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轮回(1)
生命依然，路，还在继续。
成都、罗平、蒙自、个旧、景洪、沧源、翁丁；
保山、洱海、束河、独克宗、芒康、拉萨；
昆明、玉溪、河口、元阳、南糯、勐遮；
大理、丽江、香格里拉、德钦、波密；
那曲、格尔木、敦煌、张掖、兰州、西安；
可可西里、察尔汗、酒泉、青海湖、天水；
重庆、贵阳、凯里、铜仁、南宁、琼海、三亚；
遵义、西江、镇远、凤凰、北海、万宁；
我在这些地方留下了足迹，发现了感动。
澳门、广州、香港、尼泊尔、羊卓雍错、越南河内；
珠海、深圳、北京、纳木错、拉孜、越南芽庄。
你认为我有很大的勇气，其实，我仅仅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根本不需要太勇敢。——小记
当我决定再次踏上旅途的时候，人生的成长仿佛才刚刚开始。
离开之前的头天晚上，我一人喝了不少酒。醉了就醉了，心里最舍不得的还是朋友，这次走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或者有可能再也不回来。以前就总有人说羡慕我这种生活方式，可以背包四处游走，看遍万水千山。对于这个问题，我的回复一般都是我也羡慕你们，羡慕你们有固定的工作、稳定的收入、朋友们都在同一个城市，随时想聚的时候，一个电话就可以赶到身边。而我呢？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高兴也好，痛苦也罢，只是因为彼此选择的生活方式不一样。我们总爱对着别人诉说羡慕，但很少有人会觉得自己的生活也是快乐幸福的，这也许就是人的本性——彼此羡慕着，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我同往常一样，身上依旧没有留钱，估计是喜欢上了就这样跟金钱无关的纯粹行走方式吧！人有时候总得逼一下自己，才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潜力。
搭车到了重庆，第一时间就跑去了解放碑和朝天门。可当天我对当地人的印象并不好。我只是想要一壶水而已，结果走了十多家商铺全部碰壁，要么找各种理由推辞不给，要么就是需要用钱买，反正到最后水壶里依旧是空的。
朝天门的夜景早有耳闻，长江和嘉陵江就在此交汇，每到夜晚，两江三岸灯火辉煌，震撼的夜景让每一位外地来的游客都会在此驻足。当晚，我决定在这里扎营。
在外走的时候，我向来都不怕在人多的地方扎营，可能是因为自己本身长相就有点儿让人唏嘘，再加上大得没法比的胆子，所以对有人的地方一点儿也不惧怕或者担心。即使担心，那唯一担心的估计也就是城管了。
晚上，从公共厕所里接回了一壶水，煮了一些白米饭，就那样吃了，连榨菜也没有。吃完后就那样坐在江边，耳机里放着许巍的歌曲，内心有点儿恍惚。我曾无数次地经历过此种孤独，那是一种能够侵蚀内心的感觉。一个人孤独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害怕孤独，而我就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经常被它折磨，虽然心里其实比任何人都明白，我们生来就是孤独的，我们必须学会去承受它，可有时候就是爱犯糊涂。
第二天早上从帐篷里醒来的时候，一夜的瓢泼大雨使得防潮垫下积满了水，慌忙之中用煮饭的锅碗在帐篷内开始了“抗洪救灾”工作。忙活了半天后才发现，这水根本止不住，大雨依旧下着，水还是不住地往里浸。最后实在没辙，穿着短裤背心，在大雨中将帐篷收起，跑到一个屋檐下蹲着避雨。
我盼望着大雨快一点儿停下，好让我赶路，同时也沉浸在这场雨带给我的喜悦中。它们像一群欢快的精灵，滴滴答答地拍打在水泥地板上，然后迸发出迷人的舞姿，转瞬即逝。以前我就很喜欢下雨，钟爱在雨中毫无遮挡地散步。在我们的生活中，各种原因总是压抑着你不敢去做自己内心想做的事，所以你慢慢地也融入了这个群体，偶尔看到一些追寻心灵自由的人在做一些你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时，你会认为他是疯子。要是他做得稍微好一点儿，或者是稍微触动了一点儿你的内心，那你会认为他很勇敢。我现在不就是如此吗？你认为我有很大的勇气，其实，我仅仅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根本不需要太勇敢。当我们看着别人做成功了一件自己内心想做的事而为他喝彩的时候，往往会忘了告诉自己，其实你也可以。
在屋檐下沉思忧郁了一段时间，看雨势毫无减弱之意，到中午十二点多的时候，我决定冒雨前行。于是，我背着包，穿过大街小巷，雨水从脸上哗啦啦地直往下流，像一条条小水沟。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回头率可比那些长腿丝袜美女高多了。
在高速路上连续搭了几辆车到达遵义，那时已经是傍晚了，有两个一看就是混社会的年轻人在高速入口停车的地方把车停下后去了厕所。我抱着侥幸心理前去询问他们是否往贵阳方向走，得到了肯定回答后我便请求搭车，然后拿出身份证给他们看，他们才应允我上车。在车上聊了一会儿后，得知他们还去湖南，如果我要去的话也可以带我。最后我还是在贵阳下车了。
