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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孤鸿影,冰原断空

书籍名:《碧海剑歌》    作者:柳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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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连绵,直往天地尽头而去。未化的冬雪覆于荒漠上,成了大片大片的冰原。北出城关,再无中原繁华,渐次苍凉的土地凝视着不属于此的闯入者,朔风冷烈,空旷无际的大漠中四骑飞驰,叶听涛当先而行,孟晓天从侧照应,两个女子都是宽沿帽低垂,面前黑纱落下,看不清面容。
北行一日,离边关也已有几百里路程,天开地阔,人影极为稀少。四人之间亦不常说话,倒是苏婉云与楚玉声说得更多些。孟晓天时而望着叶听涛的背影,待行过一处高高的沙丘后,他拍马上前,声音在风中仍然清晰:“你看我们带着这些让人抢破了头的东西,这一路能如此太平下去吗?”
叶听涛放缓了缰绳:“且行且看吧,这里如此空旷,也无处让他们埋伏。”他回头望了望楚玉声和苏婉云,两人随于身后数丈处,并未远离。
孟晓天道:“你别忘了那些都是常年呆在沙漠中的人,这里本就是他们的地盘。”叶听涛道:“但若冥宫少主已经得到了除伏羲龙皇之外的两把剑,他们最关心的应该是如何找到《八荒末世图》,这个秘密除了我们四人还有银镜楼主,任何人都不知道。”
风势略略减小,颠簸马背上,孟晓天凝目:“……叶大侠,虽然你从来没有说过,但我还是忍不住想问。如果这次仍然无法得到《八荒末世图》全图,你会如何?”
叶听涛望了他一眼:“凭你的力量,要知道任何事都不用费太大的力气,我找《八荒末世图》的目的,你没有去查过吗?”
孟晓天笑道:“我们是盟友,我虽然可以查,也知道一部分,但还是亲耳听你说更好些。”
叶听涛沉默了片刻,极目望向天际:“……我仔细看过那部分残图,完全无法看出其中含义。我追寻多年,是为报我师父的恩情,但说实话,我并不相信得到《八荒末世图》真能改变什么。”
孟晓天看着他的侧脸,那脸上总是有一种坚毅的神情:“只为了这个,你就如此飘泊了十多年?”
叶听涛略微自嘲地一笑:“也不尽然……但其余的理由不重要。如果最终无法完成这个任务,在你们找到任宫主之后,我就会把残图毁掉。”
孟晓天吃了一惊:“毁掉?”
寒风顺着面颊刮向后方,叶听涛眉峰微蹙:“……这幅图卷带来多少杀戮争端已不可数,我不希望因为紫霄一派的命脉而牵连太多,尤其以冥宫中人的作为来说,决不会有什么好的用意。”马蹄得得,楚玉声与苏婉云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不知有没有听到这些话。
“你没有把握吗?”无边旷野之中,曾经的防御与藩篱变得渺小,这些问题仿佛随口而出,但即使在一月之前,孟晓天也不会这样问。
叶听涛并不以为意:“我这一生征战过无数次,但任何一战在结束之前,都没有全胜的把握。”
孟晓天微微一笑:“可是你总是得胜的那个,就像当年易楼之战那样,最后反而是断雁与凤栖梧决出了高下。”
叶听涛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苏婉云扬鞭赶了上来:“你们看前面。”两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只见天云与荒漠的尽处仿佛有数个灰黑的点,相隔太远,看不清是什么。
“这沙漠里还有人吗?”孟晓天远望。
叶听涛道:“此处虽然人迹稀少,但并非完全不通车马,所以有人驻扎也不奇怪。”孟晓天笑道:“我少来漠北,这些却是不知道。”
叶听涛一扬鞭:“你也会有不知道的事,这件事倒算是今日的收获。”孟晓天一怔,叶听涛微微一笑,落后几步,到了楚玉声身边。大漠之中,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但仿佛也不仅是这一点,孟晓天有些出神。
“你刚才在和他说什么?”苏婉云将面前黑纱掀起一角。
孟晓天眼望着北边:“说重天冥宫,还有《八荒末世图》。”苏婉云便也不语,和他并骑在前,向远方那几点灰黑处快马行进。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已可看出那是十数顶粗制帐蓬,有棉衣包头的汉子在帐蓬前坐着,四人渐行渐进,直至停下时,那汉子仿佛一惊般跳起身来,孟晓天在马上问道:“你是干什么的?可有借宿之处?”
