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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男色江湖》    作者:梧桐相待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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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屋是此院的正房,一厅两进,顶上还隔出一层夹阁。
  傅寒山、沙先生以及那两个血衣护法,一路半跟半押地陪我同行,芷瑛两姐弟亦尾随其后。
  姚烨的穴道已经完全解开了,傅寒山只不过伸手拂了拂,我加在姚烨身上的“崆峒拂穴手”、“黄龙截脉手”和“天绝指”就全被他以亢龙真气冲开,让人不得不叹服其功力已达出神入化的地步。
  ——有此强敌,不仅是天枢神域的心腹大患,也是我的悲哀。
  自从姚烨清醒之后,他神情就有点怪怪的,当他视线似有意、如无意地扫过我时,那双深沉如湖水的眸子,总会荡漾起异样的涟漪。
  只是,他本人表露得并不明显,若非我特别留意他中了天狐惑心术后的反应,也无法发觉这些细节。
  北屋里原有四人驻守,我等进屋后,傅沙二人便把他们打发了出去,然后众人略略移步,分散到屋子四角,各就各位等着我动手取药。
  我依照指点,踱到进门右数第三根柱子前,手抚柱身仔细查看了片段,再屈指敲了敲柱子的几个部位。
  经过察探,柱中的机关我是弄清了:此柱外表看起来虽像木质,却是黑铁所铸,并且柱腹中空,里面可放置东西。但我应该老老实实打开机关交药出去呢,或者故意磨蹭半天,为暗中那个帮手争取时间?
  正犹豫着,便听傅寒山沉声道:“阁下的动作能不能快点!”
  我闻得他语气中大有烦躁之意,小心应道:“这机关的开启之法太过繁杂,教主还是再耐心等等。”
  傅寒山面色阴郁,“还要等多久?”
  我稍作沉吟,挑了个为时不短、又不至于触及他忍耐底线的答案,“最多半盏茶的功夫。”
  傅寒山前踏一步,“如果珠姆甘华就藏在这柱子里,我一掌把柱子拍断便是,用不着这么麻烦。”
  我见他求药心切,思考行事已显偏激,忙道:“不可,不可,如果强行破坏机关,只怕会损害里面的灵药。”
  傅寒山听了只得作罢,“那劳烦阁下手脚快些。”
  一边的芷瑛忽然开口道:“天枢神域的机关设置,并不止蓝长老一人通晓,傅教主不妨让婢子试试,说不定花的时间还少些。”
  傅寒山眼睛一亮,“姑娘也精通机关消息?”
  芷瑛点点头,“略知一二。”
  “那好!”傅寒山欣然道,“就请姑娘一展技艺。”
  我眼看芷瑛上前,只好退在一旁,腾出位置让她动手。心里却对这女人十分恼火:她似乎唯恐讨不到新主子欢心,抓着机会就要表现,但愿她此举不会坏了大事。
  思忖之际,忽觉身上一麻,却是被傅寒山以亢龙真气凌空点了穴道。我暗中苦叹,此人对我真可算时刻提防。
  但见芷瑛先屈腿蹲下,伸手在柱基狮头石墩的鼻上一掀,然后起身按住柱面一道划痕,向左一扳,只听“卡”的一声,外板滑开,露出里面的暗格来,接着探手入内,取出了一个通体碧绿的玉瓶。
  这女子手脚麻利,统共所用的时间还不到我说的十分之一,好在傅寒山一见她手中的玉瓶便两眼发光,也没空来理会我的“欺诈言论”。
  “珠姆甘华就在瓶子里?”
  傅寒山接过玉瓶的手微微发抖,脸上带着九分欣喜、一分疑惑。
  他对珠姆甘华如此在意,自然打听过此物的情况:珠姆甘华原是一株一尺五寸长的九叶莲形芝,而这玉瓶高不及半尺,宽不逾三寸,莫说一株,就连一叶也装容不下。
  “从大昭觉寺取回的那两叶珠姆甘华,已由蓝长老添加雪参、冰蟾等物,合炼成了这一瓶‘蚀心腐骨丹’。”芷瑛答道。
  “蚀心腐骨丹?”傅寒山嘴角抽动,“怎么……怎么……”
  “傅教主不必多虑。”芷瑛随即解释,“这丹名虽然古怪,药效却是不假。只因当初蓝长老炼丹之时,生怕走露了消息,所以故意对人宣称所炼的是一种新型剧毒,还特地取了这个耸人听闻的名字,以求保密。”
  傅寒山“哦”了一声,复现满面喜色,冲我笑道:“本座对阁下的智谋实在是佩服,哈哈,佩服,哈哈——”
  说到后来,终于忍不住纵声长笑。
  那两个站在傅寒山左右,一直闷不吭声的护法,此时齐向他躬身致礼,“属下恭贺教主。”
  姚烨扫了我一眼,也向傅寒山躬身道:“属下恭贺教主。”
  对方倒是称心如意了,我又该怎么办?
