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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范曾:大乘起信(2)

书籍名:《名家话佛缘:滚滚红尘中拈花微笑》    作者:马明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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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类争夺生存空间而迄今绝对无法对付的动物至少有两种,一曰鼠,一曰蟑螂。它们不仅因繁殖奇速,而又兼之生命力极顽强,成了人类的天敌。
鼠,就其本身而言,决无审美价值。“獐头鼠目”成了形容那些行止不雅、卑下鬼祟的人的代名词。鼠类除去在科学实验中有用外,对大自然和人类,有百害而无一利。凡是啮齿科的生命的繁衍,绝对以破坏森林和农田、毁损书籍和家具为目标。
老鼠的数目已超过人类很多倍,据说在通都大邑、繁华之市如纽约、东京等地,家鼠竟有人口的一至二倍。人类的惶恐不止于此,当鼠的群体繁殖达至极限时,鼠群就会因激素的异常分泌而产生恐怖与紧张感。数百千万的老鼠会大迁徙,那简直像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的地毯席卷而来,所至之处丛林战栗、山川震怖,杉林和桧林一夜之间树皮被啃尽,而已望丰稔的田禾也会被扫荡殆尽。
而老鼠又是疾病的最迅捷的传播者。在人类历史上最惨痛的莫过于十四十五世纪黑死病亦即鼠疫风靡欧洲。几乎每隔十年至十五年周期性地蔓延一次,致使欧洲人口锐减三分之一。当时欧洲人口总计五千万,也就是说,大约有一千七百万人死于鼠疫。当然中世纪社会的危机和没落有种种历史的原因,而鼠疫之为患,可谓助纣为虐。
当然,老鼠也有天敌,譬如猫头鹰。然而猫头鹰的繁殖力不及鼠的百之一、千之一,那真是令英雄气短不可克服的事。
在艺术作品上,我们可以把老鼠化为另一种有灵性的、向善的生命,那或是无奈中的期望。《诗经》中的《相鼠篇》,“相鼠有皮”一语把人类中“人而无仪”的小人比下去了;老鼠总会有廉耻之心吧,这是诗人善良的猜测,当然,现实并非如此。
上古之世的术数家有十二种动物配合十二地支之说,王充《论衡》则又将动物与五行相克之说结合,这些与十二生肖殊无关系。此后当人们将这十二种动物与某年生人必肖此物的谬说和十二地支结合起来的时候,十二生肖才真正诞生。谬说于人类倘无大害,则或能一直延续,成为一个民族的众所公认的习惯说法,十二生肖即是也。有趣的倒是王充在《物势篇》中表述的一种观点,即:天生万物“本当令其相亲爱,不当令之相贼害”。然而万物却含五行之气,五行之气本相胜克,于是形成了“贼害相成”的链条。
天生万物相亲爱的理想只在佛家的众生平等中止于言说而不可能实现,也许,只能在艺术家的作品中体现。这幅《相鼠》,不正是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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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释迦拈花、迦叶微笑的瞬间,奠定了禅宗修持“微妙法门,不立文字”的宗旨。此后古德高僧不断弘扬“自见本性”、“心外无佛”的大义,“得大自在”成为佛门大德的最高境界。
六界众生本来都具一颗孤明如灯的心灵,这就是本性。只是由于蒙上妄念的尘垢,而坠入迷障。于是禅的修炼不过是使众生回归它那无尘垢的本心,“即时豁然,还得本心”(《诤名经》)。那就必须“死却心猿,杀却意马”,远离颠倒梦想,此时方能做到妄息心空,真知自现。
那么,参禅是什么?即回归和护持孤明历历、本来自在的平常心。什么是平常心?那便是没有妄念烦恼,不续前念、不引后念的虚灵寂照之心。
马祖有一次问慧藏禅师:“做什么?”慧藏答:“牧牛。”马祖又问他:“如何牧?”回答说:“一回入草去,便把鼻拽来。”这实际是讲参禅要保持无念,不让牛群犯人苗稼(杂念已生),立时拉回(消除杂念),此正是禅定“念起即觉,觉之即无”的形象说明。
心可为地狱,如果你被无明烦恼所困扰,内心枝叉横生、妄念不断,那就是一片黑暗;心可为天堂,如果你断欲去痴、斩除贪嗔,内心一念不生,颠倒意绝,那就是一片光明。净土就在脚下,大地皆为蒲团。黄龙死心禅师说:“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黄檗断际禅师说:“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可见“即心即佛”(这颗心就是这尊佛)、“无心是道”(心中断熄一切杂念,就是修禅法门)这八个字,应是参禅者最初的方便法门。
再进一步,同安察祖《十玄谈》中说:“莫谓无心便是道,无心犹隔一重关。”表面上在否定“无心是道”,实际上是一声棒喝,告诉人们一心想着那无心,便是有心。这两句诗是极而言之,惟恐学人执迷死法,和“无心是道”没有任何矛盾。这是大德高僧解粘去缚、抽钉拔楔的妙悟之言。
因之,禅既是自证本心,而本心之中原来空无一物,只有那孤明历历的寂照。禅与佛的真实相是什么?你说像什么都不是。所谓“道个佛字,拖泥带水;道个禅字,满面惭愧”。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的。向心外求佛,永远得不到佛,永远不会理解实相无相的真谛。佛果真是那寺庙里泥塑的偶像、相片中虚构的幻影吗?
画中这托钵微笑的高僧,真正做到了达摩对慧可的要求:“外息诸缘,内心无喘。心如墙壁,可以入道。”(译为口语是:“断绝那身外的一切因缘,平息那内心的所有躁动,那宁寂的心宛如筑起了外物莫侵的墙壁,只有道可进入,只有佛是心中惟一的存在。”)你看他忘境忘心,内无所欲,外无所求。佛教的《起信论》的要旨便是离开一切言说和实相证得本心,处处无碍,事事通达,心头永呈一片光明,这便是大自在的境界。我正是力图表现这片心中的光明。
我作此画时心中了无烦躁,泼墨明净无垢,加上人物意态上的无矫造,隐现了内心的无尘垢。作完此画,真宛若醍醐灌顶,证得了菩提。
石恪的《二祖调心图》画二祖伏于虎身,皆入无梦之睡,实在令人钦佩立意不凡。而梁楷的《六祖劈竹》则略类表面文章,不见慧能“本来无一物”的无上智慧。当然,梁楷此画超绝的才艺是毋庸置喙的。
泼墨简笔描之难,在于它和禅家一样重心悟而离言说,在技法上的“妙悟者不在多言”也与禅理相通。请记住上面黄檗断际禅师的名言:“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艺术家达到禅境之不易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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