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堕落
清晨，阳光透过雪纺纱帘，在白色被单上映着一方淡黄，里着被子的人辗转反侧。家宝已经挣扎了老半天，他觉得自己堕落了，真的很堕落，被那只蜘蛛精捉回来也无力反抗，起码到现在他还没能说出半句话。但动真格他又能做什么？真的把蜘蛛给砍了他又得到什么？复仇的快感？算了吧，这不是早看透的事儿。
眼看时间不早了，他认为再这么闷在床上也不是办法，大男人一个畏畏缩缩的不像样，所以他鼓动足勇气以后终于走出大厅。结果佟尘坐在沙发上只顾着读报，也懒得看他一眼。他原本还担心怎样面对佟尘的，结果竟然得到这样的对待，心中一股不忿之气迅速彭涨。他未经考虑已经一掌拍在光滑的抛光大理石低桌上，而那双分外妖娆的眼睛终于眼睑微抬，注视着他。
“你哑了？打个招呼不会吗？”
“……”平静对视以后，佟尘唇角微扯：“我以为你愿意这样。”
愿意个屁！家宝是咬牙切齿啊，这只妖精做什么事总有道理，这下子倒是他有错了？他双手往胸前环上，睨视着佟尘，磨磨牙：“也对，我愿意的。这样感情好，老子走了。”
说罢，大步流星往门外走。
“嗯，门关好，晚点接你。”佟尘继续埋道读报，很体贴地回了一句。
“嗯，呃……”
家宝出门的脚步一僵，而后缓缓缩回来，深呼吸一口气凶狠地回头瞪了一眼，谁知道被瞪的人完全没注意。家宝的怒气像被戳破的皮球，一下子蔫了。他悻悻然地阖上门，蹭回沙发旁边坐下郁闷地绕着腿，悄悄观察佟尘。家宝暗暗点头：妖精果然是高级的艺术品，就看着已经是一种享受，虽然性格不怎么好。
“下午先上公安局，然后到医院去复诊。”
“公安局？”
“犯人捉到了，只是一直找不到你，你得去把事情处理一下。”
“哦……嗯。”
早前因为躲佟尘，他的手机一直扔在抽屉里没敢拿来用，想当然警方是找不着他的。家宝在沉思，佟尘已经开始拨电话，家宝听着他一个一个地念出菜单，看看那餐牌便一把夺过来持了。
佟尘询问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家宝一指戳在那三位数上，手往桌上拍得咚咚响：“这个价格怎么吃得下去？这是什么？只是普通的一块肉！他妈的就是吸血蚂蝗，别光顾他！”
“但你做不出普通的一块肉。”佟尘舒服地倚在靠背上，细长十指利落地绾起一头散发。
“不就是一块肉，怎么可能做不出来。”
“那你做给我吃。”
“做就做！”
“走吧。”
佟尘站起来先一步往外走，家宝愣发一下，终于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他无言地瞪着精美餐牌上的牛柳，无力地叹了口气：“陈家宝，你这人就是死冲动。”
但话既出口，就驷马难追了。陈家宝也不是怕事的人，做就做，失败就当是成功的母亲。他们杀进超商，佟尘指点家宝先买一本食谱，然后按照上头的材料就开始搜寻，两人拿着一本食谱跑遍了超商，拿着材料对比图片，问问工作人员，一顿折腾下来花了近一小时。
肚子饿了，两人火速跑回家里风风火火地张罗起来，结果一个是厨房白痴，一个是半调子，弄半天没理解火候控制，一片好好的神户牛柳最后变成低档牛肉干，还要是煮老了的。
看着玻璃餐桌上那般冒着热气的牛肉，家宝先喷笑出来，然后佟尘也摇头轻笑。
“我就说你不行。”
“你也没好多少，妖精大人。”
“妖精不是万能的。”佟尘坐下来，顺手接过家宝递给的餐具，施施然地进食。
家宝也坐下来吃自己的劳动成果，炒老的牛肉是很有嚼感的，直嚼得牙根发软，和着饭吃下去算是喂饱了，喝杯茶的时间以后，便出发去公安局。
透过特殊玻璃看向里面的人，家宝点了点头，给予警官肯定的答案，然后要求：“我能跟他谈谈？”
“可以。”警官说罢，又皱着眉提了一句：“但他精神方面有点问题。”
安排了密封的小室，家宝同这位不算熟悉的同事面对面，他直接问出心里疑问：“为什么要做这些？”
“你可恶！”司徒潭瞪着他，眼里浓浓的杀意尽露。
家宝可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让他这般痛恨自己，他不记得自己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但不用他问，对方已经解答了。
