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诺丁汉的天空 第四十六章 巫师唐恩
“欢迎来到威尔士！欢迎来到加迪夫！”天空电视台的记者手持话筒站在人潮如织的广场上。在他身后就是1999年才竣工并投入使用的、目前全英国最大的专业足球场、全欧洲最现代化的足球场之一——千年球场。
米德尔斯堡球迷们从摄像机前面走过，张牙舞爪地嘶吼着：“北方必胜！米德尔斯堡必胜！”
他们刚刚走过去，一群穿着红色球衣，来自诺丁汉的球迷们就跳了出来。站在摄像机镜头前，满面红光，高高举起手中的酒瓶，然后齐声大喊：“森林森林！我们是冠军！”喊完，他们打着酒嗝儿，哈哈大笑地向球场入口走去。
“欢迎来到2003-2004赛季英格兰联赛杯的决赛举行地——千年球场！”
因为千年球场位于加迪夫市中心，所以每当有比赛的时候，市中心几条干道就要实施交通管制，除了参赛双方的球队大巴，不允许通行任何车辆。因此，球迷们都得步行去球场。
加雷斯·贝尔和他的父亲就在这些涌向球场的人群中。因为一线队杀入了联赛杯决赛，各级青年队今天都不训练了。他的爸爸决定带小贝尔来看看森林队的辉煌时刻，毕竟他现在是森林队球员了，应该培养一下他对森林队的感情。再说，托尼·唐恩是给了贝尔机会的人。如今贝尔在青年队表现出色，无论是左边后卫还是左边前卫他都能胜任，还有一脚漂亮的任意球。他已经被越级提上了十七岁以下青年队，自信心得到极大提升。这可都是唐恩教练的功劳。
既然比赛在家门口举行，不来看看，不来给唐恩加加油，也说不过去。
经过半年多的训练和自信心的建立，贝尔比以前更高更强壮了。和自己的爸爸聊天的时候脸上也经常挂着笑容，再也不是以前那种沉默寡言、耷拉着眉毛的样子了。
当他们在球场外面排队等候检票入场的时候，双方球队的大巴车同时抵达。
这引起了球场外双方球迷的一阵骚动。大家都涌向自己支持的球队大巴车旁，高声欢呼、唱歌、鼓掌，向球队致意。
因为两支球队的主场球衣颜色都是红色，所以双方的球队大巴车颜色看起来也很相似。区分他们的方法就是看各自球队的标志，以及——森林队的红色要比米德尔斯堡的红色更深。
在那辆更深的红色大巴车内，大家没有看到唐恩的身影。摄像机逐个扫过球员们的脸，甚至连开车的司机都没有放过，依然没有找到球队的主教练。
托尼·唐恩去哪儿了呢？
其实唐恩就在车上，只是他躲到车后门去换衣服了，那里从外面看不到的
没想到能够和米德尔斯堡同时抵达球场，这让唐恩很高兴。打击对手的信心，从现在开始！
等唐恩换好了衣服，车厢内的森林队球员们都很虔诚地看着这个扮相有些滑稽的高个子男人。托尼·唐恩，这个英格兰职业足球队的主教练，摇身一变，成了身穿“道袍”，手持罗盘的“风水师”。而且，看他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谁能知道他是一个冒牌货呢？
显然，唐恩把自己也给骗住了。在从酒店来球场的路上，他沉默不语，一言不发，不停给自己做催眠，让自己相信他就是来自中国的风水师。这样子在球员们眼中越发神秘和高深了，所以车厢内这一路格外安静。
当两队大巴停下来，然后打开车门的时候，摄像机镜头分别对准了两队大巴的车门，互相切换。米德尔斯堡那边先走下来的是他们的主教练斯蒂夫·麦克拉伦。此君后来成了英格兰国家队主教练，为他做助理教练的人是维纳布尔斯。媒体们这样评价他们两人：“最适合做助理教练的人做了主教练，最适合做主教练的人做了助理教练。”
这句话很精辟地点出了麦克拉伦擅长的方面和能力。而唐恩呢？他知道自己最适合的还是主教练这个位置，而且是一线队主教练。
这是一场主教练和助理教练之间的较量。
接下来，米德尔斯堡的球员们依次下车，但诺丁汉森林这边却还没见动静。深红色的大巴车门紧闭。通过车窗往里面看，森林队的球员们都站了起来，看着同一个方向，却并不挪步。
这下，尽管米德尔斯堡这边球员们还在鱼贯而出，但电视镜头却牢牢钉在了森林队的球队大巴上。所有人都有一个疑问：托尼·唐恩不在车里，那么这些球员又是在干什么呢？
他们在干什么？当然是在等一个人先下车。
唐恩在车内对那些看着他的球员们说道：“好了，伙计们。当你们下车之后，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露出惊讶的表情，一切如常。知道吗？这和你们去城市球场的更衣室没什么区别。”
“明白了。”球员们绷起脸答道。
看着这些人的表情，唐恩点点头表示满意。然后他对司机说：“请打开车门。”
因为森林队迟迟不出来，让人猜疑，所以围在他们大巴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就连米德尔斯堡都有球员探头向这边张望。比赛还没开始，所有风头都让森林队无意间抢光了。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候，森林队的球队大巴车门终于缓缓打开。大家伸长了脖子，希望看看耽搁了这么会儿时间之后，走出来的森林队是什么样。
没想到第一个登场的人就让全场一片哗然。
唐恩穿着那身汉服，手持罗盘，迈着方步走了下来，顿时吸引了全场每一个人的目光！
他成了真正的焦点。球迷、记者、电视摄像机……全都被他吸引，牢牢对准了他。
