了我！”
罗亦说了句很让他觉得自己有才的话，他说：“纪念念，你一直都是个心地单纯的天使，谁都没有轻慢天使的权利，我只是把天使带到大家面前，让大家看到你的好而已！”
纪念念的眼睛亮晶晶的，罗亦忙举手投降，他说：“不许哭，我最怕女孩哭了！”
于是纪念念就笑了，笑得像春天开的一朵花一样漂亮。
青春的孤单就那样扑愣愣飞走了，随之而来的是理解和融合，是鼓起勇气和接受。这样，真好！
鲤的成名日
文 \/ 陈小愚
臭鱼妹不吃鱼
姜多鲤想成为大明星。
这早已经不是秘密，姜多鲤的邻居卢亚安，他有一句口头禅：“臭鱼妹，卖鱼婆，要做大明星，噢买噶……”这句话只有姜多鲤在场的情况卢亚安才说，末了伴随哈哈大笑。
说姜多鲤是卖鱼婆，因为她父母在市场开了一家鱼铺。姜多鲤小时候经常拿着作业本到鱼铺后面摆个小板凳写，市场里人声嘈杂，吆喝声与讨价声交错一片。但姜多鲤已经习惯，她用MP3听流行歌曲，一边听一边做作业，不时哼两句，作业本上常常被从水里捞起来的鱼附带的水溅上，久而久之，姜多鲤身上带着一股鱼腥味，只有她自己不察觉。
卢亚安每次靠近都会抱怨：“姜多鲤你洗澡不擦香皂吗？臭死了。”
“你才臭死了。”姜多鲤反击。
卢亚安是真的臭，他身上有一股过期黄豆酱的味道。
因为卢亚安家是开酱料铺的，就在鱼铺斜对面。卢亚安的家人过得很节俭，过期的酱料不会丢掉，而是自己吃掉。每个星期有三四天，卢亚安会被大人支使到姜多鲤家的鱼铺，挑一条鱼，拿回去用过期的黄豆酱和霉干菜蒸了吃。卢亚安说话的时候口中都有一股黄豆酱的味道，那是姜多鲤最讨厌的味道。
“她喜欢的明星是蔡依林，她们家是卖鱼的，可她却不吃鱼，因为她有次梦见自己前世是一只鱼哈哈……她着急的时候还会打人……”
卢亚安的一番话，让前来对姜多鲤告白的男生心虚了，开始打退堂鼓。周围那么多人都在起哄，姜多鲤很生气，她提拳朝卢亚安脸上挥去，被卢亚安有准备地躲过去，然后得意地对那个男生说：“看吧，我说了她着急会打人的。”
Lady Gaga的成名路
姜多鲤16岁，那是第一个对姜多鲤表白的男生。那天开始，她发誓再也不要和卢亚安读同一所学校，她要考到远离卢亚安的城市和大学，再也不要见到他。
姜多鲤如愿了。远离家乡小城在大城市读书，没有人知道姜多鲤家是卖鱼的，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因为大城市空气污染，每个人鼻音浓浓，也没有人会闻到姜多鲤身上的鱼腥味，仿佛是全新的人生。
而这么多年过去，姜多鲤最大的心愿依然是成为明星，她依然不吃鱼。
她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崇拜人物——Lady Gaga。Lady Gaga从小就想要成为明星，她爱美也臭美，并朝着明星道路义无反顾地走，低迷、堕落、挫折、坚持，她的人生里有了所有励志的因素。
姜多鲤要向Lady Gaga学习。但首先姜多鲤出生在一个传统的家庭，当初要报考音乐学院，家人坚决反对，大人们希望姜多鲤成为老师，律师或者医生。她没有突出的形象，放在人群里星探不会多看她一眼。还想过去报一个舞蹈班，可是舞蹈班里的都是五六岁的小女孩，她无法想象自己弯腰劈腿的窘态。虽然草根一夜爆红的选秀节目琳琅满目，姜多鲤所在的城市还有达人秀，报名和海选地址就在学校对面那栋大楼里，只要走过两条马路就可以在电视上秀秀自己。可姜多鲤没什么才艺，除了去KTV唱《死了都要爱》而不喘气，肺活量比正常人多一点。但某天姜多鲤在电视上看到一个选手一口气吹灭几十支一字排开的蜡烛，她像被扎破的气球，打消了表演肺活量的念头。
最重要的是，姜多鲤没有勇气。
黄豆酱沉重的味道
姜多鲤虽然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明星，但她的生活平凡无奇。教室、食堂、宿舍，喜欢宅。她还喜欢一个学长，在校园十佳歌手大赛上获得第一名的学长，去达人秀表演，上过电视，是学校里的名人。
和“明星”学长交往，应该是最可能实现的事情了吧。于是姜多鲤在人人网上加学长为好友，用尽心思要到电话，知道学长还没有女朋友，每天早上冒着迟到记名的危险，穿梭在两个校区之间给学长送爱心早餐，半夜陪学长聊天，冬天还未来临，就给学长织了围巾和手套。
爱情往往是从感动开始的。两个月后，姜多鲤如愿以偿和学长交往。第一次约会，两个人走在校园的小道上，黑夜，路灯，一切都恰到好处，学长要吻姜多鲤。
就在学长帅气的脸庞靠过来时，姜多鲤忽然闻到一股黄豆酱的味道。
“你今天晚餐吃了什么？”姜多鲤无厘头地问。
“黄豆酱蒸鱼。”学长停下来皱着眉头回答。然后，姜多鲤做了一件让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事情——她推开了学长，并扭头跑开。
甩了“明星”学长这件事让大家对姜多鲤刮目相看，甚至有些女生专程从别的校区跑来看姜多鲤是何方“妖魔”，也有某些男生跑来追求姜多鲤。姜多鲤并不为此感到烦恼和忧伤，她只是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突然怀念卢亚安。
