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红色森林 第一百零八章 伍德？伯纳乌？
刚刚换人，球队就丢球，媒体们和球迷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抨击卢森博格的借口。在他们看来，卢森博格的换人是懦弱的表现，而且他也真的受到了惩罚。
可卢森博格没去想这些。现在，站在嘘声震天的伯纳乌球场，他想的已经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被再次领先的皇马因为这一次换人，似乎失去了继续比赛的动力。他们认为比赛踢得很糟糕，主教练很无能，场上球员什么都不能做。
皇家马德里，已经完全失去了斗志。
领先后的诺丁汉森林第一次踢得随心所欲。
唐恩看着场上这支身披白色球衣的“二十世纪最成功球队”却如同行尸走肉，毫无斗志，毫无进取心，丝毫没有奋斗到底的意志。他摇了摇头，喃喃道：“真是可悲可怜可叹……”
圣地亚哥·伯纳乌球场外墙上的皇家马德里标志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色彩，整座巨大的白色建筑物在夜空中被嘘声和“卢森博格滚蛋”的怒吼包围。人们已经不在乎这场比赛的结果是什么，他们在乎的是本场比赛之后的事情。
比赛，已经提前结束。
※※※
唐恩坐回教练席，翘起二郎腿，开始进入看戏模式。不是看比赛，而是看伯纳乌内发生的这一幕“历史性时刻”。
唐恩相信，在世界职业足球的发展史上，弗罗伦蒂诺和他的“巨星政策”，以及这支星光闪耀却畸形了的皇家马德里毕竟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因为他们是商业和足球结合的极端案例。这个典型的失败也意味着商业化足球必须有一个限度。足球毕竟还是有着其自身不容改变、不容玷污的特点，这些个特点是多少钱也取代不了的。
“竟然一不小心成了革命者……”唐恩小声嘀咕着，突然很想笑，大声地笑，放肆地笑。
还有什么比能够亲自改变历史更有成就感的呢？
克里斯拉克从刚才就发现唐恩总是低着头小声说着什么，但却听不清。
“你说什么，托尼？”
“啊，没什么，大卫。没什么……”唐恩看了眼手表，刚刚抬起头，就看到第四官员手持电子公告牌站在了场边。“准备庆祝胜利吧，我们出线已成定局！”
说完，他站起来向场边走去，等待入场庆祝。
在他身后，其他森林队的球员们，以及教练组的教练们也都纷纷站起来，准备冲入球场。
伯纳乌的嘘声已经不是为他们而起了。唐恩突然有些同情地看了看站在场边的卢森博格。皇家马德里的主教练，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主裁判终于吹响了全场比赛结束的哨音，在巨大的嘘声中，几乎已经听不见了。还是距离主裁判最近的森林球员阿尔贝蒂尼举起了拳头，在场边的人才反应过来，一窝蜂地冲了进去。
唐恩并没有像他们那么着急，而是昂着头，慢慢踱步进去。他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
皇家马德里的球员们低着头快速走向甬道。不管是针对球队还是主教练，伯纳乌球场上空的嘘声都让他们觉得浑身不舒服。
一周之内连败两场，都是主场失利，仿佛突然到了世界末日一样。曾经那么骄傲不可一世的皇马巨星们，在欢呼庆祝的“英格兰乡下人”面前也不得不低下他们的头颅。
这世界上能够征服伯纳乌的人不多，唐恩把自己的名字也写了上去。
这个夜晚发生的一切，在日后必将会无数次被人提起。并非因为诺丁汉森林战胜了皇家马德里，而是因为“巨星时代”结束了。
※※※
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卢森博格一连平静地接受了失败。他认为自己的球队表现不如诺丁汉森林，输球理所当然。诺丁汉森林表现得非常出色，祝贺他们。
而唐恩则笑容满面地对那些记者们说道：“有人记得森林队和皇家马德里第一回合的小组赛后，我在新闻发布会上说的话吗？”
大家面面相觑，几个月前的事情谁还记得？
“看来大家都是健忘的人。当时我说‘等下一次去伯纳乌的时候，我会给大家一个惊喜’。当时很多人都笑了。不过我想大多数人都认为我只是输不起，嘴硬而已。现在，还有人认为我是嘴硬输不起吗？”
这一次，除了唐恩一个人，再也没人笑了。
※※※
当第二天诺丁汉森林乘坐早晨的班机飞回英国的时候，唐恩在马德里的机场买了一份新鲜出炉的早报。本来他是没打算在这里买报纸消遣时光的，因为他看不懂西班牙文，所以对西班牙的报纸也没什么兴趣。可是报纸头版上的照片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昨晚伯纳乌一战的照片。卢森博格站在场边，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在他侧面，远方看台上的大屏幕上是刺眼的1：2。
