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红色森林 第九十七章 献给伊斯特伍德
森林队扳平比分的时候，穆里尼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动弹，也没有任何表示。电视转播给了他一个特写镜头。穆里尼奥心里清楚这个时候肯定会有摄像机过来凑热闹，所以脸上的表情也没变，不给电视台和评论员一点可以借题发挥的东西。
尽管如此，坐在转播席上的约翰·莫特森和莱因克尔看着场下的那一幕，仍然笑个不停。
唐恩在场边庆祝进球兴奋得有些夸张，穆里尼奥则目不斜视，当近在咫尺的唐恩为空气。
十几分钟前，两个人的角色和位置可是完全对调了的。
所以，如今这一幕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很喜剧。
比赛重新开始之后，双方进入了一种均势。场面僵持着，谁也没有办法打破，或者说无心打破——距离中场休息只有几分钟时间了，大家都无意把体力浪费在这最后几分钟上。这场比赛可比他们平时踢的任何一场比赛强度都还要大。
而两队主教练也没有说要抓住这上半场的最后机会给对手再来一下。庆祝完进球，唐恩继续站在场边，穆里尼奥则坐在教练席中没有起身。
比赛的时间走过了四十五分钟，主裁判也吹响了上半场结束的哨音。
“1：1！很公平的比分。上半场双方都有机会，也都抓住了，两队球员的表现都非常出色。这符合我们赛前的预测，果然是一场精彩激烈的比赛。”
“约翰，我认为这可以被当作定律——只要是穆里尼奥和托尼·唐恩的球队碰到一起，想不精彩激烈都难。”
※※※
森林队的球员们刚一进入更衣室，里贝里就高声叫了起来：“脱衣服脱衣服！”
虽然经过半场，脱掉被汗水打湿的球衣，换上更干爽的备用球衣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里贝里这么喊的目的肯定不在此。
“背心，背心……韦斯，笔。”里贝里从莫甘手里接过马克笔，然后趴在球员们的座位上，先从自己的背心开始，在上面写上一句话。
其他人都围在他身后，看着他一件件写过去。
阿内尔卡看着他们在自己的备用背心上写写画画，也没有阻止。
轮到队长乔治·伍德的时候，他递上一件白色的背心，倒让里贝里愣了一下：“乔治，你不是从不穿这东西的吗？”
“不穿你写什么地方？”伍德皱眉问道。
里贝里嘿嘿一笑：“太可惜了，我们本来打算写你肚子上的……”
更衣室内爆出一阵哄笑。
唐恩推门进入更衣室，正好看到这么一幕：
球员们围成一圈，中间站着乔治·伍德，里贝里则半跪在地上。除了乔治·伍德，一群人都笑得很开心，包括阿尔贝蒂尼和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笑的阿内尔卡。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他也很感兴趣。
听见唐恩的话，一群人都扭头看过去。里贝里也从地上站起来。
“头儿，这事情得怨你。”
“怨我？”唐恩一头雾水。
“你早就知道吉普赛小子要来看这场比赛的，对不对？”里贝里问道。
“是呀。不过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所以赛前才对你们说这事儿。”
“你看……”里贝里摊摊手，“我们完全没有准备。你要是早一天告诉我们，我们就不用现在往背心上写了……”
人群让开，唐恩终于看清楚他们在忙什么了。一件件白色的背心上用马克笔写着——早日康复，我们等你，弗雷迪！
他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刚才我进球的时候要是这么一掀！”里贝里做了一个掀球衣的动作，“弗雷迪就能看到了！可惜……”
