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红色森林 第五章 欧锦赛
2004年的欧洲杯，是让唐恩在两年之后除了希腊队，其他全都不看好的欧洲杯。在那一届赛事中，不管是鲁尼的横空出世，还是齐达内最后一分钟的力挽狂澜，当时看起来都惊人，可到了最后，才发现原来让他们印象最深刻的是一支球队，而不是某个球星。
这次能够在现场重温欧洲杯，多了一种体验，这让唐恩觉得向前穿越了还是有很多好处的。另外，他也可以近距离学习雷哈格尔是如何运用战术的。希腊队的整体战术太强大了，唐恩甚至觉得完全超越了那届欧洲杯上的任何一支球队。他们最后能够拿到冠军，当之无愧。
现在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到来所产生的连锁反应会不会影响到在葡萄牙举行的欧洲杯？如果希腊拿不到最后的冠军呢？当然，夺冠必然会有运气因素在里面。但是唐恩觉得雷哈格尔在欧锦赛上用希腊队展示给世界足坛看的一种战术思路，还是会流传推广下来。只是，如果他们夺冠，这个推广的速度很更快……
以前大家都说希腊队技术粗糙，防守反击就是靠密集的防守断球，然后大脚开到前面，再利用高中锋的头球优势形成威胁。
可是希腊队在大赛中展现出来的却是另外一种防守反击——从断球开始，然后推进到对方禁区，速度非常快。却不是一味地长传，让足球在空中飞来飞去不落地。他们两三个人之间的小配合和快速传切才是雷哈格尔防守反击的精髓。看着那些大个子们把足球娴熟地传来传去，然后几次传递之后就到了对方门前，停球传球跑位恰到好处，就算这是防守反击，也是一种享受。
《诺丁汉晚邮报》知道唐恩要去葡萄牙看球，于是希望他在自己的专栏上写写他的观球笔记。唐恩正愁不知道写什么呢，现在他决定盯着希腊。这支球队不管能不能拿到冠军，他们一定会给世人带来惊喜的。
皮尔斯·布鲁斯听到唐恩的打算有些为难：“呃，其实我们更希望你写写英格兰……”
唐恩耸耸肩：“大家都在写英格兰，我可不想凑热闹。记者先生，我跟你打赌，这届欧锦赛上最大的黑马会是希腊！”
另外一个原因他没有说出来，就是他实在不怎么喜欢埃里克松这个主教练，所以从来都没有看好过英格兰在大赛上的前途。
2002年世界杯的时候，英格兰媒体鼓吹现在的这支英格兰队是自从1966年夺取世界杯之后最好的一支。结果呢？他们输给了在预选赛都跌跌撞撞，首场比赛被土耳其逼得狼狈无比的巴西队。唯一值得他们欣慰的是，巴西队最后成了那届世界杯的冠军。2004年欧洲杯，还是球迷的唐恩同样不看好英格兰。所以当鲁尼受伤下场，然后被东道主点球淘汰也是合情合理了。2006年世界杯，如果不是被媒体们狂批无用的大卫·贝克汉姆，也许埃里克森的球队连小组赛都冲不出去。
英格兰人有一种自大意识，总认为他们是现代足球的发源地，他们的水平就理应是全世界第一的。所以无论出个什么球星，让他们的媒体一炒就成了世界级球星。由这群“世界级”球星组成的英格兰队，自然也就是最好的球队了。
他们这种自大意识不仅仅体现在足球上，还体现在社会的各个方面。不少人一定还在忆往昔，日不落帝国是何等辉煌。如今在国际上影响力减弱，甚至沦为美国的跟班，他们也只能用那种可笑的自大来继续维持心中的尊严了。
唐恩对这种可笑的民族自豪感没有兴趣。他本身就不是什么英国人，对日不落帝国也没好感。加上他对英格兰队在本届欧锦赛上的命运知道得一清二楚，实在没有办法装出很期待的样子告诉读者：我们一定会成为冠军！
埃里克森这个人，更适合俱乐部主教练，而不是国家队主教练。因为他性格偏软。
也许是偏见吧。唐恩就是认为性格偏软的人不适合做强队的主教练。
“希腊？”布鲁斯愣了一下，“好久没有在国际大赛上听到这个名字了。你真的确定？”
唐恩点点头：“确定。因为他们有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主教练，和一群实力不错的球员。”
※※※
在来葡萄牙里斯本的飞机上，唐恩也对唐谈到了这个问题。他认为希腊队的战术是森林队升超后第一个赛季可以借鉴的。
和超级联赛中的其他球队相比，森林队在实力上并不占据优势。而不少球队在打升班马的时候多少都会有一些轻敌，加之他们还不了解，森林队可以采用防守反击稳固自己在联赛中的地位。
