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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江南外传·】

书籍名:《烟波江南》    作者:香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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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与蝶

  (一)

  春夜杨絮轻吹,笙歌随风飘来,人行湖边,如行梦里。池玉亭从垂钓的亭边抬头向沿湖的小道看去,看到身穿白纱宫装的秦海青正提着灯笼从路的那头缓缓走来。

  秦大小姐刚从宫中见过太后出来,所以难得的淡妆素抹,虽不是绝色美人,举手投足之间倒也自然流出一股少女的雅致与纤秀。秦海青看到池玉亭,她知道他是来接她回家的,她想向池玉亭招招手,这时一阵风来,吹散了她鬓边的发辫。秦海青还不习惯象别的宫装女子在风来的时候抬起兰花指,娇怯地挡住脸,于是,风将吹散的发丝卷到毫无防备的她脸上,遮住她的眼。

  秦海青将灯笼稍稍提到身边避风,用空着的手去拔开遮住视线的发丝。

  有行人从秦海青身边走过,向她腰间伸过手来,秦海青没看见,但她感觉得到,那人身上有股似曾相识的甜香,那浓浓的香味钻入鼻中令她有头晕目眩的感觉。秦海青下意识地收回拨发的手,手腕转了转,将纱袖内贴臂的短刀拿到手上,她凭感觉朝搂向腰间的手削去,削空了,什么也没有。

  远远的,池玉亭看到大小姐与一个游人擦身而过,那人从容离去,大小姐却楞在了那里,手里分明握着刀。

  池玉亭的心猛一沉,飞身掠过去。

  大小姐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除了有点儿魂不守舍。

  “怎么?不舒服?”池玉亭边接灯笼边问。

  “着了道儿……是迷香。”大小姐的神情有点儿恍惚。

  “迷香?”池玉亭也闻到空气中有股残存的甜香,“这味道有点熟悉。”

  “我记得,是前两天在被采花的尚书府小姐房里闻过的,应该是那个采花贼。”秦海青极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她试图继续走路,然而只蹒跚地迈出一步便被长长的纱裙绊倒了。

  “别撑了,我扶你。”池玉亭伸过空着手,将她搀起来,他听见大小姐愤愤地骂:“居然着了这种下三滥的迷香,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二)

  家里有些冷清,秦家老爷去京外公干半月有余,至今未回,而老家人早已习惯主人们的夜归,开了门后又倒头去睡。秦海青提起从院中的井里打上的一桶水,从头淋下,冷得打个哆嗦,却也让精神清爽许多。

  当衙役匆匆地来拍秦家大门时,秦大小姐刚刚换回平日的宽褂,坐在厅堂里喝热茶。

  衙役是来报案情的,东城员外卢升明日嫁女,新姑娘今夜在后园被人割了头,如今卢家是乱成一团了。

  秦海青听过卢升的名号,在遍地是官的京城,一个小小的员外本来不算什么,但卢员外是个名人,他家有钱,钱是卢家做官的先人赚下的,除了有钱之外卢升还颇读了些书,这使他和其他脑满肠肥的纨绔子弟相比多了点才气,也更加精明。卢升有很多官场的朋友,因此成为东城里有头有脸的角色,他家的新姑娘被杀,着实算个大案。

  管京师重案的秦老捕头不在家,这事儿本不该朝秦家报,不过秦老在家时,和女子有关的案子偶尔也会让他女儿帮着查验,如今这案子不能轻置,又和女人有关,衙役便抱着试试的心情来敲秦家的门,赶巧秦家小姐还没歇着,便心平气和地坐厅堂里听衙役把事情讲完。在明白大致情况后,秦海青决定去卢家看一看,虽然她可以不管,可反正是被井水淋得睡意全无,干脆就帮不在家的父亲接下这案子,也算做点善事。