  我急切地期盼着,那位神秘人物快些行动,就算不能突出奇兵,歼灭强敌,哪怕再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对我有所提示也好——可惜,迟迟等不到那人的消息。
  待傅寒山笑声歇止,沙先生缓缓说道:“教主得偿所愿,可喜可贺。”
  他说话一贯冷腔冷调,此刻向傅寒山道喜也听不出什么高兴的味儿。
  傅寒山开怀道:“今夜实属本座平生最得意之时,不仅擒获宿敌两大首脑,并且终得灵丹,神功指日可成,完成纵横天下、一统武林的宏图霸业亦为期不远矣。”
  沙先生淡淡道:“教主雄才伟略,豪气干云,实在令人敬佩。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天枢神域目前虽然内外交困,但树大根深,经营百年的基业,不会一朝尽溃。”
  “任他树大根深,奈何芯脉已死!”傅寒山笑叱,“何况,本座也不是要推倒这棵大树,而是将它重新扶植,以备所用。呵呵——先生不必委婉提醒,将来这魔门门主之位,定为先生所留。”
  “承蒙教主看重,区区先行谢过。”沙先生得许权位,口中称“谢”,脸上仍是冷淡淡的,跟着话锋一转,“那些将来之事,俱可从长计议,眼下区区只问教主,能断定玉瓶里的便是真药么?”
  傅寒山一怔,笑意登减,“这个……”侧目朝我一瞥。
  沙先生又道:“按说血衣教上下诸位,无一不是使毒用药的大行家,要分辨此药真假原不甚难,但各门各派炼制药材的手法毕竟不同,为求万全,教主还是把丹药拿与我瞧瞧,以免中了暗算!”
  傅寒山见他说得慎重,略一犹豫,逐将玉瓶递上,“有劳先生。”
  玉瓶里只有两颗大如桂圆的药丸,灯光下其色泽看不真切,或为深紫,或为暗褚,虽然我站在七八步外,但也能嗅到开瓶之后透出的那股泌人心脾的芳香。
  沙先生拿着丹药仔细端详了一阵,又用舌尖轻轻舔了舔。
  旁边的傅寒山皱了皱眉头,似乎对他试药的方式既感难过、又感心疼,忍了忍,还是问道:“怎样?”
  沙先生点点头,“此药确是补益圣品。”
  傅寒山哈哈一笑,转头冲我道:“阁下还算识相。”
  说罢,伸手欲拿回玉瓶。
  孰知,沙先生突然退后一步,将丹药紧捏在手中。
  傅寒山一愣,“先生这是何意?”
  沙先生两眼一翻,“此丹送还教主之前,区区想向教主垂询一事。”
  傅寒山对他此举既惊且怒,嘎声问道:“何事?”
  沙先生肃容以对,“教主曾应承区区,若得珠姆甘华,便奉送金花蛊的解药,现今教主灵丹唾手可得,是否应当兑现当日承诺?”
  他每说一句,傅寒山脸上黑气便多了一层,待他说完,勃然怒喝:“你好大胆子!”
  这一声大喝,直震得我耳中嗡嗡作响。
  沙先生却面无惧色,厉声道:“教主莫要妄动,此药化粉无效,若教主持强抢夺,我便捏碎手里的丹丸。”
  傅寒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长长吁了口气,垂手站在了原地。大概他对珠姆甘华太过重视,竟不敢使用那可操控万物的亢龙诀,唯恐对方先他一步将药丸毁去。
  傅寒山不动,那两位蓄势待发的血衣护法也安稳下来。
  一时间,屋里一阵沉寂。
  过了片刻,傅寒山徐徐开口,“本座诚心与先生合作,难道先生反信不过本座?”