唐有些奇怪为什么唐恩对一支全欧洲都不太熟悉的国家队那么了解。唐恩只能挠头说自己比较喜欢关注那些小球队……
皮尔斯·布鲁斯比唐恩早到葡萄牙，但他和唐恩的关注对像不同。为了给读者带回他们最关心的消息，他得全程跟着英格兰队，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报回去。就算球员太太们穿什么衣服上街都是记者们关注的焦点。
在大赛开幕前，英格兰的报纸上几乎全都是有关英格兰队的各种报道。唐恩在晚邮报上大写特写希腊队，完全没有人关心。
结果揭幕战打完，布鲁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找到前一天发表了唐恩专栏文章的晚邮报，把上面的话和揭幕战逐一对照。他发现自己也许得承认托尼是上帝了。
他前一天说的话，在赛后来看——完全正确。
惊讶的不光是布鲁斯一个人，还有始终和唐恩形影不离的唐。只是他惊讶得更早。因为那场揭幕战他是和唐恩一起看的，在比赛中唐恩不停和他讨论希腊与葡萄牙使用的战术。
当卡拉古尼斯打入第一个球的时候，唐恩就断言雷哈格尔的战术可以完全克制葡萄牙。看完上半场，唐已经完全相信坐在他身边的这个人了。
斯科拉里是大师，雷哈格尔也是。雷哈格尔手下可用的牌还没有斯科拉里手中的好，但是雷哈格尔却占了上风。也许在东道主和不少球迷眼中，希腊队踢着乏味的足球，十个人防守一个人进攻。但从一个教练的角度来说，唐认为这一切都很正常。
希腊队还没有资本在葡萄牙人面前跳什么欧洲的桑巴。要想证明自己并不如东道主弱，只有一个办法——击败他们，不管用什么战术。
雷哈格尔做到了。赛前谁也想不到的结果真真切切出现在众人眼前。尽管他在赛后说：“这是希腊国家队历史上最重大的胜利！”可唐恩和唐两人都知道雷哈格尔没有被冲昏头脑，他很清楚自己来参加欧洲杯的目的是什么，不是赢下一场揭幕战，或者进一个球，或者平一场——他有一个很伟大目标，只是没人知道。
唐恩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抽空给晚邮报写写专栏，唐恩两人基本上是在四处奔波的路上度过的。他们现场观看了大部分能够看到的比赛。剩下那些同时进行的比赛，也都通过电视观看，并且进行录像。
唐恩来葡萄牙现场观战，一方面是考察那些便宜实用的球员，另外一个方面则是学习各位优秀主教拣的经验。不管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都在他和唐学习分析的列表中。
从球员方面来说，这届杯赛让唐恩有些失望。那些被称为“本届杯赛希望之星”的年轻人都是成名己久的，一点新鲜感都没有。就算森林队想要买，竞争对手都是一大堆。比如还在埃弗顿效力的韦恩·鲁尼，英格兰的媒体疯狂炒作，专家们认为鲁尼是英格兰在本届欧锦赛的最大收获，但唐恩知道他过了欧洲杯就会被曼联队以高价购入。森林队想要和曼联队抢人？想都别想！
至于什么荷兰新星罗本、瑞典新秀伊布拉西莫维奇，捷克年轻国门切赫……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都不算是新人了，他们哪个不是成名已久的人？罗本和切赫已经被切尔西预定，埃文·多格蒂再有钱，能比阿布拉莫维奇有钱？伊布拉西莫维奇虽然在本届欧洲杯上淘汰了意大利队，但是意大利的俱乐部却都对他很感兴趣。没有意外的话，尤文图斯应该成功抢到这个在阿贾克斯时期就被誉为“巴斯腾第二”的瑞典年轻人。
这些闪耀的“新星”早都名花有主，那么影响力大不如豪门，也开不出更高的工资预算的英超新军诺丁汉森林要靠什么吸引人来？也许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那个“下赛季欧洲联盟杯参赛球队”吧。可那些被豪门哄抢的球员们，哪个还在乎联盟杯的参赛资格呢？冠军杯才是他们的战场吧？
这真是一个悖论：唐恩看得上的人看不上森林队，会对森林队的邀请感兴趣的唐恩却又看不上。