“呃……又不是说我们下半场就进不了球了，到时候一样可以这么一掀！”唐恩也做了一个掀球衣的动作，“他就在上面，下半场也还在，不会提前退场。”他指指天花板，“所以，直到比赛终场哨音吹响之前，你们都有机会让他看到这句话。”
大家认为唐恩说得不错，于是都点头表示赞同。
“你说得对，头儿。”里贝里重新跪下去，在伍德的背心上写下了那句话。不管是上场的还是坐在替补席上的，每个人的背心都被写上了这么一句话。
伍德站在里贝里身边，低头静静看着他写完所有人的背心。
唐恩对这件事情的另外一面更感兴趣，他问道：“这主意你们谁想出来的，弗兰克？”
“这还用想吗？”里贝里忙着一件件球衣写下去，头也不抬地回答了唐恩的问题。“我进球的时候，他们跑过来庆祝，觉得应该给弗雷迪看看。可惜球衣里面什么都没有，就说干脆写一个吧。”
“很好……”唐恩点点头，“忙你们自己的去吧，别围着了。”他挥挥手，球员们就听话地回到自己的柜子前，拿起背心套上，开始更衣。
趁着这功夫，唐恩讲讲上半场的得失。
“干得不错啊，伙计们。尽管第一个失球有些让我感到意外……”唐恩靠在战术板前，随口说道。他也没要求球员们都要停下手中的事情来听他讲话。“不过我们的进球也一定让穆里尼奥很意外。”
更衣室内发出一阵笑声。
“下半场还这样踢。不过你们两个边后卫……”唐恩指指齐姆邦达和雷顿·巴恩斯，“防守的时候不要上得太快了。”
两人点点头，齐姆邦达也知道丢球和自己有不小的关系。
“其他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总之，你们干得很出色，我拿着放大镜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和联赛第一、连续十轮不败的球队踢，你们是不是特来劲儿？”
“是！”
“没错，头儿！”
“很好，把这股气势保持住。四十五分钟之后，让我们回到这里来庆祝胜利！”唐恩指指脚下。
※※※
和唐恩的轻松不同，穆里尼奥现在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其实平局并不算坏。只是如果最后扳平比分的是切尔西，穆里尼奥脸上的表情或许会好看一些。因为现在让他觉得自己是以失败者的心情下场的。
实际上他的球队表现不差，很正常。可谁让他这场比赛的对手是托尼·唐恩呢？他最不愿意在这个人面前落了下风。
穆里尼奥站在球员们面前，举起一根手指：“实际上，森林队的中场防守只有乔治·伍德一个人。可是我们的进攻没有给他太大的压力，让他在中场非常轻松。这可不行！他是森林队的防守核心，我要求你们对他施加更大的压力，不断冲击他，从各个位置上给他造成麻烦！左路、右路、中路……”他转身在背后的战术板上快速画了三条线。“乔治·伍德崩溃，森林队崩溃的可不仅仅是后防，还有进攻。看看他们在没有伍德的时候，连里尔都赢不了！”
“另外……”穆里尼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据我所知，乔治·伍德可不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如果可能……你们想办法把他弄下去吧。”
德罗巴吹了一声口哨。
※※※
中场休息结束的时候，穆里尼奥拉住正往外走的兰帕德：“我刚才说要把乔治·伍德弄下去，你认为是一个玩笑吗？”
兰帕德没想到穆里尼奥会这么问，他愣了一下，在斟酌怎么回答才好。最后他摇头：“不，老板。”
穆里尼奥点点头：“很好，我确实不是在开玩笑。知道我为什么要拉着你单独谈了吧？”
兰帕德点头：“知道。”
“比赛中你和那小子正面接触的次数最多，时间最长……你了解他多少？”
“我听说过有些他的事情。就像你所说的，老板，他脾气不好。”
穆里尼奥听得连连点头：“嗯，想办法激怒他。”
※※※
下半场开始，森林队的出场球员们全都穿着写有“早日康复，我们等你，弗雷迪”的背心在球场上为了第二个进球而努力。
