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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诺丁汉的天空 第二十二章 再遇米尔沃尔

书籍名:《冠军教父》    作者:林海听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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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丁汉森林和水晶宫的比赛结束了,主队凭借雷布罗夫的复活,2:1力克对手,将他们和降级区的比分差距拉开了。

  赛后,几乎所有诺丁汉媒体都大肆报道了这场比赛。森林队的全部球员都成了英雄。尤其是雷布罗夫,更是被媒体们捧上了天。媒体们称他重新成为了英超级别的球员,找回了昔日的状态。

  而导演这一切的托尼·唐恩呢?他中场休息在球场上找到雷布罗夫单独谈话的照片早就上了报抵头条。记者们赛后采访了第一次当选本场最佳的雷布罗夫,问他中场休息时在球场上主教练唐恩对他讲了什么。

  雷布罗夫微笑着说道:“没什么,他只让我把位置后撤,然后让我为了自己踢球,我就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就是托尼·唐恩,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比赛中电视解说员说他是魔术师,我对此深表赞同。看看科利莫尔的森林队,再看看托尼·唐恩的森林队。人都还是那些人,球队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们拿到了关键的三分,恢复了士气。听听城市球场内的欢呼声吧。诺丁汉森林正在慢慢醒来!”

  ※※※

  行驶中的有轨电车轻轻晃动着,车厢内空荡荡的,几个老人眯着眼睛打盹。电车在诺丁汉郊区穿行,外面也几乎听不到汽车鸣笛,甚至连行人都很稀少。

  这是星期天的早晨,唐恩坐在开往霍克纳尔小镇的这班电车上,车外是宁静的乡村原野。他看看外面,又看看里面。对面有位乘客举起一份今天早上上市的报纸,看得专心致志。正对唐恩的一面有他自己的照片和大幅标题:

  “托尼·唐恩归来!”

  看到这一幕,唐恩轻轻笑了起来,听起来就好像“超人归来”似的。他又回到了头版头条,被人崇拜和关注的感觉真不错。

  在这个宁静的早上,空荡荡的电车内,和昨天城市球场那种山呼海啸般的气氛完全不同。唐恩把头靠在窗户上,闭上眼回味刚刚过去的比赛。

  我又回来了。这一次我决不轻易离开。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叮当铃响,电车的晃动停了下来。唐恩睁开眼看到山坡上的教堂尖顶,目的地到了。

  从电车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唐恩向教堂走去。

  自从夏天来了一次之后,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转眼半年已过,他也不是当初那个彷徨失措,看不清前进方向的失业教练托尼·唐恩了。

  因为加文,他决定留在森林队,等待重新回到城市球场教练席的机会。如今他回来了,并且带队重新拿下胜利,于是他再次回到这里。

  对于他来说,那座灰砖石教堂后面的墓地是另外一段旅程的起点。当他要大步向前走的时候,应该回到这里来重新确认一下方向。

  尽管看起来似乎很近,但从电车站到教堂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上坡路。唐恩在街边一家冷清的小花店买了束百合花。拿在手上想了想,他又向店主要了一张卡片,掏出笔在上面写道:

  ——给诺丁汉森林最忠实的球迷,乔治·伍德永远的支持者:加文·伯纳德。

  有一群小孩子在教堂前面的绿地踢球,其中有几个还穿着红色的森林队球衣。他们大呼小叫着,争抢一只皮球。当有人把足球从两堆衣服中间射过去,就会模仿球星们做着各种庆祝动作。

  小时候,唐恩也经常这么玩。不过他们不是在这么好的草坪上,而是在家乡用来晒谷的坝子上,拿书包、砖块、破鞋、衣服、箩筐……总之一切可以搬动的东西做球门。然后一群小孩儿在上面追逐一只破皮球。

  以唐恩现在的眼光来看,就算小时候那群人中踢得最好的“球星”,其实也很惨不忍睹,但大家玩得高兴。坝子旁边是养鸭的水塘,经常有人不小心把足球踢到湖里。球踢得很糟,但水性好的唐恩每次都是那个下湖捞球的人。