希腊主力中后卫德拉斯，对于刚刚升级的森林队来说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他在欧洲杯上的表现得到了一致认可，被认为是欧洲目前硕果仅存的传统清道夫。可问题在于，如果唐恩是一个月前给罗马报价，那么当时已经打算放弃希腊人的罗马俱乐部说不定会白送。现在那个机会没了。如果森林队想要的话，罗马完全可以借着德拉斯在欧锦赛上的出色表现漫天要价。反正现在外面对这个希腊大个子感兴趣的球队多着呢，不少你诺丁汉森这一个。
欧锦赛的赛程越往后，唐恩两人的忙碌程度反而越低了。比赛打到最后，就剩那么几只球队了。该考察的人都考察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看不上或者目前肯定没办法买到的人。
希腊队踢得不错，一次次颠覆着欧洲足球的传统观念，一次次让球迷恨得咬牙切齿。可在唐恩眼中，尽管他在专栏上使劲说希腊队的好话，却并没有看上几个希腊球员。因为他很清楚，就算最后希腊队真的夺冠了，也不能说明他们的球员就是欧洲一流水平的球员，可以和那些传统强队的球星们平起平坐。
只能说在欧锦赛这二十多天的时间中，希腊队是所有十六支球队里面表现最好的，他们的球员也是最好的，仅限于此。大赛之后，待尘埃落定，讨论希腊队是不是就是欧洲一流强队了，希腊球员是不是就会炙手可热起来，毫无意义。
或许别人不会认同，但要知道唐恩可是从2007年穿越来的。那批希腊球员后来混得好的有几个？几乎可以说一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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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希腊队一路斩杀法国、捷克等豪强进入决赛，和东道主再次相遇的时候，全世界都看好斯科拉里，认为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葡萄牙都应该成为今夜的胜利者。东道主，实力超群，世界冠军教练，对手又是最弱的希腊……
就连唐恩下榻的酒店服务员脸上都洋溢着比以往更热情的笑容，主动和唐恩攀谈起晚上的决赛。这个葡萄牙小伙子对自己的国家队非常自信。唐恩出于同情，并没有打碎他的梦想。
送走了那个喋喋不休的侍者，唐恩站在旅馆窗口，看着楼下聚集着的葡萄牙球迷。他们穿着红绿色的葡萄牙球衣，挥舞着葡萄牙国旗，成群结队高唱着歌曲从下面经过。
“真不知道几个小时之后这些人的表情又会是什么样。在比赛前这么大肆庆祝，他们就不怕激怒希腊人吗？”唐恩耸耸肩，转过身来，看着还在桌前做笔记的唐。
“得了，唐。”他走过去，合上笔记本，“你要懂得享受——先享受生活，才能享受工作。你没听过这话吗？很多广告里面总用。得承认，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走吧，我们出去喝一杯。”
唐抬头看着唐恩。唐恩向他耸耸肩：“做教练可不是成天趴在资料堆里面就能成功的。去放松一下，聊聊天，也许你能找到一些灵感。走吧，走……”
唐还是没动。
“好了，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子，总之你现在和我在一起，就要和我保持一致。这样我们才能培养默契。”说完，唐恩直接将唐拖出了酒店房间。
※※※
在外面大街上，唐恩随便找了一家最热闹的酒吧，然后带着唐挤了进去。酒吧里绝大多数都是葡萄牙人。当然，也有少数希腊人。看他们穿着的球衣很容易分辨出来。在赛前，大家还能和平共处，举着酒杯合影留念。总地来说，希腊球迷自己也比较低调，在兴高采烈仿佛夺冠了的葡萄牙人面前，并不觉得受到了侮辱。
唐恩挤到吧台前面，用英语要了两杯啤酒，然后推了一杯到唐面前：“喝吧，不是毒药。”
唐摇摇头：“我曾发誓永远不喝酒。”
唐恩也不想让他难堪，又把那杯酒揽到自己面前：“正好，我还担心你要喝呢……咕噜……真爽！”
灌了一大口冰镇啤酒，唐恩爽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看到他这么陶醉，唐不为所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真巧！嗨，托尼！”