那汉子迎上前:“当然有,咱们这儿是大车店,从城关到乌里雅苏台就这一处,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叶听涛道:“那我们四人便在此借宿一晚。”那汉子应道:“好来,春天的时候客人少,还有两三个帐蓬空着,随你们睡吧。”口音似是汉中一带。叶听涛见这四野荒漠,帐蓬中无甚人声,知他必是久无生意,也不多言,便即下马。
落日孤烟,冰原无际,这十数顶账蓬在荒漠的风中布帘微抖,火堆生起,却也是安稳去处。奔行了一日,四人都有些疲倦,黄昏之时,那汉子端了些马奶酒和羊肉等物到了几顶账蓬外,喊了几声,孟晓天和苏婉云都未曾应答。楚玉声正在火堆边,便道:“他们或许睡了吧,你放在帘内便行。”
那汉子答应了,将酒食放下,也到了火堆边:“姑娘,你们是哪边来的?这个时候往北面去的人可不多。”
楚玉声双手放在火边取暖,道:“中原来的,有事得到瀚海深处去。也幸好有这处歇脚的地方,否则可得露宿荒野了。”
那汉子笑嘻嘻地道:“这儿到乌里雅苏台,就我这一处大车店,往来的人少,一年到了头,难得有几个客人,话多几句,姑娘可别价意。”
楚玉声一笑,听那汉子说起些家乡风物,却原来是汉中商人,只因生意连年不兴,被人追债,不得已躲到了这北域荒漠之中。楚玉声问起瀚海黑衣人踪迹,那汉子道:“穿黑衣裳的人倒是时常见,不过这些人不在我这儿住,也没见什么特别的地方。”
楚玉声点了点头,那汉子又絮絮说了几句,见她无甚倾听之意,也觉无趣,坐了片刻,自往帐蓬后去了。大漠之夜比中原来得晚些,这时仍是一片赤霞落于大地,雄浑无尽、美不胜收。楚玉声站起身来,迎风走了几步,一时寂静之中,只觉脑海中回荡着的一切都深深沉落,如同不存在般。她闭上双眼,又睁开,直到叶听涛掀开布帘,从帐蓬里走出来,才向他一笑。
叶听涛没有说话,注视着她眼眸中的霞光,就这样过了片刻,楚玉声道:“……大漠里的风景比中原美多了,是吗?”
叶听涛笑了笑:“你只是没有来过,这里终年荒凉,自是远不如中原好。”
楚玉声轻步走到他身边:“你喜欢中原?”叶听涛一怔。他似乎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过去的十几年中,无论身在何处,他都是行色匆匆。
楚玉声见他不答,也没有再问:“……中原或漠北,其实也都一样。不过我刚才忽然觉得,我好像已经把天涯海角都走遍了,就算现在死,也不是太亏。”说着嫣然而笑。
叶听涛遥望着远方大漠的落日:“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能保证看得到明天早起的太阳。没有遗憾,那是最好的了。”
楚玉声觉得他的话中飘浮着一些淡淡的怅然,直到今日,玄珠心境中罗境主所说的话,他也没有完全告诉过任何人。但她从不多问这些事,仍旧带着微笑,在火焰跳动的火堆旁轻盈地转了半个圈,凤纹披风扬起。
“在洛阳的时候,我去看过何少爷,你记得他吗?”
