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红色森林 第九十八章 还没完呢
唐恩双手环胸站在场边，镜头却聚焦在了他侧面远端的看台上，那里的电子记分牌上清楚地显示着到目前为止的比分——2：1。主队诺丁汉森林领先客队切尔西。
穆里尼奥也站在场边。和唐恩不同的是，他双手插兜。
刚才趁着丢球的时候，穆里尼奥拉住兰帕德，告诉他取消那个计划，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寻找森林队的防线弱点中去。
两个主教练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比赛还没有结束，领先的唐恩不想被穆里尼奥追上，他可不愿意重蹈穆里尼奥的覆辙。他知道穆里尼奥的切尔西是难啃的硬骨头，现在领先一球根本没有什么好高兴的，谁知道随后的比赛中会发生什么呢？
落后的切尔西并没有放弃。下半场比赛还有半个小时，他们有时间扳平比分，比赛对他们来说并没有进入穷途末路。
四十一轮不败靠的是什么？可不仅仅是阿布拉莫维奇的卢布。严格来说，这支切尔西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得到了世界范围承认的巨星。虽然身价都不低，不过那也是阿布拉莫维奇炒起来的。这支球队能够在上赛季以绝对优势拿下联赛冠军，靠的是他们的主教练穆里尼奥整合球队战斗力的水平。他给靠金钱堆积起来的“雇佣军”灌输了一种不服输的斗志和对胜利的渴望——这点和唐恩的森林队很像——因此他们数次在逆境中取得胜利，一次次地脱离险境。
今天这场比赛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其中一次罢了。
穆里尼奥的球队从来都不知道“认输”怎么写。
丢球之后的切尔西对森林队展开了疯狂的反扑，以至于领先的森林队反而打得有些狼狈了。
穆里尼奥让切尔西全队把阵形前压，压迫森林队的防线，同时通过造越位战术困住阿内尔卡和维杜卡。
这样，切尔西的阵形更紧凑了。压上去进攻的时候逐层施压，就算森林队大脚向前踢，落到切尔西球员脚下的可能都非常大，然后组织二次、三次、四次进攻。这样就给森林队的球员造成了一种切尔西的进攻连绵不绝的印象。对于防守球员来说，压力逐级增大，直到最后他们承受不了崩溃，具体现象就是主动的失误。
乔治·伍德被兰帕德缠得很紧，无暇顾及切尔西的其他进攻。
而切尔西则认准一个点进行强攻，一而再再而三地把球打到那个方向去——他们的右路，森林队的左路。
达夫和罗本在比赛中本来就会偶尔换位，谁左谁右并不固定，这下两人的换位更频繁了。雷顿·巴恩斯本来就是森林队四名首发后卫中相对来说实力最弱的一人，穆里尼奥很清楚，切尔西的球员们也很清楚。他们不停地冲击巴恩斯的防区，就是为了让他比森林队的其他几个点更早地崩溃。
“压出去！压出去！”唐恩在场边高声喊着，用力挥着手臂，却没有人能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也没用，不是说他喊“压出去”森林队的阵线就能压出去的。
切尔西逼得太紧，森林队已经完全落入了他们的节奏，跟着对方走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尽管形势危急，唐恩却不打算通过换人来做调整。因为现在的情况是，他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换。
任何一场比赛都会面对这种情况——对方突然发力，在一段时间内形成了绝对优势，围着我方球门狂轰滥炸。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盲目仓促的调整反而会给对手真正的可趁之机。
唐恩没有调整，他相信场上的十一名森林队球员能够顶住切尔西这波攻势。
只要顶住了，切尔西必然泄气。精神上的泄气将带来生理上的疲劳，那么就该轮到森林队的反扑了。
问题的关键只有一点——顶住这段时间切尔西疾风骤雨般的攻势。
可更关键的问题是——森林队能顶住吗？
他们面对的可不是联赛中下游的球队，而是排名第一、联赛十轮进球最多（二十四球），失球最少（四球）的切尔西。
这可真是严峻的考验……
※※※
雷顿·巴恩斯觉得很累。尽管比赛才进行了六十五分钟，他也不是那种体能不过关的球员。实际上他体力很好，很能跑。可是如果你让他一个人面对一支球队的进攻，再能跑也会被拖垮。