“你们跟我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你们都能当经理我不能？当了经理又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这世界不公平，为什么是你们而不是我？就是我当了经理，也能做得很好！”
司徒潭脸部表情从忿恨到对前景的一脸憧憬，但接下来还说了些什么，家宝已经听不清楚了，只知道佟尘从后架住了他，把他从公安局里带了出去。
“冷静点，那只是一个疯子。”
“那个疯子杀了人！就因为不成原因的原因。”
“别给自己招麻烦，他是疯子，不是傻子，动手对你没好处。”
家宝飙升的怒气终于冷静下来，佟尘说得没错，他犯不得跟即将接受法律制裁人打。
接下来上医院的一路上，家宝全用来让自己冷静了。降下车窗让风打在脸上，他闭上眼感觉这扑得脸皮微微麻痛的强风，或许是由于刚才吃的牛肉太坚韧了，胃部有微微的不适感让他脸色有些许苍白，悄悄按住了胸腹部轻轻按摩。
佟尘停了车，捉起家宝的手拉着他急步往医院里跑，家宝被吓了一跳，连连询问未果，已经看见佟尘连敲门的耐心也没有便冲进别人的办公室。更让家宝吓一跳的是这办公室里的人，一个躺在桌面上，一个伏在那上面，不用解释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家宝悄悄带上了背后的门。
相对于他的僵硬，这偷腥的两人显得从容多了，一个不迫地退开来整整洁白得刺目的医袍，另一个则挺起身穿好差不多剥光的衣服，一脸惋惜。比起这俩，还有人显得更妖孽，佟尘直接将刚刚的交叠不当一回事，手伸向医生：“开个拿胃药的方子。”
“喂，我是外科的。”咕哝着，诗玛荣还是开了单子。
单子一下子落在家宝手上，佟尘指了指门外：“去领药，马上服。”
家宝讶异地看着佟尘，心咯咚地跳漏了一拍，说不出心里有点紧窒的感觉。
“我也要出去，一起吧。”威利伸手带了带家宝才把人带出去，关上门后拍了拍他的肩：“怎么就这么点小事就让你呆住了？”
不知他说的是哪一件“小事”了，家宝也无暇顾及，领了药按指示服了一片，磨蹭着在男厕站外等威利灭灭火，才往回走。
“你怎么跟医生……”
“只是玩玩。”
威利一句话堵下来，家宝看了眼有着可疑红晕的那张脸，突然间发现就是不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就没再问下去。
“你跟他怎么回事。”同一时间佟尘也问了诗玛荣。
“玩玩……怎么，你也关心我啊？”诗玛荣笑嘻嘻地反问。
但当了朋友这么多年，佟尘自然知道诗玛荣的底细，扔他一句：“自己拿捏好。”
知道朋友出自关心，诗玛荣还是啧啧嘴：“唉，朋友，你也没比我好吧？我们的佟老板什么时候也能古道热肠地关心起别人的胃了。”
面对倜侃，佟尘闭目休憩不予作答。家宝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个情况，医生正在挤眉弄眼，佟尘则合起双目，仿佛睡着了。他过去拍了拍佟尘的肩：“累？”
“是，快点检查。”
听出他言中不耐，诗玛荣缩缩肩不敢造次，也认真给家宝的手臂做检查，家宝一边让他检查，一边也看着自己抖个不停的双手，眼里淡淡的黯然，这可是自己的双手，弄成这个德行，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只是他的反应比较压抑罢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倒霉，遇到了神经病，这能说是谁的责任？
“你的伤不轻，现在是不是拿不了重物？”
“是。”
“你坚持做复健以后该会有好转，但你的手部神经受损，以后仔细作业是不可能了。嗯哼，字体会变得更难看，呵……”
“所以？”
“只能靠你努力了。”
“靠。”一字单音没多少爆发力，弱弱地浮在空气中，威利拍了拍他的肩。
