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沉睡的森林 第二十三章 天生教练
当索菲娅打开门，发现按响门铃的人竟然是托尼·唐恩教练的时候，她有些吃惊。
“给你的礼物。”唐恩将手中的礼物塞到这女人怀里，然后不请自进。
“教练先生……”
“托尼，叫我托尼。”
索菲娅看着有些兴奋的唐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托尼先生……”
“索菲娅，我最近迷上了神秘的东方文明——中国文化！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索菲娅茫然地摇摇头。
“春节！”唐恩提高了音量，迈上楼梯，仿佛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一样。“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来临，再多不高兴的事情都应该抛在脑后，开开心心庆祝的日子！所以，我给你带了点礼物来。”
索菲娅拆开礼物盒，一件紫罗兰色的连衣裙静静躺在里面。她轻轻吸了口气。
“希望你喜欢。我不太会挑女士的衣服。”唐恩抬头看看楼上，“您儿子呢？”
昨天青年队比赛，今天按理说应该休息一天，不过唐恩从进来就没看到过伍德。
“乔治出去了。”
唐恩回头看着还站在楼下的索菲娅：“夫人，您不介意我中午在这里吃饭吧？”
索菲娅笑道：“当然不，先生。您喜欢吃山羊肉咖喱吗？那是我家乡的美食。”
“太棒了，我喜欢美食。”其实唐恩不是美食家，否则让他穿越在英国，他一定会去自杀的。“您这里有意大利面吗？”
索菲娅点点头。
“为了表示对您热情款待的谢意，我决定给您做一道我新学会的中式菜肴。来吧，我们还等什么？”他对索菲娅招招手。
※※※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当乔治·伍德回到家，他发现自己的主教练正在和妈妈坐在餐桌旁，有说有笑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伍德眼神不太友好。
唐恩回头打量这个小子，脸上有些脏，衣服也蹭破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吗？”
“乔治，你脸上怎么回事？去洗洗准备吃饭。”索菲娅站起来缓和了一下气氛。“托尼先生专门来看望你妈妈，还送了一件礼物。”
她回身去卧室拿出裙子，比在身前问儿子：“好看吗？”
乔治看了一眼，然后乖乖去洗脸洗手：“牛市买的吧？”
唐恩耸耸肩，没辩解。这条裙子花了他五十英镑，而牛市上几乎肯定不会有五十英镑的裙子。
牛市曾经是诺丁汉农民进城买牛卖牛的集市——当然，还交易点其它东西，就像一个大的贸易市场，非常热闹。不过现在牛市已经不卖牛了，它成了二手商品交易市场。在那里，从二手电视机到旧书旧CD，你统统能买到。不少诺丁汉的普通人都会去那儿买东西，花很少的钱就能买到自己想要的商品。
索菲娅倒不介意这衣服在哪儿买的，看得出来，她也经常出入牛市。“只要好看就行。”她幸福地回屋放好裙子，出来等儿子一起吃饭。
本来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午餐，但是餐桌上摆放着索菲娅精心烹制的山羊肉咖喱和甜玉米粥，还有唐恩用意大利面做的中式美味“炸酱面”，肉酱是直接用剩的那点山羊肉调制而成。再加上水果、土豆等蔬菜，这顿饭倒也有些过节的气氛了。三个人围坐餐桌旁，享受属于他们自己的轻松时光。
唐恩问了伍德在青年队的情况，伍德没多说，只是说还好，具体好到什么地步唐恩就不知道了。他最近很忙，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去青年队看看，只能等这段时间忙过了再去。
