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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你像一个灿烂的春沉在夜里(2)
“乖乖睡吧，我走了。”他说。“晚安。”
“晚安，兔子。”他指了指杜辰的嘴巴，唇上又是一片潮红色。
这样的克制？高魏关上门的时候想着。似乎在与杜辰相处中，他总在克制，时刻收敛，释放出来的仅仅是很小一部分。他此刻真的觉得他爱她爱极了，他不知道那被克制的部分究竟有多庞大的力量。杜辰如水的眼睛让他留恋，让他释怀。
傍晚的时候，杜辰在校门口等他，天气越来越冷了，何欣和张坦约了一起去吃火锅。她在门口来来回回走着，心情急切，是在等高魏，可过了差不多20分钟还是没看见他。杜辰冷得直缩手，风大得扎人，她缩在大衣高高的领子里，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路。
学校广播里播着许茹芸的《如果云知道》，音乐轻柔，歌者婉转轻盈的声线还有细腻的歌词让杜辰思绪飘飞，在等你，高魏，你知道吗？
这几个星期真像是梦，一辈子似乎都没有这么满足和快乐。天完全暗下来了，杜辰拉紧了外衣的拉链。
迎面走过来的人是他吗，她禁不住盯着看。不是，他应该再高一点再结实一点，他走路的姿态比这里的男生都要老练，他可真是独一无二的。
她轻轻叹了气，他始终没有出现，她在门口徘徊了很长很长时间，等累了的时候就蹲在台阶上，直到何欣找到她将她拉回去，一边走一边数落她。
他没有来。真的没有来。他又不见了。
杜辰坐下来吃火锅，眼睛忍不住看另一个空着的座位。张坦赶紧给她捞牛肉，她一声不吭地吃下去，辣得呛了好几声。
“哎，都忘了跟你说，辰辰不吃辣椒！”何欣数落张坦。“没事。”杜辰摆摆手，“能吃。”往麻辣锅那一边舀了一大勺，有滋有味地吃起来，辣得她面红耳赤，眼泪鼻涕很快就下来了。“给我纸巾！”杜辰说，“真好吃啊，特别特别有味。”一边说一边抹了一下眼泪。
真的哭了吗？
没有，没有哭呢。杜辰擦掉眼泪：“真带劲。”张坦递给她一整包纸巾，她掏出一张来一边笑一边擦，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越吃越起劲，辣得肩膀一耸一耸的，真的又像是在哭。这顿饭吃得很压抑。
回宿舍的时候，3个人并排走着，何欣走中间，她说：“真失望，没想到他会这样。”
没人敢接话。
何欣接着说下去：“为什么他又会这样？”杜辰还是没说话，倒是张坦扯了扯何欣的袖子让她住嘴。何欣也不管：“你觉得他爱你吗？”
杜辰的脚步停住了，张坦想制止，但是何欣的脾气已经冲了上来：“辰辰，你告诉我，你真觉得他爱你吗？我替你不值得。”
“何欣，你说什么呢？”张坦把她扯到一边“，火上浇油特没意思，你知道吗？”何欣干脆将张坦拉到路一边避开杜辰：“她火了吗？她有火吗？她这样闷闷不乐的，我倒宁愿她大发脾气！大发脾气到那个死人身上！”“别人的事情，怎么都管不着的。”“张坦，以后你会这样对我吗？”
“不会。”
“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张坦拉起何欣的手，看着她气鼓鼓的脸，“我爱你，怎么舍得你在大风里等我那么久，我心疼。”何欣笑了，张坦这个傻小子。男人也许真的是平衡的，高魏有他迷人的一面，正因为他太迷人太招人喜欢，所以他永远学不会像张坦这样珍惜自己的爱人；而张坦虽然平凡，但这样平凡却又细水长流的爱情才更真实，更有岁月性吧。
何欣转过头去看杜辰，她站在树下，默默地，无言。她不明白杜辰此刻在想什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将她变成这样，这样对高魏宽容。
夜里，何欣钻到杜辰的被窝里。“睡不着？”反而是杜辰问她，“要跟我聊心事？”
“我有个问题。”何欣说，“特想问你。”“问吧。”
