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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爱,是美丽的

书籍名:《青春启示录》    作者:马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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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爱,是美丽的



一只长腿长颈的白鹭,扑棱着双翅腾飞而起。它离开水面的时候,爪尖撕开了平静的清晨,使那片映在水中的晨曦顿时碎作万片。



楚霞在潮乎乎的早晨离开了村子,薄薄的一层水汽包裹着她,令人感动。飞去的白鹭惊了她一下,使她停下了脚步,闪烁的晨光耀花了她的眼。她伤心地凝视着那只孤独的白色水鸟淹没在苍苍的苇海里,才加快了步子奔出村庄。



二娃说过,公路上的交通大轿车招手即停。但是二娃绝不会想到,他这句话竟导致了楚霞的不辞而别。



楚霞气疯了!



她不能饶恕二娃他爸,二娃他四大爷,她甚至不能饶恕庄家的每一个人!他妈的!



在他们眼里,我简直成了“祸水”。



又一只白鹭被惊飞远去,她目光追着白鹭,脚下险些个绊了一跤。



某处传来一声悠长的驴叫。



毁了,居然说我把二娃毁了!那么大一活人,怎么毁呀?他妈的!语法不通!



又一声驴叫。



二娃说他们这儿的驴肉特别好吃,说一定请楚霞吃一顿。滚吧,自己吃去吧!撑死你!噎死你!让你也变成驴!混蛋王八蛋的庄老二!



楚霞跑上公路的时候,天差不多全亮了。



嘿,见鬼了!自己在庄家人的眼里居然是颗灾星。听那两个大老土说什么呀:咱二娃要毁了!



莫名其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毁了。真他妈搞不懂!



她引颈朝路的远方望着.盼着长途车赶快出现。她必须离开,马上!楚霞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这简直是侵犯他人的尊严!老土!



没有长途车,只是不断有摩托车一辆辆地飞驰过去。驾摩托车的那些男的远远就朝她行注目礼,色迷迷的一个个。



有个家伙居然朝她喊:“大姐,坐车不!”



那男的看着快五十岁了。



什么破地方呀!}昆蛋王八蛋的庄老二!过去他吹得多天花乱坠呀,却偏偏不说他们这儿的人坏。自己这么纯洁美丽的一个有教养的女孩儿,居然能把他们家“二”给毁了——最可恨的就是这俩字儿了,毁了!

简直他妈的岂有此理!



楚霞难过了小半夜,象征性地挤了一点儿眼泪。她觉得自己和二娃的友谊恐怕就此便完了,尽管她知道自己是那么舍不得离开那个臭小子。



吹了算,破男孩儿一个,北京城一抓一大把,庄二娃算什么东西呀!干吗为他神魂颠倒的,让他见鬼去吧!如果怕自己把他毁了,找个毁不了他的好了——找那些穿着大裤衩大背心,傻乎乎的村姑好了。



楚霞记得自己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浑身腾的就热了,她明确地发现,自己已经把自己搁在了二娃未来的“媳妇”的位置上了。



接下来的思绪不好意思回忆!



但无论如何,她还是把不辞而别变成了行动。她不是不知道分手应该更动人,更浪漫,更富有诗意。但是她知道,如果真的去向二娃告别,自己肯定走不了啦。就算二娃拦不住自己,自己的心也肯定软化。



必须果断离开!



又驰过几辆摩托车,还是不见“大公共”。她回头不断地看来路,见村子已经彻底醒了。为了不被庄家的人发现,她沿着公路往前走了一大截。



17岁的女孩子,当然能判断许多事情了。不管是不是一时冲动,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无论如何是没想到的。也许可以用尽天下所有美好的词汇来形容二娃一家人的淳朴和善良,可谁又能想到他们如此不能接受自己呢!



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孩子真能把二娃毁了吗?



让楚霞心里特别沉重的是,那两个“大老土”是极为认真的,简直称得上如临大敌。一般的开开玩笑,楚霞绝不在乎。可人家分明已被这个来自大北京,穿着绷屁股的“古惑仔”裤,漂亮得不敢看的女孩子吓坏了,正着急上火不知如何是好呢。



那,摆在自己眼前的路只有一条了——走人。



也许将来回忆起今日,会很有意思的。但现在,绝对愤怒!



远远的,一辆脏乎乎的长途车终于颠簸着驶来了。楚霞的心热了一下,留恋地回头望望芦苇后那住了几天的小村庄,毅然朝长途车扬起了手……行了,成功了!