  卢家的气氛怪怪的,没头的小姐卢秀芳被家人抬到闺房的床上躺着,验尸的老婆子还没到,秦海青听了,便打发房中人出去,亲自动手查验小姐的尸身。卢升员外陪被赶出的男人们到厅堂上坐,一边唤丫头送上茶来。茶是新茶,入口清芬,客人品了赞不绝口,这让卢员外的表情在家遭不幸的惊慌之外多少流露出一点得意。

  池玉亭喝一口茶,看一眼卢员外,他忽然有点同情丢了性命的卢小姐。人,他见得多了,什么是真正的悲伤他看得出来,卢小姐看来在这个家里是不讨人喜欢的,因为人们都是一付沉重的表情,但显而易见为小姐的死而真正伤心的人并不多。

  过了一会,秦海青验完尸走出来,“最后见到小姐是什么时候?”她问。“一个时辰以前,”一个丫头答道,“我给小姐送夜宵,她正和晚春在房里试新衣。”

  晚春是卢小姐的贴身丫头,卢秀芳死后就没人再见过她。

  “一定是晚春这贱人勾结外人下的手!”卢员外拍案而起。秦海青看他一眼,不置可否。“不管花多少银两,一定要将这贱人抓回来。”卢员外的悲愤在池玉亭看来有点儿虚。

  “小姐最近可与什么外人见过?”秦海青接过丫头送上的茶,边喝边问。

  “除了家人,应该没有外人见过她。”卢升肯定地回答。

  “那么夫人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呢?”秦海青问。

  问了也是白问,当见到卢夫人时,她正在佛龛前打坐,听了秦海青的问话,她只是冷笑一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冰凉凉的答话:“那个贱人?谁知道她平时见过什么人!”

  骑马回家的路上,秦海青打了个冷战,“这家人,实在冷血!”池玉亭点点头:“大概因为小姐不是亲生的吧。”“你查过?”“查过。卢升是卢秀芳的干舅,本来收养她是因为没有子嗣,但收养后却又得了个儿子,想把小姐退回去可她妈又不要了,所以卢秀芳在卢家算是多余的人。”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秦海青开口问到:“你刚进闺房时有没有闻到什么?”池玉亭微微一笑:“采花的甜香?”“我查了,是尸首的衣服上散出的香味,杀人者定是用迷香撂倒她再动的手。”秦海青肯定地说。“你的意思是那个采花贼干的?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杀过人。”“不,动手的是女人,断颈上的痕迹说明下手的人手劲不大,砍了好几刀。”顿了顿,秦海青说,“而且,半个时辰前采花贼在城西的湖边,我们本身就可以证明,就算是杀了人再赶过去,也不可能有那么快的脚力。”

  “会不会真如卢升所说是晚春干的?”

  “我问你,新姑娘该穿什么鞋?”秦海青突然狡黠地一笑。

  “当然是红绣鞋。”

  “新妇的全部新衣都不见了,可见被杀时是完全穿戴好的,可是,无头尸首穿的是一双半旧的藕色荷花双抱绣鞋,你不觉得奇怪么?”秦海青问。

  “哦,这样啊?”池玉亭想了一会,明白了,“什么都可以换,唯有鞋是非得合脚才行的。”

  “没错,那双是下人的大脚。”秦海青补充道,“根据卢家仆人的说法,自始至终只有小姐和她的贴身丫头单独相处,所以,死的大概是晚春,下手的,也许是小姐。”

  (三)

  陆飞花有些遗憾,遗憾的是如此美好的夜晚却没有一个出色的女人相陪。虽然满世界多的是女人,就在刚才他还去找过几个,但那都是些庸脂俗粉,刚有个开头就令他败兴而归。他是个有品味的人,不是随便哪个女人都要,然而今夜不走桃花运,让他颇有些失落。