“你是不是跟高魏上床了？”“没有。”杜辰坐起来，抱着膝盖，“还没有。”“你想跟他上床吗？”“我……”杜辰很认真地想，“我不想。”“那他想跟你上床吗？”
“那你得问他。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男人都是由性而爱的。”“你怎么知道？”
“凭我对男人的理解，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是因为她有吸引他的一面，性感的一面，这种性感不是指大胸大臀的性感，而是一个女人骨子里的性感。”
“你跟张坦上过床了？”“嗯，我们有过那种经历。”何欣点头，“我想，他真的不够爱你。”“也许吧。”杜辰点头，“我困了。”何欣回到自己床上，杜辰有点不高兴，她不乐意听何欣替她下这个结论。
他没有来，他去哪儿了呢？看来他并没有像自己那样迷恋这朝夕以对的好，看来他并没有习惯这种生活。也许，他在那个女人身边。杜辰深吸了一口气，她几乎都要忘记这个女人，她也在等自己忘记这个女人，更在等高魏忘记这个女人，为此，她采取了最为善良的处理方式，从不提起那个女人，仿佛她并不存在。
说真的，在与高魏相处的每一刻，她能感觉到他对她浓浓的深情，她总是忍不住地想，这样的深情又怎么能容下另一个人？
他还会回来的。杜辰能感觉到。在这样的等待中，最深切的感受竟不是爱，而是孤独。自从爱上高魏，杜辰就忘了怎么接受别人的爱，忘了去看周围还有那么多殷切的目光，她的心一直在他的身上。
同样的夜里，高魏在颜纾家的客厅里站着看窗外，颜纾在房间里睡着了，她的情绪很不稳定。
并非有意失约，相反，他反而是下定决心再也不回头。颜纾下午要录节目，高魏悄悄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家，曾经多少次想过公开这个潜在的家，却迟迟未能如愿，而今似乎再也不需要刻意隐瞒，打开房门的瞬间，眼前浮现出初次见到颜纾的场景。
那时的她似乎还要柔和一些，不变的是华丽和娇艳，更早一些的时候，颜纾在台里主持时装节目，日日跟那些模特站在一起，霓裳靓影。她穿着深紫色的外套，手提鳄鱼皮花纹的手袋从棚里出来，身上的服装都是厂商赞助的，他还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见到珠光宝气的人总觉得像是另一个世界。“你来帮我拿一下东西。”他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是叫自己，已经有其他工作人员上前去回应她了。
“知道我当初什么感觉吗？”后来高魏对她说，“真正的众星拱月，很有距离感，却很美。”
“真的么？”颜纾笑得厉害“我怎么从没想起过这一刻，我真的叫了你吗？”“真的。”高魏说，“可我当时甚至有些怕你。”“傻孩子，”颜纾握住他的手，“这是我们的缘分，缘是天注定的，分却是人为的，我们之间的缘分是天定也是人定。”对颜纾来说，适应这个社会是轻而易举的，高魏始终认为，假若他立即离开，颜纾也可以很好地控制她自己，就好像她在许多应酬的宴席上，面对许多陌生未知的人一样八面玲珑，穿梭其间镇定自若。他记得最初相识的时候，颜纾曾经告诉他：“我刚开始上镜的时候，化妆给我描眼线，深一点我都受不了，那现在呢？改变才是人生最大的必然，我早该知道自己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样想好一切，高魏拿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回头却看见颜纾站在门前。她是什么时候来的？难道她一直在看着他收拾一切，看着他决定不再回头的心情……高魏哑口无言。
“你要离开了？”“是的。”“再也不回来了？”“是的。”“为了别的女人？”