而他呢？眼前这片鸦雀无声的人群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仿佛看到不这些人和摄像机一样，旁若无人地沿着被隔离出来的通道向球场迈步走去，不紧不慢，镇定自若。如果不是他这不中不洋的装扮，倒真有点“大师风范”了。
和他一样严肃的，还有跟在他身后的球员们。显然，他们都被唐恩的样子唬住了。他们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玩笑、大声谈笑、听音乐打手机发短信什么的。他们老老实实跟在主教练的身后。全队就这样在无数人的注视下走向了体育场直通球员更衣室的甬道。
麦克拉伦都被唐恩这样的出场镇住了。他愣在那儿半天没反应过来。这还是足球比赛吗？英格兰足总规定教练员可以穿这样的装束进场了吗？
哗然的人群中，加雷斯·贝尔却笑了起来。他的爸爸疑惑地看着他。他指着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唐恩说道：“唐恩先生很有趣啊！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像他这样的主教练。我想，跟在他后面这么走进去，也一定很刺激吧！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他们。”
他又指指那些森林队的一线队球员，然后扭头对自己的爸爸说：“爸爸，我现在真想在他们里面。我觉得跟着他一起踢球，一定很有趣。你听说了吗？他们还曾经坐地铁去比赛，然后遇到了足球流氓！”
儿子在自己面前兴奋地说着，似乎完全不惧怕那些足球流氓。做爸爸的爱怜地抚了抚儿子的头，然后说道：“你在青年队继续好好干的话，我想这一天很快就会来的，加雷斯。”
父子俩再抬头的时候，唐恩和他的球队已经走进了甬道。除了媒体，普通球迷根本不知道里面将会发生什么。可还是有很多人围在那里没有散去。他们都在期待媒体能够带些令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回来，然后在晚上的新闻中播出。
但也许他们要失望了。电视台的拍摄也只能跟到更衣室门口，然后在门外拍拍里面。他们是没有权力进更衣室拍摄的。
而森林队在进了更衣室之后，就将房门锁了起来，然后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里面将会发生什么，或者说正在发生什么。唐恩穿这样的衣服来是为什么？仅仅是为了搞怪吗？为了给球员们减轻压力？可看他的球员们比平时还要严肃紧张……
他手里拿的那个又是什么？指南针吗？可没有这么复杂的指南针——上面刻满了方块字和稀奇古怪的符号。难道这就是皮尔斯·布鲁斯在文章里面提到的“来自东方的神秘礼物”？
他打算用这玩意儿来破除南更衣室魔咒？
正带队走向更衣室的麦克拉伦突然感到眉头猛地一跳。他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甬道外面。那里还有大批球迷和媒体聚集。原本他们此时应该全都散去，要么入场，要么去酒吧看球。
“怎么了，斯蒂夫？”麦克拉伦的助手，米德尔斯堡的助理教练哈里森见他停住脚步，转身问道。
“呃，没什么。我们走吧……”麦克拉伦摇摇头。
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吧？
※※※
球队一进南更衣室，就看到了那幅巨型油画——想看不到都不行，几乎占了半面墙，太醒目了。
唐恩对艺术什么的没鉴赏力。面对这样一幅油画，也说不出什么道道。但是放在足球场的更衣室里，总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既然这是南更衣室里唯一和北更衣室不同的地方，而且前人拿它过文章，唐恩今天也不妨再作一次。
他从背包中掏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红布，然后将它打开，一面巨大的队旗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看到这么大的队旗，更衣室内有人发出了惊呼。但很快声音就消失了。唐恩示意克劳奇和沃德这两个队内最高的球员把队旗挂在那幅油画上。当这两人忙碌的时候，他则对所有人解释道：“在我之前，有一个大师说那面墙就是一切魔咒的根源。根据我刚才的实地勘测，我认为他说得没错。当初那位大师建议球场请人画一幅巨型油画来遮挡不好的气息，在一开始被证明是成功的。但是，这地方的风水很差！很顽固！要想改变除非把整座体育场推倒重建……”
球员中有人倒吸一口气。看来他们对唐恩的话都深信不疑了。
“大师都只能选择利用油画来暂时遮挡，因此我们今天就用队旗来遮挡已经穿透了油画的那股怨气！森林队的红色队旗就是我们的幸运旗帜，它能破除魔咒，给我们带来好运！”扭头看到队旗已经被高高挂上，贴在墙面上，正好挡住了那幅油画。“很好！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南更衣室的魔咒’了！你们不用担心被诅咒。该担心的是我们的对手，因为我们将战胜他们！”
