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沉睡的森林 第三十章 目标：超级联赛
从克劳夫家回来的第二天，唐恩的球队在主场4：0大胜来访的诺维奇城队（Norwich City）。这场比赛从场面到结果都无可挑剔，森林队从一开始就把比赛掌控在自己脚下。这是唐恩执教球队以后，少有的从技术统计到比分全面占优的比赛。赛后，就连最挑剔的英国媒体都找不出丝毫毛病。
这场比赛里最能体现唐恩卓越眼光的地方不是某个换人，而是——他前天从青年队上抽调上来的中后卫、年仅十九岁的韦斯·莫甘打入了他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进球。虽然只是第八十二分钟锦上添花的进球，但对于莫甘来说这球的意义更重，价值千金。
进球后的莫甘选择了和唐恩一起庆祝，他从对方门前一路狂奔而来，然后把唐恩紧紧抱住。
“谢谢你，先生！谢谢你！”他在唐恩的耳边嘶吼着。尽管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能力，但唐恩最终给了他证明的机会。一个人从青年球员成长为职业球员，然后成为球星，需要走过多少路，遇到多少教练才行？而这其中领他们入门的这个教练很重要，莫甘有幸碰到了这么一个独具慧眼的领路人。
唐恩等莫甘发泄完了，然后推开他，对他笑道：“小子，你练好自己的签名了吗？”
莫甘咧开大嘴只知道傻笑了。
“回去继续比赛吧，傻小子。还有……记得，以后叫我老板。”
莫甘用力点点头跑回了球场。
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的沃克回头发现鲍耶在擦眼睛。
“你怎么了？”他大声问道，因为现在周围都是欢呼声，太吵闹。
“没什么，德斯。只是……从这场比赛一开始我就在想这样一个问题。”
“什么？”
“我很庆幸自己在头儿手下踢过球，不单单是因为我拿到了两个欧洲冠军和一个联赛冠军。我从头儿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让我受用终身。你呢？”鲍耶问道。
沃克点点头：“我也是。而且我相信当年在头儿手下踢球的很多人都会和你一样如此认为。比如皮尔斯（时任曼城助理教练，后升任主教练，以及英格兰青年队主管）、奥尼尔（时任苏格兰凯尔特人主教练）……”
“你说得不错。现在我觉得，像韦斯·莫甘和迈克尔·道森他们这样的人，能够在托尼手下踢球也真是幸运的事啊。”
沃克愣愣地看着鲍耶：“你拿托尼和头儿比？”
鲍耶摇头：“不是我。我心里总有一种想法，也许若干年之后，全英国都会拿他和头儿来比的……”
听到鲍耶这么说，沃克回身看着还在场边的唐恩。在城市球场巨大的欢呼声中，他一个个鼓励着围拢过来的球员，然后又亲手将他们一个个推回球场，大声提醒他们比赛还没有结束，尽管此时森林队已经四球领先诺维奇了。
“伊安，以我对托尼的了解，我认为他不会赞同你的想法。”
“为什么？”
“因为他更希望在很多年后让人们把别人拿来和他比。”
他肯定不会甘心做谁的二世，不愿意追随前辈的脚步，哪怕那个人是布莱恩·克劳夫。这个男人更愿意留下一个背影，让后人拼命地追。
头儿也一定看出来了，所以尽管他发现如今的托尼·唐恩和年轻的自己很像，他也没在昨天的见面中说过一句“你是我的接班人”这种话。
取得过伟大成就的大人物都喜欢在年老的时候给自己找接班人，一方面是媒体大众的需求，一方面则是对自己过去成就的怀念。贝利如是，马拉多纳也不能免俗。沃克相信，以后头儿也肯定会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某人是我的接班人”、“某人最像我，因为他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帅”、“我喜欢某人的执教风格，总是让我想起自己以前……”但出现在这些话里面的那个“某人”肯定不会是这个托尼·唐恩。
头儿很特殊，托尼也很特殊。
※※※
“……五连胜之后，只经历了一场失败，就又是三连胜。托尼·唐恩的表现证明了他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如今的森林队已经把他们的排名稳定在了前六名，看上去下个赛季我们可以在英超赛场上给自己喜欢的球队加油了。”
“……森林队势不可挡，下半赛季他们犹如涅盘重生。保罗·哈特的弟子完成了他的老师都不曾做到的事情——让森林队成为超级联赛名额的有力争夺者。”
“马龙·海尔伍德距离最佳射手只差四球。这位下半赛季森林队的最佳射手在接受采访的时候称，他最想感谢的人是球队的代理主教练托尼·唐恩，是唐恩教练点燃了他对于胜利的渴望。而且他相信，队内其他人也都会同意自己的看法……”