“走吧。”得到结果，佟尘迫不及待带了人便走。
整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被折腾掉，车上两人更是没有话要说，佟尘随手打开音乐，驱散郁闷和静默。
“你说……”
听到家宝突然作声，佟尘依然静静地专心驾车，仿佛并不在意他在说什么。
“我是不是太不知足了呢？至少我还不是个画家或什么的钢琴家呢，操！那才他妈的梦想破灭，该绝望了。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搞业务的，手抖一抖也不怎么样，你说是吧？”说罢，家宝握着拳头往车门上重重地捶了一记。
佟尘微微瞄过去一眼，手上方向盘打了个转向，车子驶进停车位停下。
“下来吧。”
家宝瞄瞄四周：“不是回去？”
“下回用用脑袋，别让卖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佟尘损了家宝一记，家宝也反驳不了，他是真的没注意车子往哪走，现在想想的确不是回家的方向，于是挖挖鼻尖，也不敢自讨没趣。
跟在佟尘后头进了超商，家宝闷闷地询问：“你要买什么？要不我在外头等你。”
“买菜是你的责任。”
“啊？”接过手推车，家宝蒙了，却也合作地挑起来。
这里的超商总比小区的好，价格合理多了，反正家里有只硕大的冰箱，家宝就挑了一大车食材，这样算下来省了不少一笔费用，他的心情微微好转，回头拍拍佟尘的背：“唉！看吧，给你省了不少。”
佟尘低头看了眼帐单，这上下是省下来了百来块的差额。他抬眸瞄了家宝一眼，唇角微牵点了点头，掏了钱包付了款。
看见一向高傲的佟尘也同意了他，家宝心里得意着，心里开始盘算晚上做什么菜。才回到家，家宝马上投入厨房了。
只是过了半天，里面没有动静。
佟尘缓缓走进厨房，就见里头的人一手拿着菜刀，另一手抬起，就这么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他也不说什么，走过去取下菜刀，拉着人走过餐厅，顺手拿起桌上烟盒子。
这一走就走到阳台去，阳台外风缓缓地吹着，空气比屋里清新，这让家宝不由得深吸了口气。
佟尘取了一根香烟塞到家宝唇上，这手指一挥便点了烟，然后垂首按摩家宝的双臂。
家宝愣愣地看着那张脸，眼睑半垂遮住了那双总是流转着傲人气息的眼睛，玉琢般的的一张脸尽是平静恬适，反衬了那身华丽妖艳的装束，微微透着高贵气息——佟尘的确长得很出色。家宝是真的想不透他在想什么，这般纠结着，一根烟已经燃了半段，尼古丁是没有吸进半丝，淡淡烟味全吹向下风处的佟尘了。
家宝连忙取了香烟踩灭，他这一举动终于引起佟尘注意，正抬眸盯着他看。
“冷静了没有？”
“我一直都很冷静。”
“冷静地考虑把菜刀往哪里砍？”佟尘手下一使劲，直掐得家宝龇牙咧嘴。
手上是痛的，对方的口气是不甚友善的，但家宝却想笑。他依着栏杆，享受和风徐徐还有美人相伴，他突然觉得住在这里没什么不好。
“喂。”
专心按摩的人只是微点头，表示有在听。家宝可不满意，一手扶在佟尘脸上，直至那双眼睛看向他，才嚅嗫着：“我说……我应该……可以接受那个……或许亲亲也不怎么样。”
佟尘挑眉，不动声色等待下文。
看他这小样，家宝不认为他不明白，肯定是要摆架子了，心里老火也就豁出去了：“我说，老子能接受接吻！”
“你这是邀请我？”佟尘笑得高深莫测。
“去你的，不爱便罢，哪这么多废话。”家宝狠狠甩开佟尘，却怎么也甩不开。
佟尘唇角扬起，睨视着挣扎的人：“你的邀请我接受了。”
“嘎……”
接下来的话被吞进热吻了，家宝心里郁闷了，总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骑到佟尘头上去，淡淡的悲凉感在心头泛开，却怎么也驱散不了更多的甜蜜感。
他始终还是堕落了，回头好像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更,最近是不是太平凡了,让这小两口幸福一阵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