  沙先生正色道:“既然教主诚心与我合作,更应该开诚布公、共襄大业。我与教主结盟之初,教主怀疑本人的诚意,以在区区身上种下金花蛊为条件,并许诺将来得到珠姆甘华之时,便是为我解蛊之日——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当时我与教主并无深交,教主提防我也无可厚非。但今日教主灵丹在手,却绝口不提解蛊之事,未免令人心寒。”
  经过这番变故,我才明白原来二人也是各怀鬼胎。
  傅寒山沉吟半响,面色渐渐缓和,“当初的承诺,本座怎会反悔,只不过欢喜之下,一时把此事忘了。”
  “是么?”沙先生冷冷道,“事关自家性命,区区自然记得清楚。”
  傅寒山不以为忤,“实属本座疏忽,那傅某现在就为先生解蛊如何。”
  他一面说,一面从腰间摸出一块竹片。
  沙先生瞪大眼睛,“这是……”
  傅寒山微微一笑,“这就是金花蛊的解药。”
  种蛊解蛊之法本就十分神秘,所以即使沙先生这等人物也不了解。
  依我所知,如果傅寒山没另作手脚的话,那块竹片确是解蛊的工具。
  ——解蛊之药不是内服,而是外注。
  施救时,需在人的腹结穴上开一小孔,然后倾入药粉。药粉的成份因蛊而异,但均含一味主药,而这味主药有三个特性:不能见光,不能见风,不能见铁器,否则药效即失,所以得名“三避”,由此引申,各类解蛊的药粉也通称为“三避粉”。
  养蛊人通常用一块一端削尖、内部挖空的竹片,来作三避粉的容器,为人解蛊时,用竹片的尖端剖开腹结穴,再顺便将竹片里的三避粉倾入体内即可。
  现在傅寒山是真心为沙先生解蛊么?如果两大魔头起了内讧,那就再好不过了。
  正自彷徨,耳中突然响起一个细细的声音,“先生穴道被封,双手能否自由活动?能就以右手掐个佛手印。”
  我心头一跳,总算等到那神秘人物行动了。
  当下不敢四下张望寻觅语音来处,以免被敌方察觉,只是依言将右手拇指与中指扣在一起,其余三指斜伸,掐了个如来说法印。
  又听那语音道:“我在先生腰带上放了一个银哨,稍后一见傅寒山受伤,请先生立即吹响银哨,切记切记——”
  “记”字尾声拖完,语音顿杳。
  我悄悄伸手在腰间一抄,果真摸到一个坚硬之物,细一触及,确为一个金属材质的哨子。
  这一回,心中不禁惊喜交集:虽然我内功消散,耳目已失聪锐,但此人能在屋里众人都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将银哨放在自己身上,其武功之高可见一斑;并且,尽管我尚未完全领会此人的意图,却也猜到此人定已作好出手的准备。
  强援在侧,且看事态如何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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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太长,不得不分成两章,快完了快完了
  由于我分心与那神物人物暗传讯息,方才屋里其他人的动静便未十分留意。
  恍惚听闻:傅寒山在向沙先生介绍解蛊之法,并大方作态,欲将竹片当场奉送;而沙先生虽然仍旧紧捏丹药不放,但他瞧着那竹片时,眼睛已经有些发直,脸上神色既存怀疑,又现激动。
  傅寒山看在眼里,“莫非先生还是信不过本座?”
  沙先生干笑一声,“血衣教那些千伶百俐的手段,江湖上人人提之色变,区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然格外谨慎些。”
  傅寒山展颜道:“先生未免比喻不伦,当初本座对先生投诚之举确实心存疑虑,所以才会以金花蛊一试,如今你我风雨同舟半载有余,先前那些芥蒂早该抛得干干净净——放眼天下,本座还能再找一个像先生这般的人物共谋大业么?”
  他右手平平伸出,掌上正托着那块竹片,“今后你我更需精诚合作,本座对先生还多有依仗之处,请先生勿要多心。”
  沙先生显然被他一番言辞打动,胸膛微微起伏,大有跃然欲试之意,却终究惮忌对方心机深沉、神功盖世,迟迟不敢伸手去接。
  “先生若是顾虑难消,不如先让小婢试上一试?”
  芷瑛莲步轻移,盈盈走到了二人中间。
  “你……”沙先生怔了怔,“你要以身相试?”