就在他站在报亭边上端详这幅照片的时候，球队中的西班牙球员米克尔·阿尔特塔走过来，看了看报纸，然后用英语对唐恩说道：“头儿，卢森博格辞职了。”
听见这句话，唐恩扭头看了看阿尔特塔，接着从口袋中掏钱将这份报纸买了下来。
卢森博格比他印象中下课的时间要提前了十几天，不过他已经不会因为这种与自己记忆不符的事实而感到惊讶了。
这是他意料中的事情。
他只关心一点。他找到了阿尔特塔，将报纸递给他：“巴西人是被主席团解职的，还是自己主动辞职？”
阿尔特塔简单地看了一遍，对唐恩说道：“是主动辞职，头儿。”
这个在坚持自己的足球理念还是讨好皇马球迷的夹缝中左右摇摆，苦恼不堪的巴西教练，终于做了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啊……
谢过了帮他翻译的阿尔特塔，唐恩转身将刚刚买来的报纸卷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在更多的媒体上，西班牙人将这个主动辞职的卢森博格骂得狗血淋头，认为他让皇马光荣的百年传统沾染上了污点，他让高贵的皇马变得丑陋，走人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在未来几天还会有更多八卦，比如罗纳尔多找弗伦罗蒂诺密谈，希望转会这类的……
不过唐恩并不关心这些。这些东西他在过去都听烦了，关心这些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
和上一次情歌球场一战不同，在回到英国的飞机上，唐恩并没有找乔治·伍德单独谈话。对于伍德的沉默也置之不理。
他打算冷处理伍德几天，让他自己想明白一些事情，会比事事都让他去点拨更好。
不过，他将伍德换下场之后，伍德的表现和他自己的表现，却给了英格兰的媒体们新的炒作话题。于是，从球队回到诺丁汉的第二天开始，媒体上就开始出现了乔治·伍德和托尼·唐恩不合的“传闻”。
“传闻”一词用得真是太好了，因为没有肯定地说这是真实的，却也没有否认它不是真的，可以给所有看到这“传闻”的人传递一个信息——我们不会说出具体的内容，但是你可以去想。
——乔治·伍德不满被提前换下。
——伍德和唐恩不合，可能被不允许有人置疑他权威的唐恩出售。
——伍德经纪人接受本报采访称，西班牙皇家马德里俱乐部对伍德很有兴趣。
……
诸如此类。
一年前，面对这样的“传闻”，唐恩一笑置之。现在，他笑不起来了。为什么？
因为乔治·伍德有了一个不安分的经纪人。
比利·伍克斯在成为伍德经纪人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主要在忙他和商业品牌的代言。目前已经成功地给伍德签下三份品牌代言合同，看来似乎对伍德的商业价值更感兴趣。
但是，唐恩对主动接近伍德并且博得信任的经纪人并不放心。或许是偏见吧，他总是认为有一天伍克斯会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将伍德从他身边带走。
他不能这么坐着等待下去了，必须采取主动。
他决定给伍德的经纪人打电话，证实一下报纸上报道的那些东西是否属实，另外打听一下这个经纪人的想法。
“嗨！”只是听声音，伍克斯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比利·伍克斯先生。”唐恩的心情可就没这么好了。尤其在听到这么富有活力的声音之后，他就更没好心情了。
“呀，原来是托尼·唐恩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唐恩似乎听到了有其他声音传来。他侧耳倾听，然后问道：“嗯，伍克斯先生现在不在英国吧？”
“没错，我在西班牙……准确地说是在西班牙巴塞罗那的海滩上。英国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了，我讨厌那种天气。”
唐恩咳嗽了一声，决定进入正题：“伍克斯先生，我在报纸上看到你最近接受了《太阳报》的采访？”
“是的，电话采访。”
“是这样的，我希望能够知道你的想法，伍克斯先生。”唐恩冷冷地说道。
“看来你是想让我解释一下那个采访的事情了。我没说谎，在你们同皇家马德里的比赛结束之后，我偶然遇到了皇家马德里的主席佩雷斯·弗罗伦蒂诺先生。”
唐恩心里冷笑了一下，那个“偶然”十有八九要加引号了。
“他对乔治很感兴趣。所有人都在批评皇家马德里缺乏优秀的防守型中场。在知道乔治在英格兰的成功之后，他对我表达了这么一个想法：他想知道乔治是否希望加盟皇家马德里？”
唐恩并不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个“故事”。
“我没有回答他Yes还是No，我只是告诉他我会传达这个意思。就这么简单。”
伍德最近训练有些沉默，唐恩突然想，会不会和这个有关呢？如果伍克斯说的都是真的话……皇家马德里想要的话，会有几个来不了的？他怕伍德因为那次换人胡思乱想。他突然有些后悔，是不是应该及时找伍德聊聊会比较好呢？很多误会都是因为沟通不畅造成的……
