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切都很顺利。
敏明挂掉电话，是的，一切都很顺利。
苏青已经成功地和同茂签了地下工程的合同，前提当然是同茂获批修建金融街的主体大厦，这一点，敏明相信朱伟家的能力。
一般来说，承建地下工程的建筑商很难赚钱，真正赚钱的是地上的工程。为了拿到地上工程的优先权，很多建筑公司不惜赔本先签地下工程，朱伟家将与苏青的谈判搞得像模像样，苏青也只能做好先赔后赚的准备。
苏青试探地询问需要他做些什么。
敏明笑道，“现在就扎扎实实地把同茂地下工程做好吧！”搞得苏青一头雾水。
具体要做什么，敏明也不知道，很多宏大的商业计划都是掉过头来看，觉得伟大，而做的时候，却没人想那么多。敏明也是一样。短时间内抓不到同茂的死穴，只有最大限度地参与同茂负责的项目，伺机而动，说不定某一天会突然发现，原来同茂已被逼入了死局。
敏明正背靠着办公桌，望着窗外的浮云，刚闲暇半刻便听到有人敲门。象征性地敲了两下，紧接着便是高跟鞋落地的声音。敏明转过头来，原来是自己不苟言笑、忙碌少见的女助理张帆。
“真是稀客！”敏明转身坐下来，“好像很久不见了。”
张帆依旧是一张冷脸，“去了上海一个月。”
“哦，”敏明点头，“谁叫你去的？有什么事？”
张帆抬眼深深看了看敏明，“同茂的事情。我觉得需要，就去了。”
“同茂……的什么事？”敏明望着张帆，这是谢期久推荐给他的优秀助手，但……张帆会知道多少？
张帆闻言皱起了眉头，一副不耐烦解释的样子。
敏明见状失笑，“好，不愧是我的私人助理，知道我需要什么。”
“这是我的调查报告。”张帆递过一份文件夹。
敏明接过，“辛苦了！”话已说完，却不见张帆离开的意思。
“我一会儿再看。”敏明补充。
张帆又是一皱眉，“请谢先生现在就看吧，我也好跟您讨论一下。”
敏明无奈地看了看张帆，翻开文件夹。这世上就有各种各样不同的人，有些人摆着笑脸出杀手，有些人绷着脸庞却不知如何表达，张帆和张伟就是名副其实的两种人。办公室里一片寂静，肖泉轻轻敲门端进两杯咖啡，也差点被严肃的气氛冻到，临走时在张帆背后冲敏明做了个鬼脸，连忙逃走。
敏明迅速翻阅材料，心里不是不震撼的。材料中字字句句、方方面面都是针对同茂在上海的地产开发做出的分析，明的、暗的、优势、劣势一清二楚。甚至字里行间流露出针锋相对的意味。敏明抬头扫了张帆一眼，这个女人还是冷冰冰地坐在那里，等待敏明发话。
“你怎么看？”敏明将文件夹放在桌上。
张帆难得地牵动一下嘴角，“我们需要时间。”
不错，不管是看着他起高楼，还是看着他楼塌了，都需要时间。敏明一笑，“同茂在上海刚刚成功开发了一个商用楼盘，但不代表他们近期想再开发一个住宅楼盘，最近他们关注于D市的金融街项目，不见得还有余力。”
张帆撇了撇嘴，“很多大型地产公司上项目，都不太考虑自己是否还有余力。”
“同茂在上海开发楼盘，关同鑫什么事？”敏明试探，“同鑫与地产相关的业务已经完全剥离了。”
张帆直视敏明，“虽然我不知道关同鑫什么事，但这一定关谢先生的事。自从谢先生回到公司，除了在第一个星期对部门有所调整之外，其余所有的时间都在关注同茂的地产。”
敏明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我是谢先生的私人助理，并不是同鑫首席执行官的助理。”张帆说，“不知我这么理解是否有错。”
敏明没有说话。
张帆指着桌上的资料，“如果同茂在上海再开发一个楼盘，我们就会有机会。”
敏明沉吟片刻，“想钓鱼就要有足够诱人的鱼饵。”
“资料的最后一页是目前上海待开发的用地，”张帆说，“其中一块地位置非常好。”
敏明笑了，“你说得没错。”
敏明看着张帆走出门去，马上拨通了谢期久的电话。
“喂？”
“是我。”
“很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谢期久声音带着疲惫。
敏明仔细听听，周围的环境有些嘈杂，“你在哪里？”
“你打电话，就是为了问我在哪里？”谢期久戏谑地问。
敏明知道谢期久在巧妙的回避，但依然不再追问，直奔主题。“张帆有什么特殊的背景？”
谢期久“呵呵”笑了，“我还在奇怪，这么久了，你怎么会没察觉。”
“怎么？”
“不必问了。”谢期久说，“她会是你可靠得力的助手。”
敏明冷笑，“好。你知道我从不做多余的事情。再见！”
“敏明……”
敏明断然挂掉电话，上海……那又将是另一个战场吧，他转头看向窗外的晴空，越发觉得自己的渺小与空洞……
自从买了嘉陵的房子，敏明就住在这里，好像在坚守着属于自己的位置，没有丝毫的犹豫权衡。
每天将车子停在附近的停车场，步行穿过喧闹的夜市，就连夜市也因为秋天的到来而显得日渐萧条。有的时候他会经过海比，还会望一望那新装修的气派门脸，却从没有过走进去的欲望。一次敏明看到阿果夭夭娆娆地挽着男人的手臂从海比出来，那男人竟然是之前“有他没她”的罗光。真是世事难料。