他是在维冈竞技出道的，本赛季揭幕战和自己的前东家交手之前他还接受了来自维冈的问候。作为在维冈出道，现在成就最高的球员，他成了维冈青训水平的一个品牌——那个热衷于橄榄球的小镇也能出足球明星了。
虽然加盟了森林队，可是他最喜欢的球队还是维冈竞技。
当初唐恩用“主力位置”吸引他转会森林队，他也迅速成为了左后卫上几乎雷打不动的主力。虽然才二十岁，可他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英超赛季经验。现在的他，已经不算是没见过世面的新人了。如今，他是诺丁汉森林的主力左后卫，英格兰二十一岁以下青年队的主力左后卫，传闻被弗格森看中的未来之星。
这场比赛却踢得如此狼狈……
他当然知道自己面对的都是什么人——爱尔兰国脚达梅恩·达夫、荷兰国脚罗本。这些都是在欧洲足坛一流球员，自己的实力和他们还有差距。可是尽管对手实力远远强于他，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么狼狈是理所当然的。
唐恩手下的球员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别人。
他们和自己的头儿一样喜欢争强好胜，输不起。
里贝里回来帮助他防守，可法国人并不擅长做这种事情。更何况，森林队现在已经被压到头都抬不起来了，最需要用进攻来反制回去。如果他再回来，谁去打反击？
阿内尔卡和维杜卡连续落入切尔西的越位陷阱，只有里贝里这样速度快，可以后插上的边前卫才有更多的机会打破这种陷阱。
他不希望里贝里回来。否则就算他断下球，由于两人距离太近，球也还是在一个小范围内兜圈子，半天出不去，只能再次被切尔西断下，然后他又要重复之前所做的一切。
太累了！
平时伍德会经常支援两个边路的防守，因为他体力好，速度快，唐恩也要求他扩大防区。可是今天……他被兰帕德缠住了。
刚才有一次他冲过来帮助防守，达夫毫不犹豫地把球传给了中路的兰帕德。切尔西的8号一脚远射迫使范德萨做出一次精彩的扑救，却也让森林队的球迷们惊呼起来。
中路防守屏障不能动，一切边路的进攻都是为了最后在中路找到机会。伍德跑来支援巴恩斯，兰帕德怎么办？蒂亚戈怎么办？
这一次，罗本和达夫互换，他来面对巴恩斯的防守，而达夫则去了另一边。
罗本的特点是跑步步子小，步频快，上半身笔直，几乎就靠两条腿的快速交替摆动来晃开对手。
巴恩斯全神贯注地盯着在他面前拿球的罗本。他知道罗本速度快，半秒钟的疏忽和走神都可能造成对方突破。
里贝里在向巴恩斯靠拢，不过巴恩斯眼中只有罗本一个人了。
“贴住他！别轻易出脚！卡住内线！”连阿尔贝蒂尼都急得在场边吼了。
唐恩扭头看了一眼意大利人。德米不止一次说过自己退役之后想要做主教练，他平时最喜欢最拿手的游戏也是CM和FM系列，看来自己得有意培养一下他在训练场上的能力了。
切尔西球迷因为连续的狂轰滥炸而兴奋了起来，大量分泌的肾上腺激素让他们红着脸嘶吼着给球队加油。而森林队的球迷则用嘘声来招待切尔西。
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中，巴恩斯当然不可能听到阿尔贝蒂尼的吼声。不过老队长喊的那些他都知道，这是防守球员的基本要求。
罗本的速度看起来不快，却让巴恩斯不敢掉以轻心。他也不是本场比赛中第一次和荷兰“小飞侠”交手了，他知道这看似不快的带球中却蕴含着非常强的爆发力。
罗本将足球拨向内侧，巴恩斯便提前卡位。荷兰人又猛地把足球拉回去。内切只是一个假动作，目的在于骗巴恩斯重心向内移，他真正的目的还是——下底！
巴恩斯料到罗本会这么干，当初卡内线的时候就留了一手防着。现在马上迅速转身，提起他现在所能提到的最快速度，紧紧贴着罗本，依然卡在内侧，不让这个荷兰人有丝毫超车的机会。罗本现在领先巴恩斯大约四分之一个身位，却没有过掉他的把握。
眼看足球就要这样被带出底线了，罗本突然把球踩在底线上，同时急刹车，他和跟着跑的巴恩斯一起因为惯性滑出了场。
不过一个是主动急停，一个则是被动，接下来的反应速度罗本就占了上风。他转身甩开躺在地上的巴恩斯，想要重新拿到球然后带球杀入禁区。刚刚转身却一愣：球没了！
主裁判的哨音响了起来，罗本看到身边的边裁手中的旗帜指向了他脚下的角旗区……
“角球！雷顿·巴恩斯在失去平衡的瞬间，倒地将罗本停在底线的球铲了出去！漂亮的防守！”