午饭吃完，唐恩看伍德想出去却又不放心的样子，笑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小子心里想的什么？于是，他很识趣地主动提出告别。
索菲娅有些失望，本来她还想留唐恩在这里喝下午茶的。唐恩借口下午还有约会就告辞了。
看着伍德松了口气的样子，唐恩暗笑：这个迷恋母亲长不大的小孩哟……
※※※
下午，唐恩在森林酒吧一边喝酒，一边和迈克尔他们聊天。经过那场胜利，两人似乎已经消除了隔阂。唐恩知道迈克尔全名叫迈克尔·伯纳德，是这附近森林球迷的头儿，在球迷中有很高的声望，甚至在森林队中都有不少球员认识他。
难怪他可以带动那么多人在场外嘘自己呢。
了解了迈克尔的身份，唐恩更觉得有必要和这个人搞好关系了。不过他们两个人似乎都有些放不下面子，下不来台阶。于是，改善两人关系的最好方法就是胜利。只要球队不断赢球，成绩回升，这关系自然回暖。
唐恩很清楚这一点。不光是一个迈克尔，还有其它那些至今对他怀有敌意、不信任态度的人同样如此。自己在那些人面前说什么都没用，威胁、哀求都无效。让所有人转变态度，成为自己支持者的唯一方法就是赢球，不断地赢球。
结束了一天休息，唐恩又投入到了训练中。
如果说在和温布尔登比赛之前的训练课上，球员们还对唐恩提出的这套战术思想有些疑惑的话，那么现在，他们已经全盘接受，并且相信这位代理主教练是能够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然后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人了。
2月9日，英甲联赛第三十一轮，诺丁汉森林主场迎战水晶宫（Crystal Palace）。开场四分钟，森林队的年轻队长迈克尔·道森就利用一个角球顶入首球。城市球场的气氛从一开始就被点燃。
随后第五十九分钟，马龙·海尔伍德攻入锁定胜局的一球。水晶宫只在第七十五分钟由安德鲁·约翰森（Andrew Johnson）攻入挽回颜面的一球。此人后来在2005-2006赛季水晶宫冲超失败后转会去了埃弗顿，然后马上成了太妃糖的头号射手，一度还很有希望争夺英超联赛金靴。但这场比赛，他在道森的防守下机会寥寥。
2：1战胜了水晶宫的诺丁汉森林取得了两连胜，由于联赛积分榜上半区的差距并不大，森林队的排名一跃升到了第六，他们和诺维奇同分，再次以净胜球的优势将对方压在身下。
联赛第六是一个很能鼓舞士气的排名，因为根据英格兰足总对英甲联赛升降级的规定，排名联赛第一和第二的可以直接升入英超，第三至第六都有资格参加附加赛，决定最后一个升入英超的名额。
诺丁汉森林的第三十二轮比赛被推迟到了4月16日，这给了球队休息调整的机会。唐恩继续在训练中贯彻他“少控球，快传递”的战术思想。成绩大家都看到了，没有人对此有异议。
2月22日，英甲联赛第三十三轮，诺丁汉主场迎战斯托克城（Stoke City）。这场比赛给唐恩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也给三万一千名主场球迷留下了一个美好的午后记忆。
从主裁判开球哨音响起的那一秒钟，比赛就完全落入了森林队的节奏。
马龙·海尔伍德成了森林队本场比赛最大的功臣，赛后他荣获全场最佳。整个二月份，他表现稳定，还当选了本月英甲联赛最佳球员。第十三分钟，海尔伍德接到安迪·里德的传中，把球捅进了斯托克城的大门，拉开了森林队屠杀的序幕。
第二十四分钟、二十八分钟，四分钟内海尔伍德又连进两球，完成了他本场比赛的帽子戏法。
城市球场到处都是为这个二十三岁英格兰射手欢呼的声音。就连唐恩都没想到这场比赛开局会这么顺利。他的快速进攻打法完全把斯托克城打懵了，晕头转向。
本以为完成帽子戏法的海尔伍德会休息休息了，没想到在上半场最后一分钟，他又进球了！
当海尔伍德进球的时候，唐恩突然觉得自己的座位在晃。他扭头看到替补席和教练席上的人全都跳了起来，沃克正对他傻乐呢。
“4：0！海尔伍德势不可挡，这是他连续三场比赛的七个进球！森林队也势不可挡，在经历了五轮不胜的尴尬局面之后，他们来了一个大逆转，三连胜！”