贵阳老友接待了我，见面就喝了个痛快。认识了许久，若不是此次我路过此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那种内心的喜悦自然是好得不得了。在他家待了三天，给我印象最深的便是他离工作的地方乘坐公交需要三个小时左右，每天如此反复，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啊？
临走的时候，他非塞给我一些钱，被我拒绝了，我笑着告诉他：“那钱对我用处不大，你倒不如给我买点儿榨菜或是辣椒酱还实在点儿。”
后来，他果真给我买了好几罐辣椒酱，那些家伙是玻璃瓶装的，重得要死。后来为了减轻重量，我曾花了两顿时间解决掉了一瓶，没事还把它当零食来吃。不过，它也确实是我后面日子里的唯一佳肴了。
你说，是你言语的自由；我走，是我行动和内心的自由。——小记
“我不停地梦见你，那么清晰，一切仿佛都还停留在昨天。你站在我面前，伸出双手抚摸着我的脸。我能看到你那清晰的模样，也能真切地感受到脸庞上你双手的温暖。此刻，我只是想紧紧地把你抱住，怕转瞬你就消失不见。我跪地祈求能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希望上天能看见，能听见。别走，别走。”
我又醒了，脸庞带着泪水，还是暖的。
睡梦中的画面此刻依旧在脑海盘旋。我使劲儿敲打并摇晃着脑袋，想借此让自己恢复清醒状态。在漆黑的帐篷里四处摸索找到了手电筒，今天的夜晚好像比任何一天都要黑暗。
呆坐在原地放空了一会儿后，我开始整理脑海中残存的画面。我又梦见奶奶了，画面是那么真实，感觉那不像是梦，更像是我穿越到了另外一个我所不知道的第三世界中，寻找到了她，或者是她来找到了我。她站在我面前，带着慈祥的面孔朝我微笑，然后伸手触摸我的脸庞。正当我想紧紧抱住她，不让她离开的时候，她慢慢地开始消失，最后幻化成空气，一点儿一点儿消失掉。我努力想要抓住她，可怎么也抓不到。此刻，我跪在地上开始大声哭泣，希望用内心最渴望的声音将她唤回。可是她依然在消失，逐渐地消失。
从头到尾，她一句话也没有说，最后的一瞬，她留给我一个微笑。
“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别离开我……”
伴着最后的一声呐喊，我醒了过来。用衣服做的枕头，已经全部被泪水打湿。
一切都是梦而已，我依旧是在陌生的地方，睡在自己的帐篷里，感觉像是一下子从天堂被拽回了人间。昆虫的鸣叫，会奏乐的微风，还有轻声的流水都带给了我真实的感觉。我将帐篷打开，仰望了一下天空，一颗星星也没有，黑得出奇。
我想，我需要总结一下自己，总结一下所有在路上的日子。它应该让我学会了一些东西的，至少学会了如何面对和处理一些很简单的问题。而很多时候，我却忘了。简单地说，我需要一些阳光，来温暖我此刻凉凉的心。
可很多时候，我总是爱欺骗自己。我忘了那些本来已经很熟悉的东西，
忘了那些本来已经很明了的道理，也忘了那些本来知道该怎样去抉择的抉择。我欺骗着自己，做着违心的事，可无论再怎样欺骗，终归还是得醒。
我们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将自己伪装起来，不让他人看透自己的内心，也可以说是为了不让别人戳中自己的痛处。尽管你隐藏得很好，可内心始终还是在惧怕着某种东西。那东西如影随形，让你猝不及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作，让你受尽折磨。都说经历多了以后，会让一个人变得强大。而我理解的这种强大，仅仅是因为痛多了，内心已变得麻木，所以再遇到任何情况的时候，内心会失去知觉，所以也就成了别人眼里的“强大”。这种强大的背后，往往带有太多难以言说的东西。
奶奶的后事处理完后，我才真正知道，别人说的孝或不孝根本不是家人所在乎的，他们仅仅是希望我们能够过好自己的生活，自己过得好，那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孝顺。除此之外，时不时地给他们打打电话，拉拉家常，有空回家陪陪他们，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了。其他的，老人还会奢求你什么呢？
我要过好自己的生活，所以，我一定要遵循自己的内心，去做最想做的事，因为我知道，那样的我才是最开心的。我想，奶奶在天有灵，应该也不愿意看着我每天苦闷地生活，她会理解我的。
而别人，管他怎么看呢！
你说，是你言语的自由；我走，是我行动和内心的自由。
要想真正体会到一个古城的美，只有在早晨九点之前或者是下雨天。——小记
贵州是让我很无奈的一个地方，从我进入贵州境内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经历着阴霾的雨水天气。从黄果树瀑布到西江千户苗寨，我心里始终都像是被沉闷的天气给压着一样，高兴不起来，估计是雨水的原因。
曚昽中的西江是最美的，细细的小雨，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现在越来越多的古城被开发出来，游客的剧增使得每座古城都充满了商业气息，从原先的淳朴之地，慢慢变成了商人的聚集地，除了人头攒动，再没有任何美丽可言。所以，人们对这些古城有一个新的玩笑说法：“要想真正体会到一个古城的美，只有在早晨九点之前或者是下雨天。”因为那时候是没有游客的，只有在人少的时候，你才能单纯地看清它们的脸庞，以及静心地体会它们所带来的震撼。而此时身在西江的我，真正体会到了这种美。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它让我觉得这是我走过的所有古城中最美的一个。当即我就作出了一个决定，我要停下来待一段时间。