看台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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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地上的巴恩斯胸口剧烈起伏。他当然知道那些掌声是献给他的，可他并不高兴，因为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拼尽全力也还是给了对手一个角球，下一次会怎么样他真的不知道了。
他想爬起来回到门前去防守，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右脚发不上力了。强行用力，钻心的痛却传了过来。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完蛋了……
躺在地上的巴恩斯双手抬起来，伸出食指，缓缓地绕了两圈。这是向主教练示意自己无法坚持比赛，请求被替换下场的手势。做完这一切，他双手捂脸，一动不动。
“该死……”唐恩看到巴恩斯的手势，嘴巴里下意识地迸出一句粗口。
弗莱明已经带着队医跑了过去。巴恩斯倒在场外，不需要裁判批准进场。
“加雷斯！！”唐恩头也不回地吼道，“去热身！你只有一次角球的时间！”
贝尔从座位上跳起来，没有对此表示惊讶，毫不迟疑地脱掉了身上的背心，跑向场边。
克里斯拉克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唐恩身边：“巴恩斯不行了？”
唐恩点点头：“我估计是崴了脚。我刚才看他铲球那一下动作有些别扭……他是在高速运动中强行转换重心的。”
“真他妈的……”克里斯拉克也骂了句脏话。阿尔贝蒂尼伤刚好，森林队又伤一个。和前两个赛季几乎没什么重大伤病不同，本赛季森林队需要多线作战的时候反而一个接一个地伤。
两个教练站在场边，默默地看着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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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裁判看到巴恩斯做换人手势，跑过来询问了一下，随后例行公事般招手让森林队的队医上来。看到森林队的队医已经在向这里跑了，他转身回到球场，示意切尔西的球员重新摆放足球的位置，然后倒退着跑回了禁区。
比赛还要继续，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受伤就停下来。森林队现在只能以十人迎战，少一个人对于这样的比赛来说，可能就是打破平衡的一个重要因素。
穆里尼奥显然也知道，这个角球是他可以利用并且必须抓住的机会。他挥手让全部上去，只留一个保罗·费雷拉和门将切赫在后场。约翰·特里、里卡多·卡瓦略、威廉·加拉斯三名后卫都冲入了森林队的禁区。
森林队门前的气氛陡然升温。
“这是我们扳平比分的机会！别放过！”特里在门前大喊着给队友鼓劲儿。
“防守！看住他们，看死他们！”范德萨同样大吼着指挥队友们盯防切尔西的这些高个子。“往外推，往外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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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这句话用来形容雷顿·巴恩斯此时此刻的心情和处境太贴切了。
森林队拥挤的球门就在他身边五米外，他能够清晰地听见双方球员争位时发出的声音。他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此时此刻门前会是什么样子，一定很乱，有很多人……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他的受伤让现在球队在场上少了一个人，能防得住这次进攻吗？右门柱有人接替自己去站没有？
弗莱明在捏他的右脚脚踝，问他痛不痛他都没答话。
“看来伤得不轻，没知觉了……”弗莱明从医疗包中取出冰袋按在巴恩斯的脚踝处，然后开始用绷带一圈圈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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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队门前的骚乱终于平息了，但这只是暂时的。大家都知道，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一样，充满了压抑、焦躁和不安的蠢蠢欲动。
