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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陈亮
不见南师久，谩说北群空②。当场只手，毕竟还我万夫雄③。自笑堂堂汉使，得似洋洋河水，依旧只流东④。且复⑤穹庐（qiónglú）⑥拜，会向藁（gǎo）街⑦逢。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⑧。万里腥膻如许⑨，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⑩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注释
①章德茂：章森，字德茂，宋孝宗淳熙十一年、十二年曾两度出使金朝。大卿：章森当时任试户部尚书，故称大卿。②北群空：指（宋朝）没有人才。③“当场只手”二句：且看章德茂是能够支撑场面的巨手，毕竟我们有了这样力敌万夫的人才。④“自笑”三句：自笑我堂堂汉使，难道像江归大海一样，一再去朝见金主？⑤且复：姑且再一次。⑥穹庐：古代游牧民族居住的圆形帐篷。⑦藁街：汉代长安街名，是当时少数民族政权派来的使者所居住的地方。汉元帝时陈汤斩匈奴来使，上疏请“悬颈藁街”。⑧耻臣戎：以向金朝称臣为耻。⑨“万里”句：指中原被金兵占领。⑩胡运：指金朝的气数。
经典赏析
这首词写于淳熙十二年（1185），时南宋向金称臣已二十年，南宋小朝廷年年向金主朝贺，以维持苟且偷生的局面。陈亮对此十分忧虑，趁友人章森赴金之际写了这首词赠别，以抒己志，壮其行。
词的上片紧扣“出使”的题目，开头便概括了章德茂出使时的形势。作者对章森出使给以精神上的鼓励与支持，这是全词的“主心骨”。下片没有直接实写章森，但处处以虚笔暗衬对他的勖勉之情。结句作者坚信：金人的气数何须一问，它的灭亡是肯定的；宋朝的国运如烈日当空，方兴未艾，充分表达了作者对抗金事业的信心。
全词写得大义凛然，气势恢宏，能从耻辱性的事件中发掘积极因素，在困难中看到前途和光明。词的立意高，开掘深，虽然以议论入词，但写得生气勃勃，形象感人。
念奴娇登多景楼①
危楼还②望，叹此意，今古几人曾会③？鬼设神施④，浑⑤认作、天限南疆北界。一水⑥横陈，连岗三面⑦，做出争雄势。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⑧？因笑王谢诸人，登高怀远，也学英雄涕⑨。凭却⑩长江，管不到、河洛腥膻无际。正好长驱，不须反顾，寻取中流誓。小儿破贼，势成宁问疆埸（yì）！
注释
①多景楼：在京口（今江苏省镇江市）北固山甘露寺内，北临长江。②还：环。③会：理会，领悟。④鬼设神施：指江山的布局巧妙，形势险要。⑤浑：简直。⑥一水：指长江。⑦连岗三面：指京口的东西南三面被山冈环绕。⑧“六朝”二句：六朝人干些什么，他们只知道靠京口的屏障来保住家族私利，做偏安一隅的打算。⑨“因笑”三句：笑东晋初年一些人，登上新亭怀念北方，也学英雄的模样，叹息流泪。⑩凭却：依仗着。腥膻：见前张孝祥《六州歌头》词注。反顾：向后看。此处是徘徊、退缩之意。中流誓：用祖逖统兵北伐，渡江击楫而誓的故事。小儿破贼：见前辛弃疾《念奴娇·我来吊古》词注。“势成”句：胜利的形势已经形成，还管什么南疆北界。埸，疆界。
经典赏析
宋孝宗淳熙十五年（1188），作者在京口观察形势时曾登多景楼并写下了这首词。
词的上片借批判东晋统治者偏安江左，谴责南宋统治者不图恢复中原。“一水”三句，指出地形对南宋有利，应当北上争雄。但是，南宋朝廷紧步六朝后尘，“只图门户私计”，同样苟安于一隅。下片抨击空论清谈。陈亮认为，真正的爱国者应当像东晋的祖逖那样，中流击楫，义无反顾。
全词内容以议论形势、陈述政见为主，作者指点江山，审视历史，破长江乃天限南北的旧说，发京口可争雄中原的宏论，嗟六朝只经营门户之私计，笑庸人空仿效英雄之挥涕，进而大声疾呼：抗金北伐，收复中原！通篇议论精辟，笔力挺拔，大有雄视一世的英雄气概。
水龙吟春恨
闹花深处层楼①，画帘半卷东风软。春归翠陌，平莎②茸（róng）③嫩，垂杨金浅④。迟日⑤催花，淡云阁雨⑥，轻寒轻暖。恨芳菲⑦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
寂寞凭高念远。向南楼、一声归雁。金钗斗草⑧，青丝勒马⑨，风流云散。罗绶（shòu）分香⑩，翠绡封泪，几多幽怨！正销魂，又是疏烟淡月，子规声断。
注释
①“闹花”句：谓高楼隐映于浓密花丛之中。闹花，繁花似闹。②平莎：长满青草的平地。③茸：初生的细草。④金浅：指嫩柳的浅黄色。⑤迟日：长日。《诗经·豳风·七月》：“春日迟迟，采蘩祁祁。”⑥阁雨：停雨。⑦芳菲：芳华馥郁。⑧金钗斗草：妇女们戴着金钗到野外玩斗草游戏。⑨青丝勒马：用青丝绳做马络头。古乐府《陌上桑》：“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⑩罗绶分香：指离别。秦观《满庭芳》词：“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罗绶，罗带。分香，散香，指解罗带散发出香气。翠绡：翠绿的丝巾。封泪：指丝巾裹着的泪痕。
经典赏析
春恨秋愁，是词中最寻常不过的题材。但陈亮这首词中的恨，却有着更深的意蕴，即亡国之恨。作者借写春景，抒发自己忧时伤国的情怀。
词的上片写春日晴和鲜妍之景。以层楼画帘为立足点写起，由近而远，平莎花草，郊野云烟，春光无限。而“恨”字领起，言近意远，语含无穷感慨。下片写闺中寂寞、离愁别恨。先以南楼雁鸣点染，“金钗斗草”以下转为对盛时景象的追忆，而往事如烟，令人不胜其愁。最后再以疏烟淡月、子规悲啼进行渲染，心境更加凄苦。
全词用笔曲折，感慨深沉，而出语却俊美婉丽，于龙川词中堪称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