叶听涛想了想:“记得,他后来怎样?”楚玉声道:“我没有细问,好像是入了仕途吧……”她忽的想起一事,从怀中取出何少爷所赠的那书册,“对了,他说他父亲曾和冥宫有过些瓜葛,留下了这本东西。”
叶听涛接过翻开,见上面似乎是何翁手书,因时日久远,书页已有些泛黄。楚玉声道:“我一路来时曾看过一些,似乎与冥宫毒术有关,或许会有用处。”
叶听涛“嗯”了一声:“我也很久没有去过洛阳了,有机会,该回去看看灵舟。”楚玉声心中一动,虽然两人朝夕相伴了多年,却很少听到他提起薛灵舟,那个总是憨厚微笑的剑客、兄长、义弟,总是埋藏在心底深处。楚玉声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赤红霞光依旧流照无尽,将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
荒原落日之后,寒意迅速地降临,几顶账蓬中都已没有了说话声,那守着大车店的汉子却悄悄起身,在帐蓬外蹑足而探。冷风吹动布帘,宝剑的光芒一闪,随即又隐入黑夜。碧海怒灵剑仍随着叶听涛,另两把孟晓天与苏婉云分持。布帘内酒食未动,无论是谁,只要有人接近他们三尺之内,就难以不被察觉。那汉子窥探半晌,幽火闪动的目光终于还是收回,走到账蓬后。过了片刻,一只雪鹞拍打翅膀飞起,但并没有飞过多少路程,便被人用一枚石子击落。
乌里雅苏台,或许是这大漠冰原中的唯一一处孤城,宛如经纬纵横中的棋子。一夜无恙,第二日清晨四人起身后,谢过了那汉子,便继续策马北行。愈深入沙漠,四周景致便愈是荒芜,但比起步步陷阱之地,这里仍是更为宁静。只是叶听涛偶尔会回头望上一眼,在这虽然寂廖,却是往来瀚海深处必经的所在,如此长久地不出现一个黑衣身影,未必是一件好事。
第二日黄昏的时候,在四人策马驰骋的方向上,一片灰云似的城墙在冰原与天空中露出一线,渐次靠近、庞大。荒草不生的沙漠似乎在这里有了些许变化,茫茫戈壁之中竟有杨柳疏落而生,虽然枯垂,却仍能辨出那一片绿洲景象。那时是苏婉云驰在最前,她回头看向叶听涛:“那里就是乌里雅苏台城吗?”
叶听涛点点头:“应该是了,乌里雅苏台是多杨柳之处,况且这个方向走到底便是山脉,中间只有这一座城池。”孟晓天道:“看这城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知风年为什么要我们来这儿?”
“先进去看看吧。”叶听涛望着那一片荒漠绿洲,“他应当没有恶意。”孟晓天便也不再说,可是就在乌里雅苏台城完全出现在视野里的一刹那,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触到了袖中的剑柄。
绿洲中的城池并不如何兴盛,冰原未化时行商尚少,市街平静,只有些皮袍卷靴的当地人来去,见了这几个作中原打扮的人,都露出些好奇的神色。四人向城中深处走去,叶听涛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便察觉到十数人脚步点地时,不生半点尘埃。瓦屋门内,布巾包头、皮袍暗淡的女子静静看着他们,楚玉声一回头,只瞥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杀机隐伏,在四人走进一家茶铺时,苏婉云忽然低声道:“这里的人有些奇怪。”孟晓天和叶听涛对视一眼,楚玉声点头道:“的确,这些人的脚步声前后难辨,全都混杂在一起。”孟晓天的目光向街上望去:“我总觉得,重天冥宫中的情况也有些复杂,从那天风年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一二。”
茶铺中,并没有伙计上前招呼,甚至也没有一个人。叶听涛始终未曾开口,混杂难辨的脚步声中,有个快速而清晰的声音向这边而来。
“有人来了。”楚玉声几乎在同时发现,话音方落,一幅黑袍出现在茶铺门口。苏婉云的目光立刻戒备,孟晓天则微微一笑。乌里雅苏台,恐怕已不是原来的样子,在黑袍之人来到他们面前的某一瞬间,楚玉声又看见了那个皮袍暗淡的女子身影。
很熟悉,却又一时认不出。她来不及细想,黑袍来客便声音低沉地道:“城北角,有你们想找的人。”
“你是风年的部下吗?”孟晓天问道。那人转身之际侧头看了他一眼:“不必挑拨。”孟晓天一怔,黑袍之影已然远去。
城北角。
塔楼高耸,黑色披风如暗夜幽灵,扬起时猎猎作响。那人背身而立,长久地凝视着什么虚无的东西,姿势仿佛在行一个庄重的仪式。叶听涛目光一动,很久之前,当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人时,记住的便是这种奇特的姿势。苏婉云的雪刃在袖中微动,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臂,回首之间,见楚玉声嘴角动了动。那是一个安抚的微笑,有淡而柔和的力量。苏婉云迟疑了一下,没有开腔。
华衣轻摆,孟晓天向前走了两步,看着这个人:“你在这里多久了?”