  到了高中,他在城里的寄宿制中学上学。那里没有简陋的坝子和池塘,有专门的球场,但唐恩却已经不踢球了,只在场边看别人踢。到了大学也是如此。一直到现在。他习惯了站在场边看别人踢球,并且从中找到了和亲自下场踢球完全不同的乐趣与成就感。

  唐恩在这群可爱的小孩子身边稍微逗留了一会儿,才继续向前走。绕过冷冷清清的教堂,拐入那条林中小路。

  墓园比教堂还要冷清。这里被茂密的树林包围起来,似乎气温都要比外面低上一两度似的。唐恩裹紧了大衣,径直走到加文的墓前。

  当他看清楚墓碑前放着一束百合花时,有些惊讶。新鲜的花瓣上挂着水珠,将它放在这里的人显然刚走不久。唐恩抬头环顾墓园,没有一个人影。

  他低下头,注意到花束中同样插着一张卡片。于是他拿起来。

  上面只有一句话:

  给加文。

  没有落款,加文的名字还拼错了。看着那歪歪斜斜、还不如小学生的笔迹,唐恩笑了。

  他将这束花重新放下去,同时把自己的花束仔细摆在旁边。做完这些,他从大衣口袋里面掏出香烟,准备来一口。

  火都打出来了,他却看着跳跃的火苗愣了愣神,然后把嘴中的香烟取出来重新插回烟盒。

  他刚才忘了,身边有一个小孩子在呢。

  于是他又重新蹲下来,看着墓碑下方那行小字。

  迈克尔在酒吧对他说“托尼,明天我不去看比赛了。我以后也不会去了”的时候,一脸平静,仿佛在说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一样。当时唐恩以为他的心一定死了,甚至……他不再爱足球,而是恨足球。因为足球夺走了他最爱最爱的儿子。

  当那天迈克尔在这里对他说要去美国的时候,更坚定了唐恩的这种想法。他痛恨足球,他想要逃离足球。

  但当他后来看到了墓碑最下方这行小字的时候,以前迈克尔留给他的全部印象在瞬间被推翻。

  他是如此深爱自己的儿子,也是如此深爱足球。他一定是把这种爱深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然后再加把锁,永远都不再触碰,不管是别人还是他自己。

  唐恩将一片飘落到墓碑前面的枯叶扫开,然后站起来,转身离开了这座不起眼的小墓碑。

  下午森林队会重新开始训练。三天之后,12月17日,在伦敦,泰晤士河南岸,纽登球场,他们将在那儿挑战英格兰联赛杯四分之一决赛的对手——米尔沃尔。

  那是一场对于唐恩来说,绝对不能输的比赛。

  ※※※

  下午回到俱乐部训练场的唐恩,在球队训练之前去了一趟预备队。在预备队的训练场边,他看到了那个加雷斯·泰勒。对方也看到了他,从眼神看似乎还有些不服自己这个年轻的主教练管呢。

  不过无所谓……你不服就不服吧,小子。我只要你为我进球就行。

  他对泰勒招招手。预备队教练就把这个大个子叫了下来。

  唐恩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比他还略高一些的泰勒,然后转身准备走。

  “跟我走吧。”

  泰勒没动:“去哪儿?”

  唐恩身体转到一半,他扭头看看泰勒,又转回去,伸出两根手指头:“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跟我走,什么也别问;二、你继续留在这里,直到冬季转会市场开启。自己选择吧。”

  说完唐恩再也不看那个目瞪口呆的大个子,转身走掉了。

  泰勒没想到唐恩走得这么坚决,他一时间愣在了那儿。预备队的教练轻轻拍拍他:“还不跟上去?”