  陆飞花想起今夜最先遇到的那个白衣少女,如果当时得了手,今夜也不至于如此寂寞。那不是个美貌倾城的佳人,但以陆飞花的眼力,绝对可以感受到那个少女的独特韵味,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她的独特中竟然还包括贴着手臂的短刀!只凭那一刀陆飞花就看出这少女的了得,所以他明智地逃了,他陆飞花再怎么色胆包天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陆飞花再次遗憾地拿扇子敲敲额头,如果在靠近的时候多用些迷香,应该还是有机会,他确信,如果再次遇见,他绝不会失手。

  谁说世上没有奇迹?就在陆飞花遗憾地咬牙切齿时,他听见已无人迹的沿湖小道上传来的脚步声。挑着灯笼走来的单身女子装束随意,然而陆飞花却从她的步态中一眼认出她是谁。

  陆飞花有些犹豫,真的有这么巧的事?他屏住呼吸仔细倾听,感觉不到周围还有其他人迹。迎上去无疑是要冒险的,可是,就这样空失了良宵只怕会令他将来更加遗憾。

  少女走近小亭,她看见了他,向他微笑着点点头。陆飞花知道她不认识他,上次遇见时她被头发遮住了眼睛。陆飞花看见她的笑,觉得心里有点儿痒,于是他收住扇子,迎了上去。

  “小姐,幸会幸会。”陆飞花双手抱拳,向她深施一礼,施礼的时候,陆飞花捏碎了指尖的香丸。浓香四溢,陆飞花看到少女摇了摇,向后倒去,于是伸出手,很温柔地揽住她的腰,将她搂到怀里。“花月良宵,美人在怀。”陆飞花心中满是柔情,“啪!”地抖开扇子摇摇。

  一阵风来,陆飞花突然觉得手里一轻,怀中的少女被人劈手抢了过去,随即腰间一麻,竟被人点了麻穴。抢人的是个年青男子,他一手搂着少女的腰,一手抬起来,在少女脸上“啪啪”地打了两掌,“喂!醒醒!”

  陆飞花只有苦笑,这世上,象他一样懂得怜香惜玉的好男人已经不多了。“你住手吧,我用了双份香,你打不醒她。”他心疼地劝道。男子笑了:“你居然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话虽这么说,倒也真不打了,只是用力地抖抖手臂。少女被撼动一下,清醒过来,这倒使陆飞花楞住了,他实在想不到用了双份香还会再次失手。

  “喔?这次好象份量更多?”少女按了按太阳穴,推开扶他的男子,走过来在陆飞花脸清清脆脆地甩了一巴掌。“怎会没效?”陆飞花仍然不解。少女在他面前展开手掌,他看到她的手指间有一根绣花针,针尖深深地刺进指里。“我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么?”少女冷笑着收回手,将针从指里拔出来,然后吮吸着伤口涌出的血,“你也忒小看我了!”

  疼痛是让人保持清醒的最好办法。陆飞花明白过来,他忽然发现自己掉入了陷井,这个少女显然是设套来引他上钩的。“你们是什么人?”“抓你的。”年青的男子抱着胳膊在一边微笑着看那少女的举动,不紧不慢的回答。陆飞花不屑地一笑:“我又未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抓我做甚?”“还说没做过什么,那你刚才做的又算什么?”少女愤愤地问。“你说这种事么?”陆飞花道,“我喜欢女人,但不会强来。方才虽然想带你走,不过是找个方便两人独处的地方罢了,如果你最终不乐意,我仍会放你走。莫非两情相悦也算罪过?”

  “四处采花也是两情相悦?”少女反问。

  “你又怎知所谓被采花的小姐夫人便与我没情份?我花是花一点,但对每个女人都用了真情,对于这点我无愧于心。”陆飞花坦然一笑。

  “呸!”听了这话,少女哭笑不得,她转身对年青男子道,“我去洗个脸清醒清醒,你先帮我问着吧。”

  少女走出小亭,向湖边走去。

  年青男子走过来,在陆飞花身边坐下,他看看陆飞花,突然笑起来,轻声问道:“我问你,你看上她什么了?”