顶着小雨，我走进了一家酒吧，此时，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在那儿无聊地发呆以外，没有一个客人。我向他们表明来意后，他们便去叫经理。等经理来了之后，让我意外的是他们居然不知道义工是怎么回事。后来又聊了大约半个小时，经理答应让我留下来，还给我安排了一个空屋子搭帐篷，然后叫我和员工一起吃员工餐。其他就不需要我做什么工作了，做的话也不熟悉。换句话说就是他免费收留我了。
后来，我在西江停留了一周，整整一个星期基本都是下着小雨。那是非常愉快的一周，每天闲时我就踩着细细的脚步游走在每一条空旷的街道，细腻地抚摸着它们的“皮肤”，用心感知它们带给我的快乐。我们像是一对热恋的情人，最美的一面只能让彼此看到。它一直在等我，而我也将一直守望着它。在我准备离开的那天，天气转晴，也逢周末，景区顿时爆满，突然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菜市场，人们纷纷下班来买菜一般，在街上，我能看到的就只有人。
总觉得自己年少时不够疯狂，所以我渴望干点儿疯狂的事，那样老了还能慢慢回味一下曾经的青春岁月，至少证明自己也曾经年轻过。——小记
在离开西江的路上，我一个人埋头走了很久，一直反复思考着这个事，总觉得这次旅途还缺点儿什么。最后得出的答案就是如此。我还没能干上两件能让自己记忆深刻的事，不管是对还是错，反正就是没有，我得想点儿法子让这次旅途充满新的乐趣才行。
从西江回到凯里，我决定前往凤凰，想去看看沈从文笔下的风雨边城到底是什么样子。现在，无论是那里悠久的历史，还是流传世间的美好爱情故事，它们都吸引着我这个陌路人，同时我也向往着能够在这美丽的地方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谁不想有一场浪漫的爱情呢？现在，我首先需要离开凯里。
凯里位于贵州省东部，是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首府，交通方面自然是好得不得了。就在我犹豫着要怎么离开这儿的时候，耳机里的歌声给了我新的灵感。那是电影《荒野生存》里的一首歌，主人公克里斯托弗对我的影响很深远，我渴望自己也能像他那样有一次疯狂的举动，遵循自己的内心而活着。当然，最后的结局我不希望是死亡，我害怕死亡。他的生命可能很短，但我百分之一百地赞同他的人生是很有意义的。我们都不希望自己永远被束缚在城市这种充满戏剧性的地方，我们也都渴望得到一些真实，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但内心是渴望的。
我顺着铁轨走了好长时间。是的，我想扒火车，想学他一样，将包扔在货厢里，然后拼命地爬上去，火车最后在哪儿停，我就在哪儿下车，不管最终能够到达哪里，但至少方向和我的目的地是一样的。在铁轨上走了很久，一列又一列的火车从我身旁的轨道上经过，它们的速度都太快了，我抓不上。路边有些盛开的小野花，我摘下了一些，最后弄成扎，将它们挥舞着。此时，陪伴在我身边的也只有这些野花了。我极度渴望能够有人理解我，或者陪在我身边，但往往不能如我所愿。在他们眼里，我是个坏孩子，一个不管不顾的流浪少年。
扒火车终究不是那么简单，我忘记了现在是21世纪，已经不会再有老电影里面的那种蒸汽火车，它们的速度更不会像老牛拉车一样缓慢。尽管每个货厢都拉着沉甸甸的货物或者煤炭，但速度仍然不慢，想要在它们奔驰的过程中扒上去几乎不可能，况且我还有一个沉甸甸的大包。即使此刻我再愿意疯狂，也不会用性命作为抵押。
我又顺着铁轨往回走，往列车站台方向去。此时天已黑尽，偶尔有一趟列车经过，它们的灯照亮着我的整个世界。每次它们到的时候，我都拼命奔跑，想要追寻那束光，那束我把它比喻成生命的光。我是多么渴望它能一直照亮着我，可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光明啊，黑暗总是如影随形，而光明却只是昙花一现。
客运列车来了，我唯一想到的上车办法就是去游说列车员，这对我来说也是疯狂的事，在此之前，我想都不会想这种方式。踩着碎步，我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列车员跟前。这趟列车人本来就少，上车的没几个。
“请出示一下您的车票。”他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跟我说着和别人一样的台词。
“那个，我没车票，我没钱买票了，但我想去镇远（凯里到凤凰中间的一个古镇），你能帮帮忙让我免费搭到镇远吗？”我结巴着说完之后，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感觉脸滚烫得能煎熟一个鸡蛋。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脸皮已经厚得如城墙拐角一般了，可这样的事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看你这身打扮，应该是背包旅行的吧……”
“是是是。”还没等他说完，我就已经接过话茬急忙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