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电视被敏明关掉了声音，只有画面在跃动。敏明记得嘉陵说过要换个平板的大电视，那样看起球赛才会过瘾，现在电视已经换了新的，但足球却并非敏明所好。好寂寞啊……就算是住在熟悉、轻松的房里，甚至能听到小区里老人孩子的吵闹，也还是会觉得寂寞。也许是因为敏明太清醒，难糊涂，自己都没办法迷惑自己。
有时候敏明甚至怀疑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当初虽然逃脱不了回到同鑫的现状，但自己草率的离开、不想让嘉陵参与自己的过去，难道就一定正确吗？也许……当时还有别的选择，更好的选择。
敏明坐在那里，周围熟悉的陈设突然让他觉得自己身处神秘的空间，也许就在平行的另一个空间里，还是这套房子，却充满着嘉陵富有活力的笑声，也会有另一个什么事都放得下的谢敏明。
敏明无聊地摆弄着手机，打开通讯录，刘……刘嘉陵，刘嘉陵的名字就在那里，号码是自己打过无数遍、只有关机的回音。敏明突然觉得，也许……这个时候会有些不一样，他随即按下拨出键，不久居然听到了拨通的声音……
夜深了，嘉陵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身边是打包好的行李，整整两大箱子。本来打算轻装简行，谁知金桥建议这个也带那个也带，又买了许多东西。自己在这个小小的平房里过了几个月，夏天的时候闷热，好在不必担心冬天是否会漏风。
好像昨天还是初夏，昨天还在和敏明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怎么一转眼就到了秋末，冬天近在眼前，自己平静的生活同样经历着春夏秋冬，现在竟不可遏制地疯狂起来。后天，后天就要面对崭新的生活，也许更加精彩，也许更加困顿，也许自己的人生会因此完全改变，也许到最后还是这个不变的刘嘉陵……
嘉陵闭上眼睛，秋风从窗子徐徐吹进，嘉陵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好寂寞啊！
原来还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寂寞，知道那天听到金桥他们谈论敏明，听到“谢敏明”这三个字，才知道自己是如此地寂寞孤单。
嘉陵又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墙角堆着的几个纸箱，那是敏明的东西。曾经犹豫着是不是带一样他的东西走，想来想去，还是不要了。自己终将回来，不是吗？但是……真的一点都不留恋从前吗？
嘉陵起身从桌子抽屉里翻出用过的电话卡，换到手机里，再开机。短信息里有阿果他们发来的信息，每一句话仿佛都带着昨天的笑意，还有通讯录里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样了……
忽然一串流畅的音符响起，手机开始“嗡嗡”振动，嘉陵手一颤，差点将手机扔在地上，这是……有电话来！
嘉陵再看来电显示，“敏明”两个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
敏明！？嘉陵愣住了，是的，是敏明来电话了，可是……嘉陵死死盯着手机，不断振动的手机就像嘉陵狂跳不已的心脏，嘉陵紧紧握着，不知如何是好。一会儿，铃声停了，手机也不震动了，屏幕上只剩下未接电话的显示，嘉陵刚才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敏明……怎么能不接敏明的电话呢？
嘉陵做了几次深呼吸，拿起电话，刚要拨过去，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嘉陵连忙接听，“喂？”没有听到回音，只听到轻轻的呼吸。
嘉陵也沉默了片刻，轻声说，“电话都打了，你怎么不说话？”
良久，传来敏明的声音，“我没想到会打通，更没想到你会听。”
嘉陵的眼睛募地湿润了，“你……过得好吗？”
敏明深吸了口气，“还不错。你呢？为什么突然消失？为什么要出国？”
“我……”嘉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敏明轻叹一声，“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嘉陵的眼泪终于滴下来，“你在哪里？我要见你！”
“在家里。”敏明说。
“你家在哪？”嘉陵拿着手机冲出院子，边问边往街上跑。
“在我们的家里。”
嘉陵停住脚步，疑惑地想了想，“我们的家里？”
“你把房子卖掉了……”
嘉陵含着眼泪笑了，“等我！”
……