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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须臾台,名剑是昔

书籍名:《碧海剑歌》    作者:柳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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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湖东岸,剑湖宫大殿之后一片静默。鸣风山庄弟子多向北岸霜云楼、直通滇南群山处逃去。他们来时所抱的念想是征服剑湖宫,去时,却唯有惊慌失措惨白的脸。百余人铩羽而归,混乱中,鸣风山庄庄主卫彦之不知下落。
剑湖宫大殿银白色的基座上血迹斑斑,断剑与尸骸四散遍地,然而仅仅是半个多时辰的停顿,殊死打斗的气息已然彻底消弥。仿佛战场已经凝固了很久,剩下的只有和煦微风,和经历了那一场雾散百年的尘寰中人。
试剑桥上,侍卫走到孟晓天身后,说了长久静默后的第一句话:“孟楼主……来犯之人向霜云楼逃去了,要追击吗?”他似乎不敢妄提“风雾”二字,注视着孟晓天的背影,言下之意却显不在此。
“不用了。”孟晓天没有转身,“把大殿清理干净,退下吧。”侍卫领命,回到东岸之上,却与所有素衣弟子一样,眺望着迷雾尽散的湖心。从未为他们踏上过的试剑桥尽头,在微微的风中隐约可见。那是一处奇异的所在,宛如在湖心漂浮,有什么暗灰之物,因距离太远,只是小小的一块。
“走,去看看吧。”叶听涛道。孟晓天看了看苏婉云,唤过一名女弟子:“先把苏楼主送去玄星楼,小心些。”女弟子应了,俯身去扶苏婉云,只见她脖颈上一道剑痕甚深,所幸临危闪避时身法极快,未伤及要害。孟晓天望着她的脸,仿佛在为她此时不曾醒来而略有遗憾。
百丈长桥上,孟晓天、陆青与叶听涛三人互视,微微晗首,向湖心举步而去。他们走得并不甚快,在这百余丈的距离中,每个人眼里皆有些不为外人所见的神情浮动,忐忑、凝驻,或有欣然微露,却又叠映着记忆尘色。种种寻觅,执着生死,终是逃脱不了江湖道,如此刻的同行。
湖心渐近,暗灰之物渐渐清晰,堆积如山,围绕着方圆十丈之地。孟晓天的脚步一滞,其余两人也都暗自吃惊。那竟全是磷磷白骨,风雾散后垮落下来,高高低低,将湖心之地围成一圈。寂静无声,却有如万鬼同时悲泣。
“那是……这百余年来试剑的弟子吗?”孟晓天问道。
“除了他们,还有偷入试剑桥的来犯者。”陆青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百余年,变故诸多,可能也有无辜的人。”他发现那白骨之中夹杂着一些刀剑的残片,大都暗淡无光。属于剑湖宫最深的秘密,倘若任奇能见到这一幕,不知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叶听涛的身影已站在白骨堆之内,他默默站着,一直没有说话。陆青终于也提步进入,在那围堆成圈的白骨之中,断壁残垣、碎石满地,如被巨斧劈过,十丈之地一片狼籍。
碎石中心,依稀有剑炉的形状,阳光照入,一线光芒反射。他们三人都盯着那一束光,尘封百年,仍然遮掩不住的锋锐之光。碎石拂开,孟晓天的手指缘着那折射光芒的剑身向上,握住了剑柄。他微微笑了笑:“九天玄女剑……果然在这里。”
引雷击而铸剑,自古未闻,即使在六剑之中,也唯九天玄女而已。陆青凝视着那亮烈如透明般的剑身,道:“曾听宫主说过,铸那六把神剑,耗尽了龙泉铸剑谷铸剑之能,自那以后便渐渐衰败,直至堙灭。以九天玄女和碧海怒灵二剑看来,能将剑铸成,已经足以令后世铸剑师拜服。”
孟晓天蹙了蹙眉:“以这里的情形看,在遭到雷击而毁坏之前,应该就是一处铸剑炉……但九天玄女剑是出自龙泉铸剑谷的,似乎有些说不通啊?”