成功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悲伤。



当透过车窗回头望时,她看见的是泱泱碧水,无边苇绿,几缕炊烟。车子不懂人情,颠了颠就开下去了,没呆热的大淀子就这样走出了自己的生活。当然,最最使她心痛的是二娃——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看不清东西了。



好二娃,最受伤的其实是你!



楚霞突然间醒悟了什么,是的,她甚至能想像出二娃现在会急成啥样子!他恐怕像方才的驴那样满村子喊着在找自己呢。唉,忘了一个关键——应该留张条子!



假如自己就这样走了,庄家会一直担心死的。这是一家老实人,脑筋绝对不会急转弯。糟了糟了!



她朝司机大喊:“师傅,停一下车!我要下去!”

“下去不退钱。”



“我不要钱了!”



哧,车停了。



楚霞火烧房子似的奔下车。她朝来路上奔跑着,发现汽车一家伙竟开出了这么远的路。就算惩罚好了,不留条子是绝不能走的,这里几面环水,真把庄家那老老小小急出病来也说不定。



想像得出,二娃看见自己一定会大发雷霆,甚至不让自己走。是呀是呀,其实自己并不真的想走哇!



二娃你这个坏蛋!楚霞发现自己竟然比刚来那天更想见到二娃。



果不其然,当她的身影出现在二娃家那道院墙外的时候,庄家四大爷哟的一声就坐地上了。楚霞一瞬间彻底原谅了这些人的一切,并且赔上了一大堆解释。二娃不在,他爸说估计找到远处去了。



“喝碗,吃块。”二娃他妈指着灶上的粥和烙饼说。



他们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楚霞看出来了。可她实在想见二娃一面,就慢腾腾地“喝了一碗,吃了一块”。可是混蛋王八蛋二娃一直没回来,恐怕找到天上去了。



终于再次被送出村,上了公路,楚霞伤心地抽泣了起来。庄家那些人竟然老实得连哄一哄都不会。



她不住地回头看,盼望着二娃从村子里高喊着奔出来,盼着二娃奔出来跟家里人大吵,然后把自己死活不顾地留下来……可是很遗憾,当她再次被送上车时,二娃的身影到底没有出现。



命中注定,彻底完了。



再见吧二娃,我们俩可能真的命中没缘。曾请一个看手相的偷偷看过,那人说:“你未来的丈夫比你矮”。没准儿真让那算命的说中了,二娃,咱俩没戏!楚霞难过死了,就像病了似的找了个角落的座位,缩在那里抹眼泪。她知道有好多眼睛在看自己——无所谓,反正谁也不认识谁。



楚霞一向认为自己属于坚强那一类女孩儿,掉眼泪的事情极其少。可今天没办法了,碰上了人生很大的一件事。无论如何都是很大的一件事情。



二娃,我俩就这样完了吗?



楚霞望着窗外掠过的那些景物,回忆着远道而来那天的心情。现在她隐约明白了一些东西: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美好和浪漫。



真是这样!



二娃、二娃……滚吧你!臭狗屎,混蛋王八蛋,有什么了不起呀你,本小姐……可是二娃!



二娃!



赶到白马镇的时候刚好是中午,她怏怏地下了车,直奔火车站而去,她准备选最接近的一趟车回北京。一个老奶奶硬卖给她一块烤白薯,一毛钱。她两手掂着那块烫手的东西,好歹撕开一块皮。刚要伸脖子咬,忽觉背后旋风般的出现了两只手,连头发带脖子掐住了她。

哇地一声白薯落地,回头看时正是庄二娃。楚霞撕扯着抱住了二娃,喜极而泣。二娃的手兴奋并且慌张地伸进了她的浓发里……



“别……”楚霞小声吐出一个字。



两个人电击似的分开了。他们的目光望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然后渐渐往一起集中,最后终于“粘”在了一起。感觉上仿佛分别了十年之久。



“坏蛋你……”楚霞泪如雨下,完全无法控制。



二娃想上前抚慰她,楚霞向后闪开。



“别动!我不许你碰我!”



二娃扭转身子,感觉上有些颤抖。方才那激动的接触使他浑身燥热难受。那是一种很神奇、很难以言表的内心感受'犹如两块燧石相撞,击溅出平生第一簇美丽的火花!



“二娃,”楚霞开口了,声音低低的,有些颤抖,“你怎么在这儿?”



“我搭摩托车赶到这里,因为你无论如何要从这里上火车的。”小伙子仰头看天,“我真怕见不到你了,楚霞。”



二人的目光再次相触,几乎是一样的明亮、一样的灼热。他们没再说话,就那么互相望着。



“我准备和家里断绝关系了。”往售票处走的时候,二娃这样说。



楚霞惊愕地停住步子:“为我!”