因为唐恩一句话，他们突然有了和赢下比赛同等重要的新目标。
“……他就在那儿，下半场也在，不会提前退场。所以，只要在主裁判吹响终场结束的哨音之前，你们都有机会让弗雷迪看到这句话。”
进球！
※※※
乔治·伍德发现上半场对方的8号兰帕德一度都避开自己的，下半场之后反而变成主动找上门来了。他有些想不通。
不过对于这些问题，伍德想不通就不去想了。反正兰帕德自己找上来还省了他的事儿，他只要在这里等着防守就行。
防守在他脑子里，可是比进攻要简单数倍的工作。
他感到兰帕德和上半场不太一样，有了些变化，手部动作多了起来。不过他也没当回事儿，因为他防守的时候附加动作也不少，这些都是平时训练教练组和其他队友们教他的——换句话说，兰帕德认为自己在挑衅伍德，伍德却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结果……
穆里尼奥在下面看得直摇头。他失算了，不该让兰帕德去做这种事情的。这耿直的英国人不适合啊……
算了，不行也不要勉强了。本来也只是他临时想起来的办法。
想到这里，穆里尼奥起身慢步走向场边，准备给兰帕德打手势，让他停了做那事儿，把注意力重新投入到如何攻破森林队的大门上。
与此同时，森林队发动进攻。从范德萨开始，手抛球掷给齐姆邦达，法国人将球传给回撤接应的阿什利·杨。
威廉·加拉斯逼上来。阿什利·杨则和阿尔特塔打了一个快速的二过一配合——他把球传给阿尔特塔之后转身向前跑，西班牙人心领神会，马上送出一脚过顶球，越过了加拉斯的头顶！
足球没有落到阿什利·杨的脚下，而是飞向了他前方。这正好符合阿什利·杨的希望，他可以甩开步子发挥自己的速度优势。
加拉斯已经是肯定追不上阿什利·杨的了。冲向边路的人是卡瓦略，而加拉斯则快速跑向禁区中路，去客串中后卫，帮助卡瓦略补防。
“又是一次快速反击！森林队两个边路的速度丝毫不逊色于拥有罗本和达夫的切尔西！”
虽然说从光芒程度上和实力上来说，阿什利·杨不如里贝里，但好歹也是英格兰青年队的常客。边路突击这种事情可是他的拿手绝活之一。他的突破仿佛一阵疾风，掀起了城市球场看台上的红色浪潮。
卡瓦略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阿什利·杨用脚后跟猛地把足球磕向内侧，同时急停转身。葡萄牙国家队的主力中后卫可没有这么好骗，他看到阿什利·扬抬脚的动作，就跟着一个急刹车，对方停他也停！
“没过去！”
还没完呢……
阿什利·杨急停转身之后紧接着用右脚又把足球拨向了底线，自己再一次变向。
卡瓦略的反应依然很快，阿什利·杨启动，他也跟着启动。虽然速度比不上，但他还有腿——现在距离底线已经非常近了，根据经验判断，阿什利·杨一定会传中了。他可是上赛季整个英超所有中场选手当中传中次数最多的！
果不其然，卡瓦略伸腿去阻挡阿什利·杨传中，这位英格兰青年队的主力边前卫就真的传中了。
只是他的传中路线比卡瓦略腿抬的高度还要高了一些……
足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高高的弧线，坠向切尔西门前！
“传中！”
还是受到了卡瓦略防守的影响，这球弧线略高，并不利于前锋争顶中向前的发力。
阿内尔卡、马克·维杜卡、弗兰克·里贝里，森林队三人进去，加上切尔西的三名后卫和一名防守型中场，七个人在门前显得拥挤不堪。
面对这么多人在自己面前挤来挤去的，切赫在脑海中飞快地衡量了一下，认为直接拿住球可能会面临脱手的可能，干脆用力击出去……
他的拳头击到了足球，也成功地将足球打出了禁区。可是在外面接到这个球的并不是切尔西的球员，而是穿着红色球衣的阿尔特塔！
“见他妈……”穆里尼奥在场边骂了一句粗口。
阿尔特塔第一下球并没有停好，足球在他面前落下又弹起。
“马克莱莱——”
法国后腰老将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断球，冒着自己可能被踢到的危险。