陆青一怔,接过九天玄女剑,沉思不语。叶听涛绕着那损毁的剑炉走了几步,脚下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不禁道:“两位……”孟晓天与陆青也绕到剑炉后,见到地上的情景,俱都说不出话来。
湖心剑台外围的白骨只一眼便可认出已有百年,可剑炉后伏着的这具身躯却像是刚刚死了半个时辰,皓白须发、素服如仙,青年一般俊朗的容颜在甫见天日的时刻新鲜如昔,手指着剑炉的方向,似有未尽之言,却已无人聆听。
“这衣饰……像是剑湖宫的人。”叶听涛道。陆青注视了那人片刻,摇了摇头:“……不是剑湖宫的人,而是剑湖宫之主。第四十二代宫主,鹤发童颜、剑术曾无敌于天下,传闻他晚年得道,御剑而去……但久在剑湖宫的人都知道,就是他,第一个死在雪湖的湖心。”
孟晓天沉吟道:“事隔百年,其余人都成了白骨,唯独他甚至没有腐朽,莫非是在他进入这剑台之后风雾才出现,就此与外界隔绝,将他困死在里面?”他俯身想去查看,但就在手指触到鹤发之人的前一刻,一阵微风拂过。如咒语降临,百年不动的身躯迅速发黑、腐朽、干瘪,片刻面目全非,只有那一丝有言未尽的遗憾,残留在扭曲的脸上。
“这……”孟晓天的手一颤。三人一时都是无言,有莫名的悲怮之感在淡薄的空气中漂浮。逝去的人和未尽的话,终已被时光所侵蚀,平行交错而过,无法探知。
“也许……他是送九天玄女剑来这里的那个人。”叶听涛道,“但除了九天玄女剑,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未曾嘱托。”他顺着那腐朽身躯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碎石成堆,伸手翻动,便有锐利的石尖将手掌划出一道细痕。仿佛无声的警告。
叶听涛一怔,继续翻动石块,过了片刻,指尖接触到一阵微温。在碎石下面,露出一本形似书册之物。
“是宫主的手记……”陆青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兴奋,“每一位宫主都会写的手记。”叶听涛将那书册小心取出,递给陆青。斯人已朽,但这纸页却只是有些发黄,上面的字迹仍很清晰。
“昔有风胡子,铸‘神州六器’而废其用,无以止七国征战之祸,乃有异人无名氏托六剑之谱于剑谷龙泉,其耗材无算,尤以此二剑须天地之气为艰。越明年,龙泉铸剑师‘鬼煅精’卫慕之于滇南之地成此剑台,穷力铸剑,终一成一毁,独以九天玄女出关。未料其时十余年已渺,秦统天下,诸般兵器尽付金人,卫氏暴疾而亡,龙泉铸剑谷亦因剑师相争而灭。神剑遂散,不复相聚。以龙泉剑师之资不至如此,然铸剑之际人心猜度,不合一力,其觊觎妒恶悉生,无以逃脱‘神州六器’互噬之谶,此世事不可逆转,无复多言。”
一页已尽,陆青停顿了一下,孟晓天已接过九天玄女剑,目光凝于其上:“一成一毁……这是什么意思?莫非第二把藏于剑湖宫的剑,其实并不存在吗?”
陆青道:“此事有些扑朔迷离,现在也不能轻言。不过说起‘鬼锻精’卫慕之……若不是他为剑湖宫创派之人,卫彦之也没有机会了解剑湖宫的秘密吧。”
“莫非卫庄主是‘鬼锻精’的后人?”叶听涛道,“风胡子与神州六器,这些传说比《八荒末世图》更为久远了。”
陆青点了点头:“玄星楼藏有神州六器中的‘龙形舞天’,但我也只见过一次。”他翻过手记一页,继续念道,“须臾千年,铸剑后果始露端倪,雪湖剑台异象有兆,唯以双剑镇之,以期免厄。须弥鬼啸未成,长留于剑炉之底……”他眼神霍然一跳,孟晓天脱口而出:“剑炉之底?”
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支离破碎的铸剑之台,孟晓天挥动九天玄女剑,一道光华如水珠溅洒般抛出,只见大堆石块向两旁滑落,有数块直遇剑锋,无声无息地被一劈为二。然而剑炉甚高,一剑并未至底,叶听涛踏上一步拔出碧海怒灵剑,青影直下之际,却听“咔”的一声,两剑皆发出轻微响动。
“怎么回事?”孟晓天举起玄女剑,两指轻捻剑身,手腕左右转动了数下,剑柄竟应手而开,一卷薄纸自其中现出,“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那一瞬间,有阴影掠过三人的头顶。叶听涛抬起头,那是一只尾长如羽的鸟,色泽漆黑,像暗夜中的幽灵。它张开翅翼,倏忽飞去。
碧海怒灵剑的剑格同样发出了响动,虽轻,但直入握剑者的心魂。叶听涛依样而为,转动剑柄,同样的一卷薄纸落在轻尘之中。不过雾散这些时候,剑台竟已积起了灰尘。如山白骨漠然而视,淡风微吟,拂动青衫。
“这是……”孟晓天露出惊奇的神色,弯腰将两卷薄纸拾起,展开一卷,只见那上面墨痕苍劲错落,是些被切断的笔画,不辨其意,但只这薄薄的一卷,竟直展出三尺有余。阳光照射之下宛如透明,触手无感,孟晓天与叶听涛的面影映于其上。
“莫非,‘《八荒末世图》在剑湖宫’这句话,其解就在于此?”孟晓天道,将另一卷薄纸也展开,同样是三尺有余,上面有些疏疏落落的墨迹。叶听涛凝目望去,只觉得心跳微微加速:“……这两卷便是整图,还是整图中的一部分?”