“那么你向他传达弗罗伦蒂诺的那个意思了吗？”
“还没。”
唐恩听到这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有这么做经纪人的吗？
他翻了个白眼：“那么，你打算告诉他吗？”
“嗯……这个当然。不过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唐恩先生。你担心乔治离开森林队，是吧？”
唐恩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电话那头的伍克斯笑了起来：“唐恩先生，如果你想知道伍德到底会不会离开森林队，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问他呢？需要我告诉你他的手机号码吗？”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知道！”
唐恩不客气地挂了电话。没错，他干嘛要先和这个讨厌的经纪人打电话呢？以前的他不都是直接找伍德谈的吗？怎么现在先找经纪人反而成了习惯？
摇摇头，唐恩拨通了伍德的手机。
※※※
中午回家陪妈妈吃饭的伍德接到了唐恩打来的电话。他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妈妈，然后起身走出了餐厅。
“乔治！最近还好吗？”唐恩张嘴说了句废话。上午刚刚见了的……
“有什么事情吗，头儿？”
唐恩觉得伍德的口气很冷漠，他有不好的预感。
“啊，是这样的……嗯，我听说外面在传闻皇家马德里对你感兴趣，经纪人伍克斯告诉过你吗？”
“不，他没有。”
看来伍克斯没说谎，唐恩心想。
“嗯，我是说假如，假如啊……我说假如皇家马德里真的对你有意思，你想去吗？”
乔治沉默了一会儿：“就是我们刚刚赢了的那个皇家马德里？”
“对对，就是那个皇家马德里。你想去吗？”
伍德探头看了看在餐厅用餐的妈妈，然后摇头道：“不想。”
唐恩本来应该感到高兴，但是他眼珠子一转，“是因为你的妈妈吗？”
伍德默认了。
“那么抛开你妈妈的因素，你想去吗？”
这一次回答和上次一样：“不，不想去。”
“哦，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不为什么，没兴趣。”
这小子，还没有作为职业球员的“觉悟”吗？
不过，唐恩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
他打算就换人一事给伍德好好解释解释，谁知道他心里会不会因此有了什么想法呢？沟通是最重要的。
“嗯，乔治，还有一件事情……和皇家马德里的比赛中，你被换了下来……啊，对了，你觉得齐达内这个人怎么样？”
伍德皱起了眉头。他不愿意去回忆失败的夜晚，可是这几天那场比赛中的一幕幕总会不自觉地浮现在他眼前和脑海中，挥之不去。虽然那场比赛最终森林队取得了胜利，但是对于伍德个人来说，他失败了。
“……他，很厉害。”
“他是欧足联评选出来的五十年最佳球员，超越了不少历史上的前辈，厉害是理所当然的了。想赢他吗？”
“想。”这次可没犹豫。
“可是我说句实话，你现在还不大可能赢得了他。”
伍德对这句话的反应是沉默。唐恩不知道伍德是否对这句话感到不满了，但是他必须说。为了伍德日后的成长，他必须说。
“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没什么动力了？除了妈妈，你渴望过什么吗？媒体们都在为你没有入选埃里克森的国家队感到不满，你却毫不在意这些东西。你每个星期都是训练比赛训练比赛……你有过什么足球上的追求吗？”
伍德继续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冠军？胜利？荣耀？很多人踢球不都是为了这些吗？如果你回答不出来，也没有关系。如果你不确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的话，不妨让我给你先找一个——以齐达内为目标，加倍努力地踢球吧。”
“打败他，或者有朝一日超越他，都可以，随便你。嗯，就是这样了。你觉得怎么样？”
伍德想了想，然后说道：“还不错。”
※※※
重新回到餐厅吃饭的伍德，迎接他的是妈妈询问的目光。
“经纪人打的电话。”伍德说道，“他说，皇家马德里俱乐部对我有兴趣，问我去不去。”
“皇家马德里？就是你们刚刚去西班牙赢了的那个球队？”
伍德点点头。
“去的意思就是转会去西班牙？”
伍德又点头。
索菲娅想了一下，问道：“你答应了吗？”
这次，伍德摇头了：“没。”
“是因为我吗，乔治？”
看着妈妈温柔的笑容，伍德继续摇头：“不，妈妈。我喜欢现在这支球队，我想要留在这里。”
※※※
第二天，《诺丁汉晚邮报》上出现了唐恩的专栏文章。他在里面痛斥那些造谣伍德要离开的媒体，并且再一次重申：
除了诺丁汉森林，乔治·伍德哪儿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