  如梦方醒的泰勒这才小跑着追了上去,然后默默跟在唐恩身后。两人一直走到了一线队训练场边,这时候球员们都已经在场上准备热身了。

  唐恩停在场边,而泰勒则很自觉地跑上训练场,再也不敢问这个阴着脸的主教练一句话。

  球员们对于泰勒重新归队都没有觉得意外。现在锋线缺人,在预备队不停进球的泰勒回来是理所当然的。

  沃克看到站在场边把嘴唇紧紧抿起的唐恩,走了过去。

  “德斯,看他训练表现。如果可以的话,放进球队大名单。我们打451,防守反击。他是重要人物。让球队在这两天都练这种阵型和战术。”看到沃克走过来,唐恩对他说道。

  沃克点点头,见唐恩情绪不高,又走了回去。

  回到训练场的他吹响了口中的哨子,然后大声喊道:“好了,伙计们!开始训练了。别以为赢了球你们就能日子好过!都给我紧张起来!从现在开始,你们要为之前四个月所欠下的债付出代价!拼命还吧!!”

  听到沃克这么喊,再看看那些跳起来的球员们,唐恩脸上稍微浮现一丝笑意。

  ※※※

  其实,以诺丁汉森林在联赛中的糟糕表现,他们能够一路过关斩将杀入联赛杯的四分之一决赛真的很让人惊奇。科利莫尔并非一无是处,最起码唐恩就还要感谢他带队坚持到了这个地步。

  原本在一个星期以前,森林队刚刚换帅的时候,各大博彩公司为这场比赛开出的赔率都相当不看好客队诺丁汉森林。但是在唐恩率队赢下水晶宫完美归来之后,博彩公司门马上做出了赔率调整。

  其中英国博彩公司的龙头老大威廉·希尔公司开出的赔率最具有代表性。

  森林队虽然赢了一场球,让不少人重新看好他,但考虑到他们客场作战,以及球队新换主帅,情况不稳定,也只是略微提高了一下客队获胜的赔率罢了。

  森林队客场获胜的赔率从原来的一赔三变成了一赔二点一。

  唐恩不赌球,他也不喜欢赌球,但是从这个已经完美融入英国足球的赌球赔率中还是能够大致了解一下现在情况的。说白了就是球队虽然刚刚获胜,也依然没有太多人看好他们能够客场战胜米尔沃尔。顺便一提,各大博彩公司为诺丁汉森林开出的联赛杯夺冠赔率也比他们现在的对手米尔沃尔高出一点。

  赔率高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博彩公司和大众都不看好他们。

  比如一场比赛,参赛双方主队是曼联,客队是某支连旅馆费都出不起的负债累累的业余球队,那么主队胜的赔率是一赔一点一,而客队获胜的赔率是一赔十一。前者赔率低,是因为曼联的实力太过强大,赢球几乎没有悬念,博彩公司为了不赔钱,开出这种赔率。大家都知道这个结果容易出,但是投钱去买,投一百英镑,只能赚十英镑。虽然赚得少,但贵在稳赚不赔。而后者赔率高,尽管你投一百英镑,如果中了就能收获一千一百镑,但这种结果出现的概率太低了。所以,高赔率的球队就代表不被看好。

  这场英格兰联赛杯四分之一决赛,实际上是四场比赛里面最没有吸引力的。两支英格兰第二级别联赛的球队比赛,有什么意思?另外三场有两场是英超球队互相厮杀,还有一场比赛参赛一方是备受大家喜爱、踢球漂亮的阿森纳队。

  除了他们各自的球迷,谁会来关注这场四分之一决赛?

  ※※※

  一杯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红茶被放在靠窗的桌上。窗外阴云密布,天色暗淡,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下雨,但这丝毫不影响这杯茶的享用者手拿报纸,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专心读报的闲情逸致。如果天气晴朗的话,那可真是一个美好的下午茶时间。

  他放下报纸,伸了个懒腰,然后斜倚在沙发里,端起红茶扭头看着窗外。悠闲得仿佛一名普通旅客,和他所身处的喧闹大堂,以及那些在他周围忙碌穿行的人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平行空间。

  对于诺丁汉森林队的主教练托尼·唐恩来说,这是难得的赛前闲暇时光。

  随着“叮”的一声响起,电梯方向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坐在大堂角落位置上喝茶的唐恩扭回了头。

  短暂休息过的球员们正从电梯中出来,有人还在打呵欠。德斯·沃克从球员中快步走出,然后转过身看着电梯,大声催促着:“快点,快点!别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现在可不是下午茶时间!”