那人回过身,清雅冷酷的面容一如往昔,却更为阴沉,“谁引你们来的?”刀在手中,刀鞘上微光流动。
“……风年。”孟晓天道。
片刻无人说话,高耸的塔楼立于他们面前,门窗闭锁,不知有什么不可见之物。“风年”二字,像一阵水雾,打散在空气里。
握住晗灵刀的手动了一动,并非攻击的前兆。孟晓天默视着他:“……断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哪里不重要。”断雁眼中有一抹复杂的神色掠过,“重要的是,剑湖宫主也在这里。”
叶听涛眉梢一动,苏婉云仍旧没有作声,似乎在楚玉声一笑之间,她忽然明白应当由孟晓天来应付这场对峙。
“你把他留在这里?”孟晓天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那闭锁的塔楼。断雁冷冷地一笑:“并非我要留,而是有个人,命令我将他留下。”
“谁?”孟晓天注意地望着他的神情。断雁坦然地回视他:“沉星少主。”
孟晓天有些惊讶:“……他让你留在这里,然后再让风年引我们来杀你?”断雁脸上如结了一层严霜,但神色依旧坦然:“他要干什么,我不想去猜。”
孟晓天沉默了一会儿:“……想必他是不信任你,也有了足够的把握得到《八荒末世图》,所以,想趁此机会将你剪除。”断雁的神情没有变:“你可以选择杀了我,带走剑湖宫主,或是被我杀死,获得他的信任。”
苏婉云忍不住道:“你休想!”
断雁侧过头:“……手下败将?”
苏婉云不由动怒,孟晓天却抢先道:“你为何不选择离开重天冥宫?”断雁一怔,孟晓天凝视着他:“是风年让我转告你的,离开重天冥宫。”
断雁目光微动,若有碎沫浮沉,但随即又恢复冷硬:“不可能。”孟晓天听着这斩钉截铁的三个字,心底一阵失望涌起,断雁握刀的手指慢慢收紧,晗灵刀即将出鞘。凡他所出的刀,没有一招会留余地。孟晓天不再多言,转过身:“……叶大侠,半个时辰后,请你来收尸吧。”
叶听涛看着他:“收谁的尸?”