  (四)

  其实到湖边来找陆飞花只是秦海青回家路上的一时冲动,她并没有指望那个采花贼在这么长时间后还会呆在那里,也不指望遇见的时候能认出他来,但世间事就是那么巧,偏给她遇着了,而且偏也给她抓到了。

  陆飞花一口否认自己犯过采花的罪,按他的说法,风流不是采花,既然所谓被采的女子都和他惺惺相惜,他没有理由不去疼惜她们。这倒给秦海青出了个难题,据她所知,被陆飞花采花的女人都是名门闺秀或大家夫人,莫非要她一个个去问是否是心甘情愿被采的么?

  “就算这样,我问你,你认识卢秀芳么?”秦海青最终决定把采花的事放在一边,先问重要的事。“卢秀芳?当然认识,她是个绝佳的妙人儿。”陆飞花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慢慢摇着扇子,一付心旷神怡的样子,在确信他并没有逃走的意思后,池玉亭已将他的麻穴解开了。“听说她明日要成亲,唉,总算有个好的归宿。”陆飞花感慨万千。“你既与她两情相悦,为何任她嫁人?”秦海青用嘲弄的口气问。陆飞花叹了口气:“我喜欢过的女人自然希望她们都有个好归宿,我无法只守着同样的女人,当然也就无法给她们幸福,所以她们若能嫁个好人我便为她们高兴。”“只怕你高兴不起来,”秦海青泼他一盆冷水,“卢家今夜发生血案,新姑娘被人割了头。”

  笑容在陆飞花的脸上僵住了,他啪地收了扇子,“你说什么?”他问。“我说穿新姑娘衣服的那个女人被人割了头,到现在还不知头在哪里。”秦海青重复说了一遍。扇子在陆飞花手中发出格格的声音,那是陆飞花将扇骨攥碎的声音,借着月光,秦海青和池玉亭可以看到陆飞花的手背上有青筋暴出来。

  秦海青忽然有点相信陆飞花,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所看到为卢小姐之死而动容的人就仅此一个。

  “既然你和卢小姐熟识,应该知道她和谁有仇。”秦海青说,“依你看,可能是谁干的?”“除了她那对禽兽父母还能是谁?”陆飞花怒道。“为什么这么说?”秦海青一楞,“说说看,你都知道卢家些什么事?”

  在认识卢秀芳之前,陆飞花对卢家所知的仅仅只是这家有个绝色的小姐。在京城,有绝色女儿的大户人家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因此拥有挑选联姻对象的好牌,所以谁家有好女从来不是封闭的消息,而总是被广为流传,这给陆飞花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他因此认识了许多名门淑女。

  陆飞花上卢家的那夜同今夜一样月色撩人,他很容易就找到小姐的闺房并顺利地潜进去,但陆飞花万万没有想到小姐并不在床上歇息,他发现她的时候,卢秀芳已在梁上悬了一阵,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了。

  陆飞花把卢秀芳从梁上救下来的时候真是吓个半死,他不喜欢死人的事,就算不是他干的,光看见就让他不舒服。卢秀芳果然如传闻那样容貌绝佳,但面容憔悴,活脱一付病西施的模样,这使一向怜香惜玉的陆飞花心疼不已,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卢秀芳救活过来,那夜他什么也没做,因为卢秀芳醒来后一听他的殷情问话就扑在他怀里哭,他只好抱着她直到她哭够哭累了然后看着她睡着才离开。

  陆飞花实在很不甘心,而且,他也的确担心卢家小姐会不会再次寻死,于是,第二天刚入夜他又情不自禁地潜入卢家闺房。出乎陆飞花意料之外的是,卢小姐在等他,她似乎刻意地打扮过,见到他来一点吃惊的表示都没有,她说她愿意委身于他,只要他能帮她杀了养父。