站在巨幅队旗下，唐恩张开双臂，信心十足地大声说道。
“头儿说得没错。”伊斯特伍德站了起来，“前天从诺丁汉出发的时候，我妻子专门占卜了一下，预言中显示的这场比赛结果也是我们获胜。”
唐恩看看他这个弟子。他正扭头向那些队员鼓吹自己老婆占卜能力有多强，连当地议员在选举前都要来问问他妻子结果如何……唐恩不知道这个吉普赛人说的是真是假，但他确实要感谢一下他。
“好了，伙计们！”看到事情已经办完，助理教练沃克也发话了：“现在你们该出去热身了。我们已经耽误得够久了……”
唐恩纠正了他的说法：“是让那群北方人等得够久了。”
更衣室内爆发出球员们开心轻松的笑声。唐恩知道他的计划成功了。装神弄鬼，也能帮助球队树立信心呢。
※※※
当球队出去热身，唐恩则在更衣室的战术板上忙碌的时候，他也许还不知道，因为下车和出场热身都比对手晚，诺丁汉森林的更衣室里发生了什么，已经成了不少媒体和球迷关注的焦点。有这么一个说法在记者们中间开始流传起来——托尼·唐恩教练在更衣室内用自己学到的东方风水术，帮助他的球队破解千年球场南更衣室的魔咒。如果成功，那么他的球队和米德尔斯堡就处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这是一条让媒体们兴奋的传言。如果属实，那么唐恩就成为第一个用这种非自然手段帮助球队的教练。要是森林队最后还真赢了，不知道麦克拉伦会不会抱怨他对手的这种做法呢？若他不抱怨，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把话题向那个方向引……
如果森林队没有赢下冠军，记者们则又可以追问唐恩教练如何看待他自己在赛前的这番“装神弄鬼”——没赢，就是没效果，没效果自然就是装神弄鬼了。然后问他把太多心思花在这上面，而不是球队战术上是否应该。
总之，不管最后这场比赛如何，不管谁会拿到冠军，媒体们都有话题可以发挥。
到时候可有好戏看了！
※※※
等森林队球员们热身归来，他们看到托尼·唐恩教练已经脱下了那套“道袍”，穿上了暗红色的西服。罗盘也不知道被他放到了哪里。战术板上画着双方的首发阵容，迎面墙上是巨大的诺丁汉森林队旗，所有的毛巾都被整整齐齐地放在各自位置上。
看上去这和一个普通的球队更衣室没有任何两样。而他们，也都不去想什么“南更衣室魔咒”这种东西了。他们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米德尔斯堡，决赛，冠军奖杯！
看着这些人的眼神，唐恩很满意他们的精神状态。这些人目光坚定，不像两天前那么飘忽不定，一看就知道心事重重，根本没有心思准备比赛。
现在好了，他的球队已经进入了最佳状态。而他自己也很聪明地不再提那个什么魔咒了。
等所有人都落座，更衣室内渐渐安静下来之后，唐恩开口道：
“伙计们，关键时刻到了。这是决赛，我希望你们明白这一点。它不是无足轻重的季前热身赛，也不是这场输了还有下一场的联赛，是一旦我们输了就要他妈的再等一年的联赛杯决赛！打起精神来，跟着我大声念：这是全国直播的决赛！”
“这是全国直播的决赛！”开始的声音还有些凌乱，不太整齐，有人快有人慢，有人高有人低。但很快大家就统一了步调。
“这是我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这是我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这是让所有人都见识到我厉害的绝佳舞台！”
“这是让所有人都见识到我厉害的绝佳舞台！！”
唐恩用力挥舞着手臂，夸张有力的肢体语言是他的标志。他攥着拳头一下下砸向虚空的样子，总能让队员们感受到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正随着老板的动作被砸入他们体内。
“让我们踩着米德尔斯堡的尸体去欧洲，以英格兰联赛杯冠军的名义！！”
“以冠军的名义——！！”
发泄完，唐恩看着那些群情激昂的球员笑了：“有人认为我在说不可能发生的笑话吗？有人怀疑我们能否战胜英超球队吗？有人认为超级球队实力就是强过甲级球队吗？有人认为我们不能赢吗？”
这一次，没有人迟疑，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大声回答道：“没人！”
“很好！你们相信我吗？相信我会带领你们取得股利吗？”
“相信！”
“很好！我也相信你们，相信你们能战胜对手。夺取冠军！我们是一支球队的，我们是一体的。我相信你们，你们相信我。我们可以战胜一切横在面前的对手，因为他们阻挡了我们前进的脚步。我们苦练了一个星期的防守为了什么？从你们开始踏足职业足坛，接受训练以来每天流汗流泪，甚至流血受伤，为了什么？”
他转身将战术板上的双方首发阵容抹掉，然后在上面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单词“CHAMPION”——冠军。
“为了冠军！只有冠军才能回报我们付出的一切。只有冠军才能使饥饿的我们感到满足和快乐。除此之外……”他用力挥挥手，做出刀切的动作，“……我们不接受任何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