  芷瑛轻轻点了点头,幽幽说道:“先生若再和教主僵持下去,也不是常法。这大半年来,先生和教主对小婢关爱有加,多处照拂,一直让小婢铭感于内,今夜有此机会,也算略酬小婢报答之意。”
  她这段话说得绵绵切切,娇怯动人,好似一位多情而体贴的少女,为了心上人儿甘愿付出一切。若非我曾见识过这女子掩袖善变的姿态,恐怕也会对她油然而生疼惜之心。
  “瑛儿……”沙先生低唤一声,面上爱怜感动之情流露无遗,“虽说你也被蛊毒附身,但你的心意……我怎会不懂……我……唉……”
  ——以他个性,能在这种情况下心生犹豫,实属难得。
  只是他心情激荡之下,原本全神戒备的架式不免稍显松懈,依傅寒山的眼力和武功,已可轻而易举地催动亢龙真气伤人夺药。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傅寒山并没有趁机发难!
  难道他真抱有和沙先生诚心合作的打算?我忧虑暗生:假若这两大魔头齐心协力,这边事情可就难办了。
  “其实先生勿须为小婢担心。”芷瑛螓首轻垂,一头乌绢般的秀发柔柔滑过肩头,“小婢相信,傅教主是真心诚意想与先生共谋大业,所以,不会用假药来欺骗先生的……”
  她侧头对傅寒山嫣然一笑,“傅教主,你说是不是?”
  芷瑛本具天姿国色,笑语吟吟中樱唇初绽、玉颊生春,连傅寒山也不禁微微愣神,还未发话,掌上竹片已被她取去。
  “姑娘先试也好。”傅寒山顺势说道,“一则本座原也打算为姑娘解蛊,二则正好向沙先生证明本座诚意,可谓一举两得。”
  芷瑛道:“那小婢即刻照办。”
  傅寒山点点头,“解蛊的具体方法,本座刚才已经详细讲过,姑娘是否还需要本座重述一遍?”
  “不必了。”芷瑛曼声回答,“小婢若做得不够完善,请教主即时指正。”
  眼见她要动手,久未开口的姚烨突然道:“二姐……”
  芷瑛闻声,回头冲他笑笑,“我知道你关心二姐,放心吧小弟,二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对姚烨这一笑,既不同与沙先生时的凄婉,也不同与傅寒山时的娇艳,但觉温柔可亲、暖意溶溶。
  姚烨嘴唇微启,却没能说出话来——芷瑛已将竹片扎入自己腹结穴。
  一时间,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傅寒山驻立在侧,关注着芷瑛的每步动作,神态恬静从容,就像一位老师在督视初试身手的学生。
  可是不久之后,他脸上骤然变色。
  因为他发现,芷瑛突然满面青紫,全身索索发抖,口鼻之中不断泌出暗红色的血液,一点点滴洒在她前胸衣襟上。
  “毒……”芷瑛双手打颤,费力地拽起紫纱一角,似犹不置信地朝衣上斑斑血迹呆望了片刻,转头对沙先生道,“先生……我……”
  话未说完,身子软软倒在地上。
  “瑛儿!”沙先生嘶声痛呼,狠狠瞪着傅寒山,眼中如欲喷出火来,“极乐散!原来你的解药就是极乐散——好!好极了——”
  傅寒山一脸惊惶,“这药……这药怎会是极乐散……”
  沙先生猛地纵声狂笑,笑声竟是说不出凄厉可怖,如荒野狼嗥,如夜枭哀啼,“血衣教的极乐散见血封喉,你是怕我若死得太慢,会拼着一拍两散之心,毁了珠姆甘华!我早该知道,和你这种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只可惜瑛儿……瑛儿……”
  说到后来,语音渐渐哽咽,再无下文。
  傅寒山情知解释无用,立刻走上两步,俯身伸手一触芷瑛颈脉,忙道:“先生切莫激动,芷瑛姑娘一息尚存,本座定会竭尽全力救回她的性命。”
  说话的同时,他已扶起芷瑛半截身子,运指抵在她肋胁下,内力自她穴道中透了进去。
  沙先生面色阴沉,对他这番做作只是报以冷笑。
  一旁的姚烨再也按捺不住,迈步上前欲看个究竟。
  “站着莫动!”傅寒山眼皮一抬,“若想你二姐平安无事,就别来妨碍本座救她!”
  姚烨听他语气严厉,况且平素又在其积威之下,当即停下脚步。
  傅寒山又扭头对身后两位护法道:“我已用真气护住她的心脉,快把还魂丹和青陀地根丸拿来!”