  陆飞花见过很多女人,但没有一个象卢秀芳,后来他想自己也许是喜欢上她那种有点疯狂的独特性格。卢秀芳象朵滴着血的玫瑰,红得艳丽并带着点野性,陆飞花凭直觉知道她心里必然有个伤口,后来他知道那伤口是怎么来的——在他遇见卢小姐上吊的那天,道貌岸然的养父卢升夺去了她的贞洁。

  风流的陆飞花并不在意什么贞洁,知道真相的他反而更加心疼卢秀芳,至少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他是真心的对她,虽然知道这段情再真也不会持久,但只要还喜欢着,他就要对得住她。

  “那么为什么又要抛弃她呢?”一直倾听着的秦海青这样问陆飞花,陆飞花沉默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女人总是要把男人的离开当成抛弃。他走是因为一个月后卢秀芳的一句话:“你真的喜欢我吗?喜欢就去把卢升杀了,要不就永远别来见我。”那时候陆飞花发现卢秀芳是任性的,她爱一个人和恨一个人都同样全心全意,不管他怎样的努力,也永远不能使她杀父的愿望减少半分。同时,陆飞花发现已经定了夫家将要出嫁的卢秀芳并不愿出阁,她希望永远跟着他,因为他是这世上唯一对她好的人,他已成为她的全部。于是陆飞花悄然走了,他不想杀人,而且也承受不了那样重的感情。陆飞花知道卢秀芳会伤心,虽然她掉下的每一滴泪都会让他心痛,可是,离别是必然的。卢秀芳受的苦已经够多了,陆飞花不想使她后半辈子永远在望穿秋水却不断被背叛的痛苦中煎熬。时间是医治一切的良药,反正嫁期在即,陆飞花相信挺过这一阵,卢秀芳总会得到幸福。

  “真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秦海青叹道,“你以为世上事就一定会按你的想法来么?”陆飞花苦笑一声:“是的,我错了,我没想到那对禽兽最终动了刀,我原以为他们只会偷偷害人,是没那个胆的。”“他们的确没那个胆,”秦海青说,“还没告诉你,虽然死的是新妇,但不象是小姐,象是她的丫头晚春。”陆飞花象被鞭子抽了一下楞住了,好久他大声怪笑起来:“你……你现在才说是为了套我说出所有的事吧?你是故意的!”秦海青并不否认,“对不住,但我必须知道小姐的事情,因为有可能是她动手杀的人。现在看来,你不愿做的事,可能她自己动手了。”“胡说八道!”陆飞花骂了一声,“她无缘无故杀晚春干什么?”“我也不清楚,但从你刚才说的话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小姐她想跟你不想出嫁,听上去她行事易走极端,如果考虑到她死了就没人逼她上轿,为此而动手杀人也不是不可能。”秦海青一把揪住陆飞花的前襟,瞪着他的眼睛狠狠地说,“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原谅杀掉无辜丫头的做法。但是,如果这是事实,我更不能原谅你!无头尸的断颈处伤口很不整齐,杀人者的手一定是颤抖的。你知不知道,让一个曾经脆弱得要自杀的深闺女子去杀人并割下死人的头需要多大的勇气!”

  秦海青松开手,将一脸失落的陆飞花推开了,“真是的!杀人的也好,没杀人的也好,为什么每个人的想法都那么自私!”

  (五)

  陆飞花的小楼前有小池后有绿树,是个春听风秋闻雨的雅致地方,在陆飞花的心里,配得上千般柔情万种怜爱的地方一定要有品味,所以他花了很大的心思准备了这样一个绝佳的去处。陆飞花是怜花人而不是采花人,迷香他是用的,用的目的是为了方便带走女人们,而不是为了强来,这个风情万种的地方,可以最大限度的让他以自己的风度和才华让女人们倾倒,事实证明,他几乎从未失过手。

  不过今夜这小楼的访客除了赞上两句好地方以外,完全是一付不解风情的模样,陆飞花不禁为此心中暗暗叹气,索性任他们四下查看,自己盘膝坐下弹琴。

  其实陆飞花并不想带公门人来这里,然而秦大小姐却说如果不照办,那么就把他的某只手臂或某条腿废了,看他以后还怎么与人“两情相悦”。陆飞花不是孬种,但也不好战,除非没选择了,能不动手当然最好,退一步海阔天空不是吗?