斯托克城完全失去了斗志。下半场刚刚开始八分钟，大卫·约翰森锦上添花，森林队五球领先。
这个时候，唐恩的对手换上了一个很陌生的号码和面孔——实际上唐恩看谁都很陌生，区别在于有些人的名字他多少还听过一些。这次上来的人就连名字都很陌生——克里斯·康蒙斯（Kris Commons）。
这也许是斯托克城给森林队带来的唯一麻烦了，康蒙斯上场之后在边路非常活跃，他的突破和传中让迈克尔·道森再也不敢随便压上去进攻了。在康蒙斯主攻的左路，森林队的右后卫汤普森被他突得有些找不着北。如果不是斯托克城的前锋已经无心恋战，也许他们早就进球了。
看到危险的唐恩做出了调整，他换下威廉姆斯，让对温布尔登一战表现出色的卡什上场，用卡什出色的进攻压制康蒙斯的助攻。果然，很快康蒙斯就不得不放弃进攻，转而回防了。
危机解除，比赛重新落入森林队掌控，剩下的时间内已经毫无悬念。
第八十五分钟，伊恩·杰斯利用一个直接任意球为球队将比分定格在了6：0。城市球场陷入疯狂境地。
这么酣畅淋漓的比赛，球迷们在这几年里已经很少见到了，唐恩给他们重新找回了以前的自尊和自信。而这场比赛也把斯托克城打入了降级深渊，三十三轮比赛结束，他们仅积二十八分，排名倒数第二——这场比赛之前他们还在倒数第四的，英甲联赛规定联赛最后三名降入乙级。
在和球员们拥抱庆祝鼓励过之后，唐恩站在场边，他已经不像第一次胜利那么激动了。他知道，连续三场胜利不过只是一次开始，远不是结束。
斯托克城的球员们低头匆匆离去，唐恩注意到了那个下半场才换上来小孩子，24号康蒙斯。他紧咬嘴唇，眼中似乎含着泪水。他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首次代表一线队出场，也许这场惨败会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不过经历失败对他来说也许会是一件好事。
这小子很不错，可惜不是在森林队……安迪·里德缺乏一个足够好的替补啊，万一状态不好，或者受伤的话，森林队的中场左路该让谁先发呢？
※※※
进入三月份，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诺丁汉森林仿佛从寒冷的冬天中苏醒过来，树干中抽出了新枝，枝上开出了嫩芽。他们前进的脚步依然在继续。
3月1日，森林队客场挑战沃特福德。这场比赛之前，沃特福德排名联赛第八，距离森林队也不过三分差距而已。这场比赛之后，森林队继续巩固了他们联赛第五的位置，而沃特福德下滑到了联赛第十二。
1：0！森林队在客场拿到了宝贵的三分，虽然过程看起来并不那么令人信服。因为主队在比赛中从头到尾占据主动，似乎就是上一场森林队打斯托克城的翻版。但是唐恩在这场比赛前给球队下的战书就是死守，然后伺机反击。他成功了，安迪·里德在第六十八分钟的一脚远射让牧师路球场（Vicarage road Stadium）一片静寂。
这场比赛森林队总共只有四脚射门，其中两脚打在门框范围内，一脚进球。其余大部分时间他们都被压在自己半场，艰难地防守着对方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负责转播解说这场比赛的约翰·莫特森在比赛中不止一次提到：“这样的森林队还是取得三连胜，上轮联赛六球狂扫斯托克城的那支森林队吗？”
在里德进球之后，唐恩一直面色凝重，沃克和鲍耶也都在担心球队大门随时会被对方攻破。幸好，道森领衔的后防线抵挡住了所有攻势，运气也帮了一点点小忙。最终，被莫特森大肆抨击的森林队取得了四连胜。
不管在场上多么狼狈，这些人在回诺丁汉的路上都可以放松下来了。
※※※
3月5日，又是一个客场。森林队在普列斯特菲尔德球场（Priestfield）以4：1漂亮地战胜了吉林汉姆（Gillingham）。这场比赛，森林队的表现继续让大家吃惊。同样是客场，他们和上一场表现却判若两队。这场比赛他们一开始就高举进攻大旗，然后在第九、十九、四十八、五十二分钟分别取得进球。四个球由四个人完成，他们分别是大卫·约翰森、马龙·海尔伍德、安迪·里德和加雷斯·威廉姆斯。