孟晓天将手中的两幅画卷比较几下,便找到了卷中笔墨可相接之处,两卷相合,是极窄的一幅长卷:“看起来是一部分,也看不出里面画的是什么……”他的手指轻捻了几下画卷,“这用的似乎并不是纸,否则也无法保存千年。照此看来,《八荒末世图》应该是被分成了六份,藏在这六把剑中?”
叶听涛心中略微有些失望,沉吟道:“或许如此,只因九天玄女剑最为霸气,以讹传讹,竟成了图在剑湖宫。况且传闻已有数百年,情势之下也多有歪曲,早已失去了本来面目。”
一直未曾开口的陆青这时忽然道:“图在剑湖宫也不是完全不实,但剑湖宫有第二把神剑,现在却是确凿的事了。”他望着方才为双剑劈开的乱石堆,有漆黑之物显露出来,并没有为剑刃所断,“须弥鬼啸……这名字当真不好,也难怪没有铸成。”
孟晓天这才想起石堆中尚有物待查,将手中画卷小心收起,向叶听涛递去。并无防备,仿佛只是很自然的举动。叶听涛一怔,孟晓天微笑道:“遵守约定,不过如果到了瀚海仍旧找不到全图,我还是会用它去换宫主性命。”
那一句玩笑般的盟友,如今在这玩笑般的神情中,竟给人以安心之感。叶听涛难得地笑了笑:“多谢。”便不推辞,伸手接过。
剑炉石堆中,陆青已然取出了那把未成之剑,须弥鬼啸,剑身没有一丝光润,如同乌墨一般。但稍一凝神,便能发现这把剑的剑格与碧海怒灵、九天玄女并无二致。
“我曾听闻过以天地诸般异象辅助铸剑之法,以前曾想一试,却从未成功过。但看此剑情状,想必是引去了雷击中的戾气,使九天玄女剑大成,自身却失衡过于严重而毁。没有想到,这把剑竟就这样在这里埋葬了上千年。”陆青轻轻一叹,转动了一下剑柄,然而并无反应。他依方才孟晓天挥剑之姿试了几次,仍然没有听到那机关开启时“咔”的一声轻响。乌黑的剑身钝重迟滞,充满了阴寒之气。
“不如看看那手记中是如何说的?”孟晓天道,“刚才或许是碰巧,否则碧海怒灵剑被叶公子用了这么多年,也没发现其中关窍。”
陆青点了点头,将手记重又翻开,寻到刚才中断之处,念道:“须弥鬼啸未成,长留于剑炉之底,而九天玄女遗世多年,乃以剑湖宫数代之功寻回,今镇于此,望天劫可止……”往下的字迹似乎为水渍所污,模糊难辨,陆青只得翻过,幸而下一页又恢复清晰,“……其剑格中皆蕴旷古奇石‘阴阳紫阙’,两两对应而动,则剑柄可开,图藏其中,若非六剑齐聚,不可尽得。今日葬二剑于此,则《八荒末世图》再不可为世人所见,此行必然遭谴,然其人附此图于剑中,又铸剑之谱如斯有违常理、令人亡国愈荡乱,其心焉正?焉可长留人世、遗祸人间?剑湖宫四十二代主。”
再往后的书页便都空白,再无一字着墨。陆青将手记合上,手掌轻轻抚过,眉头微凝:“看来这位宫主一生只记过这些……却来不及将之托给弟子,就被风雾所困了。果然要得到完整的《八荒末世图》,还是需要六把神剑。”他看了看地上鹤发之人的尸骸,此时已仅余干瘦枯骨,素服也暗旧如灰。
孟晓天忽而一笑:“手记中说这六剑之谱有违常理,令人亡国乱,你居然全无反应,反倒是关心起这劳什子的图来了?”叶听涛闻言怔了怔。碧海怒灵剑已然入鞘,画卷取出后剑柄仍可扣起,但这已仅仅是一把剑,再与这诸般争斗无关了。
陆青亦是一笑:“我刚才说过,倘若剑湖宫易主,我也无以留驻于银镜楼,能找到《八荒末世图》,胜算总是更大一些。况且……”他目光微动,“我陆青铸剑多年,早已明白这世上纵使兵器再犀利,总敌不过人心。就像绘制六剑图谱的那个人,若不是他有心胜过风胡子,也不会用这等引来天劫的法子。只是这六剑就如同‘神州六器’一样,从来就没有用武之地……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孟晓天望着他儒雅温和的脸,心中有什么东西震荡而过,相识多年,这似乎是陆青第一次如此坦然。在鏖战一日、又经这风雾侵袭之后,一些原本讳莫如深的话忽然变得云淡风轻,说来连神情也不必有什么注意。在如山白骨之中,数年来的相争与寻觅恍似白驹过隙,原无可惧。孟晓天笑道:“看来今日云开,对剑湖宫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可惜有个人现在在玄星楼,不然她一订立时就要去瀚海。”
陆青微笑不言,却见叶听涛正自眺望着试剑桥,他始终没有再展开那部分《八荒末世图》,像是漠不关心,深邃的双目中有浮云流动。孟晓天走到叶听涛身侧:“叶大侠,今日守得云开,你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叶听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现在……我们手中已经有三把剑了。我来滇南时曾听说,重天冥宫的人已离开了永宁府的雁塔。想必,他们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孟晓天背手而立:“和我们先前在浣纱谷预测的完全一样,事情一步步进展,已经有了明朗之势,剩下的,只是要活着从重天冥宫回来而已。”