  自从确定了本赛季球队奋斗的目标和方向之后,这个男人也在一夜之间恢复了工作的激情。

  唐恩低头看看腕上的表,十三点五十五,球队这时候出发,时间正好。他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又将膝盖上的报纸叠好重新放回座位边的报刊架,然后起身向酒店大门走去。

  现在是12月17日下午将近两点,他们在伦敦南部的斯柯顿酒店。一辆车身上印有“诺丁汉森林”字样和森林队标志的红色大巴车安静地停在门口,等待载他们去目的地纽登球场。

  看到站在门边,一言不发的主教练,球员们不自觉地小跑起来,抓紧时间上车。有些球员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刚刚在联赛中击败了保级的直接竞争对手水晶宫队,主教练反而不高兴了?

  自从比赛第二天训练开始,就几乎没有人见到托尼·唐恩教练笑过。

  所有队员都上了车。沃克走到唐恩身边对他说道:“托尼,人都到齐了。”

  “嗯。教练组的人呢?”

  “他们先走了,带着装备。”

  唐恩点点头:“我们也走吧。”

  就在他打算跨上车门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唐恩先生!等一等!唐恩先生,等一等!”

  “啊,布鲁斯。”唐恩扭头看到手拿黑色皮套小本子,气喘吁吁地从大堂里面跑出来的《诺丁汉晚邮报》记者皮尔斯·布鲁斯。“有什么事情吗?”

  布鲁斯一口气跑到他跟前,手撑着膝盖,弓着腰大口大口地喘了一会儿,才起身看了看大巴,断断续续地对唐恩说道:“很……抱歉,能、不能让我搭一下车?”

  这个要求让唐恩有些吃惊:“让记者上球队的大巴车……布鲁斯,你这要求可真……与众不同。”

  “实在、实在抱歉……我睡过了。我的同事们都走了,他……他们一定以为我先出发了。”布鲁斯手足无措尴尬地解释道。

  “你可以去叫出租车。”唐恩指指外面大街。

  “我……我皮夹放在包里,被同事们一起拿走了。”布鲁斯红着脸说道。

  唐恩叹了口气。看着这个可怜倒霉蛋,想想他没少在报纸上帮自己说好话,现在他有难处自己不帮忙也说不过去。

  沃克上了车,发现唐恩没有跟着上来,球员们又都在扭头看窗外,于是他重新跳下车。

  “怎么了?托尼……”他看到站在唐恩旁边的晚邮报的记者,“布鲁斯,现在可不是采访的时候。”

  “沃克先生,我不是采访……”

  唐恩打断了他的话,对沃克说道:“他是一个因为睡过头,被同伴们抛弃的可怜鬼。现在要搭顺风车。”

  然后他向布鲁斯挥挥手:“上车吧!你得庆幸自己不是女人。”

  在职业足坛里面,有一些禁忌无论是在哪个国家都不能忽视的。比如有一条就是绝对禁止女人和球员们同乘一辆大巴,那会被视为是失败的不吉兆头。所以唐恩才这么说。如果布鲁斯是女记者,那么就算唐恩他同意了,球队里面其他人也会坚决反对让一个女人上车和他们同去纽登球场的——在重要比赛之前,所有人都会变得很敏感和迷信。

  “太谢谢了,唐恩先生!还有沃克先生。感谢你们……”布鲁斯感激地向两个教练致谢,还想上来握手,却让唐恩一巴掌推上了车。

  “别废话了!我们已经耽误得够久了。要谢谢的话,继续帮我们在报纸上说好话吧!”