孟晓天一笑:“问老天爷。”他将九天玄女剑朝叶听涛掷去,笑容有一丝难言的苦涩,更多的是大漠朔风中的苍凉之意。他知道叶听涛一定懂得这些,所以不必多说什么。
离去时,苏婉云回头看了塔楼下的两人一眼。她仍记得边关小镇那一夜,孟晓天笑着说他们当然会活下去的样子。他活着,任奇才会活着,他们也都会活着。塔楼中没有任何声息,如一个悬而未决的答案。楚玉声走了几步,见苏婉云没有跟上,便折回去挽住她的手,微微笑了笑。苏婉云一直很深地记得她的那种笑容,如乌里雅苏台荒漠之中的零星绿洲。
塔楼默立,城北角的一片空旷之处,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华衣流雪,虽经大漠风沙却高洁如旧,一个黑衣似夜,于两不可解的困局之中坦然无惧。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仿佛早已知道会发生什么。断雁二字,是许多人心中的噩梦,然而他也从没在意过这些。冰冷桀骜的神情与他的刀如出一辙,出鞘时,便惊破长空寂寞。
孟晓天的鼻尖感觉到刀风,尖利刺痛,五年前在月夜城头,这刀曾经震断了他的折扇,从此以后孟晓天手中有的只是剑。柔软如柳,锐利如光,在疾风骤雨般的刀势中一线而出,灵蛇游走,同样的毫不容情。
“如果我说我杀了剑湖宫主,你会怎样?”断雁突然于一刀横劈之际道。孟晓天手上不停,剑光化为银色长线缠绕于刀锋上:“你不会杀他。”
断雁抽刀跃起,黑色披风飞扬开来:“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他们谁都不会认为对方开口,便是自己进攻的机会。
“你不会对不起你的刀。”孟晓天于他落势之中直击中盘,剑影似左似右,变幻无方。断雁斜身而下,轻轻地哼了一声,就在这声音尚未落地的时候,刀光陡盛,黑白两道身影瞬间交错、停顿,继而又缠绕在一起。几点血花溅在华衣一角,不知是谁的,刀与剑化作两道幽灵光影,迟来的一场相决,在漠北孤城之中无声地酣畅淋漓。
自狼烟起,神剑现世,他们一直等到了现在。黑衣与华服,唯一的悲哀是连招式都相生相克,一进一退,一刚一柔,双刃旋转,却渐渐有微笑在眼中泛起。刀锋桀骜、剑影傲然,也早需要这样的一场对决,让无数生死穿行而过。
已无所谓目的、结果,承认武者最快意的莫过于一拼生死,刹那对视之后便绝音一世。余者不过云烟。
兵刃不断地相交,铿然之声连成一片,刀光剑影纵横天地,然而孟晓天知道,断雁最凌厉的一刀,始终还没有展露出来。他眼眸中有光芒燃烧,柔柳剑舞动如风,似雪华衣上,已有斑斑点点血迹无数。
也许是太久没有这样全力以赴地去征战,他突然迫切地想看到那一刀,曾经与碧海怒灵剑相拼过的一刀,这是对一个剑客最高的赞誉。为了这脱鞘而出的一道光华,可以赌上生与死,所以任何一场征战,也都没有必然的结局。孟晓天的微笑越来越浓,他在那样的光华中想起了叶听涛的面影。这个外表冷漠的男子,其实也是爱剑的吧?否则,又如何当得起碧海怒灵之名。
“找死吗?”断雁突然骂道。孟晓天长声大笑,笑声又立刻停顿。浮光掠影,刀锋上反映着血红如霞,分不清,是夕阳还是热血。袍角扬起,是因为身影蓦然的停顿,刀尖垂下,剑刃亦不再闪动。就在这一笑之间,胜负已分。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的那个人,值得吗?”
“无所谓值得不值得,我的刀不是沉星给我的……我成为护法的时候,他还不是少主。”
一缕孤烟在乌里雅苏台城的彼端袅袅而起,城北角的塔楼前,两道身影如初时一般凝立,黑白相对,俊逸挺拔如同胡杨。孟晓天的眼睛眯了一下,夕阳西下,当真……只是夕阳而已。
“你为什么……不用九天玄女剑?”断雁的声音有些模糊,刀尖顿在地上。
“……朋友不必,敌人不配。”
在最后一丝奇异的微笑中,断雁的身形如山倾颓,向后倒去。柔柳剑如闪电般先于刀锋穿刺而过的,是心脏的位置。孟晓天闪身上前,伸手托住他的背脊,慢慢地平放在地上。庄重、肃然,如行什么重大的仪式。漠然闭锁的塔楼后,正有皮袍女子轻轻一闪,带着冰冷的笑意消失于夕阳之影下。
在这个绿洲之城的另一角落,楚玉声于夕阳中突然想起了那个女子的身影,她神色微变,脱口而出:“女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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