“距离联赛结束还有六轮，诺丁汉森林少赛一场排在第六，在他上面的五个对手都感受到了这个后来者追赶的脚步正离他们越来越近。谁也不敢犯错，谁也不愿犯错。对于下个赛季超级联赛名额的争夺进入了白热化。在森林队接下来的七场联赛中，他们和排名前六的球队交手的比赛有四场，还有一场是和目前排名第七的伊普斯维奇（Ipswich）交锋。七轮联赛五场硬仗，对于唐恩和他的森林队来说，这漫长的战役还绝对没有走到终点，当赛季结束的时候，什么都可能发生。”
是的，什么都可能发生……
※※※
“比赛马上就要进入最后十分钟了，作客的诺丁汉森林现在和对手3：3平。这个比分还是因为伊普斯维奇的中后卫里查德·内勒（RichardNaylor）在第三十三分钟的乌龙球造成的。两支球队今天打得很疯狂，在上半场他们就总共打入了五球！六十六分钟的时候，伊普斯维奇才将比分扳回来。”
“有一个对森林队很不利的消息，从罗瑟汉姆（Rotherham United）那边传来了进球消息。进球的是客队狼队。那场沉闷的比赛终于有了要分出胜负的迹象，但这对于唐恩来说绝对是坏消息。如果这个比分保持到终场，那么森林队将被联赛第五的狼队拉开五分的差距。”
“……让我们看看发生了什么……噢！球进了！马龙·海尔伍德！这是他本场比赛的第一个进球，也是他本赛季的第二十一个进球！这个球一定让托尼·唐恩长出了口气！在第七十九分钟，他的球队再次领先了主队伊普斯维奇！”
“比赛结束了！诺丁汉森林如愿在客场拿到了他们的连续第四场胜利！唐恩和他的球队正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4月5日，联赛第四十一轮。唐恩率领球队在客场以4：3艰难地战胜了他们冲超最直接的竞争对手伊普斯维奇，海尔伍德的进球为球队带来了价值千金的三分。
4月9日，联赛第四十轮补赛。诺丁汉森林在客场一球小负排名第二的莱切斯特城队（Leicester）。这是一场计划内的失败。唐恩有所保留，所以他对于球队只输了一个球，并且在比赛中表现得更像一个胜利者感到高兴。莱切斯特城积八十分，领先第三名的谢菲尔德联队（Sheffield United）多达十一分。在联赛还剩五轮的情况下，他们和积八十三分的朴茨茅斯（Portsmouth）基本上已经锁定了直接升上英超的两个名额，剩下的球队们只能争夺由附加赛决定出来的第三名额。
由于排名第七的伊普斯维奇连续输球，已经距离第六名越来越远，唐恩倒不担心会被反超。所以，他干脆保留实力对付接下来的对手——狼队（Wolverhampton Wanderers）。
这是联赛第六和第五之间的直接对话。如果唐恩胜利，森林队就将和狼队同分，然后依靠净胜球优势将狼队压在身下，取而代之。如果失败，差距将被进一步拉大。
虽然联赛第三到第六都有资格参加附加赛，但是根据英足总的规则，附加赛采取两回合淘汰赛制，半决赛为主客场制，决赛在中立场地一场定胜负。对阵双方由联赛第三对第六，第四对第五。所以排名越高，能够遇到的对手实力也就越弱。这也是为什么唐恩要想方设法战胜狼队，取得联赛第五的原因。
因为这是事关附加赛对手的比赛，唐恩如此考虑，狼队的主教练自然也会这么考虑。双方都尽遣主力，做出了最棒的战术安排。这是一场毫无花巧的正面碰撞。双方主教练都用完了三个人的换人名额，都做了自己所能做出的所有针对性调整。
比赛刚刚开始九分钟，狼队就由他们的前锋纳森·布拉克（Nathan Blake）先拔头筹。
随后第二十六分钟，狼队中场球员科林·卡梅隆（Colin Cameron）在森林队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0：2！城市球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关键时刻站出来拯救球队的是大卫·约翰森。他在第四十分钟的进球让森林球迷看到了希望。
下半场双方调兵遣将，两个主教练把绿茵场当作了棋盘，下了一场高水平的棋赛。
终于，在第七十三分钟，唐恩不顾一切的战术取得了成效。第二次被唐恩推到锋线的队长迈克尔·道森打入了他本赛季的第三个球。城市球场瞬间被引爆，看台上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大到唐恩都听不到他自己的掌声了。
接下来的比赛中，尽管唐恩倾尽全力，尽管森林队的球员们跑到抽筋，也没有办法为球迷们带来一场胜利。他们无奈地在主场和狼队握手言和。
这场比赛的平局没有改变积分榜的格局，前六名还是以前那些名字，甚至连次序都没有变过。
唐恩的坏心情在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因为这一天晚上是杨燕来给自己上课的时间。他觉得如今的生活有两个值得期待，一个是每场比赛的胜利，一个则是和杨燕的中文课。