“不是，是为了我自己。”高魏回答她，“如果没有她，我也会离开。”高魏说得那么镇定自若，他设想过无数次颜纾此刻的反应，却怎么也没想到，在他坚决离家的那一刻，颜纾会突然跪倒在客厅的餐桌前。“对不起。”高魏低声说，别过脸去不愿意看她。然而话才出口，手上的一切物品全然落地。他上前去抱住了她，她似乎瘦了，颤抖着，虽然没有眼泪，脸上却写满了悲哀。
今晚看来是走不了了，失约已经不是第一次，也许也将不会是最后一次，每一次都是他的不忍，他在那一刻突然顿悟，深深明白，他对颜纾仍然是有感情的。
哪怕这不是爱情，哪怕这不是他现在想要拥有的爱情。大学的时候常常在操场上跑步，衣服挂在跑道一边的树上，他拍过许多次那一棵树的照片，春夏秋冬，最孤寂落寞的时刻，他曾经站在这棵树下，毕业的时候还特意与这棵老树告别……看一棵树看久了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人。颜纾稍微平静的时候，他放开了她，颜纾脸上的妆全都花了，她终究是个考究的女人，不乐意自己有一丝的倦怠。颜纾到卧室补妆的时候，高魏打开了浴室里的热水，滚烫的热水浇下来的时刻，他想到了酒。
颜纾很快就醉了，她沉沉睡去。高魏独自一人站在窗前，他想去找杜辰，想到她或许仍在等待，很是沮丧，高魏为自己的困顿垂头丧气。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太年轻。
窗外城市最美的夜色扑面而来，这是这个城市发展最快的新区，颜纾眼光独到，当初一下就看中了这个楼盘，谁又能想到，当初这个还是农田和村庄的江畔小半岛，现在已经是省城最著名的富人区，周围是水上公园，高尔夫球场……身在此处有极大的优越感。高魏记得刚来省城的时候，自己就像是这个半岛一样，一无所有，即使有蓬勃的潜力，却依然是一无所有。
面红耳赤得厉害。并不是留恋这份奢华，他相信颜纾也并不留恋这些浮华的物质。
若干年前颜纾对他说起过曾经的自己，她也是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年轻女孩闯到如今，她所取得的这一切并不为了其他，仅仅为了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可以在城市立足，在这个缺乏评价标准的社会里博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后来她又说过，她之所以现在仍然这么拼搏，是为了他日后能更好取得事业上的成就。
如今电视台新人辈出，年轻漂亮有背景的女主持人数不过来，还有更多人在虎视眈眈这个位置，她也累了，却不愿意退下来。
她始终是这样好强。
高魏坐在那儿沉思，他对颜纾这份感情很是复杂。还是有爱的，并不坚决的那种爱，但又不愿意放弃，像是亲人的感觉。颜纾不会让他走，不会让他离开，如果长此以往，他心中与颜纾的这份亲情就会不复存在了。
一直这么孤独，好不容易有过温暖，真的不愿意离开。再等等吧。
高魏关上了窗子，最后一阵夜风和城市的声音也被关在了窗外。颜纾睡眠不好，装了特别好的消音玻璃，隔着玻璃看外面，身边静得出奇。高魏想起自己大四的时候曾经拍过的一张照片，他站在省城最高的地王大厦上拍的，有一些过度曝光，也有一些虚了，照片上整个城市模模糊糊地沉浸在灯光里，立交桥上的车流聚成了一条一条的光线飞逝而去，每一盏灯光背后都有一个故事。他想到了很多很多东西，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家中曾有过的提琴，还有母亲对父亲无尽的等待，这无尽的等待相伴他度过了多少这样的灯光，这样的夜色……回头看颜纾，她睡得那么沉，似乎只有他在的时候才能这么安静睡着。今夜为了什么而失约呢，他说不清楚，只是不愿意看见颜纾落寞的样子，很像是母亲曾经的面容。
那杜辰呢，高魏似乎忘记了，不，他没有忘记，他想到杜辰是幸福的女孩，她有家，有很多很多的爱，从来都有很多很多的人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