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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页
高岩推着剪草机来到许琴家时,大门紧闭着,看来娘儿俩正在睡午觉。高岩没叫她。园丁来干活儿,从来不用通知主人的。我这会儿不就是一个专业园丁吗?高岩自嘲地想。
草太长了。高岩把刀具间隙调大一些,便发动了机器。第一条剪下来,就已大汗淋漓。草太厚,机轮像轧在棉花上,完全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全靠他推着往前走。大约小毛驴推碾子也不过如此。两条剪完,T恤全湿透了。他目测一下,这么大片草坪,全部剪完至少得来回推几十趟吧。
许琴闻声跑了出来,快活地和他打招呼。为了压倒剪草机的轰鸣,高岩大声问:“小宝呢?”
许琴说:“睡觉呢。”回转身指指离草坪最近的一扇窗,“就在这屋。我告诉他,醒了就扒着窗户敲敲玻璃,不许再哭,不然晚上就不带你去姐姐家看电影。”说完,非要帮高岩来推剪草机。
高岩把她支开说:“这不是俩人干的活儿。我这草袋子快满了,你去后院,把那个最大的绿色垃圾桶推出来。”
她应声跑进院子。出来时,一手推着大垃圾桶,一手拎着半打可乐,取下一罐递给高岩说:“快喝吧。瞧你出的这身汗!”
高岩说:“李玲不让我喝这个。”
许琴一拍脑门儿,“哇”了一声:“她说小孩儿不能喝,也没说大人呀。”
高岩说:“大人不更得注意健康吗?”
许琴盯着他身上看了一眼:“你够健康啦。瞧那身块儿,都要把T恤撑爆了。喂,你练过健美吗?”
高岩刚喝下一口可乐,差点儿笑喷出来:“你什么眼神儿,我有那么美吗?”
不知许琴是听不懂还是听差了,斜睨高岩一眼:“高老师,你想让我说什么,不是存心挑事儿吧?”
这回轮到高岩听不懂了,也不想深究,便顺势推起剪草机:“你看着小宝去吧,我该干活儿了。”
说来也怪,喝了她的一罐可乐,居然体力大增,剪草机推在手里,也不像刚才那么沉重。不到一小时,全剪完了。平坦开阔的草坪上,留下扇骨一样匀称的放射状刀痕,仿佛一幅规则的几何图形。
许琴过来看了一会儿,说:“你干活儿可真仔细呀,高老师。是不是当成给自己家干一样?”
“想什么哪?这是我家,咱俩算什么?”高岩终于找到了回敬的机会。
“嗬,看不出还挺小心眼儿的,在这儿堵着我呢!”许琴高声笑道,“我说得不对吗?昨天咱们说好换房来着,你这可不是给自己家干吗?”
“听你这意思,我这身汗白出了,你一点儿不领情。”
忽然身后的玻璃窗被敲得嗒嗒响,原来是小宝正朝他招手呢。许琴赶紧往家跑去。高岩也停手了。许琴刚才的话,倒了他的胃口,令他索然气尽。一屁股坐到刚刚剪过的草坪上,闻着草地的清香,点上一支烟,闷头吸了起来。
一辆出租车缓缓驶近,停在路边。一个体形粗壮,剪着异常平整小平头的中年男人,从后门跳下车,走到前门,向窗里探头看看计价表,掏出三张百元大钞递给头上缠着白布包头的印度裔司机。
司机把纸币对着阳光看了半天,回头问道:“Keepchange?”
中年男人用中文反问道:“你说什么?”
看来又是一个以为中文可以横行天下的同胞。高岩站起来,走过去说:“他问你要不要找钱。”
中年人瞟了高岩一眼,没好气地说:“废话。表上打二百一十五,我给他三百。凭什么不找?想什么呢!”
高岩说:“他是想要小费。印度人嘛,爱占小便宜。这儿一般是付百分之十到十五的小费,给他二百四就差不多了。”
中年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就这么着吧!你去跟他说,让他找六十。”
出租车开走了,高岩把六十块钱递给他。从头型脸型判断,他立刻认出这应该是小宝的爸爸。可许琴并没说他今天来。难道是要给母子俩一个惊喜?
他接过找的钱,一声谢也没有,反而两眼眯成一条缝,直盯着高岩问:“哎,你谁呀?”
高岩正思忖着该怎样回答,那人看见了高岩身后的剪草机,恍然大悟地说:“哦,你是剪草的吧?真巧,还是个老中。好好好!许琴娘儿俩是不是住这儿?”
“是,是这儿。”高岩指着许琴的房子,“前两天才搬来,正在家里呢。”
“许琴!许琴!小宝——”那人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房门在喊声中洞开。小宝像只撒欢的小狗,连蹦带跳地向他扑来。他一把抱起儿子,照着脸蛋一通猛啃,嘴里不停地咕噜着:“哎呀,宝贝儿,你可让老爸想死啦……”小宝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咯咯”地笑着叫着:“胡子,爸爸的胡子……扎死啦……”
许琴愣在门口,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小宝转过身,向她喊着:“妈妈,爸爸来啦!”
许琴这才加快脚步迎了过去。
丈夫没有放下儿子,只是偏过头,在许琴颊上吻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许琴问。
“我怎么不能来?你买房子我买单,还不能来看看?”
“也不打电话告人家一声?”许琴娇嗔地白他一眼。
男人的嗓门儿嚷得全街都听得见:“在北京登机前,给你打了二十多分钟电话,根本没人接。”
“哦,出门儿了呗。忙忙叨叨的,把手机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