杨燕每次再见到唐恩都要先习惯性地惊叹一番，因为他是自己所见过的老外中学习中文和汉语，以及中国文化速度最快的！
每次听到杨燕一本正经的夸奖完之后补充说“我绝对不是恭维你”，唐恩就会使劲点头，表示同意。因为他本来就是会说中国话，会写中国字，在中国出生长大生活了二十六年的中国人。
上什么中文课，只不过是接近杨燕的借口而已。
他就希望听到杨燕的声音，看到她的笑容，和她在同一间屋子里面，呼吸着相同的空气，谈着相同的话题。
基本上一节课前半部分是杨燕给唐恩讲课，后半部分就变成了唐恩给杨燕讲足球课了。
但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杨燕逐渐变成了森林队的球迷，而唐恩呢……他的中文水平也“一日千里”了，这让杨燕很有成就感。
每次看到老同学成就满满的样子，唐恩就觉得好笑。不过他不能把这个说破，他绝对不能够告诉别人自己真实的身份——一方面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回不到过去的那种生活，另一方面他喜欢上了做教练的感觉，就算自己是一个替代者，他也不想把这具身体还回去了。
至于杨燕……那是唯一能够让他和以前的生活还保持联系的人。过去的生活其实没有太多值得让唐恩怀念的，除了这个女孩，让他偶尔还能想起自己曾经在中国上过学，认识过一些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杨燕算是他的初恋。不过初恋也大多意味着没有结果。唐恩不打算把那些陈年往事说出来，就让它们烂在心底吧。维持原状。我以前不认识你，你以前也不认识我，现在我们认识了，却不可能再有什么故事。
当初唐恩看到杨燕之后的激动，更多的是现在和过去的反差，真实与梦幻的交错带来的副作用……
如今，那种作用逐渐消散，他也能够用更平和的心态来看待彼此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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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唐恩在三月份的联赛中率队拿下了五胜一负的战绩，但是在最佳教练的评选中，他还是输给了六战全胜的朴茨茅斯主教练哈里·雷德克纳普（Harry Redknapp）。输给这个人并没有影响唐恩的好心情，毕竟人家是英格兰足坛成名已久的人物了。
为庆祝球队这段时间的成绩，伯恩斯在酒吧里面开了一个庆祝酒会，很简单随意的那种，邀请了所有愿意来的朋友。当然，球员是没法来的，就算他们想来喝酒取乐，也得看唐恩答不答应。唐恩是一个标准酒鬼，但他却不允许自己的球员沾酒——赛季结束了随便他们怎么喝都可以，但现在就是不行。
迈克尔带着他儿子来了，结果聪明的小伯纳德很快就成了大家的中心。唐恩举着装满啤酒的酒杯走到小伯纳德面前，那酒杯几乎快赶上他的头那么大了。
“来，叔叔喂你喝酒……”说这话的唐恩舌头都大了，天知道他已经喝了多少酒精下肚。
他刚把酒杯递到小伯纳德面前，站在一旁的迈克尔就劈手夺过，然后一口气灌了下去。
唐恩看着迈克尔喉咙那儿一上一下，随着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满满一大杯的啤酒就全都进了别人肚子。他眼睛都直了：“那是我的酒——”
“我知道。”喝完的迈克尔抹去嘴边的泡沫，打了个嗝儿，很满意地说道，“多谢你请我。”
“你这个……”唐恩张嘴想骂他，却被对方喝止了。
“混蛋！不许在我儿子面前骂脏话！”
唐恩彻底败了。
周围的人爆出巨大的哄笑声。
在一群大老爷们儿那种沙哑粗犷的笑声中，小伯纳德脆生生的声音就格外清晰：“老板，给唐恩先生一杯最新鲜的果汁，算我请的！”
刚刚才缓过劲来的众人又笑翻了。
唐恩举手投降。
胖子约翰端着酒杯高兴地喊道：“是谁打败了托尼？”
沃克就学着球场广播那样拉长了声音喊：“加文——”
其他人则马上像在球场看球那样附和道：“——伯纳德！”
酒吧里面的气氛到了一个小高潮，随后大家又各自端着酒杯继续喝酒聊天去了。迈克尔带着他的儿子坐在了唐恩他们这一桌，大家对可爱的小伯纳德表示了欢迎，倒冷落了他的父亲。
“儿子可比老子讨人喜欢多了。”唐恩这样评价。
“你也不怎么讨人喜欢。”迈克尔反唇相讥。
唐恩嘿嘿笑了：“那说明我们两个应该会有共同语言。”
“谁会和你这种人有共同语言？”迈克尔·伯纳德端起酒杯向唐恩晃晃。唐恩了解他的意思，于是也端起自己的酒。两人的杯子轻轻碰在了一起。
“托尼。”
“嗯？”
“下赛季我们的球队会在超级联赛比赛吧？”