  秦海青很在意无头尸上迷香的来源,按常理推测,用捏香丸的方式使迷香的人必先服过解药,否则与被迷者同在一处,极易连自己也迷倒。陆飞花的迷香是一种独特的花香,卢秀芳毫无疑问用的是同一种,而且迷香和解药俱全,可见准备之充分,身在闺中的卢秀芳哪来的这些东西?陆飞花断然否认自己给过她,不过陆飞花承认在与卢秀芳情意绵绵之时,曾经给好奇的她看过他的香丸。“但绝不会是从我身边拿的,我有数,如果少了立刻会知道。”他肯定地说。“你有没有在别的地方存着备用的?比如家里。”秦海青问。陆飞花狡黠地一笑:“我怎么会告诉你们这些公门人?”秦海青冷笑一声,也不跟他费话,在知道陆飞花在偕美夜游后确是常常带着卢秀芳回他小楼后,二话没说便要求陆飞花带路回家。

  除了卢家和陆飞花的小楼,卢秀芳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可归。

  小楼寂静,除了陆飞花的琴声,再无动静,看来卢秀芳不在这里。秦海青与池玉亭楼上楼下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不禁有些失望。

  卢小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在离开卢家后园后去了哪里呢?

  “你确信没有丢过东西吗?”当他们楼下楼下查验完,来到陆飞花坐着弹琴的楼道上时,秦海青问他。

  “不,丢了。”陆飞花淡淡地回答,“刚才我查过,是从这里拿的香丸和解药。她很聪明,居然给她找到了。”“你好象并不在意?”“事已至此,在意也没用。”陆飞花说。

  寂静的夜里传来马车的辘辘声,有车在楼前停下,从二楼看去,楼上人可见车帘稍稍掀了一下,掀帘的是一只女人手。车上人犹豫片刻,终于没有出厢来,手又重缩回去。

  马车停在楼前未动,似乎在等着。

  “是女人。”池玉亭说。

  “不知道是谁呢。”秦海青应道,正欲跃下楼上前一看,突然,斜刺里伸过陆飞花的扇子来。“她是我的客人,不是卢小姐。”陆飞花挡在她面前。“你怎么肯定不是?”秦海青反问。“我当然肯定。”陆飞花笑得很暧昧。“如果我持意要看呢?”秦海青挑衅似地问。“我不允许有损她名节的事,所以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过去。”陆飞花看上去要玩真的,虽然他自己也该明白别说是一个对两个,一对一吃亏的也可能是他。

  “你倒真是用情用得问心无愧啊!”秦海青叹道,放弃了。

  “二位走的时候请帮我掩上门。”陆飞花毫不掩饰他的得意,潇洒地跳下楼,直奔马车而去,一待他钻进车里,那马车便飞快地驶离小楼,消失在黑暗中。

  秦海青和池玉亭站在楼上看着陆飞花突然就这么走了,看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那女人手上的镯子很重。”池玉亭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说。

  “是啊,”秦海青点头赞同,“应该是个大户家小姐。”

  “也许是夫人……”

  “……”

  “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知道这个地方,也许真是两情相悦?”池玉亭有些迟疑地说。秦海青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了,“真是个混帐王八蛋!”最终她还是骂了出来。池玉亭笑道:“其实江湖上这种人不少,如果你问他们,一定会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如果遇上动真心的女人怎么办?这样见一个一爱一个,岂非太不负责了?”秦海青问。池玉亭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所以说他们是‘浪蝶’,你见过蝶为同一朵花停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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