  “一定一定……”布鲁斯跌跌撞撞地爬上车。

  看到一群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的球员,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挥手打招呼:“你们好。大家好……我,呃,我……”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丢人的理由时,唐恩从后面上来,用手指着他对球员们大声说道:“这家伙是个睡过头还身无分文的倒霉晚邮报记者!”

  “呜——”车厢里面顿时响起了幸灾乐祸的嘘声和笑声。

  “记者先生,明天的《诺丁汉晚邮报》的头版头条肯定不是我们晋级联赛杯半决赛的消息,而是你!”有球员大声喊起来,这引发了球员们更大的哄笑。

  就连唐恩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拍拍布鲁斯的肩膀,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来。

  “不管你在这车上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不希望在第二天的报纸上看到。我只是让你搭车,可不是允许你采访。”

  布鲁斯点点头:“放心吧,唐恩先生。我知道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那就好。我可是因为信任你才让你搭车的。”

  说完唐恩站起来高举手臂,大声喊道:“开车!让我们去米尔沃尔的主场干那群杂种!”

  “噢——”球员们挥舞着拳头齐声附和道,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睡意被一扫而光。

  布鲁斯偷偷抹了把汗,难怪唐恩不让他把所见所闻捅上报纸呢……这些东西,也许只有日后当他退休了打算写一本有关诺丁汉森林或者托尼·唐恩又或者他自己的私人传记时,才会得到披露吧。

  ※※※

  红色的大巴车在伦敦公路拥挤的车流中穿行。这个时候,通往纽登球场的任何一条道路估计车流量都高。其他人不重视这场比赛,但是居住在这附近的米尔沃尔球迷们可是相当看重的。他们从四面八方涌向纽登球场,观看这场联赛杯四分之一决赛。米尔沃尔半个赛季过去,还排在联赛积分榜中游,看这情况下赛季想要升上超级很难。所以他们将更多的期望寄托在了“冷门温床”的联赛杯和足总杯上。

  一路上都可以看到载着米尔沃尔球迷的车子从森林队车边驶过。那些穿着蓝白色米尔沃尔球衣的球迷们看到红色的森林队大巴,就会从车厢内伸出头来,呲牙咧嘴地向他们挥舞着拳头,竖起中指,大声嚷嚷着只看嘴型也能明白意思的粗话。

  看到这些人,唐恩就会想起马克·霍奇。那个平时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中年男人,一到了看台上,一旦沾了酒精,就会变成令人憎恶的野兽。但即便如此,他和米尔沃尔的足球流氓们比起来,却还差得远。

  加文出事之后,唐恩再也没有听到过那个男人的名字。他也没再去过那些足球流氓聚会的罗宾汉酒吧。也许霍奇已经离开了足球,就像迈克尔那样:也许他还活跃在看台上,但身份是普通球迷:又或许现在的他正率领着自己的手下们在伦敦这座大都市某个摄像头和警察都照顾不到的角落,同上赛季在“战场”上击败了他们的米尔沃尔足球流氓们开战,为了他们的荣耀……

  这些人不仅仅是足球上,也是整个英国社会中的暗斑,几乎无法根除。不管政府如何打击他们,出身草根并且扎根于此的足球流氓都会一直伴随着这项运动的发展走下去,就好像我们人脚下的影子一样。也会有些人会同情他们,理解他们,就像最初的自己那样。甚至还会有人支持、羡慕、想要加入他们,成为新的足球流氓,挥舞着拳头,热血沸腾地为自己社团和球队的荣誉而战。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英国国内足球流氓有复苏的迹象。他们学会了在互联网上集合队伍,商讨和敌对社团战斗的策略以及出发去目的地的路线。这让警方防不胜防。唐恩不是博爱世间万物的圣人,也无力制止这些脑子里塞满了肌肉和酒精混合物的年轻人。他只是希望,像加文那样的悲剧不要再次发生在自己身边。上一次他后悔没有及时阻止那次斗殴,现在他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到他的朋友,以及他生活中的所有人。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唐恩,突然发现窗外他所看到的景象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变过了。他奇怪地扭头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