“这还用说吗？”
“很好。如果你做不到，每次主场比赛我都会去你的座位后面骂你的。”
“做梦！我不会给你这种机会的！”
两个男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看着彼此哈哈大笑了起来。
※※※
沉重的酒吧大门被推开，一个人头戴鸭舌帽的人钻了进来。尽管他刻意保持低调，但是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他来。
刚才还很嘈杂的酒吧里逐渐安静下来，这种安静从门口一直扩散了整间酒吧。
坐在最里面的唐恩和迈克尔他们也都感觉到了这种异样的气氛。
迈克尔奇怪地起身回头，然后他看到了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的访客。
接下来，唐恩发现笑容从迈克尔的脸上迅速消退。于是，他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看到一个带着鸭舌帽，年龄偏大的中年大叔。
迈克尔看到了突然闯入这场欢乐聚会的不速之客，不速之客自然也看到了他。
“迈克……”他张嘴想打招呼，却被迈克尔阻止了。
“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不会去管你们的事，但是你们也别来找我。我说过了，我早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了！我，约翰，他们都是。”
迈克尔说完，门口的约翰就挡在了来者面前，面色不善地盯着他，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约翰，你听我说……”
胖子约翰很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认识你。”
他说这话的同时，周围几个人也围了上来。
不速之客看着大家的阵势，有些恼怒起来。他情绪激动地指着约翰和他后面的迈克尔骂道：“你们这些背叛了兄弟的叛徒！”
这话让唐恩很感兴趣。“背叛”、“兄弟”、“叛徒”，《古惑仔之人到中年》吗？他垫起脚尖，希望看到被胖子挡住的对方究竟长什么样，脸上有没有刀疤之类的……
“米尔沃尔那群杂种向我们发了挑战书！这是关乎我们荣誉的大事！你们却在这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喝酒取乐……”
伯恩斯冷冷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我记得我说过这里不欢迎你这种人来的。”
来者很忌惮伯恩斯，他的怒火也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唐恩不得不赞叹此人变脸之快。不过他没搞懂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这戏看得莫名其妙。
“肯尼……”
“滚！”
伯恩斯毫不客气地下了驱逐令，酒吧里面的人都用厌恶的眼神盯着这个闯入他们聚会的不速之客。来人无奈地瞪了挡在自己面前的胖子约翰一眼，转身离去了。
看着酒吧的大门被重新关上，人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喝酒聊天。气氛瞬间就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但是迈克尔的心情似乎很不好，他猛地将杯中的酒灌入肚中，然后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尽管周围比较吵，唐恩还是听见了。
“去他妈的荣誉……”
喝完杯中酒的迈克尔站了起来，对唐恩和沃克抱歉道：“我得回家了，加文该睡觉了。”
沃克点点头，表示理解。迈克尔看着还有些犯迷糊的唐恩：“记得你说过的话，托尼。如果这赛季结束之后我们还留在英甲，我会让你好瞧的！”
说完，他带着自己的儿子挤出了人群。
从那个不速之客进来，再到迈克尔离开，唐恩都一头雾水。今天晚上这唱的是哪一出啊？！扭头看到沃克悠哉游哉地喝着酒，唐恩觉得他一定知道内幕，于是满脸八卦地去问他：“德斯，你知道刚才进来的人是谁吗？我看大家似乎都互相认识，却为什么恶言恶语的呢？”
沃克瞟了眼唐恩说道：“马克·霍奇，‘Naughty Forty’社团的老大。”
“那是什么？”
这次沃克把杯中的啤酒全都喝下去，喘了口气才回答唐恩的问题。他一字一句道：“足球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