阿尔特塔很明显已经摆开了架势要直接抽射了。足球重新弹起来耽误了他的时间，不过也正好——他可以直接打凌空了！
阿尔特塔没看到马克莱莱。他眼里只有足球和球门，中间的人都不存在。
“抽射！！”
切赫的反应非常快。在落地的时候他看到是森林队球员接到了球，于是刚刚落地就又从地上跳了起来，扑向足球飞来的方向。但是……
如果马克莱莱没有挡在阿尔特塔和切赫之间的话，那么这个球将十有八九被切赫扑住。偏偏马克莱莱在足球飞过来的时候，伸脚去挡。球打在他的膝盖上跳了一下，改变了方向……
这下，切赫就算是上帝附体，也拿这个飞到相反方向的进球毫无办法了。
所有人都看着足球穿过人群，飞进了另一半球门……
唐恩、看台上的球迷、电视机前的球迷，所有人都高举双臂跳了起来。
“诺丁汉森林2：1领先切尔西！”
“森林森林！！”现场和电视机前都响起了这么一个吼声。
“看来唐恩的球队在面对切尔西时候的心理优势仍在继续！诺丁汉森林不怕切尔西……”
“没错，不怕！！”
“穆里尼奥面临困境。本赛季开始到现在，十轮联赛过去，切尔西还没有输过球。去年9月22日，上赛季联赛第七轮，他们在这块球场输给过森林队。从那以后四十一轮联赛过去了，他的球队在联赛中就没有再输过球！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只要拿下这场比赛，他们就将创造英格兰足球顶级联赛连续不败的第二好成绩，仅次于温格的阿森纳，和布莱恩·克劳夫的诺丁汉森林并列第二。可是现在，克劳夫的传人用实际行动告诉穆里尼奥，就算森林队曾经的记录已经作古，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追上的！”
“森林队曾经的荣耀，得由森林队自己来扞卫！”
如果莫特森和莱因克尔不提这个的话，实际上恐怕已经没有人再记得那个什么记录了，反正已经被阿森纳打破了……唐恩也没用这个来做战前鼓动。
森林队的球员们进球之后更是没有想那么多。终于等到了再进球的机会，这一次可不能放过了！他们兴奋地集体跑向主看台下，正对上面的包厢，在进球的阿尔特塔的带领下，全部掀起了球衣。
包括门将范德萨、不太合群的阿内尔卡、乔治·伍德……全部十一名球员胸前写着：
早日康复，我们等你，弗雷迪！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会这么做，但是真地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唐恩还是觉得有些感动。看着平时似乎游离于球队整体之外的阿内尔卡和总是有些矜持的乔治·伍德，此时此刻绷着脸站在人群中，掀起球衣展示他们胸前的祝福，他觉得不管表面上看如何如何，这支球队已经是一个整体了。
如果大家都肯为别人多想那么一点的话，那么别人也会为你多想一些。
他带头鼓掌，整个教练席和替补席上的人都站起来跟着他们的头儿向这十一个人鼓掌致谢。
球场内随之响起了雷鸣般经久不息的掌声。
“严重受伤，缺席比赛长达七个月的弗雷迪·伊斯特伍德此时此刻正在包厢中。我们不知道他看见这一幕是什么感受。但是我要说，这是我见过的最感人的庆祝之一了。借他们这句话，我也希望伊斯特伍德早日康复，回到球场上来，他可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
※※※
刚才还站起来和其他人一起为进球欢呼的伊斯特伍德突然沉默了。
瑟瑞姆偷偷瞟了自己丈夫一眼，发现他眼眶中有光芒在闪动。她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继续鼓掌。
包厢内的所有人都和下面看台上的两万多名球迷一样，没有大声欢呼和兴奋的吼叫，只是微笑着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