“对,断绝关系!”二娃非常激愤的样子,“他们对我们俩的看法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没说给你而已。今天你一失踪我就明白了一切,所以我赶到在这儿等你!”



“你……你什么意思?你要……”



“咱俩走,远走高飞!”



楚霞先是紧张,随即双目灼灼,最后兴奋异常地蹿起来:“远走高飞吗!哇噻,是不是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哪怕到另一个星球上去!”



两个人对视着,而后大笑,一对巴掌拍在了一起!



学院附中今天开例会,通报一些相关的事情,安排开学前的准备工作和人事变动。楚霞父母走后,老师们的话题就停在了青少年早恋这问题上。



据说学生们十分反感“早恋”这个词,认为带有明显的贬义,是对他们美好情感的亵渎。他们喜欢“感情”、“爱情”,甚至“激情”一类听着舒服的。事实上,社会上所以习惯使用“早恋”这两个字,恐怕因为它最接近要表达的意思。有人提出用“青少年情感现象”来替代,另有人马上戏称:这就好比不把“山”称之为山,而称之为“地壳运动所导致的地表隆起”一样自欺欺人。

说到楚霞和庄二娃,由于他们都属于很出色的学生,因此老师都知道。而佟芳芳因为是初中生,高年级的老师了解得不多。但是很显然,佟芳芳这个事情一听就比楚霞那个事情严重。



正因为此,老麦来了解情况的时候,大家都十分重视。



校长汤平浩让教务主任任自我带麦国力到办公室去等一会儿。麦国力说:“我坐这儿等吧,我希望大家都帮着想想。”汤校长说:“那也成。”



他简要地布置了一些事情,随即进入了老麦的话题。初中教代数的牛老师牛永利道:“这里都是大人,咱们说话也用不着太讲究了。你们说,这人长到多大开始明白爱情?”



胖乎乎的朱老师用细细的嗓音说:“你多大明白的?”



老麦要掏本子记,汤校长说没必要。



牛老师的喉结一动一动的,属于好辩论的主儿:“说了不怕你们笑话,我小时候在我姥姥家住了三年,爱过我一个表姐,那时候不到六岁。”



哄堂大笑。



老麦觉得牛永利这人实在,说的也是事实——不管叫爱情还是叫别的什么,男孩儿女孩儿天生就存在性好奇。



“你们笑什么,我只是想说明一个问题:男女之爱不是罪过——宋老师你是不是支持我?”



宋祖慧宋老师麦国力熟,学院附中的特教,人极其好。



“牛永利,你别那么自信好不好。我只能说部分地支持你,爱是美好的,男女之爱当然也是美好的。但是问题在于”自们现在谈的是早恋,前提必须定下来再说。泛泛地强调美好是不行的,你六岁爱你的表姐,恐怕不值得提倡吧。”



又是大笑。



教导主任任自我敲敲桌子:“行啦行啦,跑了个楚霞,丢了个佟芳芳,就冲这个也不能说什么美好。”



老麦听出,眼前这帮教育工作者的观点尚未统一。



事实的确如此,孩子们成长过程中的这个问题,最早萌发年龄便是读书这一段,古今中外一模一样。过去男女生之间表现在相互窥视,偷偷摸摸。如今当然不是完全开放,但毕竟开化多了,不掖着、不藏着,挺时尚的。有的班竟集团式地玩儿写情书的游戏,不会写的照别人的抄,弄得笑话百出。



牛永利想听笑话,宋祖慧说:“一男生抄一女生的,只把情书的抬头改成了他喜欢的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内容不变,于是诸如‘我还是喜欢你剃成板儿寸,’这样的句子就留下了。你们想想看,一男孩子希望他喜欢的那个女生剃成板儿寸,这叫哪国笑话嘛!”



众哄笑。说世道真是变了,传递感情也弄得跟游戏似的。宋祖慧说:“这只是一种,其实种种都有。一般的游戏倒是不可怕,可怕的恰恰是一旦沉迷进去!”



“沉迷进去极其可怕。”任自我道。



是的,早恋现象之所以那么“引人注目”,关键在于它影响学生的正业——学习。其次便是性,性发育、性心理、性行为,乃至性犯罪!

这些东西是什么人也否认不了的。



听着大家的议论,校长汤平浩朝老麦耸耸肩,然后道:“就事论事当然不能称之为美好。但是我们也不能以偏概全,爱作为一种人类感情而言确实是美好的,否认这一点,眼前的世界就无意义了。尤其重要的是,咱们刚才不是分析过了吗,眼下男生女生之间你来我往的情况非常普遍,跑掉的和丢掉的无论如何是极少数。因此老任,不能因此而否定了感情这东西。”



“对。”牛永利冲任自我道,“我就不信你跟你老伴儿当年谈恋爱的时候双双充满仇恨!”