回想起来，虽然卢亚安总是嘲笑姜多鲤，但她有困难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跳出来帮她。比如姜多鲤成绩不理想，挨家长骂，被关在房子里，卢亚安会爬过两家之间的围墙，在窗外讲笑话逗姜多鲤开心，还会学蔡依林跳舞娘。
于是姜多鲤给千里之外的家里打电话时，第一次主动问起卢亚安的事情。在此之前，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爱八卦的妈妈说起卢亚安了，说卢亚安用读大学的钱去北漂，说他参加了两届快乐男生，都能没进入50强，说他去报名电视剧的大型男主角选拔，还说他去报考电影学院……姜多鲤在电话这边总是笑得很大声，边笑边和妈妈讨论：“就他那熊样，还想当明星？笑死人了。”
可挂掉电话，姜多鲤心里却有一点忧伤，嘲笑归嘲笑，至少卢亚安比她有勇气多了，他有勇气追逐自己的梦想。
听说卢亚安要来姜多鲤的城市参加达人秀。姜多鲤竟然开始期待见到他。
勇气用完了吗
姜多鲤平静的生活变得不平静。
一个月后的早晨，发生了某些奇怪的事情，比如那天早上姜多鲤不是被闹钟叫醒的，她被宿舍外面的吼叫吵醒。
那个莫名其妙被“甩”了的学长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用马景涛咆哮法，一遍一遍喊姜多鲤的名字，所有人都跑出来看热闹，包括远处宿舍楼群里的人，地上也开始聚集一群人。还未完全清醒的姜多鲤，披头散发满目眼屎被人推着下了楼，又被推到学长面前。
学长憔悴的一张脸表示他这些日子很受伤，他问姜多鲤：“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跑？你当初每天给我送早餐，半夜陪我说话，给我织围巾又是为了什么？我不明白……”
原来只是自尊心受挫，想要一个答案而已。很多恋人都这样，并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没有答案。而爱情的开始和结束从来都没有什么确切的答案，如果姜多鲤告诉学长，逃开他，是因为他身上有某个人的味道，她突然发觉那个味道在心里的重量很沉很沉，这样的答案会不会更受伤？
姜多鲤就这样“出名”了。可她真正烦恼的是，卢亚安不来参加达人秀了，难道他的勇气用完了吗？
心中最明亮的那颗星
据说卢亚安回到家乡小城，在亲戚的小饭馆里当厨师。在外漂泊的时候，为了挣生活费和住宿费，他在饭店厨房打过工，偷学到一些手艺，他最拿手的是黄豆酱清蒸鲤鱼，有许多人慕名前来品尝。
“我也吃过，手艺真的不错，还不收我们钱，卢亚安这小子真不错……”姜多鲤妈妈在电话里对姜多鲤八卦，“卢亚安还说，你不吃鱼，等你回来，他给你做黄豆酱蒸豆腐，是专门为你保留的菜，没有人能吃到……”姜多鲤在电话这边，眼泪早已泛滥。
此外，卢亚安还报了夜校，考成人自考。
卢亚安每天的行程：早上6点起床，在饭馆里忙完一天，晚上9点上夜校，学习两小时。每天夜里从夜校回家的路上，卢亚安仰头看满天星星，只有在小城才有的夜景，他心中想念远方的某个人。他用四年的时间，来验证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明星的道理，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成名快乐多了。比如这么多年里，卢亚安专心喜欢着那个梦想成为明星的少女。
卢亚安永远也不会告诉姜多鲤，他去了她所在的那个大城市，在那里生活了半年，就在她的学校附近，每天目睹她穿梭两个校区去给学长送爱心早餐。卢亚安就在两条街以外的一家饭店里打工，甚至在公交站遇到过姜多鲤，但他坐了下一辆。离开的前一天，卢亚安以老乡的名义，请姜多鲤的学长吃饭，拜托学长好好照顾姜多鲤，他亲手做了拿手的黄豆酱蒸鱼给学长品尝。
剩下的勇气，卢亚安想要对姜多鲤说一句：“你永远是我心中最明亮的那颗星。”
那一天，就是鲤的成名日。
一条河流的行走
文 \/ 许冬林
河流该是大地的眼睛，还是大地难以弥合的伤口？一条河流在它命定的版图上到底能行走多远？
在长江一手牵扯的众多支流中，该怎样描述我和我的长宁河呢？我之前二十多年的岁月由上苍安顿在长宁河的怀里，长宁河的水要穿过两岸的田野和村落，再融入长江的怀里，像所有粗粗细细的血管一样，最终都奔赴心脏的位置。
永远记得父亲告诉我：这河是通长江的。在我的脚步还没有迈出一座村庄的年月，父亲的话像是门缝里投进来的一缕阳光，让我知道，门外还有一个世界，更宽广博大，玄妙神奇。于是喜欢专注地凝望一条河流，我想，有一天，我一定要沿着河堤，跟随一条流动的河流，阅过两岸层层叠叠的风景，到达长江，到达大海，到达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