主队只在八十二分钟打进一个安慰球。
五连胜的森林队士气高涨。尽管他们排名因为之前少赛一轮且其他球队的优异表现反而下降至第七，不过丝毫没有影响森林人的心情。如今，大家都相信赛季结束的时候球队可以参加升超的附加赛，如果运气好一些，说不定还能直接升超呢。
唐恩指挥比赛和参加赛后新闻发布会的照片多次出现在各种报刊上，他更被评为了英甲联赛二月的最佳教练。如今差不多全英格兰都知道了森林队有一个被自己球员撞开了窍的最佳教练。
这是唐恩拿到的第一个个人荣誉，捧着香槟站在城市球场的教练席上，他让前来采访自己的晚邮报记者给他照相。
他兑现了和晚邮报社长的约定，在一个最合适的时刻接受了他们的采访。
负责采访唐恩的是晚邮报头牌记者詹姆斯·罗布森。和他一起来的除了一名摄影记者，还有一个唐恩的“熟人”——皮尔斯·布鲁斯，那个细皮嫩肉、文质彬彬的实习记者。显然，他是来跟着罗布森学习、积累经验的，不是这次采访的主角。
采访除了最近的五连胜，最大的焦点都集中在为什么之前那个托尼·唐恩和现在这个托尼·唐恩差别如此之大。
对于这个问题唐恩早就有所准备，所以他把已经有段时间没出场的康斯坦丁教授提前叫到了城市球场，几个人坐在教练席上听这位在英国学术界颇有名望的老头子侃侃而谈，他从一个个神秘传闻谈到了唐恩身上。
詹姆斯·罗布森等人听了很多有趣的故事，有印度的，有美国的，有西班牙，甚至还有遥远的非洲某地……却根本没有得到“是什么导致托尼·唐恩发生如此大变化”的最佳答案。到后来，这位记者也只能把一切归咎为“科学目前无法解释的神秘自然现象”以及“那次意外的撞击”。
唐恩看着对方将这些记在小本子上，他很满意。自己当初去找康斯坦丁就是为了防这一手。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找上的竟然还是一个权威，说话忒有分量。刚才把康斯坦丁介绍给三位记者，从他们看老头子的眼神中唐恩就知道了。
采访很成功，唐恩也满足了一把。最近喜事连连，主席也很高兴球队的表现，一再对他承诺下赛季他还会是球队的主教练。他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做一个足球教练的想法。
送走了三个记者，唐恩和康斯坦丁回到球场。
唐恩站在绿草茵茵的场边，看着四周空荡荡的红色看台，三个清洁工正在打扫看台，远处有草皮维护工在修剪草皮，保持平整。他们在为下一轮联赛森林队主场迎战格林斯比做准备。
阳光不错，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教授，你知道吗？”
“嗯？”
“我以前的愿望……只是做一个青年队教练，和保罗一样，以培养青年球员为兴趣。”
老教授坐在唐恩身后的教练席上，翘起二郎腿，感受了一番做主教练的滋味。
“有人一辈子直到死，都未必会发现他们真正擅长做什么，真正喜欢做什么，真正应该做什么。我比那些人幸运多了。”唐恩转身回头看着康斯坦丁东张西望的样子，笑着问道，“感觉如何？”
“啊……视野没有在上面那么好……”康斯坦丁耸耸肩，“我不太理解为什么坐在这里就能看到全局？前几场比赛，我坐在包厢里面都会有看不到的地方。”
“事实上，用眼睛看，无论如何都会有死角。”唐恩指指脑袋，“主教练的全局观都在这里呢。如果够聪明的话，这里是没有死角的。就像你把那些繁琐的数据、公式都放在脑子中一样。”
康斯坦丁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站在阳光下的唐恩，然后点点头：“托尼，你果然是最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他站了起来，让出了主教练坐席。
看着眼前几排坐席，唐恩笑了：“没错。我喜欢这个位置，我天生就是坐在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