  一言甫毕,他蓦地大叫一声,双臂急振,一股浑厚雄劲至极的掌风随手劈出。而靠在他怀里的芷瑛,被他这一掌猛推出去,身躯平平飞起,“啪”的一声撞在墙上,接着滑落在地,不再动弹。
  这一下变起仓促,屋里众人都是大吃一惊,沙先生与姚烨更是齐声惊呼:
  “瑛儿——”
  “二姐——”
  我正感惊愕之际,只见傅寒山手按小腹,缓缓站了起来,他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好个丫头……”
  两名血衣护法看出情况不对,双双赶上,一左一右扶住傅寒山。
  这位八面威风的血衣教主,此时已完全失去了昔日的神采。他两腿弯曲,喉咙格格作响,腹部高高鼓起,就像蛤蟆一样运着气。
  ——我瞧出他是在以一种高明的气功自我疗伤,不过那种行功的姿势实在滑稽古怪。
  过不多时,傅寒山一声厉喝,三点乌光自他腹部激射而出,“哚哚哚”三声钉入对面的木柱上。定睛细看,竟是三枚黑亮亮的钢针。
  傅寒山长长喘了口气,拭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神情显得极是萎靡。
  他略一定神,冷森森的目光向沙先生瞪去,“是你安排她暗算我的?”
  “这……”沙先生被对方眼中寒意所慑,不由得后退一步,他转睛望向蜷伏墙角、生死未卜的芷瑛,怔怔地答不上话来。
  直到此刻,我才恍然想起那神秘人物的嘱托,连忙掏出银哨,放到唇边,念及自己功力已失,唯恐吹得不响,这一吹运足了底气。
  但闻一阵尖锐悠长的哨声划破夜空,音调清扬嘹亮,仿佛凤出桐林、鹤唳九天。
  屋里众人见我忽然吹响哨子,个个均感诧异。傅寒山眼珠转动,面上更露出惊骇之色。
  ——他大概猜到了什么,但已经来不及应对了。
  哨声过后,数条人影飞扑进了屋里。
  他们进来的方位全不相同,门口、东窗、西墙、夹阁,每个人的动作快捷而准确,没有多余的言语,掠身飞至的同时,各自手里挥起道道刀光剑影,直取目标要害。
  这些人无疑是配合默切、训练有素的一流高手,只不过眨眼功夫,血衣教那两名护法一人被戳穿咽喉,当场而亡,一人腹部中剑,重伤倒地;沙先生被两位使连环刀的逼得手忙脚乱,不出三招,一条胳膊被齐肩斩断,血撒如雨,跟着两把短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而武功最弱的姚烨,初一交锋便失手被擒。
  唯有傅寒山还在苦苦支撑着。
  尽管他神功盖世,但刚才毒针入腹,受伤着实不轻,一想到那三枚黑鳞神针上炼淬有妙歌之毒,连我也忍不住打了寒噤。
  豆大的汗珠,自傅寒山头上不住滚下,他的身法越来越迟缓,手上劲力亦是越来越微弱。
  就在我以为傅寒山转瞬便会落败之际,忽听他纵声长啸,双手挥出漫天掌影,激起的劲气宛如排山倒海一般四面奔涌,刮得我脸皮生疼,屋里所有灯盏火苗扑闪,霎时熄了一半。
  围攻他的几人被这股掌风一扫,连连后退,正面相迎那两人更是脚下一个跄踉,扑倒在地。
  趁此机会,傅寒山飞身而起,在半空中一个转折,从檐下穿出。
  紧接着,屋顶上传来两声惨呼,似是预先埋伏在那里的人也没能将他拦下,反倒遭了毒手。
  这场战斗短暂而激烈,虽然首恶逃脱,可也算大功告捷。望着一屋死伤残囚,我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
  突袭人员里三人内伤,一人挂彩,除了两位内腑受创以外,余者均无大碍。只是战斗结束之后,他们既不过来为我解穴,也无与我说话的意图,其中几人目光瞟过我时,略作停留,又转头忙其他的事去了。
  我心下惴惴,实在搞不懂他们为何把自己晾在一边。好在他们并没有把我当作敌方之人,不然早在冲进屋时就把我一刀宰了。
  ——那个与我传音入密的神秘人物呢?现在总该现身了吧。
  思忖间,一个身穿淡红衣衫的女子出现在门口,我与她四目相投的一刹那,脸上不约而同地绽开惊喜的笑容。
  ——百合,看到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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