叶听涛点了点头:“我知道,也并非是不高兴,只是刚才一瞬之间忽然觉得,无论是谁,韶华白首不过转瞬。即使相争难休,百年后终归是枯骨……但不论怎样,这六把剑不属于鸣风山庄,也不能落入重天冥宫之手,这也算是我身在江湖多年,做的最后一件事。”
孟晓天看了他一眼,相别多日,他身上似乎有了些奇特的变化,迷局渐解,曾经浓郁不化的东西在眼底渐渐散开,又复凝结为一种全新的坚定,与含义不同的淡然:“江湖中人,没有哪一个是无辜的,只能说天道恒在,人却无法逆天……”他停了停,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叶大侠,我生平第一次成为了别人的盟友,倒也没有后悔过。”
叶听涛怔住,和孟晓天对视了半晌,两人都微笑起来。过了片刻,孟晓天道:“上次一别多日,你有楚姑娘的消息吗?”
叶听涛摇了摇头:“没有……她现在应该很好吧,再也不用随我飘泊。”孟晓天道:“违心之言。你明知她现在去哪里都不会快活,百年后终归也是枯骨,谁人虚枉还不是任人评说?”
叶听涛沉默了片刻,仍挂在嘴边的微笑透出一丝奇异的感觉:“现在才明白,怕也是晚了。等我活着从瀚海回来再说吧。”
剑台现于人世,试剑桥尽处开始有素衣弟子把守,白骨如山忘姓氏,只同葬于雪湖之畔。被俘者囚于银镜楼底,自那一日起,诸多关于这场战事的流言开始直指鸣风山庄,卫彦之的悄无声息似乎更印证了些什么,但剑湖宫未出一语,也没有对任何猜测加以理会。百年浩劫之后的大殿仍旧巍巍,素衣之人也如旧清静修行,却有一场无可磨灭的记忆深深烙进了所有人的心底,沧海桑田,彼此一笑之间唯有更添宁静,更添信任。
雪湖的空气依旧湿润,月朗星稀,一道纤丽的身影缓缓移动,往近东岸出的一座楼阁而去。素壁寄傲,纱帘如霜,这屋子空置了数月,连那人身上寒冷的气息也变得若有若无,或许是错觉。
罗裳轻动,她在暗中轻轻抚摸这阁中寂静的书案,上面零落地放着一些信笺。虽然每天都有弟子打扫,却从不移动任何东西。脚步声突然响起,紧接着与二楼小阁相连的楼梯上亮起一团淡黄的烛光。
“是你?”苏婉云望着楼梯上的人,有些惊讶。孟晓天走下楼梯:“我来找宫主的手记,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记载关于《八荒末世图》的事。”他望着苏婉云苍白的脸,“你呢?伤还没好,马上又要出发,也该养精蓄锐了。”
苏婉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嗯”了一声,见孟晓天手中只有一支蜡烛,道:“你没有找到吗?”孟晓天摇头道:“这里没有,也许他的手记是随身带着的……你在浣纱谷时见到过吗?”
苏婉云的脸微微一红:“那是宫主随身之物,就算带着,我也不会看见的。”孟晓天见了她的神情,笑道:“也是。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毕,我们就和叶公子一起去瀚海,一路风霜,又有恶战,要好好准备一下。”
他没有点燃阁中的灯烛,似乎很快便要离开,苏婉云忍不住道:“你……”孟晓天回头:“怎么了?”
苏婉云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沉水已经死了,你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吗?”孟晓天走到她面前:“不要想那么多,即使是真的,宫主也还是宫主。如果你当面问他的话,他绝不会说假话的。只是这世上有许多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快活得多。”
苏婉云怔怔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所以不管怎样,要先见到宫主。”孟晓天微笑道:“我们的筹码很多,不必担心,走吧。”说着吹熄了蜡烛,与苏婉云走出寄傲阁。雪湖之畔夜风浅浅,书案上的信笺被吹得扬起,飘了一阵,停在一片月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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