主裁判退出禁区，同时吹响了口中的哨子。
兰帕德高举右手，握成拳头。这是切尔西的角球战术暗号，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足球开出，直飞门前。德罗巴和卡瓦略直到这个时刻依然在和森林队的两名中卫角力。他们要起跳争顶，森林队的中后卫就偏不让他们如愿以偿。可谁知道这两个人只是幌子，他们如此拼命地在森林队门前翻江倒海，只是要吸引森林队的防守注意力。
约翰·特里从点球点开始冲刺，起跳！
无人防守下一个有力的冲顶！
“约翰·特里……And a GOOOOAL！！”
仓猝应战的范德萨只是原地跳起来挥了挥手，眼睁睁看着足球飞进球门却没办法阻止。
客队看台上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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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种陌生的欢呼声，正在给巴恩斯包扎的弗莱明低着头骂了一句：“见鬼！”同时，手上禁不住用力了点。
巴恩斯终于有了反应。他皱起了眉头，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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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场边埋头冲刺热身的加雷斯·贝尔也停下了脚步。他没办法继续热身下去了，因为他热身的区域现在全是人。庆祝进球的切尔西球员们狂奔到此，对着他身后看台上的切尔西球迷挥舞着拳头，那些蓝军球迷则用欢呼声来回应他们。
贝尔冷眼看着这些人，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是助理教练克里斯拉克先生。他正对自己挥舞着手臂：“加雷斯！回来！该你上场了！”
又瞟了一眼兴奋的切尔西人，加雷斯·贝尔转身跑向了森林队教练席。
路过切尔西教练席的时候，他被穆里尼奥狂放的庆祝动作吸引了目光。葡萄牙人正跪在地上滑行呢！就像一个进了球的球员那样，穿着黑色风衣，双膝跪地，滑行！
葡萄牙人再一次成了备受瞩目的焦点。
电视机前的观众，现场的观众，自觉与不自觉，都将目光投在了这个从不掩饰自己情感的主教练身上。
“噢噢！这是我看过的最棒的教练庆祝动作了！”莫特森喊道。
加雷斯·贝尔跑回自己球队教练席的时候，还在扭头看那个葡萄牙人。
“别看了，加雷斯。”唐恩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
“啊，对不起，先生……”贝尔认为主教练一定是生气了。
唐恩咳嗽了一声：“我说过很多遍了，在一线队不要叫我先生，叫我老板或者头儿都行。”
“是的，头儿……”
唐恩瞟了一眼那个还在电视镜头前表演的穆里尼奥，问道：“你觉得那个动作很帅？”
贝尔先是点点头，随后马上摇头：“不，那没什么，头儿。”
唐恩咧嘴笑了起来：“现在你有机会让我也这么做。巴恩斯受伤了，你上去顶替他打左后卫，必要的时候你得插上助攻……”
“不是防守吗，头儿？”贝尔有些奇怪，左后卫的第一任务应该是防守才对，毕竟切尔西刚才攻得那么猛。
“如果我们一直防守，结果就是这样。”唐恩指指远端看台上的电子记分牌，“所以，有能力的时候把球送出去。”
贝尔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上场去吧，好好表现！如果你能进球，我给你做比那个更帅的庆祝动作！”唐恩对贝尔挤挤眼睛。
年轻的小猴子笑了起来：“还能怎么帅，头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先给我进球再说！”唐恩将贝尔推到了场外中线附近。
在领先十四分钟之后，森林队被扳平了。但这决不是结束。那个靠非常规庆祝动作在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穆里尼奥心里清楚，站在场边眉头紧皱的托尼·唐恩同样清楚。
还没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