唐恩睁开眼，就看到皮尔斯·布鲁斯站在唐身后，挥手向他招呼。
“嗨，记者先生。”他摆摆手。唐扭头向后看。
“真不可思议。我们都在葡萄牙，但是直到决赛才见面……”布鲁斯看到回头的唐，一个东方面孔出现在眼前，他愣了一下。
“你好。”唐主动打招呼。
“你……好。”
“我忘了向你介绍了。”唐恩挥手向侍者又要了杯啤酒，然后指着唐对布鲁斯说，“唐，中国人。嗯……从今天开始，你会经常见到他了。”
“中国人？你的第二个中文老师吗？”布鲁斯笑了起来，“他看起来真年轻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不，记者先生。”唐恩接下来说出来的话让布鲁斯膛目结舌，不敢相信，“他是诺丁汉森林队的新任助理教练，我的助手、搭档、同事。”
布鲁斯扭头看着一脸平静的唐，嘴巴张得能直接塞进一个啤酒杯。
唐恩很乐意看到布鲁斯这么吃惊，他在旁边嘿嘿直笑，酒杯搁在嘴边就是没法把酒倒进去。
终于缓过来的布鲁斯摇头对唐恩说道：“托尼，尽管我们都知道你这人做事有些不按常理出牌，可我敢保证，你这一次绝对是最最夸张的！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一家英超级的球队会聘用一个中国人做助理练练。何况他还是这么年轻……”
唐恩指指他身后的唐：“小心，记者先生。唐可是完全听得懂你刚才在说什么哦。他对英格兰足球的了解也许比你我都还多。”
布鲁斯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一个每天阅读新闻的印度球迷也或许比我们都更了解英格兰足球！但是这有什么意义？他……请问他有教练员执照吗？”
“我会让他去考的，就在这个夏天。”唐恩喝着啤酒，轻描淡写地说道。
“就是说他还没有什么执教经验了？”
“从某种程度上，你可以这么说，但并不完全正确……”唐恩心想，唐在青年队工作的经验可比自己都丰富。
“没有名气，没有资历，没有……什么都没有。你打算让这样的人来做森林队的助理教练？！”
唐恩突然很讨厌布鲁斯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尽管他知道怀疑唐是人之常情，毕竟他还没有展现出自己的实力给别人，但布鲁斯对他的助理教练大呼小叫的，就等于是在质疑唐恩。因为这个人选是他自己确定的。
“我不认为有什么问题。评判教练水准的不是什么资历或者名声这种无聊的东西。他能不能做助理教练，看他到时候的实际工作不就清楚了吗？倒是你，记者先生，我觉得你一定是喝醉了，你应该去厕所抠自己的嗓子，让你好好清醒清醒。”唐恩板着脸毫不客气地说道。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布鲁斯愣了一下，然后尴尬的向唐恩和唐道歉：“真抱歉，你说的不错……我刚才喝了多少杯我都不知道了，好吧，让我去厕所清醒一下……”
看这布鲁斯的背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唐恩才对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唐说道：“唐，你被人怀疑了哦。而且，你得习惯，这个夏天，刚才那样的场面可不止出现这一次。”
唐淡淡地说道：“很正常。我还什么都没做。”
看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唐恩觉得这真不是自己曾经的脸。
“你不觉得被侮辱了，然后感到愤怒吗？”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习惯和人吵嘴。”唐喝干了杯中的水，然后转身向外走，“我先回去了。”
端着酒杯的唐恩在他后面咧嘴笑了。不知怎么的，他又想到了那张贴在冰箱门上的红色纸条。
“一定要赢”和那三个大大的感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