  车停了。周围全都是和他们一样停下来的汽车。

  “德斯,怎么回事?”他问前面的沃克。

  沃克回头对他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我们被堵在这儿了。”

  唐恩站起来看看车厢内。球员们似乎还没有觉察到异样。他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听歌、闭目养神、打电话或者和队友聊天。

  于是他又重新坐下来。他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总之是堵车了。现在毫无办法,也只能耐心等待。希望只是暂时的,不要耽误了一会儿开始的比赛就行。

  他把视线重新投向窗外,车流前面一眼望不到头,后面一眼望不到尾。前后左右都是车,就算他想让司机把车拐出去,另寻出路都办不到了。

  车外焦躁的汽车喇叭声响起得越来越频繁,唐恩被这尖锐刺耳的声音搅得心神不宁。他心头突然浮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像天上的乌云,越积越多。

  当大巴车的司机也禁不住烦躁地按了一声喇叭之后,车内的球员们逐渐开始注意到外面的情况。有人站起来东张西望,有人摘掉耳机指着窗外和其他人议论纷纷,有人则从小憩中睁开眼奇怪地看着窗外停滞的车流。

  唐恩注意到了车厢内的小骚动。他回头看了看,然后挥手下压,大声说道:“都坐下来,继续干你们的事情!”

  车厢内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但球员们脸上的疑惑惊诧的表情可是唐恩抹不去的。

  而他自己心中的乌云也因为外面连绵不绝的汽车鸣笛和毫无重新前进迹象的车流,在渐渐聚拢。

  他低头看了看表。两点半了。

  比赛开球的时间是三点整!

  就在这时候,沃克的手机和布鲁斯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沃克看了看号码,对唐恩说道:“是教练组他们打来的……”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布鲁斯也低头看看号码,抱歉地对唐恩说道:“是我同事……”接着他起身走到了车头处接通了电话。

  “喂?你们都到了……我们?我们还在路上……”沃克抬头看看车窗外一动不动的街景,“堵车了……很严重!是的,怎么?他们都开始热身了?”他的声音焦急起来,同时看了看唐恩。

  唐恩低头再看一次表,一分钟过去了,距离比赛开始只剩二十九分钟!

  真他妈该死!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另外一边,在车头处,布鲁斯的声音由小变大:“……是是。抱歉,罗布森先生,我睡过了……我现在?我现在和森林队在一辆车上,我搭了他们的队车……不,我想我们堵车了。什么?车祸!?”布鲁斯情不自禁地高声尖叫起来,接着他扭头报歉地看看唐恩,希望他没生气。“您确定吗,罗布森先生?确定……呃,我不知道还能不能……”他看着全都站了起来的球员们,没再继续说下去。

  车内的球员们这时候再也安静不下来了,他们有些惊慌地站起来东张西望,窃窃私语。

  唐恩已经不再要求他们安静了,事实上他也没办法如此要求。他扭头看向窗外,耳边令人更加焦躁不安的喇叭声络绎不绝。他强迫自己在这种坏境中冷静下来。这时候全队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希望在自己身上。他是球队主教练,是所有人在紧急时刻都会选择信任的人,他绝对不能流露出丝毫慌张。

  突然,他看到了前方街边一个类似地下人行隧道入口的建筑。

  他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司机身边,问道:“我们距离球场还有多远?”

  “大约五英里,先生。”司机看了看车上的GPS卫星定位仪显示出来的地图,回答道。

  唐恩点点头:“请把车门打开!”

  然后他转身对车内不知所措的队员们说道:“伙计们,现在有个好消息:你们等会儿不用再到球场上热身了。”他指着打开的车门,“也有一个坏消息:把你们身上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留在车上,然后全部给我跑下去!我们坐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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