又是哄笑。



宋祖慧道:“我认为比较客观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这样,爱情像一朵美丽的花,顺应季节开放是最美的。咱们谈论的青少年早恋问题,很像不到季节就闹着要开的花——不是花不美,是季节不对。季节不对,开了就坏了!”



老麦马上把这段话记在了本子上,他觉得宋老师说得非常精辟,非常准确!



汤平浩点头道:“这个说法我赞成,关键是认识和引导。据我所知,相关感情的存在非常复杂,负面现象有,正面现象也有。比如说,一个又闹又痞的男孩儿,为了保护他所喜欢的女孩子,会像英雄一样……”



“什么英雄,”任自我顶了一句,“顶多也就是个西部牛仔。”



“西部牛仔也不错嘛!”汤平浩摊开双手,“此外还有,一个忧郁的女孩儿,因为有了一个心仪的男孩儿,从而变得快乐,这种事也挺多的。”



任自我坐直身子道:“可我也听说过,一个小男孩儿喜欢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儿,于是就觉得她是自己的了,不许小女孩儿和任何别的男孩子玩儿。女孩儿不干,偏和别的男孩子玩儿。那个小男孩儿就对小女孩冲满了仇恨,最后把那小女孩儿推茅坑里去了,弄了一身屎。”



自然又是哄堂大笑。



朱老师问:“这是哪辈子的故事了,如今都兴马桶。”



老麦心中的郁闷不觉间化解了许多,发觉这些为人师表的老师们,背后也挺神的。



宋老师道:“对呀,因此我们的出发点才放在不提倡上!这和我刚才说的‘季节不对’是因果关系。我决不是提倡学生早恋。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我永远永远坚持,爱,是美丽的!”



老麦琢磨着,觉得宋老师的观点他最能接受。尽管想到女儿麦芽时他偏向任自我,但宋老师的可能更接近正确。可眼下的问题是,学生一头撞进早恋的“围城”——他莫名其妙想到了这个词儿。学生一头撞进了早恋的围城,他们能把握住自己吗?



他咳嗽了一声,吭吭哧哧地把这个问题说了出来。这么一说,老师们都没声儿了。



问题不深奥,却十分尖锐,十分不好回答。



任自我显然觉得有了支持者,激动地发表了一通演说’直到老麦说:“任老师,我其实更赞成宋老师的观点。”任自我这才没脾气了,敲着桌子说:“我说老麦,学生把握不住自己这个问题,恰恰是你老先生提出来的!”



“疏导。不能强堵或者扼杀。”宋老师道,“大禹治水的故事’搞教育的人不是成天挂在嘴上吗!总之这种事情搞得越神秘结果越惨。再说就是大道理了。”



看来问题也只能争论到这儿了。

谈到具体的,也就是佟芳芳这件事,学校能提供出的东西不多。芳芳的班主任因为芳芳的失踪,一直挺沉重,没说什么话。这时谈到芳芳,她咬住老麦问情况,而且不住地说:“会不会出意外,孩子会不会想不开?”



弄得老麦无法回答。



其实老麦何尝没想过这个问题,想过无数次了。不管是不是自欺欺人,他总找理由来否定这一猜想。但越这样越不可靠。这不,几乎每个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各处发现情况,公安局都会通知的。还没有这方面的信息。”他这里所说的情况指的就是不明尸体一类。



大家绕开这个话题,集中在芳芳的社交上。那位班主任说:“芳芳会恋爱,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们班有早恋的,我心里有数儿。绝没有佟芳芳。”



老麦怕耽误太多时间,道:“据掌握的情况分析,芳芳很显然是单相思。你想想她有没有特别那个的,怎么说呢……特别留意的,那种目标?”



“实话实说,我压根儿就没留意过芳芳这方面。她是个相当省心的学生。而且,听你那意思,芳芳的目标要比她年龄大。”



“很可能。”老麦摸出烟来闻着。



“肯定是学院附中的吗?”任自我插言道。



“当然不排除是其它学校、其它居民小区,甚至根本就不是学生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但是就佟芳芳她妈回忆的日记内容,此人最大的可能还是学院附中的。”



老师们面面相觑。



老麦终于忍不住点上了烟,道:“这男孩子应该是个帅哥!”



“那就更难找了。”牛永利道:“开学你到学校来看,老麦。全都是帅哥帅妹!”



“帅哥靓妹!”朱老师纠正牛永利。



麦国力空手而归,实际线索一点儿没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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